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b的不老歌

25 May

二三事


1.

上周五匆忙赶去一个面试,到西直门下了地铁,已经迟了。我到处拉住人问那个地址在哪儿而不得甚解,正扒住一辆出租车问司机认不认路时,一个蹬送货三轮的小伙子大叫一声,XX大厦是吧,我认识我认识,快上来我送你去!真正“赶时间”不是摆pose的我虽然训练无素,但仍然反应敏捷地扛起背包,手一撑后厢边儿跳了上去,由于跳得猛了,高跟鞋还掉了一只。

未等我穿好鞋,小伙子就甩开膀子狂骑起来,只听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三轮车跟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摆,我的头发像梦工厂新动画片里的爱力狮那样向四面八方竖起来,可怜我当天还刻意打扮得十分淑女,穿了件灰紫缎子有点富丽气儿的正装上衣,宽脚黑长裤,圆头娃娃黑漆皮高跟鞋,这上下啥形象也顾不上了,一脸惊慌地看着迎面而来的人群(我们是逆行)面孔从我眼前飕飕闪过,左右手死命抓住三轮后厢的栏杆,电脑包只好放在三轮车底板上用腿夹着,脸上的脂粉被风吹掉了八九成,本来就有点被扒去外衣似的慌张,没想到,正在这个狼狈的时刻,老天竟然TNND下起雨来!

我非常高姿态地、不怒反笑。

2.

周末坐在三明治店里帮朋友想她的商品的宣传语和超市POP广告词,我想破了头,朋友自己却大侃彩票经,把工作全忘了,这么乌龙的经营者还真少见。她最近迷买体彩,聚集了好几个人一起下注博大彩,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刚刚中了两万四。我替她高兴,随口问,下了多少本,她说是两万三千八,我算是服了,而且赢的钱还得五个人平分。

看来,当我听了她的劝告去劝Cathayan也去研究体彩的时候,Cathayan大义凛然地拒绝,是有道理的。

3.

新工作催我过去,旧工作不放人,一切陷入胶着。郁闷地上MSN聊天,朋友Lucy上来说,哎,你的blog我天天来看,你过得还挺小资的。我大吃一惊,搭公车看看便宜芭蕾,在家看看韩剧,腐败吃吃菜喝个咖啡,一不小心就被打入了最闹心的小资派?

后来,想起那天吃三明治,看着店员切面包、夹菜、夹奶酪、淋酱,突然想起妹妹在三明治店打工时,在电话上跟我说,一不小心快刀割破了手,鲜血直冒。如果不是她告诉我,我没想过这么简单的动作竟然这么危险。

幸好三明治店倒闭,但是妹妹仍然打工,攒下半年去约克的生活费,有时忙到半夜回家给我打电话,恰是我早上七点,聊来聊去,妹妹的娱乐就是看电影。拿到妹妹捎来的围巾,dkny,她们店里的商品,还有几张钱,有欧元美刀人民币,大的小的乱花花的面值,一律皱皱巴巴,让人一不小心就想起“血汗钱”,是买硬盘用的。妹妹当然比我阔,但是比起妹妹的生活,我怎么不小资。

所以我也不说什么想当家庭主妇就好了那种没谱儿的话了。一个早一年离职的经理听说我在犹豫,说犹豫个啥,offer满意就拿下。我一想,就是,什么职业生涯,个人规划,以人为本……,干活,挣工资,生活起来小资也好,不小资也罢,或者有时小资一下,就是这样的,粗糙简单的生活。生活中做选择的时候,有时真得有这种生猛的劲头,然后就粗糙着强壮地过。

4.

再说小资。和朋友J吃饭,讨论我换工作的事,以及被前后两个雇主夹磨心问题的解决方案。吃饱喝足,呆到饭馆打烊,我们又晃去了仙踪林这种小资所在,继续末唧,还喝了一大杯用吸管吸溜烧仙草的奶茶。说着说着,突然讨论到一个表格,我偷偷摸摸地打开电脑给她看表格的内容(向Cathayan保证,这是我第一回在公共场合用本儿),以便她找人帮我填写。

她问我为什么偷偷摸摸,我只好告诉她,是避免成为“缺心眼儿”。

《动什么,别动感情》里,小柳跟小李美刀说(大意),看人家在星八克里打开笔记本上网,脸被显示器映得蓝莹莹的,多有气质啊!小李美刀说:那不是缺心眼儿吗?

Cathayan就看不进去这样的小说,认为里面有的话,就是王小波说的,肉麻当有趣。但是当我给他读这段儿时,简直正中他的心坎儿,他哈哈笑着说:怎么跟我想的一样啊?!
17:30:19 - barb -

13 May

关于生日的讨论


今天在MSN上和同事“玉树临风天下无双的X大帅哥”聊天,看到他的一张玉照,戴了个大斗笠,扛着个大扁担,问在哪照的,说是桂林,问我“帅吧?”我一激灵。我曾经想给帅哥做媒来着,后来听说有GF,就算了,这下逮到机会,赶紧向他讨GF照片看看,他说唉呀长得不咋地,我只好拉倒。聊着聊着,适逢他下礼拜要参加一个内部transfer的面试,我给他出了一堆馊主意,把他给高兴得,非要送我一个礼物,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结果收到礼物图片一张,打开一看,立刻晕倒,原来是他原版尺寸的玉照。不过仔细看还真有趣,他肩上扛的扁担两端,一边儿站了一只胖鸬鹚。我趁热打铁地又讨GF照片,这下高兴地发了来,也是在桂林照的,穿着红艳艳少数民族服装,我说,漂亮,可爱,他老人家说,“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又一激灵。

老刺激我神经的帅哥膀大腰圆,管着一群男光棍儿,性格却十分腼腆浪漫,譬如说,他的MSN连的blog图片净是《冬季恋歌》剧照,我问他是不是GF逼着放的,他却说,两人都喜欢看。聊着聊着我突然想起来明天是某人生日,该怎么过还没着落,这么个浪漫的帅哥怎么能白放着,赶紧让他出出主意。先讨论了一下生日礼物,他给我出的主意是“领带/军刀/zippo/酒壶……”我说听着怎么像个野外生活的,想了想,某猪不穿正装上班,不打领带,军刀送过一小把,不过至今无大用,打火机这个时髦还是不要赶了,因为某猪一闻见烟味儿就头晕,酒壶?哪能培养酒鬼呀。见我统统否定,帅哥继续建议,那就去当年谈恋爱的地方遛达遛达,鸳梦重温,我又一激灵,立刻想到了我们学校……学校翻新的路面……路旁边的Cathayan他们实验室……实验室里走出可怕的Cathayan他们导师……一不小心还会碰上我导师,不是冤家不聚头……简直不寒而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敢重温。那边厢帅哥还在陶醉地说,“走一走从前走过的小路,回味一下当时的感觉……”三颗冷汗从我的额角滑下。

帅哥继续出主意,说,你带他去老莫吃一顿大餐,喝点红酒……我立刻煞风景地说,贵不贵?他说不贵,你们俩吃三百块就够了……我后脑勺立刻飞过一只乌鸦,三百块够买多少张影碟呀,而且某猪讨厌任何和小资沾得上边儿的小情小调的地方,首当其冲的就是西餐店咖啡馆……被我横加打击的帅哥顿觉索然无味,再也想不出什么投某猪所好的主意。

晚上加班,累个半死。回到家想起来没能订蛋糕,很抱歉地问某猪,明天你过生日,想吃什么呀?伊大眼睛一转,开始放光,兴奋地举起一只指头向空中一指,说,“我、要、吃、面!”我咣铛一声倒下。只听到某猪喃喃自语,哪儿有特别好吃的面呢?……

不管娶了多有情有调的老婆,一粒河南猪是一粒河南猪是一粒河南猪。如果你想让他生日快乐,就给他吃面。
23:25:45 - barb -

11 May

何日


现如今什么稀奇古怪的碟都能找到,伊朗、南斯拉夫的“大师”层出不穷,瓦尔达出了系列,早十年的文艺片《三个夏天》、《自梳》、《美少年之恋》都看得到,甚至邵氏老片都翻身亮相,可是左探右看,就是找不到几个忘不掉的半旧戏,再过几年,恐怕它们也就从记忆里淡出了。

其中有一部是一九九一年的《何日君再来》,区丁平导演的,梅艳芳演红歌女梅伊,梁家辉演她的情人,抗日分子,为了民族大义舍弃儿女私情那种,男二号是日本人,和他们形成三角关系,记得演员是叫赤井英和,还有大配角若干,也是一副三角:梅伊的干爹曾江,另一歌女吴嘉丽,以及汉奸徐少强。现在想起来,剧情应该是挺糟糕的,梁家辉的“民族大义”大概十分牵强,记得好象是梅艳芳怀了他的孩子,他故意打伤日本人的腿,好让他作为伤兵带着梅艳芳离开,结局是他去了日本找他们,日本人成了纯粹的牺牲品,既成了残废,也没得到爱情。可是这个电影把梅艳芳营造得很美,长卷发披肩,包着大披风,满身风尘气的华丽,在风里雪里,唱了一首很好听的歌。

后来我四处找那歌,遍寻不获。因为歌里也唱道,“问何日君再来”,我就想当然地以为,这个歌必然和电影同名,后来才发现,真叫“何日君再来”的是另一首,邓丽君唱的,“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甜得发腻。

后来买了一套金马奖获奖歌曲磁带,一辑叫光荣岁月,一辑叫风云际会,终于在其中找到了这首歌,原来歌名只叫《何日》,又原来词是黄霑写的(老叫他霑叔霑叔的,到底他年轻过未呀),可惜,又不是梅艳芳唱的。

whencomeagain
“寒风吹送雪花
随歌声飘飞
投入白茫夜里
在心中唤碎
浮起千串记忆
和那次的你
何日在何日 问何日君再来
可知呀可知何日
你轻轻再吻干从前泪
用你甜蜜呀
依你我盟誓
问何日再共一次醉
漫天千片雪花
随心思飘起
人在寂寞夜里
轻轻问句
谁可以告知
重演那一次
何日在何日
问何日君再来”

可知导演斯时的理想,不过是佳人痴痴地等,等着别人路过,等着别人想起。挺胸无大志的歌,可是我真喜欢梅艳芳的声音,唱那句“投入白茫夜里”,她的声音既厚,又不像蔡琴那样发沉或者徐小凤那样明亮,是又硬气又苍茫的。记得有次金马奖最佳电影歌曲提名了张国荣唱的《红颜白发》(《白发魔女传》主题曲),一听哥哥唱“恨这一生,怨这一晚……”会得教人竖起耳朵心里发凉,可惜败给梅艳芳的《女人心》(《东方三侠》主题曲),不过败给她虽败犹荣。

好几年没看金马奖了,金像奖倒要办得越来越热闹,可惜再没几个影星可以沉着应对,连为刘雅丽唱《我和春天有个约会》惊艳也成了好多年前的事了。我那套磁带不知丢到了什么地方,当时钟情的还有一首没改名伍佰的吴俊霖唱的台语歌,《少年也,安啦!》的主题曲,满腔怨气不知找谁算帐的少年人,和怀旧的爱情文艺腔真不搭调,但因为同是十几年前偶尔才能看到的稍好点的电影,它们便自顾自地在我心里亲近起来。
21:29:05 - barb -

03 May

去姥姥家


这几天被妈妈生拉硬拽去了姥姥家。当然看望姥姥是很乐意的,但是这两天身体不好,去了干吃干住不好意思,妈妈劝我要厚脸皮,一切有她扛着,我想到也是时候放Cathayan到乡下遛遛,就欣然从之。司机李叔叔轻车熟路,一把把我们掼到姥姥家小独院儿门口的枣树下,那么小的墙犄角,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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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和Cathayan曾经搭公车来看姥姥,却走到别村儿去了,绕了好久才绕对地方,又找不到姥姥家,问人时,人却问,是不是有堵破墙那家,有个孤老太太的?这话听得人好不郁闷,可是没有比姥姥脾气更倔更向往自由的老太太了,她今年八十有一,就是不肯听两个舅舅和我妈的劝,跟着我们到城里过。年前被接到保定大舅舅家过冬,一开春就叫我爸把她送回村里,以前又被妈妈接来和我住,住得Cathayan忧心忡忡,直问我,你说姥姥都好几个月了一步都不出门,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没办法啊,俺家住27楼,姥姥既不爱坐电梯,又不认识小区里那些老太太,对舞剑啦太极啦统统不感兴趣,她老人家唯一的兴趣是种菜,可我也没地儿给她种。后来妈妈不得不把姥姥送回去了,隔三岔五地从姥姥那儿给我们搬运好吃的,一米来长的冬瓜,巨大的紫茄子,青椒、大葱、红薯、玉米什么的,都是姥姥种的,绝对不打农药。姥姥有绿手指,种的东西虽然长得有点歪瓜劣枣儿,但个顶个儿的大,味道巨香。

喏,这就是姥姥家了。院儿里有棵大泡桐,紫花儿正被风吹得劈啪乱掉,落在坐在马扎儿上乘凉的我的头上,院儿外的枣树却才发芽。Cathayan给我画饼说,未来你就抱着电脑坐在大桐树下,从屋里拉出根网线上网,电脑上再装个摄像头,给别人看,美死了吧?:mrgr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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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们家院门口望出去,是别人家的柴禾和大树。Cathayan老人家一见大树要撒欢儿的。我比他智慧,我喜欢有水的地儿,他比我厚道,喜欢山,但是山上必须长满了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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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先不能撒欢儿,我们此来的重要目的是——帮姥姥种玉米。我妈其实算计上的是他,拿我当药引子了。我们家向来是我和我爸好吃懒做,妈妈和Cathayan两个勤快人起早贪黑,于是肚子疼的我和腰疼的我爸一人占一屋儿躺在床上直哼呦,Cathayan脱掉鞋子,换了姥爷以前的旧布鞋,跟妈妈下地干活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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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到太阳偏西,去视察了一下,发现他们已经差不多干完了,坑儿挖好了,土也松好,下了种子,正在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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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偏下去,这是门前的枣树,和小小的玉米畦旁边的洋槐。槐花开得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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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ayan问我吃不吃,妈妈也动了摘槐花回家拌着吃的念头,被爸爸给阻止了,因为他洗了姥姥种的小葱儿!小葱儿香啊,就着舅舅带来的保定特产,“槐茂”牌甜面酱,甘爽无比。

农村安静,让人轻易地全身松懈,于是天一黑,就发困。去上厕所时,看到满天的星星,这在城里哪里看得到。半夜Cathayan起夜,回来跟我说,院里有小猫一只,好象还有只刺猬在草丛里窸窸簌簌。

第二天我由于夜里不舒服,晏起了,醒来已是八点半,Cathayan和妈妈又种完玉米地一块。晨光格外清爽,院里院外净是不知名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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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的一种Cathayan说叫“蜜蜜罐儿”,叫我拔一支下来吸一吸,果然是甜的!再低头一看,旁边地上已经散过两三朵吸过了的,原来Cathayan已经捷口先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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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从小花,Cathayan一直算计着拔回去养,我一想起来从前我们从外婆(他家叫外婆,我家叫姥姥)家拔的芦荟到我家被波波和咪咪糟蹋得东倒西歪,赶紧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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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姥姥家的院儿里,接水、做饭都是在这儿,Cathayan会烧火,得意地跟我犏。我不理,关上窗户防烟,在屋里看《动什么别动感情》,看书里贺家姥姥和柳奶奶老了老了还醋意横飞的,我姥姥可算是清净散人了,且自逍遥没谁管,这叫什么境界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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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儿里蔬菜还没到收成的时候,月季花儿也没开呢,就剩下大葱快结籽儿了,长得那叫一个茁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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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院儿里的花草菜树杂,这早晚又不太茂盛,有点稀拉的,瞧着倒像《阴阳师》小说里,梦枕貘一再形容的晴明那看似荒芜,又生机勃勃的小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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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来,还赶上姥姥给人家小孩儿驱惊。是个4个月大的小囡囡,说是受了惊,被妈妈、姥姥、姥爷隆重地带着来给我姥姥“看病”,我看姥姥念念有词在小宝宝头上绕啊绕的,三五分钟就完了,一家人满意而归。妈妈说,十里八乡都来找姥姥看呢,我说,心理医生吧这是。爸爸批判姥姥,看病怎么人家还带这么多水果,姥姥委屈地说,她可从来没要过东西,是人家自发自愿送给她的。于是皆大欢喜,全家人兴高采烈地大吃姥姥挣来的香蕉和柑子。

玉米种好了,任务圆满完成。Cathayan流了不少汗,妈妈使劲干活,累得够戗,但心里踏实,爸爸终于从头几天赶路累得脑袋混沌的状态清醒过来,我虽然还没全好,却翻出几本很久前的芭蕾漫画。总归是,各得其所。然后Cathayan喂了鸡,大家伙儿告别姥姥,满意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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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搭爸爸的顺风车去了中央芭蕾舞团取到7号上午“海盗”公开日的票,并在舞团二楼的大排练室门口窥见身材颀长的男孩子练芭蕾。Cathayan说最近老被迫亲近艺术,浑身不自在,却一家又被爸爸连哄带撺掇着带去了叔叔他们的艺术之家,美其名曰看望奶奶,却终于又被我顺了一幅裱好的字儿。桌子上正摊着叔叔改体儿后的练习稿,我说,这是啥呀,Cathayan坚持说,这是“红楼梦评论”。我忽然想起来,春节去他家,厨房的案板子旁边放着公公翻了半截儿的石头记呢,看来曹公的影响力无远弗届,都深入到我们两个农民家庭了,那隔着江山社稷的穿透力,即便是歌声传遍全国农村的刀郎也没法儿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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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2:46 - bar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