Barb的不老歌

15 February

躯体率先不朽


过年从家里回来,原先想写个“回乡记”——不是“夜来幽梦忽还乡”的乡,而是真的乡下,Cathayan家在一个叫“山头”的村子,我们要搭了火车再换火车、再搭汽车才能到。因为这番折腾,我们犹豫半天要不要带电脑,甚至连DVD都挑好塞进专门的套子,最终还是因为这番折腾而扔下了。我挑的碟是迪卡普里奥、马尔科维奇的《铁面人》、Reese Witherspoon的《情归阿拉巴马》、《生化危机:启示录》和一个叫Honey的跳舞片,下定决心去娱乐的,Cathayan挑的是魔戒三部。记得还是学生时,我们曾对他家的苹果园表示兴趣,他就说,城里人进村新鲜感超不过三天,一般第二天就觉得没意思了。我之前去过他家三次,第一次没有呆到三天,另两次一喜一丧,没有功夫闲呆着,这次想为了这个可怕的预言做准备,不能带碟,就带了两册梦枕貘的小说《阴阳师》。没料到的是,最后小说没看完,倒和CG打上了交道。

一路辗转,并看亲戚,终于在年三十下午抵达目的地。没想到家里那么冷,虽然没有暖气,印象里一向比北京暖和的。这下要了老命,白天和外爷奶奶一起围着火炉取暖,晚上就缩着身子钻进土棉布的大厚被——这种土棉布很粗很厚,贴着身子非常舒服,美中不足是吸潮,遇冷空气更冷得像冰。读日本鬼故事的雅兴只好做罢,我连手都不舍得伸到被子外。家里的活都叫公公和三弟包办了,因为没事做,我只好大睡特睡。

初一到村里亲戚家拜完年,Cathayan和三弟带着我去看家里的旧窑洞,因为没人住,塌得很厉害了。又去了外婆去世前住的老院子门口,望了一会儿沟里,三弟和Cathayan说,他们小时在那里那里钻过洞、掏过鸟、打过蛇……这冷冰冰的空气格外清冽,好象密布了水分子钻进鼻孔,好不受用。

新鲜感到此结束,剩下就再没什么事了,除了有时逗二弟刚六个月的小女儿玩。不会说话、走路的小孩在这里一律叫“毛孩”,咱家这一个特别乖,不爱哭闹,也不爱坐着,最爱让你扶着她的胳肢窝拿小胖脚站在你腿上跳,她的小腿真有劲儿,不断地往上蹦啊蹦,反倒是咱们大人招架不住,纷纷败下阵来,换了一个又一个。我不禁自做多情地想起Billy Elliot,她以后一定喜欢跳舞,虽然二弟和弟妹一定不肯让她干这行的,但有这么个爱好岂不美哉。

到了初二,二弟一家也走了,他是外科医生,初三要值班的。这下惨了,百无聊赖——幸好三弟的电脑来救驾。我想起第一天二弟戴着耳机看片子,就找来看,这一看不要紧,一下跌进了3D的魔掌。

我们一起看了The Incredibles,皮克萨出品。要说Pixar真也牛气,Shrek、The Incredibles、Shark Tale部风格不同,却都那么有趣,制胜法宝是“颠覆”,正合Cathayan的胃口,我就屁颠儿屁颠儿跟着凑热闹。

我后来又专找二弟看的那个片子看了,原来是《女神陷阱》(Immortal Ad Vitam),你看,人人希望自己所爱的万世流芳,迈克写小肯尼迪是“不朽”,Enki Bilal也希望他的太阳神成就永恒。会流蓝眼泪的吉儿在玻璃上写了两个“man”,加上“wo”成了“woman”,加上“hu”成了“human”,倒是为母系社会想到了好标语,可惜和电影对男性力量和美的颂扬恰好背道而驰。希腊、埃及的神话和未来世界的重金属风味交错在一起,导演的蓝图画得过于宏大以至我的脑袋也和电脑上的时空一样阴差阳错,Enki Bilal的原著叫“诸神混乱”,可不是!

差点和这个片子失之交臂。我在影碟店看到这个碟,问了一下,爱好严肃艺术片的二老板轻描淡写地说,就是那种CG电影,我就放下了。传统的电影爱好者恐怕都不喜欢儿童片之外的3D,《最终幻想》得到的好评和《第五元素》都没法比,这种恐惧就像有声片取代默片前的阴云密布,虽然阴云散去太阳露出金光,活跃的默片大师差不多只剩下卓别林,但3D怎么同!3D是机器取代了人,其恐怖比I, Robot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盼望电影是因为电影里有像我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幸好看起来这一天还很远很远,因为即便是Enki Bilal也用了真人,那个男孩子叫Thomas Kretschmann,他演的是掉入未来世界的尼可波勒,被谪的太阳神何若斯(Horus)在人世试过的第7个肉身。何若斯触犯天条(这又有意思了,太阳神尚且犯天条,那天又不知是什么),必须在7日内找到一对男女孕育后代,再回去受死——神也得延续香火无后为大?这真比任何最新工业设计都更人性化。于是,何若斯找上的男人是尼可波勒,女人是吉儿。他和他边吵架边和她上演暴力、征服和爱情(可疑的),最后何若斯完满地返回天庭——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金字塔。

你说Immortal是一部情欲之作也行,虽然暴露镜头并不多,但是人、兽、神,男男、男女的欲望拧成旋风纠缠不清,哭、笑、愤怒、蔑视、固执、争吵……都是欲望。Thomas Kretschmann的某几个侧面真是英俊,却赶不上那个人造的神话何若斯。电影开始的时候,金字塔悬浮于半空,墙壁上探出鹰头人身,他在击毁两架战机后纵身一跳,高大壮硕的躯体标准倒三角,像一记神话跳进人间。然后全片的主角就是他了,不记得鹰头什么样子不要紧,你一定记得他那个黄金一样的身躯,导演对他的偏爱简直到了固执的地步。

不知什么缘故,我所记得的雕塑和绘画,惊心动魄的人体男性远比女性多。何若斯和诸神的形像明明是埃及式的,你却一定想到希腊的雕塑,丹纳说,希腊人认为肉体自有肉体的庄严,他们把肉体之美看作神明的特性,导演的确为何若斯的身体赋予了尊严,并附加无声的歌颂。再看故事,它甚至是男权的,它把吉儿说得像刚出世的婴儿,懵懂无知,挣扎最终化为顺从,大概百分之百的女性观众看了要不高兴的。可是它真像卢本斯的画,尤其是那幅充满暴力、色欲和刺激,令人难忘的《罗西普的女儿被劫》,丹纳形容卢本斯说,“所以在他描绘的鲜艳洁白的裸体上面,在肉欲旺盛的血色上面,在毫无顾忌的放荡中间,尽量炫耀生活的富裕,肉的满足,尽情发泄的粗野的快乐。”这不就是Immortal?

农村的生活很宁静,尤其当大部分年青都去城市里打工、村里只剩老弱病残的时候。过年也全无想象中锣鼓喧天的热闹,有人放炮仗,不多,三三两的,我还点了一只二踢脚。在这种情景下看了Immortal真是有点奇怪的事,难怪我以前的老板老说在中国时常想到的一个词是surreal。

后来又在三弟的硬盘上陆续找到《生化危机》(Resident Evil)和《时空悍将6.7》(6.7 Virtuosity)看,不过巫山已过,再看什么都不会有更大的刺激了。

posted at 08:50:00 on 02/15/05 by barb - Category: Mov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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