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b的不老歌

08 March

巧合

最近突然爱看苏友贞,从《当王子爱上女巫》起,连正在看的《长眠不醒》(The Big Sleep)和《电话疑云》(Call for the Dead)都放下了,又一口气读完《禁锢在德黑兰的洛丽塔》。

曾在《万象》上见过苏的名字,当然一贯的没留意,一度买《万象》就为了偶像的专栏“超重行李”,连他说的上海“小字辈”写手都搞不清楚谁是谁。都怪《万象》的一派旖旎淹没了我可能早会心仪的苏女士。

照介绍,她约五十上下年纪,台大外文系毕业,赴美读了比较文学硕士和管理咨讯系统硕士,当过程序员,现定居圣路易市,专心读书写作。两本书分别附有小照,很日常,都大笑,一副豁达的样子。零六年出版的《禁锢在德黑兰的洛丽塔》较近《万象》风格,也较多汁:),幸好我先看的是去年出版的《当王子爱上女巫》,文风更朴素、理性、逻辑性强、简洁易读,推介的书从文学跨界到哲学、建筑。她的文章迹近文艺评论“科普”,不论说起桑塔格所崇拜的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剧作家奥萨娜(Diana Ossana)改编Ann Proulx的小说《断背山》,或抨击龙应台评李安的《色,戒》,都有清晰坚实的客观依据作支持,不是以评论文艺而出名的女写手们惯有的“戏说”。恰好之前读了黄昱宁也是《万象》结集的《女人一思考,上帝也疯狂》,很甜腻而自命风流,除了八卦外好象没带来什么新知识。

其实我是一个最不理性的人。就在三四年前还说过希望自己70%是感情,30%是理性的话。那时Cathayan说,应该是反过来才对啊。老实说那时颇有女人一理性就不可爱的误会。苏友贞的书里倒是提到一则八卦,波伏娃与萨特大家都以为在智性的平权上是天作之合,没想到这位女性主义的祖师奶奶在《第二性》中提倡的两性平等的教条自己一条也没有做到,对另一半曲意承欢予取予求。一方面我当然同意苏友贞所伦“不以人而废言”,另一方面也为发现了妥协取巧之路而充满小家子气的沾沾自喜:P

我所爱读的,一是她的女性视角与理性兼具。如她一直感兴趣的被名男人所遮蔽的其实可能更多才多艺的女人葛尔红(Martha Gellhorn,海明威的第二任夫人)和项美丽(Emily Hahn,为中国人所知是作为邵洵美的洋“妾”),我虽然对她们没有特殊的兴趣,但欣赏她推翻前人由她们所“委身”男性的视角所作简单化误读的努力。她评论查尔斯之爱卡米拉(就以“当王子爱上女巫”作题),奥巴马PK希拉里的少数族裔与女性之争(Oprah Winfrey的两难境地,投哪个都挨“背叛”之骂)也一样,都是兼顾女性,又论“个体”。

第二是新知识。我是从去年八月起才开始看小说的,到现在也没看过多少,但好象突然发现了一个新天地,跃跃欲试,又不知道怎么选择,只好道听途说,或是跟着感觉走。现在的结果是较喜欢英国男作家(因为女作家的没看过几本)的作品,David Lodge、Graham Greene、John Le Carre什么的,比较现代而通俗,对于稍古早点的经典小说几乎没看过(除了福斯特的Maurice),不是没兴趣,而是不知从何读起,一会儿想看伊夫林沃,一会儿又想看亨利詹姆斯。看完苏友贞论及哈代,才发现还有这么一号“沉溺到底”不留希望的人物,还加强了我对亨利詹姆斯的兴趣。更不用提新发现的萧伯纳的《碎心之屋》(Heartbreak House),如果真有这出话剧上演,我第一时间赶去看。

第三是巧合。上个月美女同事和BF闹分手,嚷出了“婚姻违反人的天性”的名言,苏的书里恰好介绍了在西北大学任教的Laura Kipnis零三年出版的书《反爱情:一则辨证论法》(Against Love: A Polemic),“用了比桑塔格更为锐利与机智的方式,对传统婚姻制度提出各种控诉”,恰好论证了美女同事的独立宣言。另一巧合是我所心爱的David Lodge刚好和另一与他同为英国当代最重要小说家的Colm Toibin同在二零零四年写了关于亨利詹姆斯的小说,Lodge所写的当然就是那本我还没读(因为不舍得把他的书一口气读完)的《作者,作者》(Author, Author)。两本苏友贞都给了很高的评价。我一则高兴,一则了解更多詹姆斯生平(对于同样喜欢他的天敌王尔德的人来说,二者对照既有趣又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扼腕),也许读起Lodge的书来更有趣。还有,有天午饭和同事聊起宗教话题,一回家就读到谈宗教和理性之间关系的《脱下理性的雨衣》。

更巧的是,刚读过她零七年发表的《背叛遗嘱的人》,以米兰昆德拉《被背叛的遗嘱》(Testaments Betrayed)说起打着粉丝的大旗违背哈代、卡夫卡、张爱玲……的遗愿出版他们生前不愿出版的文字(如未竞小说、日记、信件等等),虽然以文学史为着眼点背叛者或者有功,但其贡献不足以“稍改其行为中背叛的本质”,并援引昆德拉“这种毫无保留的崇拜,同时也就是对作者美感诉求(aesthetic wish)毫无保留的否定。”——此时恰逢张爱玲的《小团圆》热热闹闹的出土。

21:25:33 - barb -

04 March

还是格林

《哈瓦那特派员》(Our Man in Havana)有一个噱头:一位苏联宇航员把它带入太空(只许带三本书),航行中连看三遍,他把书送给了格林(Graham Greene),告诉他在哈瓦那特地参观了书中写到的所有地方,这本书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我想着格林接受这本书时的心情,觉得有点感动。不过一本书连看三遍!即使是格林我也做不到。《哈瓦那特派员》又不让人费解,小世界的荒谬在清浅的笑声里即告暴露,满纸荒唐言,辛酸泪倒未见。我猜宇航员先生不是有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儿,就是有个活泼俏丽不属于他的梦中人,否则,就只剩下更悲观的意识形态的揣测了。

一串一串的笑声,有点像看《光猪六壮士》(The Full Monty),笑的背后又无奈又同情(世上有多少无心的恶意借爱滋生)。然后又得笑,据说小说真有其事,被当间谍的格林妙笔生花,这世界原没有什么比真事更能将它颠覆的了。

格林号称一手写严肃小说,一手写轻松小说,《哈瓦那特派员》当然是轻松的那类,还平地惊雷,越后面越紧张,我飞快地看完了。惟独对红粉绯绯的结尾不满意,佳人怎么变成头脑清晰的辩论员了,像是为了小团圆结局派出的临记……显得我们一早吞下豹子胆脱胎换骨的伍尔摩先生突然变成郭靖!不过一场团圆总算保得住我们荒谬的世界囫囵着继续转。

这下子不知道The End of the Affair算什么呢,严肃的,还是轻松的?我从来不推崇悲剧,却难免为它打开心扉,因此远远地把《哈瓦那特派员》列在它后头。Jun怀疑格林是看破红尘后才写小说的,那The End of Affair有在红尘里打滚的意思了,比《哈瓦那特派员》的跳出三界外更多一份率真的折堕,所以觉得亲近呢。

21:20:22 - bar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