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b的不老歌

22 March

苏州行记 且醉提壶

第1日

夜到苏州,宿朋友家,夜冷冻醒,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白马酒店》讨论“遥控杀人”,于战战兢兢之中遥想,第二天将是怎么一番光景。万没料到的是,第二日一片艳阳,春日晴好,我与吾友过了个痛痛快快的好日子。

第一件好事,是发现苏州园林可买联票,我们计划中的虎丘、狮子林、拙政园和网师园都在票中,另还含了留园,全价107元,而虎丘正值花节,票价45元,拙政园门票也是45元,再加留园20元,已经值回票价,票三日内有效,而我们一日内,除了网师园都游了个遍,乃知不虚此行。

[顺风耳]

从虎丘游起,至狮子林结束,我们两个无知痴人且行且聊,互问对方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却总是从路人几句大声倾谈偶得之,得意非凡。

第一次,是打陆羽井旁过,对着“虎丘”、“剑池”四字拍照,旁一男士大声:“‘剑池’两个字是王羲之手笔。”我与吾友亮相视一乐。

第二次,是在留园,我对着一树问她:“这棵是什么树?叶子又大又美。”她想了想:“玉兰吧。”于是我边走边纳闷,为什么别的玉兰满树开花,这株却满头是叶,老天真也不公。出了园子,亮看见水果摊上卖枇杷,可惜15元/斤,我俩对着做滴口水状,没舍得买。未几,行至拙政园,又一男士大声道:“这些都是枇杷树,所以这园子又叫枇杷园。”枇杷?我定睛一看,咦,这不就是亮的“玉兰”树?

第三次,是在拙政园。一进园子,便听得丝竹声,我俩循声而去,见水榭中正唱一出戏,看打扮是一算命先生对着一丑,猛看以为是京戏,耳听却是苏州道白,吾友纳闷(她只爱听黄梅戏):这是什么戏?耳旁又一男士(多亏了这些仗义执言的男士)对友人说:“知道这唱的是什么吗?——十五贯。”我俩又一乐,转身而行。顷刻间乐声响起,我寒毛倒竖:这不是我最爱的昆曲又是哪般?吾友后知后觉道:“我说嘛,苏州的地方戏除了评弹也就是昆曲了。”地、方、戏……我吐血。

[拥翠山庄 多情公子]

在虎丘玩得不亦乐乎,尤其是虎丘后山遍野紫花,让我想起齐藤千穗的“紫花情梦”,连带也想起悲情帅哥鬼堂院将臣,再连带吾友想起高中课下传看《尼罗河女儿》*&^%$&#@#……咳咳,越扯越远。话说我们尽兴而返,快到出口时,却拐到了拥翠山庄,这一拐,又催生出一段奇(其实是“绮”)思妙想。

拥翠山庄,在一片高高的石阶上,皂门粉墙,我说这里头住什么人真让人向往,吾友不假思索道:“里头应该住着个师太。”,我白她一眼:“你也太煞风景了,灭绝师太?”。我做暇思状:“里面应该住着个公子……”(西门吹雪?慕容?唐?翩翩浊世佳公子?……最后想起的是,欢乐英雄郭大路等四人)。我俩去里面绕了一圈出来,看了一眼白粉粉的墙上左右四个斗大的字“龙虎、豹熊”,吾友再次脱口而出:“龙虎豹熊?我看这里面应该住着四大恶人。”

[曼陀罗]

拙政园去苏州必去之地,只因里面有“十八曼陀罗花馆”。师太的曼陀罗啊,雪白的山茶花。可惜当年的珍品“东方亮”(此时我望了一眼吾友,她单名一个亮字,偶偷乐:东方不亮西方亮)、“洋白”、“渥丹”、“西施舌”早已消逝无迹,早春花开似锦已成绝响,只有“花露珍”、“鸳鸯凤冠”供我瞻仰。

[“活泼泼地”]

能想到吗?在留园,“清风池馆”、“涵碧山房”、“明瑟楼”、“古木交柯”、“舒啸亭”这么些个好名字中间竟夹着个不庄反谐的“活泼泼地”?此处也真活泼泼地,一室五色玻璃,在夕阳下发着微光。

[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这是我到苏州园子的第一直觉。初来时我还只揣着张奇奇的美食地图,想着吃呢,这一进了园子,再也不想走。且看看这些地名,费尽我几番踟躇:拙政园有“海棠春坞”、“见山楼”、“荷风四面亭”、“卅六鸳鸯馆”、“得真亭”、“云根山骨”、“烟波画船”,入门一大蓬粉红杜鹃,烧得这春色。进门时,抬头只见左书“疏朗”,右书“淡泊”,左可赠我猪,右说的正是我,一生所求,偏在这檐下如夏雷震震,霎时清明。

而那来前才读的姜夔,“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说的不正是留园僻处,剑池寒潭?

再往狮子林,有“卧云室”、“绮窗春讯”、“立雪堂”(禅宗慧可雪地断臂拜达摩),花月正春风,是该有人曼声长吟“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漫带疏狂……”

[且醉提壶]

抄了几幅对子。拙政园,玲珑馆,两边悬着:“林阴清和兰言曲畅;流水今日修竹古时”,进了门,又匾曰:“玉壶冰”,两边字是:“曲水崇山雅集逾狮林虎阜;莳花种竹风流继文画吴诗”。虎丘一幅:“丝雨日胧明情知柳眼犹尽芳意不如水远;绮丛香霭隔先共疏梅索美佳辰且醉提壶。”呀,且醉提壶。

[憾事]

回来翻吾友买的《苏州胜景》,发现“与谁同坐轩”和“佳晴喜雨快雪之亭”没去,引为憾事。

第2日

[Master of Nets Garden]

诸位看官,可知上述E文为何?——吾友琢磨半天,恍然大悟:网师园原来这就是给外国人看的网师园,网的师父之园?这是我今日去网师园最大乐子。

[荣少,你在哪里?]

行至一面院墙,吾友说,上中学时听说张国荣在此处拍戏,一阵风地跑来看,哪知来迟一步,张国荣早已走了(我猜了半天,这是哪出戏?谁知道一定请告诉我),只好徒唤奈何。她说这里处处眼熟,不准在哪部越剧连续剧里看过,可惜一点儿痕迹也没有了,像她少时那些照片,人早已长大,背景却是百年不变的园子。可荣少还没退休啊,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吃吧吃吧吃吧]

吾友本来安排好了,要让我好好地吃,不虚此行。第一站就是昨天早上要去大方斋吃汤包,结果——我因为半夜冻得拉肚子晏起,错过了早餐时间。第二站,是昨天在逛完虎丘、留园后,她要带我去一家“玉麒麟”,结果既堵车又肚饿,在拙政园匆匆下车,看见一家朱鸿兴老铺就奔进去大啖汤包和蟮丝虾仁面(说实话,汤包太甜了,但当时已顾8得那许多了)。

当天晚上,回她家吃饭。承她妈妈盛情款待,桌上计有:白灼虾一盆,油焖笋一盘,白川鱼两条,炒茼蒿一碟,老鸭汤一盆(这是妈妈的滋味啊,呜)……

今早,又在她带领下(当然也有奇奇的苏州美食地图带领)直奔观前街,先在黄天源买了大方糕、青团子、刚出锅的酒酿饼,又杀往绿杨馄吞……

吃饱喝足,大清早的辰光全被我们用来奔走往返于采芝斋、稻香村几家老字号之间,采买了各种食品,计有松棕糖、话梅、豆腐干、支酸(一种裹了甘草粉的梅子),及fanfanyang千叮万嘱的桔红糕

[世遗]

苏州到处挂着“迎接世遗会”横幅,吾友讷讷:上海是世博会,北京是奥运会,苏州好不容易申请来一个,却听着怎么那么别扭……我自己心里却在想,《冰川天女传》里那位性格乖戾,桀傲不驯的金世遗……

苏州果然是有资格申请世遗会的——单凭我买到的几副贺卡上的画,就已经对苏州画家佩服得五体投地——其中一幅是,一古装仕女(参见《簪花仕女图》或邮票版《西厢记》)正手挥竹竿(请联想黛玉葬花)——定睛一看,咦?8是竹竿,而是高尔夫球杆,再看背景,是古典园林无疑,却有个身穿高球装的欧洲帅哥蹲在原处。

另一幅是,清明上河图般的远景,街人熙熙攘攘(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唯一不同的是,街心矗着两个大耳朵电话亭,上书
——中国电信

[鸡同鸭讲]

在观前街逛绸缎店,在其中一家大吵一架。经过如下:进了店,我看见桌上摊着一件月白丝睡袍,想上前摸一摸,一中年妇女售货员8很粗暴的不让我摸,我悻悻。本来就很不爽(正想买睡袍却被赶走的说),正要走出店,突然听到该中年妇女用苏州话破口大骂起来,我暴怒(一发脾气如脱缰野马的说),扭过身来对着她大声咆哮起来,两个人对吼了半天,一中年猥琐男人(估计是店东)过来以半拉子普通话劝架,并妄图用手拨拉我,我大吼:“手!手!”(我最恨陌生人用手推搡我)该男人纳闷问我:“手怎么了?”

这时吾友不怒反笑,我气愤拉她出店,问她笑什么,她乐极:“我一开始就想告诉你,那个女的没跟你说话,你却对她大骂起来,那个男的又好象完全搞不清楚你说什么,三个人好象说的各不相干——”我倒……

突然想起余光中写过一篇《鸡同鸭讲》,就是说的普通话和粤语之差距,他写的一段对话还历历在耳,如下(请以普通话念,发出的却是广东话音):
--(出租车司机)悔边多?
--(乘客)悔该穷。
--(出租车司机)边个该穷?
--(乘客)鸡摇鸭过该穷。
谁知道说的是什么么?

[秘方]

回沪后,一直在想为什么很多人觉得苏州不好玩呢?终于给我总结出来一个秘方:若想苏州玩得好,出行前可先熟读沈三白《浮生六记》。
posted at 20:22:00 on 03/22/03 by barb - Category: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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