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b的不老歌

31 March

带病看录像记

不敢相信我为了看录像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感冒加重,发错邮件(险些铸成大错),记错日子白跑一趟,同一份经济危机套餐连吃两天……

当然终于还是去了,带着瑞典同事Anna,她是被我拽来北京出差的,不好见色忘义。

今天是香港系列。第二三四六段实在无聊,包括邢亮的《时装与舞蹈》,简直连他的尼金斯基都不想看了。难怪有舞蹈录像节一说,录像的成分远大于舞。黎海宁在《邢亮的舞蹈录像》里的编舞尚可,邢亮也确是位有吸引力的舞者,不过他自己的编舞不敢恭维,和做惯演员的甫出道任导演的水平差不多,心比天高,力有不逮。当然也可能是被实验性的录像(晃得我脑袋疼)埋没了。

第一段“一杯茶”,伍宇烈编舞。茶餐厅的场景有趣,哑剧的成分大于舞蹈(怪像周星星电影),野心和基利安(Jili Kylian)的Birthday相类(尤其是甩面团的部分),回到舞蹈的本初却成了小小巫。结尾的古粤曲值得一听。

最通俗及搞笑的是第五段“星期一(雨)”,戴黑超的曹诚渊(“首度粉墨登场”)一出现笑倒一片,到了金紫荆广场上的“黄河大合唱”集体呼啦圈舞,观众笑到发癫。这段近半小时,是最长的一支,场景是办公室,配乐是流行歌(结尾的曲子耳熟死了,仿佛才有人在耳边哼过,死活想不起来,怀疑是陈医生的歌),还有段鹣鲽情深的办公室同志恋曲……不过和林奕华的华丽上班族一个毛病,作者没坐过办公室,不是妖魔化,就是浪漫化,怪功利的。

晃醒Anna,打道回府,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双煞大战瑞典男人婆。

22:18:49 - barb -

29 March

冷天看录像记

一和hans、赋格看跳舞就赶上降温,流着鼻涕回家,如果还有下次,简直可以叫急冻奇侠三人组。

今次看的是录像Coffee with Pina,跳格(jumping frames)北京舞蹈录像节的开幕式。昨睡梦中接到通知,一觉醒来脑子里只记得七九八和Pina Bausch,完全想不起来具体地点。记得迷糊中还问过hans谁跳的,答曰,不是现场是录像!

真是可悲的节……用录像看舞蹈,848像学生时代跑到雕刻时光那种地方去看“艺术片”的,尤记得小黑板上粉笔写的预告“小津安二郎秋刀鱼之味成濑巳喜男浮云……”但愿有一日,在现场看真人跳舞,回家才看录像。

Coffee with Pina坦率说拍得不咋地,导演的杜撰较多,为舞蹈遮上一层朦朦胧胧的影子,我恨不得把她的镜头稳住,光效去掉,对正舞台,还原一段干净的舞蹈,本初的音乐。Bausch的舞就够热闹的了,不需要法国式的意识流。难得老太太也不生气。观众绕着弯子问导演Lee Yanor老太有何评价,导演说给她看样片,评论的都是技术问题,所以假设她对内容没意见。

我理想中的舞蹈纪录片,是《巴黎歌剧院的舞蹈家们》(Tout près des étoiles: Les Danseurs de l’Opéra de Paris)那种白描,看完了,泪也好,笑也好,观众自理。理想中的人物纪录片是和奈良美智去旅行,他和身边的人、粉丝都是朴素的存在,音乐配得恰到好处。Coffee with Pina里也有可听的音乐,就是出现得不分时机,牛头不对马嘴。

但是架不住老太太自己有魅力,凡有她谈话的地方,都有趣都好看。尤其喜欢她和马在一起那段儿:一边闲话家常,说看到马也会怕,镜头一转马已经温存地追逐着她的手势,还去嗅她的背。她走在公园里,就是传记书上写的黑衣裳大皮鞋,硬朗得很。

看了纪录片才知道她自己极少跳,零七年底在北京本尊上阵,hans是极少有眼福的一个。

录像完了,小招待会上只有酒和冷饮,咖啡竟然欠奉,虽然背景还是Pina录像,一点没有贴近片名的意思。

22:28:54 - barb -

22 March

启敏

我从来是中芭的门外汉,名字知道几个,内里乾坤没研究过。是通过采声知道朱妍如雷灌耳的名字,也暗自欣赏过冷美人张剑稳若磐石的下盘功夫,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有一小撮痴心的观众,在中芭的开放日里,只喜欢叫“启敏,启敏”,舞台上的人群里略看见一个娇小的影子。那时刚开始看芭蕾,打小努哥的录像起家,眼高于顶,从来没以粉丝的心态仰视过中芭,虽然的确从他们那里得到最近身的熏陶:仙子们是在同一片烟尘滚滚里诞生的。

周五看中芭经典三合一,像突如其来的爱情故事,无预备地领教了王启敏的厉害。第一场《舞姬》,看过小努哥异国风情的编舞,就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除了李俊打了个大趔趄,搞得观众大跌眼镜。第二场《梁祝》,瑞典人“佩尔·伊斯伯格”编舞,我一向对瑞典人十分凉薄……不说也罢。第三场,啊我原来腹诽的中国男人留八字胡原来没有那么难看,开场先用宝光灿烂的舞会震撼了一下(两个金澄澄的柱子很碍眼),从梁祝北欧式简洁灯光里跳进了花团锦簇的俄罗斯旧贵族的腐朽生活……女主角达吉亚娜的衣服真好看,洋红长裙子,一抬起腿来白纱累累层层,像歌舞伎那种先敬罗衣的庄重,她和公爵共舞,华丽圆熟,哪有一点点乡土气,直把唾弃她的奥涅金惊呆了,手足无措(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下一幕繁华落尽,她和公爵化身为最平凡而圆满的夫妇,婚姻的好处和寡味,坦然接受,携手并济。这时肠子都悔青了的奥涅金死缠烂打地求爱,看得人又好气又好笑……又同情,可惜她是那种最简单因而最决绝的姑娘,在过往的爱和未来岁月里挣扎,终于挣脱了他的手……这么有意思的(花花公子的)故事怎么给我错过了,普希金倒罢了,反正我也不读诗,竟然舞剧从来没看过,从今起我要追逐John Cranko的名字。

启敏跳得真好,拉拉扯扯间,那么悲怆,达吉亚娜挣脱的,是她曾经求之不得,却终于写下这些句子的手:
“……我怕:在我恭顺的祈求里,您那一双严厉的眼睛……我希望能够抱住您的膝头,痛哭一场,俯在您的脚下,倾吐我的怨诉,表白,恳求,说出一切一切所能说出的话,而我却必须用假装的清醒武装起自己的言语和视线,去跟您平心静气地交谈,望着您,用一双愉快的眼睛!……”

20:00:49 - barb -

01 March

别让舞步太沉重

他真好真美。
我每次看他都不禁默默地想。
偶像曾形容四十二岁英年早逝的Christopher Gillis“磁石一样的魔力,玫瑰一般的芬芳,明如秋水的眼睛,轻如鸿毛的脚步”,这四句未始不能拿来说他。

轻如鸿毛只有放在他这样重量级的舞者身上,才是褒义词吧。明如秋水的眼睛——当然,湖水蓝。玫瑰一般的芬芳,要返回头去,穿过光阴,看他十几岁在Vaganova学校的学童岁月,聚精会神一心学舞的美少年,芬芳是不自知的。没想到他少年时这么好看——他和小努哥相貌都不算美,然而他有这个自信在唐吉诃德里让高大美貌的Patrick Bissell挑衅,搞着笑,再跳出来以天神降临的姿势压轴。磁石一样的魔力,来自逐浪赶潮般流畅的舞步,克服先天限制的大跳,和精准的控制,亦来自对艺术永持的好奇与探索,不怯放低身段儿。

他跳Twyla Tharp的Push comes to shove笑死人。我老是深夜里看,跟着台下的观众哈哈笑。八十年代的纽约观众太让人羡慕。冰舞也有一对英国搭档玩“帽子戏法”的,Jun跟我说过他们的名字,我又忘了。然而他的戏法儿不靠冰,靠最平凡的舞台和双脚呢。他跳弗兰克辛那屈(Frank Sinatra)的歌儿,穿着大皮鞋,梳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登徒子呢,可是女舞伴跑出来全成了陪衬,任他把外套连她自己扔来扔去,肆无忌惮地跳着。只有他那样妙到毫巅的技术才撑得住搞笑,笑完了是惊叹。

还是好多年前,在学校里看曹城渊放录像,才知道舞蹈可以是不严肃的,舞蹈是可以让人笑的。多少年来让人哭的芭蕾很多,让人笑的,要直到看他的唐吉诃德。他爱观众,观众也爱他,便在笑声中心心相印。

他仿佛天生是置于追光灯下的人,记录片主持一下,电影电视客串两把,搞过自己的舞集,爵士流行乐也不嫌弃(他在爵士乐里岂不是Fred Astaire再世),古典芭蕾不消说了,那是他的专业。他老了,演的就叫俄国佬(淘气难道是他的天性?),比起年轻时的小鼻子小眼,当然,我们更爱他吸纳岁月的面容。

mikhail-baryshnikov
16:00:18 - bar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