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b的不老歌

31 March

带病看录像记

不敢相信我为了看录像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感冒加重,发错邮件(险些铸成大错),记错日子白跑一趟,同一份经济危机套餐连吃两天……

当然终于还是去了,带着瑞典同事Anna,她是被我拽来北京出差的,不好见色忘义。

今天是香港系列。第二三四六段实在无聊,包括邢亮的《时装与舞蹈》,简直连他的尼金斯基都不想看了。难怪有舞蹈录像节一说,录像的成分远大于舞。黎海宁在《邢亮的舞蹈录像》里的编舞尚可,邢亮也确是位有吸引力的舞者,不过他自己的编舞不敢恭维,和做惯演员的甫出道任导演的水平差不多,心比天高,力有不逮。当然也可能是被实验性的录像(晃得我脑袋疼)埋没了。

第一段“一杯茶”,伍宇烈编舞。茶餐厅的场景有趣,哑剧的成分大于舞蹈(怪像周星星电影),野心和基利安(Jili Kylian)的Birthday相类(尤其是甩面团的部分),回到舞蹈的本初却成了小小巫。结尾的古粤曲值得一听。

最通俗及搞笑的是第五段“星期一(雨)”,戴黑超的曹诚渊(“首度粉墨登场”)一出现笑倒一片,到了金紫荆广场上的“黄河大合唱”集体呼啦圈舞,观众笑到发癫。这段近半小时,是最长的一支,场景是办公室,配乐是流行歌(结尾的曲子耳熟死了,仿佛才有人在耳边哼过,死活想不起来,怀疑是陈医生的歌),还有段鹣鲽情深的办公室同志恋曲……不过和林奕华的华丽上班族一个毛病,作者没坐过办公室,不是妖魔化,就是浪漫化,怪功利的。

晃醒Anna,打道回府,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双煞大战瑞典男人婆。

22:18:49 - barb -

29 March

冷天看录像记

一和hans、赋格看跳舞就赶上降温,流着鼻涕回家,如果还有下次,简直可以叫急冻奇侠三人组。

今次看的是录像Coffee with Pina,跳格(jumping frames)北京舞蹈录像节的开幕式。昨睡梦中接到通知,一觉醒来脑子里只记得七九八和Pina Bausch,完全想不起来具体地点。记得迷糊中还问过hans谁跳的,答曰,不是现场是录像!

真是可悲的节……用录像看舞蹈,848像学生时代跑到雕刻时光那种地方去看“艺术片”的,尤记得小黑板上粉笔写的预告“小津安二郎秋刀鱼之味成濑巳喜男浮云……”但愿有一日,在现场看真人跳舞,回家才看录像。

Coffee with Pina坦率说拍得不咋地,导演的杜撰较多,为舞蹈遮上一层朦朦胧胧的影子,我恨不得把她的镜头稳住,光效去掉,对正舞台,还原一段干净的舞蹈,本初的音乐。Bausch的舞就够热闹的了,不需要法国式的意识流。难得老太太也不生气。观众绕着弯子问导演Lee Yanor老太有何评价,导演说给她看样片,评论的都是技术问题,所以假设她对内容没意见。

我理想中的舞蹈纪录片,是《巴黎歌剧院的舞蹈家们》(Tout près des étoiles: Les Danseurs de l’Opéra de Paris)那种白描,看完了,泪也好,笑也好,观众自理。理想中的人物纪录片是和奈良美智去旅行,他和身边的人、粉丝都是朴素的存在,音乐配得恰到好处。Coffee with Pina里也有可听的音乐,就是出现得不分时机,牛头不对马嘴。

但是架不住老太太自己有魅力,凡有她谈话的地方,都有趣都好看。尤其喜欢她和马在一起那段儿:一边闲话家常,说看到马也会怕,镜头一转马已经温存地追逐着她的手势,还去嗅她的背。她走在公园里,就是传记书上写的黑衣裳大皮鞋,硬朗得很。

看了纪录片才知道她自己极少跳,零七年底在北京本尊上阵,hans是极少有眼福的一个。

录像完了,小招待会上只有酒和冷饮,咖啡竟然欠奉,虽然背景还是Pina录像,一点没有贴近片名的意思。

22:28:54 - barb -

28 March

观后

看了早场的《贫民窟的百万富翁》,突然想起早前的一件事,那时候小金人还没颁,电影也未搞到街知巷闻。公司某个业务单元要雇佣一个从东京转过来的印度工程师,负责的同事看到他目前的薪资水平大吃一惊:折合人民币不足两千元,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当大新闻跟我们说。

那时大家都不相信。看了这个电影突然想到此事非虚。

另Jamal当茶水小弟的呼叫中心,看着实在是熟悉啊(李子想必有同感),毕竟在同样的人群里工作过近三年。

另,向二千万涉险的那个问题,我第一时间答出来,阿拉宓斯嘛!第三个火枪手。内向、诗意、晦涩、忧郁的青年(有点儿宅?),好象很受伯爵夫人们青睐。我一直搞不清的“第三个火枪手”反倒是除了阿多斯(我的最爱)和阿拉宓斯之外的那一位,面目始终模糊,大概是既不英雄也不帅哥的缘故。

20:30:00 - barb -

25 March

两个A to Z

是因为奈良美智(Yoshitomo Nara)?日本经理T先生敢于谈完正事开玩笑,双手交叉揪住我的围巾作绞死状。据说我全情投入工作时状甚可怖,扑克脸,不苟言笑,何况我跟他又不熟。我们组只有E同事孩子气,和T相匹敌:让他把手拿出来看,他马上缩回去,说我知道你要恶作剧!果然E笑眯眯地把手从背后拿出来:一只雪球。

上次去厦门,一见到怪娃娃明信片,我和小山飞扑上去买。回来后,一张张贴在公司座位上,E同事激动地要去一张。她和T先生都比我大十岁八岁,处事圆熟世故,下来一样的童稚。T据说一回东京极受同事欢迎,我想象中那场面是如同日本漫画一样热闹夸张。他是除了S先生另一位工作狂而能维持外表光鲜的,比S花样更多,曾经一周天天搭不同的围巾。有时他、我、美女同事不约而同一人一件灰色帽衫,所以又不是型男款,像讲究的宅男多一点。又无论怎么换衫,老是一副神游天外(的确在思考天下大事)的表情,路上遇到他打招呼,错身几步之后,才反应过来是我,嗨嗨连声,像机器猫。

是否奈良美智能让人识破藏在内心的孩子气,以及孩子气下的阴霾?我们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他早期的怪娃娃,有的手提滴血的匕首,有的头缠绷带,有的没于水中……成名后较少这么露骨的表达,娃娃们的目光更多转入内心。他自己在采访里说,不再像年青时那么愤怒,也再也做不到年青时所做到的。

纪录片《和奈良美智去旅行》不是游记,只是记录了他做的一个项目,叫做A to Z,在各个城市办展览时,在展览馆里盖房子,画作贴在房子里的墙上,跟他大学时的宿舍一样。这个房子里盖房子的事情,包裹再包裹,大概是大隐隐于市的宅男才想得出来的主意。

怪娃娃Cathayan很不喜欢,我说这是衡量城市老鼠和农村老鼠的标尺。城市老鼠外界规范太多,即是那个小女孩的身体,内心仍是飘摇不安的,不小心就蹿出来,透过她的眼神。滴血的匕首……未必年青人才有,让我想起David Cronenberg的电影《暴力史》,我喜欢那部电影犹如喜欢怪娃娃,不经意流窜而出的暴戾,虽按捺下去而一息犹存,较像肉体的一部分。

农村老鼠,地广天阔,较少挤逼感,不需要先纠结再爆发,或者无因的反叛。

奈良美智果然是一个很沉默的人,说着说着就害羞起来,说不下去了。穿的衣服就还很愤怒青年。片子拍于零七年,算一算他也已经四十八岁,完全看不出来,日本人真是保养得好(S和T先生都是佐证)。导演简直是满怀深情拍的,他的一颦一笑都以爱意捕捉,再加上百般用心的配乐,有一种非叫你看完爱上他不可的志在必得。原来日本歌(摇滚乐)可以这么好听的,完全不同于Channel V千篇一律难听的日本流行乐。

日辛夜苦,房子盖好,喷上“A to Z”,专用建材编号式粗陋字体。为什么A to Z?他的解释是一种完满,由头到尾。五十音图不完满?大概还是二十六个字母好凑数。

另一个A to Z,是巴里辛尼可夫(Mikhail Baryshnikov)的Twyla Tharp三部曲,用字母穿插解说,讲到B,就是一个空中悬浮(ballon)。当然是牵强的,需要凑。我们爱用十全十美,少了一种开枝散叶的随意感。

他敲上钉子,他印下脚印。日本人和俄国人都来A to Z,害得我几乎发起了收集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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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7:05 - barb -

23 March

嗑药旁观记

某人大慷其慨买了猫咪推毛器,大概也实在是懒得吸尘了——前两天波波得皮肤病,为了涂药,毛被剪得七零八落,不忍卒睹,但C先生发现家里的毛变少了,遂灵机一动,发此奇想。同时多少有点负疚感吧,于是买了一包猫薄荷,好象用糖果哄孩子。波波和咪咪还没开过这洋荤呢!

在黑手指使下,我往手心放了一小撮试试。闻起来有点像干烟草,哪里就欲仙欲死了。咪咪第一个跑过来,怀疑地嗅嗅,不像多感兴趣,简直怀疑上了广告的当。不一会儿,他舔两口,小舌头吧嗒两下,突然发疯一样吞吃起来,差点把我的手咬了。我逃走,他却在地上打起了滚儿,把垃圾筒都撞翻了。左扭右扭,完全进入异次元空间……

我兴奋地跑进书房里给波波献宝,他似乎看穿了我的不良用意,匆匆逃了出去。坏了良心的我,追上去给他捂在鼻子上……这家伙笨,吃东西老抢不过咪咪,舔个猫薄荷也慢三分,舔完了,一头栽倒……又爬起来,若无其事地回去书房椅子上。C失望地说,这家伙真迟钝啊。

过了半小时,他溜达着出来吃猫粮(这时high翻了的咪咪还在地上滚),吃着吃着,尾巴腾腾地往上跳,又会打奇怪的弯……神经反射开始了,他却不自觉,身体其他部分全部如常。旁观猫的无法纪世界,邪恶夫妇总算是开了眼:P

21:38:03 - barb -

22 March

启敏

我从来是中芭的门外汉,名字知道几个,内里乾坤没研究过。是通过采声知道朱妍如雷灌耳的名字,也暗自欣赏过冷美人张剑稳若磐石的下盘功夫,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有一小撮痴心的观众,在中芭的开放日里,只喜欢叫“启敏,启敏”,舞台上的人群里略看见一个娇小的影子。那时刚开始看芭蕾,打小努哥的录像起家,眼高于顶,从来没以粉丝的心态仰视过中芭,虽然的确从他们那里得到最近身的熏陶:仙子们是在同一片烟尘滚滚里诞生的。

周五看中芭经典三合一,像突如其来的爱情故事,无预备地领教了王启敏的厉害。第一场《舞姬》,看过小努哥异国风情的编舞,就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除了李俊打了个大趔趄,搞得观众大跌眼镜。第二场《梁祝》,瑞典人“佩尔·伊斯伯格”编舞,我一向对瑞典人十分凉薄……不说也罢。第三场,啊我原来腹诽的中国男人留八字胡原来没有那么难看,开场先用宝光灿烂的舞会震撼了一下(两个金澄澄的柱子很碍眼),从梁祝北欧式简洁灯光里跳进了花团锦簇的俄罗斯旧贵族的腐朽生活……女主角达吉亚娜的衣服真好看,洋红长裙子,一抬起腿来白纱累累层层,像歌舞伎那种先敬罗衣的庄重,她和公爵共舞,华丽圆熟,哪有一点点乡土气,直把唾弃她的奥涅金惊呆了,手足无措(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下一幕繁华落尽,她和公爵化身为最平凡而圆满的夫妇,婚姻的好处和寡味,坦然接受,携手并济。这时肠子都悔青了的奥涅金死缠烂打地求爱,看得人又好气又好笑……又同情,可惜她是那种最简单因而最决绝的姑娘,在过往的爱和未来岁月里挣扎,终于挣脱了他的手……这么有意思的(花花公子的)故事怎么给我错过了,普希金倒罢了,反正我也不读诗,竟然舞剧从来没看过,从今起我要追逐John Cranko的名字。

启敏跳得真好,拉拉扯扯间,那么悲怆,达吉亚娜挣脱的,是她曾经求之不得,却终于写下这些句子的手:
“……我怕:在我恭顺的祈求里,您那一双严厉的眼睛……我希望能够抱住您的膝头,痛哭一场,俯在您的脚下,倾吐我的怨诉,表白,恳求,说出一切一切所能说出的话,而我却必须用假装的清醒武装起自己的言语和视线,去跟您平心静气地交谈,望着您,用一双愉快的眼睛!……”

20:00:49 - barb -

14 March

鼠标垫

每次去日坛的庇利积臣体检,都顺带到附近的商场逛一逛,补偿一下自己备受惊吓的幼小心灵。今次新检出来低血压(前年检出来的龋齿则人间蒸发),大夫(实为体检操作员)建议多吃盐,多喝葡萄酒,多晒太阳。于是直奔世贸天阶地下的恒河印度餐厅,和朋友G大吃一顿,当补盐了。另一方面,体重不饶人,和身高的比值将要接近正常值的顶点,为我的破罐破摔蒙上了一层夕阳之歌的悲壮色彩。

该餐厅是某次和不爱、I小姐逛街时偶然发现的,居然颇合我的胃口,可惜没什么人爱吃印度菜,几乎要等着唯一的同道中人晒猫千里迢迢的赶回来作伴。每次吃他家的鹰嘴豆,我都有一种吃下去的是健康的美丽错觉……今天去,门口赫然挂着大字,“被评为北京最好的印度餐厅”,不知道是谁评的。不过的确如前,有印度人拖家带口的来吃。

G走后,在FCUK二楼的广告书店买了三本舒国治,《台湾重游》、《台北小吃札记》、《穷中谈吃》……想到舒的高和瘦,恨恨的。

最后,要隆重介绍的,是偶然买到的一张鼠标垫,太像我家厨房的家伙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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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5:26 - barb -

10 March

记一个春日的下午

周末两天阳光粗壮,把我们二十七层照了个通透,象不小心泄露天机(果然很快就收回成命,大风降温),不出门意思意思简直不象话。于是实施了拖延很久的爬山计划。爬着爬着,我又走不动了,坐在半山亭子里赖着,某人只好自己“登顶”。我也不全是懒,实在是香山这座山头太枯燥,一路上枯枝冻水,没啥看头。

我溜达着走缓坡下山,这里看看松鼠,那里看看远处香山饭店的白顶,路渐杳人渐稀,因丢掉目标而感到特别的自在惬意。天又暖和,穿两件薄长袖衫就够,我背着羽绒服,高兴得想哼哼。

分道扬镳之际,为了怕找不着,约在东门外的雕刻时光见。这家店因为有院子,比别的连锁店受欢迎,猫也不怕人,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要是我们家咪咪,早跑到山上乱逛去了。虽然早上坐在售票处门口磕了茶叶蛋吃,闻见别人吃面,又饿了,飞快地吞吃了一份蛋皮洋葱。他家的饭虽然不怎么地,看见那面红墙,是I小姐留下倩影的地方,还是感到亲切。

就快看完《电话疑云》的时候,登顶成功人士汗流浃背地来了(说山顶上什么都没有:D),吃饱肚皮,挥手出发。在总站登上361路公共汽车,我大睡一觉,梦游着被拉下车。刷公交卡忘了看票价,随口问某人,得到惊人的回答:四毛。我们俩平时一个坐班车一个骑自行车,对公交车都没啥概念,所以晕头八脑一时找不到换乘车,我居然又饿了。

梦梦飘飘地,被买了鸡蛋灌饼,某人自己买了一只“神农架大饼”,在烟尘四起人头涌涌的马路牙子上边走边啃,觉得特别美味。还额外被买了久久丫的豆腐干和海带串,突然省起这天是妇女节!我在终于坐上的换乘车上,一堵车就吃豆腐干。

这一天在强烈的日光下留下了晕晕乎乎的愉快的价廉物美的印象,特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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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02 - barb -

08 March

巧合

最近突然爱看苏友贞,从《当王子爱上女巫》起,连正在看的《长眠不醒》(The Big Sleep)和《电话疑云》(Call for the Dead)都放下了,又一口气读完《禁锢在德黑兰的洛丽塔》。

曾在《万象》上见过苏的名字,当然一贯的没留意,一度买《万象》就为了偶像的专栏“超重行李”,连他说的上海“小字辈”写手都搞不清楚谁是谁。都怪《万象》的一派旖旎淹没了我可能早会心仪的苏女士。

照介绍,她约五十上下年纪,台大外文系毕业,赴美读了比较文学硕士和管理咨讯系统硕士,当过程序员,现定居圣路易市,专心读书写作。两本书分别附有小照,很日常,都大笑,一副豁达的样子。零六年出版的《禁锢在德黑兰的洛丽塔》较近《万象》风格,也较多汁:),幸好我先看的是去年出版的《当王子爱上女巫》,文风更朴素、理性、逻辑性强、简洁易读,推介的书从文学跨界到哲学、建筑。她的文章迹近文艺评论“科普”,不论说起桑塔格所崇拜的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剧作家奥萨娜(Diana Ossana)改编Ann Proulx的小说《断背山》,或抨击龙应台评李安的《色,戒》,都有清晰坚实的客观依据作支持,不是以评论文艺而出名的女写手们惯有的“戏说”。恰好之前读了黄昱宁也是《万象》结集的《女人一思考,上帝也疯狂》,很甜腻而自命风流,除了八卦外好象没带来什么新知识。

其实我是一个最不理性的人。就在三四年前还说过希望自己70%是感情,30%是理性的话。那时Cathayan说,应该是反过来才对啊。老实说那时颇有女人一理性就不可爱的误会。苏友贞的书里倒是提到一则八卦,波伏娃与萨特大家都以为在智性的平权上是天作之合,没想到这位女性主义的祖师奶奶在《第二性》中提倡的两性平等的教条自己一条也没有做到,对另一半曲意承欢予取予求。一方面我当然同意苏友贞所伦“不以人而废言”,另一方面也为发现了妥协取巧之路而充满小家子气的沾沾自喜:P

我所爱读的,一是她的女性视角与理性兼具。如她一直感兴趣的被名男人所遮蔽的其实可能更多才多艺的女人葛尔红(Martha Gellhorn,海明威的第二任夫人)和项美丽(Emily Hahn,为中国人所知是作为邵洵美的洋“妾”),我虽然对她们没有特殊的兴趣,但欣赏她推翻前人由她们所“委身”男性的视角所作简单化误读的努力。她评论查尔斯之爱卡米拉(就以“当王子爱上女巫”作题),奥巴马PK希拉里的少数族裔与女性之争(Oprah Winfrey的两难境地,投哪个都挨“背叛”之骂)也一样,都是兼顾女性,又论“个体”。

第二是新知识。我是从去年八月起才开始看小说的,到现在也没看过多少,但好象突然发现了一个新天地,跃跃欲试,又不知道怎么选择,只好道听途说,或是跟着感觉走。现在的结果是较喜欢英国男作家(因为女作家的没看过几本)的作品,David Lodge、Graham Greene、John Le Carre什么的,比较现代而通俗,对于稍古早点的经典小说几乎没看过(除了福斯特的Maurice),不是没兴趣,而是不知从何读起,一会儿想看伊夫林沃,一会儿又想看亨利詹姆斯。看完苏友贞论及哈代,才发现还有这么一号“沉溺到底”不留希望的人物,还加强了我对亨利詹姆斯的兴趣。更不用提新发现的萧伯纳的《碎心之屋》(Heartbreak House),如果真有这出话剧上演,我第一时间赶去看。

第三是巧合。上个月美女同事和BF闹分手,嚷出了“婚姻违反人的天性”的名言,苏的书里恰好介绍了在西北大学任教的Laura Kipnis零三年出版的书《反爱情:一则辨证论法》(Against Love: A Polemic),“用了比桑塔格更为锐利与机智的方式,对传统婚姻制度提出各种控诉”,恰好论证了美女同事的独立宣言。另一巧合是我所心爱的David Lodge刚好和另一与他同为英国当代最重要小说家的Colm Toibin同在二零零四年写了关于亨利詹姆斯的小说,Lodge所写的当然就是那本我还没读(因为不舍得把他的书一口气读完)的《作者,作者》(Author, Author)。两本苏友贞都给了很高的评价。我一则高兴,一则了解更多詹姆斯生平(对于同样喜欢他的天敌王尔德的人来说,二者对照既有趣又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扼腕),也许读起Lodge的书来更有趣。还有,有天午饭和同事聊起宗教话题,一回家就读到谈宗教和理性之间关系的《脱下理性的雨衣》。

更巧的是,刚读过她零七年发表的《背叛遗嘱的人》,以米兰昆德拉《被背叛的遗嘱》(Testaments Betrayed)说起打着粉丝的大旗违背哈代、卡夫卡、张爱玲……的遗愿出版他们生前不愿出版的文字(如未竞小说、日记、信件等等),虽然以文学史为着眼点背叛者或者有功,但其贡献不足以“稍改其行为中背叛的本质”,并援引昆德拉“这种毫无保留的崇拜,同时也就是对作者美感诉求(aesthetic wish)毫无保留的否定。”——此时恰逢张爱玲的《小团圆》热热闹闹的出土。

21:25:33 - barb -

06 March

红玫瑰白玫瑰

在张爱玲写《红玫瑰与白玫瑰》之前,除了鱼与熊掌,还有别的名人名言形容两难取舍的境地么?我不是张迷,但情急时刻也只想得起这血红雪白的一句,可见她的深入民心。

今次昆曲和现代舞是我的红与白:王振义魏春荣的《玉簪记》,朱丽叶·比诺什(Juliette Binoche)的《我之深处》。比小姐我一直不喜欢,难得的是编舞艾甘汉(Akram Khan),为萧菲纪莲(Sylvie Guillem)编《圣兽舞姬》(Sacred Monsters)的才子。

默念着北昆总还是有机会看,忍痛割爱《玉簪记》。偏偏昨晚Nashy跳出来问我要不要去看(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找我同去,以往都是我找不到伴儿),又勾起伤心事,想想那“琴挑”,那“秋江”,Adore又说起那音乐多好多好……

忿忿地把去年冬天温帅哥(宇航)在北平居示范“琴挑”的录像拿出来看。其实效果不好,杂音又大,可是就那么穿常服(毛衣牛仔裤)就走出了潘必正秋夜愁思,推门见月的倜傥样子,他的眉毛一抬,眼睛一亮,“月明云淡露华浓,欹枕愁听四壁蛩……”,我直听得大气儿也不敢出。每次想起那次见到温老师真人,有幸听曲(那在他是极平常的事了),总有一种怅惘。

反而近在身边的北昆,一次整出大戏没有听过。有些东西像偶像说的,总以为会“像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四七一一的古龙水,伴我到永远永远永远”,直到不在。是Adore还是冬冬说的,王振义胖了,在我去看他的戏以前。

如果选了《玉簪记》,想想擦肩而过的“圣兽”,那惆怅简直是一式一样的。

20:05:51 - barb -

04 March

还是格林

《哈瓦那特派员》(Our Man in Havana)有一个噱头:一位苏联宇航员把它带入太空(只许带三本书),航行中连看三遍,他把书送给了格林(Graham Greene),告诉他在哈瓦那特地参观了书中写到的所有地方,这本书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我想着格林接受这本书时的心情,觉得有点感动。不过一本书连看三遍!即使是格林我也做不到。《哈瓦那特派员》又不让人费解,小世界的荒谬在清浅的笑声里即告暴露,满纸荒唐言,辛酸泪倒未见。我猜宇航员先生不是有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儿,就是有个活泼俏丽不属于他的梦中人,否则,就只剩下更悲观的意识形态的揣测了。

一串一串的笑声,有点像看《光猪六壮士》(The Full Monty),笑的背后又无奈又同情(世上有多少无心的恶意借爱滋生)。然后又得笑,据说小说真有其事,被当间谍的格林妙笔生花,这世界原没有什么比真事更能将它颠覆的了。

格林号称一手写严肃小说,一手写轻松小说,《哈瓦那特派员》当然是轻松的那类,还平地惊雷,越后面越紧张,我飞快地看完了。惟独对红粉绯绯的结尾不满意,佳人怎么变成头脑清晰的辩论员了,像是为了小团圆结局派出的临记……显得我们一早吞下豹子胆脱胎换骨的伍尔摩先生突然变成郭靖!不过一场团圆总算保得住我们荒谬的世界囫囵着继续转。

这下子不知道The End of the Affair算什么呢,严肃的,还是轻松的?我从来不推崇悲剧,却难免为它打开心扉,因此远远地把《哈瓦那特派员》列在它后头。Jun怀疑格林是看破红尘后才写小说的,那The End of Affair有在红尘里打滚的意思了,比《哈瓦那特派员》的跳出三界外更多一份率真的折堕,所以觉得亲近呢。

21:20:22 - barb -

01 March

别让舞步太沉重

他真好真美。
我每次看他都不禁默默地想。
偶像曾形容四十二岁英年早逝的Christopher Gillis“磁石一样的魔力,玫瑰一般的芬芳,明如秋水的眼睛,轻如鸿毛的脚步”,这四句未始不能拿来说他。

轻如鸿毛只有放在他这样重量级的舞者身上,才是褒义词吧。明如秋水的眼睛——当然,湖水蓝。玫瑰一般的芬芳,要返回头去,穿过光阴,看他十几岁在Vaganova学校的学童岁月,聚精会神一心学舞的美少年,芬芳是不自知的。没想到他少年时这么好看——他和小努哥相貌都不算美,然而他有这个自信在唐吉诃德里让高大美貌的Patrick Bissell挑衅,搞着笑,再跳出来以天神降临的姿势压轴。磁石一样的魔力,来自逐浪赶潮般流畅的舞步,克服先天限制的大跳,和精准的控制,亦来自对艺术永持的好奇与探索,不怯放低身段儿。

他跳Twyla Tharp的Push comes to shove笑死人。我老是深夜里看,跟着台下的观众哈哈笑。八十年代的纽约观众太让人羡慕。冰舞也有一对英国搭档玩“帽子戏法”的,Jun跟我说过他们的名字,我又忘了。然而他的戏法儿不靠冰,靠最平凡的舞台和双脚呢。他跳弗兰克辛那屈(Frank Sinatra)的歌儿,穿着大皮鞋,梳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登徒子呢,可是女舞伴跑出来全成了陪衬,任他把外套连她自己扔来扔去,肆无忌惮地跳着。只有他那样妙到毫巅的技术才撑得住搞笑,笑完了是惊叹。

还是好多年前,在学校里看曹城渊放录像,才知道舞蹈可以是不严肃的,舞蹈是可以让人笑的。多少年来让人哭的芭蕾很多,让人笑的,要直到看他的唐吉诃德。他爱观众,观众也爱他,便在笑声中心心相印。

他仿佛天生是置于追光灯下的人,记录片主持一下,电影电视客串两把,搞过自己的舞集,爵士流行乐也不嫌弃(他在爵士乐里岂不是Fred Astaire再世),古典芭蕾不消说了,那是他的专业。他老了,演的就叫俄国佬(淘气难道是他的天性?),比起年轻时的小鼻子小眼,当然,我们更爱他吸纳岁月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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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0:18 - bar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