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b的不老歌

29 May

即使


three
反而是感兴趣的导演、演员,我不愿意在大热时去看他们的电影,好象在那种闹哄哄之中,容易平地腾出倦意,抗议那种令人烦躁的红。有的搁着搁着,也就不看了,好比近些年的王家卫,又好比杜琪峰的PTU,还有《想飞》,到现在看不进去,听别人说也听烦了。

去年的《冲锋陷阵》也是这样,电影院上映的时候,知道是陈奕迅和郭富城演的,买了,搁着,又不看。期望像当年看《茱丽叶与梁山伯》,搁了许久许久,一看才有惊喜。

不过后来还是看了,郭富城演的,到底忍不住。果然有点惊艳的意思,这上下,离我念念不忘的《安娜玛德莲娜》》(Anna Magdalena),已经过了七年。小郭早成了老小郭,当年小王子般的游牧人,就像被时光遗弃般,面孔不见得年轻,可是一副大眼睛,老是浑然不知世事般瞪着,导演派给他,痴恋,沉默地等,一等一好演角色,那般不擅言辞的木讷,倒是适合他着黑西装一身的英挺。

后来我专门买来《失忆谅解备忘录》那支舞的舞台版来看,想到上次达明二十年演唱会没有看成,若再有一天去香港看演唱会一定是看他——这个想法要是给达明迷知道我先被敲死了。不过舞台上,我眼里,若有一个能和安东尼匹敌的也只有他。

上月在姥姥家跟着谁看电影频道,正好看到《双雄》,结局那段儿不知是让人吐血好还是吐饭好,除了神经刀哥哥吴镇宇我怎么都爱看,其余都不知说陈木胜什么好——恨不得叹口气,学林妹妹幽幽地暗示“我白欢喜你一场”。

那年我刚升学,像猪找鹅肝菌那样在新校园里刨看碟的所在,终于找到了地下放映厅,从《爱情Amoeba》看起,一发不可收拾,甚至自备录像带,看《少年也,安啦》。最最兴奋的,是看到陈导演和监制的《冲锋队之怒火街头》,首先他找到了最最搭配的搭档刘青云和吴镇宇,其次这两个人分别是我这么多年百看不厌的香港男演员,再次神经刀哥哥在这个戏里前所未有的帅,并且在开场时出人意料地(令我无比愤懑)在人群里被人扎死了……总之有N个理由让我对这个片子留下深刻印象,并且当机立断地拉着一名叫Cathayan的男同学来再看一遍(录像机是一对耳机,二人合用),没想到那位男同学的眼睛打一开始就死死地被隔壁的“狐狸精”——周星星同学死死地粘住,瞟来瞟去不停地瞟人家的《大内密探零零发》,把我给气坏了,发誓道不同不相为谋,再也不找该男生共用录像机了(过了若干年后,我的Queer As Folk打垮24 Hours,死死占住了影碟机,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为了对陈木胜的好感,我甚至把《点指兵兵之青年干探》那部令我大有好感的群戏也算在他头上过,不过事实证明那样的平实小品不是他那杯茶,而是陈德森和阮世生的作品。

目前他的《三岔口》上映,五月七日去中芭那天我就扒在音像店的大玻璃上看了半天海报,碟买回来丢在那里,去去燥气。搁着搁着就忘了,转而接受爱情文艺片的洗礼,从Two Weeks Notice到Little Black Book,总之是忘我的浪漫高调——就在此时突然看到爱健这句结案陈词(见lovehealthy《〈三岔口〉的总结发言》):

1.小郭同学是全星球跑得最快、最帅、最让人流鼻血的男同学——
2.假如,没有小吴同学的话——


咦?
强烈的兴趣。
来了。

于是忍不到周末我就看起来。
看得睡过去了。
再接再厉。
又睡过去。
终于,看到第三天,礼拜六,用了早上精神最好的时间,看完啦:P

当然比《双雄》好看多了,小郭的一往情深怎么着都比神经刀哥哥看黎明莫名其妙的眼神来着清澈透明多了吧?虽然陈导的路数一往无前地透着不知所云。小郭和小吴的好处是,再不济也有面孔尚可端详,我就不明白陈导对郑伊健那么长情干什么,这个男演员在我眼里是试金石,谁选他谁的水平不言自明,这也是香港这个电影圈的荒谬之处,这等要面孔没面孔要演技没演技要红花当不了要绿叶你叫他怎么跟一众出色的绿叶比的人可以长盛不衰?不是说他不努力,演戏这回事真是要点天分的,明星这回事真是要有点说服力的。

幸好这片子里我还可以看到林雪杜汶泽曾志伟林海峰……这么多年的绿叶倒有点邻居似的亲切。开头镜头从高楼大厦冲到地面,多少也看到了蜘蛛侠玻璃之城甚至Dick Tracy的印迹。近期我看过的香港电影除了尔冬升统统没有新意,救市的同时寻回造梦的本事看来成了梦想,不过在那么多署名爱情文艺片的电影里,反倒是号称动作片的它不折不扣地造出了浪漫。

自爱情文艺片诞生以来,浪漫有九千八百种桥段,大如金刚爱美女,小如《恋爱世纪》里的玻璃苹果,我们跟着甜心姐姐上到过帝国大厦,又随着玫瑰妹妹沉落过冰海,见识过心底里那一颗泪,连史莱克的上天入地都跟着扑腾过了,跟着还有什么让我们动容的?奇怪的是,这世界上一直有。你明知一束花是过时老套的手段,可是收到时倒且边笑边骂地小心收受了;你明知老夫老妻不用搞surprise那套把戏,可是真当那一刻来了还是莫名地心酸欣慰。

所以,当我拼命打击陈导落后于时代之外,落后于尔冬升退出潮流之外的真气魄时,我还是被孙哥哥忘记刹车缓缓倒退的车子感动了。那样一个雾蒙蒙不分晨昏的时刻,我们不是要唱陈Eason那脍炙人口的“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也不是要空自煽动无因的热情,也不是要变得emotional,只是也有浑忘世事的一刻,也有不关心此身何在只想投入到凌乱思绪里的一刻,忘了时间的钟。这段真是无以名状的浪漫,当然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做法没什么可取,可是铺陈在那个不可信不靠谱的故事里(他找了她十年,等了她十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唯有这刻有亦真亦幻的伤感。

我不信陈木胜,我信张叔平。我讨厌小郭的小胡子,但在张叔平的手下都变得令人信服,我信他指导的每个场景,冰凉、伤感和窒息。

所以,就凭着这一段,我也得改改爱健的广告词儿(虽然个人觉得她说得颇好,创意非凡),帮张指导手下的小郭扇扇扇子:

“1.小郭同学是全星球跑得最快、最帅、最让人流鼻血的男同学——
2.即使有了跑得更快、更帅、更让人流鼻血的小吴——”

:wink:
23:40:43 - barb -

25 May

二三事


1.

上周五匆忙赶去一个面试,到西直门下了地铁,已经迟了。我到处拉住人问那个地址在哪儿而不得甚解,正扒住一辆出租车问司机认不认路时,一个蹬送货三轮的小伙子大叫一声,XX大厦是吧,我认识我认识,快上来我送你去!真正“赶时间”不是摆pose的我虽然训练无素,但仍然反应敏捷地扛起背包,手一撑后厢边儿跳了上去,由于跳得猛了,高跟鞋还掉了一只。

未等我穿好鞋,小伙子就甩开膀子狂骑起来,只听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三轮车跟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摆,我的头发像梦工厂新动画片里的爱力狮那样向四面八方竖起来,可怜我当天还刻意打扮得十分淑女,穿了件灰紫缎子有点富丽气儿的正装上衣,宽脚黑长裤,圆头娃娃黑漆皮高跟鞋,这上下啥形象也顾不上了,一脸惊慌地看着迎面而来的人群(我们是逆行)面孔从我眼前飕飕闪过,左右手死命抓住三轮后厢的栏杆,电脑包只好放在三轮车底板上用腿夹着,脸上的脂粉被风吹掉了八九成,本来就有点被扒去外衣似的慌张,没想到,正在这个狼狈的时刻,老天竟然TNND下起雨来!

我非常高姿态地、不怒反笑。

2.

周末坐在三明治店里帮朋友想她的商品的宣传语和超市POP广告词,我想破了头,朋友自己却大侃彩票经,把工作全忘了,这么乌龙的经营者还真少见。她最近迷买体彩,聚集了好几个人一起下注博大彩,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刚刚中了两万四。我替她高兴,随口问,下了多少本,她说是两万三千八,我算是服了,而且赢的钱还得五个人平分。

看来,当我听了她的劝告去劝Cathayan也去研究体彩的时候,Cathayan大义凛然地拒绝,是有道理的。

3.

新工作催我过去,旧工作不放人,一切陷入胶着。郁闷地上MSN聊天,朋友Lucy上来说,哎,你的blog我天天来看,你过得还挺小资的。我大吃一惊,搭公车看看便宜芭蕾,在家看看韩剧,腐败吃吃菜喝个咖啡,一不小心就被打入了最闹心的小资派?

后来,想起那天吃三明治,看着店员切面包、夹菜、夹奶酪、淋酱,突然想起妹妹在三明治店打工时,在电话上跟我说,一不小心快刀割破了手,鲜血直冒。如果不是她告诉我,我没想过这么简单的动作竟然这么危险。

幸好三明治店倒闭,但是妹妹仍然打工,攒下半年去约克的生活费,有时忙到半夜回家给我打电话,恰是我早上七点,聊来聊去,妹妹的娱乐就是看电影。拿到妹妹捎来的围巾,dkny,她们店里的商品,还有几张钱,有欧元美刀人民币,大的小的乱花花的面值,一律皱皱巴巴,让人一不小心就想起“血汗钱”,是买硬盘用的。妹妹当然比我阔,但是比起妹妹的生活,我怎么不小资。

所以我也不说什么想当家庭主妇就好了那种没谱儿的话了。一个早一年离职的经理听说我在犹豫,说犹豫个啥,offer满意就拿下。我一想,就是,什么职业生涯,个人规划,以人为本……,干活,挣工资,生活起来小资也好,不小资也罢,或者有时小资一下,就是这样的,粗糙简单的生活。生活中做选择的时候,有时真得有这种生猛的劲头,然后就粗糙着强壮地过。

4.

再说小资。和朋友J吃饭,讨论我换工作的事,以及被前后两个雇主夹磨心问题的解决方案。吃饱喝足,呆到饭馆打烊,我们又晃去了仙踪林这种小资所在,继续末唧,还喝了一大杯用吸管吸溜烧仙草的奶茶。说着说着,突然讨论到一个表格,我偷偷摸摸地打开电脑给她看表格的内容(向Cathayan保证,这是我第一回在公共场合用本儿),以便她找人帮我填写。

她问我为什么偷偷摸摸,我只好告诉她,是避免成为“缺心眼儿”。

《动什么,别动感情》里,小柳跟小李美刀说(大意),看人家在星八克里打开笔记本上网,脸被显示器映得蓝莹莹的,多有气质啊!小李美刀说:那不是缺心眼儿吗?

Cathayan就看不进去这样的小说,认为里面有的话,就是王小波说的,肉麻当有趣。但是当我给他读这段儿时,简直正中他的心坎儿,他哈哈笑着说:怎么跟我想的一样啊?!
17:30:19 - barb -

13 May

关于生日的讨论


今天在MSN上和同事“玉树临风天下无双的X大帅哥”聊天,看到他的一张玉照,戴了个大斗笠,扛着个大扁担,问在哪照的,说是桂林,问我“帅吧?”我一激灵。我曾经想给帅哥做媒来着,后来听说有GF,就算了,这下逮到机会,赶紧向他讨GF照片看看,他说唉呀长得不咋地,我只好拉倒。聊着聊着,适逢他下礼拜要参加一个内部transfer的面试,我给他出了一堆馊主意,把他给高兴得,非要送我一个礼物,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结果收到礼物图片一张,打开一看,立刻晕倒,原来是他原版尺寸的玉照。不过仔细看还真有趣,他肩上扛的扁担两端,一边儿站了一只胖鸬鹚。我趁热打铁地又讨GF照片,这下高兴地发了来,也是在桂林照的,穿着红艳艳少数民族服装,我说,漂亮,可爱,他老人家说,“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又一激灵。

老刺激我神经的帅哥膀大腰圆,管着一群男光棍儿,性格却十分腼腆浪漫,譬如说,他的MSN连的blog图片净是《冬季恋歌》剧照,我问他是不是GF逼着放的,他却说,两人都喜欢看。聊着聊着我突然想起来明天是某人生日,该怎么过还没着落,这么个浪漫的帅哥怎么能白放着,赶紧让他出出主意。先讨论了一下生日礼物,他给我出的主意是“领带/军刀/zippo/酒壶……”我说听着怎么像个野外生活的,想了想,某猪不穿正装上班,不打领带,军刀送过一小把,不过至今无大用,打火机这个时髦还是不要赶了,因为某猪一闻见烟味儿就头晕,酒壶?哪能培养酒鬼呀。见我统统否定,帅哥继续建议,那就去当年谈恋爱的地方遛达遛达,鸳梦重温,我又一激灵,立刻想到了我们学校……学校翻新的路面……路旁边的Cathayan他们实验室……实验室里走出可怕的Cathayan他们导师……一不小心还会碰上我导师,不是冤家不聚头……简直不寒而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敢重温。那边厢帅哥还在陶醉地说,“走一走从前走过的小路,回味一下当时的感觉……”三颗冷汗从我的额角滑下。

帅哥继续出主意,说,你带他去老莫吃一顿大餐,喝点红酒……我立刻煞风景地说,贵不贵?他说不贵,你们俩吃三百块就够了……我后脑勺立刻飞过一只乌鸦,三百块够买多少张影碟呀,而且某猪讨厌任何和小资沾得上边儿的小情小调的地方,首当其冲的就是西餐店咖啡馆……被我横加打击的帅哥顿觉索然无味,再也想不出什么投某猪所好的主意。

晚上加班,累个半死。回到家想起来没能订蛋糕,很抱歉地问某猪,明天你过生日,想吃什么呀?伊大眼睛一转,开始放光,兴奋地举起一只指头向空中一指,说,“我、要、吃、面!”我咣铛一声倒下。只听到某猪喃喃自语,哪儿有特别好吃的面呢?……

不管娶了多有情有调的老婆,一粒河南猪是一粒河南猪是一粒河南猪。如果你想让他生日快乐,就给他吃面。
23:25:45 - barb -

12 May

来日方长②


刚开始,我还带着轻蔑的态度去看《荒人手记》呢,以为这百无聊赖五光十色的人生不过发祥于台北方寸之地,偏居一隅的作者自造出来的假像,读着读着,十几天断续着读下去,竟读出欢喜来,这幻像大得像夜晚霓虹的幻彩,伸手抓不住,却是城市生活近在咫尺的真实的幻影。

“若再有一次机会我会说,新时代?当我们年轻,貌美,体健的时候,谁理新时代!没有前世,没有来世,只有衰老,然後死亡,这个事实。”哈!

情绪低落时必然看几个台港女作者的书,黄碧云,苏伟贞,朱天文……黄是迷乱而真开脱到了外界,世界广阔无涯里的小我;苏伟贞写起长篇来没逻辑,可是晦涩得渐渐你也就看得心静了;朱天文我一向并没有高看一眼,因为《荒人手记》改变态度。是时正好看白先勇异乡两篇,Danny Boy和Tea for Two,巧的是,一样说起那场大瘟疫,疫后大惊失色的孽子余勇,白先勇是温存圆融的叙述,始终有声有色电影般一幕一幕,凄凉也有大团圆的味道,《荒人手记》却像梦呓,自己对自己说,说完了天地皆不完满,伤痛太多,情极迷乱,一切不知背在谁身上,渐渐地托无可托,也就化成了荒凉,像一阵烟。真正的创伤原来不止痛而已。

也不是一个作家写流行,面膜时装明星佛经更引用法国女性小说若干,然而时代的复制本有新闻纸,连寻觅十二少的如花也要向报馆寻回仓促的约定,要小说家不如要复印机。在时代里活得滚烫,又站在时代之外冷看一眼,是小说家的机巧,更是本事。朱天文的本事大呢。

广场上集体欢庆,人山人海,站在人海里你笃定或恍然若梦?那果然是“没有身份认同的问题,上帝坐在天庭里,人间都和平了”?

“那样秩序的,数理的,巴哈的人间,李维史陀终其一生追寻的黄金结构,我心向往之,以为它也许只存在於人类集体的梦中。”不是在人类集体的梦中吗?《光荣与梦想》,所谓集体记忆,是一个又一个人狠敲两钉子,乐意记住的,镌刻入史书,而后翻阅,可惜此集体非彼集体,各有各集体,于是黄金结构终成一梦,还有人不信数理,还有人不爱巴赫呢。

很多人推荐福柯呢,他们说,福柯好福柯好,又仿照福柯写文章。《荒人手记》干脆把引起过作者沉思的典籍作者拉下水,一会儿是李维史陀《忧郁的热带》,一会儿是福柯《性史》,不光提及大名,引只言片语呢,干脆大段总结、简释,仿佛是边生活边思索的进程,边阐释又边质疑,还有幕后八卦,啊可知写小说是多好的交流方式,是自语及告之,向不可知的世界剖白,也许所有的疑惑都有陌生人应声,这儿又有了时代的影响——网络自四面八方聚拢人,同一癖好者如受制于向心力般,向同一目的靠拢再靠拢。《荒人手记》不是为这电子的时代,可它和这时代多么相适,多少私人感受在这世界得到大同。

是诀别呀,上帝之手碰触亚当,分离的一线。像多少婴儿脱离母体,像多少少年离开家庭,自混沌中来,又向混沌中,披荆斩棘,开辟自己的去路去了。用笔写音乐,写画,用画透露情感,音乐流着诗,又比画还真切……五感相通,缠夹着进小说,小说最好,是因为文字最简单质朴,掀纸能读,大不了上IE、Mozzila,瞬间把你带到西斯廷,地中海,地角或天涯。

半夜,阿尧越洋打给他的电话,说道《欲望号街车》里白兰芝的传世台词“我一直依赖陌生人的慈悲……”(我们内地的译法一般是,“不管你们是谁,我总是依赖陌生人的好心”)朱天文向田纳西威廉斯致礼又致礼,我纳闷她研究了他多少,又八卦又崇敬地。我但愿自己有这样的热情,上天入地花时间心血这么研究一个人。
20:27:13 - barb -

11 May

何日


现如今什么稀奇古怪的碟都能找到,伊朗、南斯拉夫的“大师”层出不穷,瓦尔达出了系列,早十年的文艺片《三个夏天》、《自梳》、《美少年之恋》都看得到,甚至邵氏老片都翻身亮相,可是左探右看,就是找不到几个忘不掉的半旧戏,再过几年,恐怕它们也就从记忆里淡出了。

其中有一部是一九九一年的《何日君再来》,区丁平导演的,梅艳芳演红歌女梅伊,梁家辉演她的情人,抗日分子,为了民族大义舍弃儿女私情那种,男二号是日本人,和他们形成三角关系,记得演员是叫赤井英和,还有大配角若干,也是一副三角:梅伊的干爹曾江,另一歌女吴嘉丽,以及汉奸徐少强。现在想起来,剧情应该是挺糟糕的,梁家辉的“民族大义”大概十分牵强,记得好象是梅艳芳怀了他的孩子,他故意打伤日本人的腿,好让他作为伤兵带着梅艳芳离开,结局是他去了日本找他们,日本人成了纯粹的牺牲品,既成了残废,也没得到爱情。可是这个电影把梅艳芳营造得很美,长卷发披肩,包着大披风,满身风尘气的华丽,在风里雪里,唱了一首很好听的歌。

后来我四处找那歌,遍寻不获。因为歌里也唱道,“问何日君再来”,我就想当然地以为,这个歌必然和电影同名,后来才发现,真叫“何日君再来”的是另一首,邓丽君唱的,“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甜得发腻。

后来买了一套金马奖获奖歌曲磁带,一辑叫光荣岁月,一辑叫风云际会,终于在其中找到了这首歌,原来歌名只叫《何日》,又原来词是黄霑写的(老叫他霑叔霑叔的,到底他年轻过未呀),可惜,又不是梅艳芳唱的。

whencomeagain
“寒风吹送雪花
随歌声飘飞
投入白茫夜里
在心中唤碎
浮起千串记忆
和那次的你
何日在何日 问何日君再来
可知呀可知何日
你轻轻再吻干从前泪
用你甜蜜呀
依你我盟誓
问何日再共一次醉
漫天千片雪花
随心思飘起
人在寂寞夜里
轻轻问句
谁可以告知
重演那一次
何日在何日
问何日君再来”

可知导演斯时的理想,不过是佳人痴痴地等,等着别人路过,等着别人想起。挺胸无大志的歌,可是我真喜欢梅艳芳的声音,唱那句“投入白茫夜里”,她的声音既厚,又不像蔡琴那样发沉或者徐小凤那样明亮,是又硬气又苍茫的。记得有次金马奖最佳电影歌曲提名了张国荣唱的《红颜白发》(《白发魔女传》主题曲),一听哥哥唱“恨这一生,怨这一晚……”会得教人竖起耳朵心里发凉,可惜败给梅艳芳的《女人心》(《东方三侠》主题曲),不过败给她虽败犹荣。

好几年没看金马奖了,金像奖倒要办得越来越热闹,可惜再没几个影星可以沉着应对,连为刘雅丽唱《我和春天有个约会》惊艳也成了好多年前的事了。我那套磁带不知丢到了什么地方,当时钟情的还有一首没改名伍佰的吴俊霖唱的台语歌,《少年也,安啦!》的主题曲,满腔怨气不知找谁算帐的少年人,和怀旧的爱情文艺腔真不搭调,但因为同是十几年前偶尔才能看到的稍好点的电影,它们便自顾自地在我心里亲近起来。
21:29:05 - barb -

10 May

来日方长①

我还很笃定地认为,《荒人手记》在我那几本朱天文的书里一定有呢,前几天想看,翻来翻去发现没有,懊恼了一分钟,换成看《花忆前身》。然而散文和小说大不同,我看真故事老是有股烦闷,觉得那股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又把人和现实压逼得很近很近。文字是为另一个时空,才是好的。

今天扒来扒去,好不容易找到这篇小说,就着显示器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儿,就看起来。看到“他”和阿尧出游,电光石火仿如初次相见,突然另一个自己走出来,两个男人皆又惊又惧,朱天文写道,“我看到不该看到的事实,迅疾掩住,已经迟了。”这句写得好,则为他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错付终身。前几天看了几集Queers As Folks,这个电视剧堂皇得很呢,也遮掩,但是展示的是欲遮无从的另一个世界,本来是雄性的动物们的天理伦常,偏夹多一点“是为人”的思虑,思多虑多,去日苦多。我就明白朱天文要写同性恋故事的原因了。

“我擦去不愿承认的真相,重新书写文本,於是我也真的忘了十分瀑布的实情。”行行重行行,记忆是可擦洗的呢?

两个男人,在一人大限将至之期,一起生生掀出记忆,背诵费里尼,八又二分之一,这个情节也只有在同性故事里我才能相信,因为他们具文艺气质者众。又说起小津,和阿尧的妈妈,在日本的房子,静中有动,动仍是静的生活,就在小说里入了小津的戏。到底是编剧,念念不忘电影。网上有消息,朱天文说,“写了《荒人手记》,我终于可以说:啊!和张爱玲平了。”别人一直拿她比张爱玲的,可是看到费里尼和小津一段,我是觉得还没有平,电影是现代人挥之不去的背景,恶霸霸地侵入记忆,遇见什么难能可贵处,就手儿拿电影来急就章,张爱玲不写哪个导演哪出戏,一段段故事自己就是电影。

阿尧一死,他踽踽独行,二人交叠的记忆随之而逝,我最信服的是,“无人共知,共享的记忆,有何意义,视同湮灭。”和前几天看的关于记忆的电影不谋而合,疯狂记录和寻找的,不是对方的记忆,而是自己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阿尧死之前,是生猛的同志运动家,他的回忆,百分百朱天文句式,“八七年华盛顿爱滋祭葬。八八年,曼彻斯特终止第二十八条。八九年,丹麦准许同性恋合法婚姻除了不能领养。九零年,kissing in,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如同那年看《世纪末的华丽》,时装界疾风一年一个方向,八九年雪纺亮片绸皱纱,九零年海滨浅色调,春风一度,还是这个春风,草却换了一茬又一茬。朱天文是时代的才女,手起笔落,喀嚓喀嚓映下时代的,比张爱玲的年月快了不知多少倍的步伐。

又说起,麒麟的广告。金婆婆银婆婆百岁老人。台湾人受日本流行文化“毒害”甚深,于是谈及小泉今日子言下甚哀。《世纪末的华丽》里,华伦天奴加里亚诺间,一定夹杂川久保玲MEN’S NONNO,就是这些记忆把台湾文学里的这个时空搁置在那儿,不中不日不洋,亦中亦日亦洋,难怪心慌意乱。八十年代的流行歌儿曾经说,没有人心疼你,只有自己心疼自己,这可不是外人难透彻理解的境地,自己心疼自己,香港的亦舒也一样。迈克更不用说了,心疼之余,有赌气的性质。

“当同辈的我们之中,越来越多人参禅习佛,信仰新时代,鼓吹整体健康,要从形而上的心念来统合情绪和肉体。当仙奴跟唐葫芦两人津津乐道前世追溯疗法,催眠疗法,再生,拙火,气提,夏克提,真气,自性,秘教密语的把我排除在旁,似乎他们握有进入来世的护照很可怜我却没有。我妒恼起来,不为没有护照,天啊那个地方我是根本不要去的,而是他们尽讲一些我不知道的专有名词,太没礼貌了,有失待客之道。我不悦说,新时代,何不承认它也只是一种心理治疗的方法,一种慰藉罢了。”

这段我拍巴掌赞同,今年某月某日在某城,一返自加国二婚经理火锅桌上理论继子大谈禅宗,我们北京去的土人们由上到下面面相觑,后来发现此人是最不干活儿的——岂止慰藉,一不小心可以蒙人的。《荒人手记》本来没什么故事,起、承、转、折是潮流的身影,火山泥、海底灰,金橘茶到密宗,福柯,性史,什么风靡写什么,流行留下暗疮印儿。不比盖茨比的时代,爵士乐,白房子,已足够衣香鬓影的一生,熬过这个世纪末的人都遭潮流的劲风吹过,分不清东西南北,再怎么捕风捉影,也只留下满怀错愕一手空。

如此放浪形骸呢,难怪朱天文自己吁气,与张爱玲平齐,先是放笔不掩饰的勇气追齐了张爱玲奇装异服的胆量。田纳西威廉斯,色情乌托邦,麦克杰克逊塌陷的鼻子和怪癖,本来当八卦看也行,可是一则又一则,爆裂出来又丑陋又淫靡难于自控的动物性,作者说,“因为它们无法扩大,衍生,在愈趋细致,优柔,色授魂予的哀愁凝结里,绝种了。”既非褒义,也不是认同,借一个同性恋男子的口,说到那个重点,是自由至难以自控,自由的边界在哪里?
16:00:39 - barb -

07 May

开放日


今天去了中芭的“开放日”活动,不滴两滴口水实在是不甘心的,然而从外头的狂风沙土里折腾回来,只觉得脑袋像个椰子壳,敲一下会梆梆做响,响声到一边儿碰了壁,还会折到另一边儿。现在脚还肿得像两个热馒头,放在地上吸凉气儿,不过这个都怨我,刘姥姥头一遭进大观园,上赶着穿上新买的一对c&e白漆皮高跟鞋,虽然在中芭都是坐着,可是既然携Cathayan同去,那是万万不能不坐公共汽车的,看完演出后就又“就近”逛了一把陶然亭公园,回到小区,我等着先下电梯的人一出去,立马把鞋扒下来,光着脚走回家门口,到现在也不想穿鞋。伊莎朵拉邓肯果然高明,人光着脚踩在地上,不说跳舞稳当、能接地气,就是这个凉气儿的理疗作用也不错啊。

其实昨天晚上就兴奋开了,扒拉了半天衣服,把自己配备齐了,又开始扒拉Cathayan的衣服,支着他去给相机充电。晚上睡不着,又看小说又看情书(王小波)的,折腾到夜里一点,早上六点被闹钟和Cathayan晃醒,挣扎着爬起来,先放上一张Shine的原声,陶冶一下大家的情操,结果钢琴声把我妈也吵醒了,走出来坐沙发上打瞌睡。

一番收拾,七点出门,开放日是九点半开始,我们八点十分就到了虎坊桥。俩人百无聊赖,找了个饭馆吃炒肝儿,吃完了开步走,没想到又走了大概两站地才找着地方,结果保安不让进,说九点十分才放人,我们又百无聊赖地去附近的音像店逛了逛,我盯着陈木胜新片《三岔口》的海报看了半天,发现店里面四个顾客倒有三个都是奔开放日去的。我这是第一次坐在一大堆真正的芭蕾爱好者旁边儿,不免充满景仰地恶狠狠地偷窥着。女观众多男观众少那是必然的,有趣的是,男观众多半比较内向,沉默无语,喜欢悄悄观察别人,女观众多半风风火火,使劲挥洒自己的热情,对别人是不管不顾,除了在练习中不断三三两两快言快语地感叹外,节目结束,挤在真正的练功室门口看演员的热辣劲儿,让人想起传说中的日本女影迷。我就像个大老赣,啥也不懂,啥也不知道,她们指哪儿我打哪儿,跟着挤个头看热闹,新鲜不已,Cathayan在后面掂包儿。

话说今天的节目安排是,先看专家给演员们上课一个半小时,再参观中芭展室十五分钟,最后四十五分钟看《海盗》第二幕连排。可惜专家给演员上课并不是在真的练功室里,而是在一间小型礼堂的舞台上(后来知道,这间小礼堂曾专门用于批斗中芭的一些老专家演员们),我原以为能够像德加那样,近身观看舞者们的身姿呢,遗憾了一会儿。小礼堂观众席位二百多,坐无虚席,因为去的早,我和Cathayan占据了第三排正对舞台的有利地形,心里踏实了,胡乱聊天儿。Cathayan感慨道,“我也来学文艺青年看芭蕾了,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让我们村儿的人知道。”我看着时间快到了,还问了问旁边的人能否照相,人家很鄙视我的样子说,应该能吧,Cathayan四下暸望,发现几个长筒炮似的大镜头,我就放了心。

这时演员们陆续上来搭杆子,约二三十个女孩子,穿着各式样的练功常服,先叫人眼前一亮。接着上来一位头发花白的半老头子,容貌仍清秀的,一身的暗色运动T恤裤子鞋,扶着杆子拉了拉腿,应该是老师,我说,啊,真有气质,Cathayan说,划拉两下腿就有气质啦?我白他一眼,“给你拿外企语言解释一下吧,这叫有sense!”(外企语言,中洋夹杂之语言是也,Cathayan最讨厌的“语言”是也。)不过那种感觉也真是难表述的,日积月累,一个人吃的、看的、想的、说的,化为这个人的身体,尤其是跳舞的,什么都不用说,身体先自己表述出来了。都说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但我不相信一个出色的舞者在日常生活中会轻易被人忽略,拔尖儿的,先就有一种自信从四肢百骸里挥发出来。

做开场介绍的是中芭团长赵汝蘅,她介绍老师的名字,我没太听清,大概是Wang Jianhong,曾跳过《白毛女》的大春,在英国皇家芭蕾舞团和丹麦皇家芭蕾舞团跳过客座,好象在香港芭蕾舞团任职。很快开始上课,这位老师样子样子谦和,可是要求很高,先开始的基本动作还不觉得,到分组跳时,稍差一点的B组多次被叫停,老师要求道,身体!我要看到你们的身体!那身体说的也就是目光、伸向身前的手臂和向后抬的脚尖儿,必得在百米外有一个圆满的交融,而这个交汇点不能近,近了没有舒展的美感,Cathayan说,那么不就显得高傲了?其实远不代表高,舞者的脸、目光也不必和观众交流的——真正的交流是她的身体,到物我两忘的时候,那不是高傲,那才是把观众带入了另一个世界,融为一体了呢。

Cathayan虽然一向对艺术没什么专门的兴趣,可是鉴赏力却总是出乎我意外的强,比如这次,二三十个女孩子里,他看来看去,跟我说他觉得跳得最好的那位,后来我们知道是张剑,中芭的主要演员,重排的《海盗》,她跳米多拉。张剑的气质虽然也特别,但她在排练中颇显得安静沉稳,又站在角落,他又从来没看过芭蕾表演的,不过我纳闷了一会儿也就明白,芭蕾的感情啦表演啦表现力啦等等,始终还是上层建筑,赖以存身立命的经济基础是技术,技术好的演得不一定好,演得出名儿的大师们却都先是技术专家。他们学工科的善于概览全局再在一堆部件儿里去伪存真,倒也不算隔行隔山。

再说张剑,在一群舞者里独特的气质,应该也先来自她的基本功好,稳定,控制力强。下午回到家,我放了一段儿努瑞耶夫和玛歌芳婷的《海盗》看,Cathayan亦说,中芭最大的弱点就是控制力不够,该停顿的时候不停,动作连着就转过去了,这也是老师跟她们强调再强调的,这个除了悟性,就是技术了。张剑的自控力在一群女孩子中间是出类拔萃的,她自己长相有点古典,严肃时略冷,偶尔笑时也端庄,看上去情绪稳定得不得了,挺坚韧的样子,冰雪之质,桃李之姿是有了,后来我们的眼睛就一直跟着她打转儿。

跳到快十一点,老师给的钢琴节奏越来越快,姑娘们在台上陀螺似的打着转儿,连Cathayan都叹道,芭蕾真是个力气活儿呀,她们该笑的却仍然笑着,不得不佩服。老师虽然严厉,看得出来自己功底好,虽然不真使力气,示范的几个大旋转动作却都出手不凡,从容得很,或者说,身手带着“世面”,间或讲起前苏联的芭蕾真经,几个主要演员在他教别人时都下大力气跟着记、学,恨不得早日脱胎换骨的样子。

联系结束后,乐队进驻,我们被带着参观展室。中芭的展室很小,而且说明做得不好,很多图片没有注释,我只好在“外国专家”栏挖掘,看有没有熟悉的明星脸,在盯了玛歌芳婷在中芭的照片半晌后,突然发现展室里已经没人了,等我们回来小礼堂看《海盗》连排时,二排以后都坐满了,我们只好坐第一排,和乐队呼吸相闻,我脸前还挡了个大竖琴。不过好歹我是看见帅哥了,立刻把不利的地形抛诸脑后。

因是初次连排,演员们对一些道具也莫名其妙,不知该如何对待。乐队吹拉起来,舞照跳着,后台却有团长拿着麦克叫,海盗们别扎堆儿,往那边点儿那边点儿……把床抬过来!等康拉德一下台,麦克风又叫,海盗们,追!……

跳康拉德的是首席演员孙杰,这位帅哥就不用说了,气质是难得的明朗雍容,我最怕跳舞的细细瘦瘦,老鼠脸儿,他不是,个头高大,额头宽阔,倒是觉得跳王子比跳海盗头子适合。跳阿里的是李俊,精赤着上身穿蓝裤子,Cathayan对这一位更感兴趣,因为他跳得高,舞台又小,紧迫,他一跳腾腾的蓝裤影儿凭空飞蹿,赢到不少掌声。虽然这几个演员都是极优秀的,仍是觉得看起来少了什么,倒不光是demo版排得松的缘故。后来仔细一想,是因为我从没看过现场版的海盗,以前都是看碟,而且总是努瑞耶夫,起点高,常常地就把那当常态了。小努哥无论长相还是身体,都有鞑靼人的那股子野劲狠劲,叫中国人怎么比呢,唯有另辟蹊径罢了。

一上午我们的破相机也没停过,这时才羡慕起人家长筒炮来,一是镜头不够远,二是恨不得快门再快二十倍。拿回家来看,果然画面都是糊的,Cathayan安慰我说,有个影儿就行啦,等他一看一张张蓝白黑旋风的样儿,也晕倒了:|

还是高兴得不行,现在想起来,尤其是上课时,她们的动作由生涩变得纯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波浪般一组盖过一组,和着老师一声一声喊拍子,紧促的鼓点儿般的脚步疾掀又一层浪……足尖儿上的轻盈一层层磨砺出来,越来越显像,越来越清晰,渐渐变成一种壮阔……啊下次还想去看。


上课中…… 1


米多拉 5


3

4
21:37:05 - barb -

06 May

小儿女

放假前买的十几部韩剧,被我当饺子汤那样不珍惜地喝一半倒一半,三下五除二看了个七七八八,十有八九是快进着看的。昨天晚上看了部二十集的《爱在哈佛》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光看这名字就知道多有笑果了,岛国人民往往有冲出大洋走向世界的心理,日不落国那种强盗式的外出圈地行为做不到,那就在电视范特西里自我陶醉一下。Cathayan一看演员们唯恐人不知道是名校,人人一件写着HARVARD的大T恤,连电脑上都贴他一个大logo,先就笑得不行了,再听韩国人那口滚地葫芦般的烂英语(剧中主角学的是,“法律”,难为死演员们了),简直要憋着了。我赶紧把他撵走,邀请我妈一起看。我妈被我的32速快进害得点眼药水,不过她比我火眼金睛得多,看了两集马上帮我指出我看了八集还没弄明白的俩女主角谁是谁。到第十集的时候,不出我所料,开始凄风苦雨起来,我真知灼见地说,您看吧,韩剧都是刚开始好好的,然后就越来越惨,越来越惨,不是得病,就是死人。我妈说,“这也没错儿吧?总不能老是王子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俺妈说的没错儿,但是我沉吟了半晌,郁闷地说:“那也不能老是王子公主,从此过上了悲惨的生活吧?”

总之最后这个大烂剧连我妈都坚持不下去了,叫我看完告诉她结果,睡觉去了。我胡乱看到最后,果然女主角病了,虽然不是一贯的白血病,却必须骨髓移植!而且果然移了一把,然后就治好了,然后……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以前李敖不待见三毛,说她“白虎星式的克夫,白云乡式的逃世,白血病式的国际路线,和白开水式的泛滥感情”,当年听到没怎么琢磨,现在一看十分纳闷,白血病如何就“国际路线”了?难道李敖那会儿就看韩剧?

说了一大堆韩剧的烂,然而我还是坚持看着,总结下来,其实是希望再遇到《请跟我跳最后一支舞》那样的故事。此剧是唯一一套我没快进着看的,尤其是前四五集,明明稀松平常,想起来却齿颊留香。留下的,是“盛夏的果实”那“回忆里爱情的香气”。

这个故事也不是一般的老套,男主角为了抗议家长的专制,逃跑,结果路上被抢,受了重伤,被住在乡下的女主角父女救了,治好后失去记忆,被收留在女主角家里的渡假村一年多,一来二去产生了爱情,女主角父亲去世的时候托孤,在二人的订婚礼后才安然撒手。结果阴差阳错(这是编剧入门不二法门),男主角意外受伤,以前的记忆回来了,在外一年多的记忆又消失了,于是拍拍屁股,回了汉城的家。女主角在家伤心了一年多,决心忘记往事,重新做人,把照片什么的一把火烧了,去汉城找工作,结果,当然啦,去的就是男主角他们家公司。他肯定是不认她的(我们愚昧的观众没有体会到编剧的苦心,此时恨不得再给他脑袋上敲一大棒子),而善良痴情的女主角呢,算啦,就当是报答他当年对她的好,去他身边义务打工好啦。这一近水楼台的决定既然是编剧死乞白赖好不容易想出了理由,焉有不得手的道理,总之,他又重新爱上了她,记忆倒是没恢复。又是一番阴差阳错,她被迫离开他(类似于茶花女离开阿芒),他必然地误会了她,在这个节骨眼儿,他被人揍了一顿(大快人心),那一年的记忆咻~的一下就回来了(果然欠扁)。结果这时候女主角又失踪了,后来发现,是被男二号意外撞断了腿,不愿意拖累男主角(类似于金玉盟),所以悄悄躲起来了。最最最后,编剧当然不敢犯众怒啦,二人不但重逢,而且不知道是遇见了神医,还是爱情的力量大,女主角的腿也令人瞠目结舌地治好了。

就是这么一个老套的故事,头几集那些爱的记忆打动了我,让我坚持了这么些集。最日常的生活,上菜市场,买鱼买菜,侃价,省钱,去小书店看看书,一看价钱赶紧放下,陪着父亲上医院,邻居大婶送地瓜来……修车,下雨,找人,争吵……青涩的暗恋,他帮她讨好医生,不自知的意气,外人都轻易看出来的心事……说两小无猜他们年纪大了点儿,可是普通的乡下生活,失去的记忆,两个人的善良,都促成了单纯的爱情,像九九表,一是一,二是二,难度不高,可是因为简单,反而记得牢靠,成为至高无上的法则。《尚道,上学去》,尚道和银芽的爱情最后演变得不是凄恻,都快凄厉了,也并不教人觉得荒谬,无非是因为那段年少时光,出自直觉的恋爱。那时候,爱的原因和爱的是谁,好象并不重要,但是记忆中那纯然的爱意,总要有所依归。

还有一个关于记忆的故事,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别人推荐的,然而每次推荐时都觉得词穷,只会说,是一个极其老套的爱情故事,但是很好看。这个电影叫《恋恋笔记本》(The Notebook),皮皮先看了,推荐给我,我一看就哑然无声,反复看了好几遍,好象自己在摩挲玩味一样。那故事恐怕比《请跟我跳最后一支舞》还陈腐,说的是乡下的穷小子见到随父母来度假的富家小姐,彼此相爱,却被女方父母棒打鸳鸯,把女儿迅速送返城里不说,还把穷小子一天一封写了三百六十五天的信统统藏起来,这时战争爆发,穷小子参军去了,富小姐在上大学之余当了医院的义工,护理了一个受伤的士兵,士兵伤愈,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爱上了这位小姐,在他们准备结婚的当儿,富小姐突然在报上看见穷小子,站在他曾经说过为她修的漂亮白房子前面。激情澎湃的她为了在婚前结束曾有的记忆,去找他,结果误会冰释,爱火重燃,她和他幸福地过了一辈子。讲故事的,是多年以后已经成为老先生的穷小子,他们儿孙满堂,他却要陪着她住进疗养院,因为她患了老年痴呆,再记不得从前的人与事,他就把从前所写下来的点点滴滴念给她听,唤起她冷不丁来那么一下子的记忆。

动人的,不是后话,老先生老太太携手阖然而逝。而是那年夏天,电影里真切的此刻,他逗她笑,一起树上荡秋千跳到水里,看电影吃爆谷,开破车兜风……记得那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这样的小儿女情怀,我们都知道是不久长的,相伴的光景可以去到一生一世,年久情长,然而也只有这样不知道珍惜的时刻才算得上真正的好辰光。

昨天看《平山冷燕》,又被晃点了一把,才子佳人们用了一本书寻寻觅觅,敢情正果就是他和他终于找着了她和她。浪漫电影儿里我顶不爱看的就是《西雅图夜未眠》(Sleepless in Seattle),我虽然浪漫主义,但是个有条件的浪漫主义者,始终不能明白这种从未交手的坚贞寻觅,哪来的动力。反倒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追思更让我理解,那是屡撞生活的南墙之后,回到简单生活的愿望和绝望。

10:57:58 - barb -

04 May

下世纪再嬉戏


“你说过,在人生的绝壁往下跳,那里也绝对不是终点。我要再次与你相遇,不是因为我爱你,而是因为我无法活在没有你的世界。我爱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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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年八月,雨又多又大。
我撞到你伞底下,看到你吃惊的样子。
从何时起,你知道我叫太嬉的呢?你没说过,我一直忙着看你奔来跑去的傻样子,也忘了问。
你说你施了魔法,从此我喝东西就翘着一根手指头,这个动作要多傻有多傻,你很会利用女人的薄面皮。
为什么一切都是在雨天,是导演故意安排的吧,雨水掩饰两个人在一起无端加倍的傻气。我像每个赌气的女朋友一样,希望跑走的一个先回头,你果然回来了。
谢谢你。
你不知道吧,其实我等了很久,才终于等到那天钻进你伞下的机会。
你不知道吧,你紧张时打嗝的样子,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应该敞开怀抱的是你,首先敞开怀抱的是我。

2.

两千年三月,是春天吗?
贤斌……我该叫你贤斌,还是太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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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告诉我,那天二人三足跑,是你跟体育老师说,要跟我一组。就那么放弃你热爱的篮球比赛了?
我有没有告诉你,你的素描画得很好,如果不是这样,我那天看到太嬉的画像,不会那么震惊。十七年足以磨损记忆中的眼耳口鼻,却不能磨灭那张在时间中浮荡有时凸现在我梦里的面庞。
你冲我咆吼,我向你动手,隔了一世,我也没能做到像旁观者一样,把这些当成两个人间的耍花枪,一笑置之。 看到我抽烟稔熟的手势了吗,是为你送的打火机练的,你怎么还不给我点烟。
太嬉,你为什么,认不出我?
那年站在绝壁上往下看,我真的吓坏了,即使下面的土质看上去真如你所说的那么松软。
今天,脚下的山谷比那天深了一倍不止,我倒不怕了。因为那里不是终点。
谢谢你,贤斌。

3.

没买《爱的蹦极》(Bungee Jumping of Their Own)的D9,我肠子都悔青了。其实原来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觉得自己那张D5虽然简陋,壳子都没一个,但是存着的是最原始单纯的回忆。某个夏天早晨,和妹妹一起看完,天高而气不爽,两个人面面相觑,只会说,好看,好看,心中却充满惆怅。

D9会有导演和演员的访谈吧,我还没有为一张影碟这么患得患失过,既有期待,又怕任何附加物破坏了印象里那最最最初时。

前几天聊发听歌狂,翻到黄莺莺的CD,专门去听那首《为爱疯狂》,今天不知不觉把这支狂乱的曲子给这电影作背景,“灰的天空依偎暗的海洋,情爱不堪乱世中游荡……灰暗中没有一丝光亮,这种等待、梦想如何了断。今世如往世,如烟弥漫,漂浮的灵魂,日夜焚烧如何躲藏,若今世情願未偿,能承受几许忧伤,来世还要慢慢纠缠,慢慢纠缠……”

他叫徐仁友,太嬉是他的恋人。前半段犹如折扇的一面,因渲染记忆而洇了淡黄,相识相知,风里来雨里去,倒并没和其他恋人有什么不同,连离散也没甚么稀奇,他去服兵役,等在车站时,她没有来,后来我们得知是赶往车站的路上出了车祸,那简直是连韩国编剧都快不稀罕的桥段了。

十七年后,他有家有女,当上了高二老师。他还未活完一辈子,就遇见了她的下一世。他叫林贤斌,好学生,运动健将,心上人是同年级女生,他追她老是恶作剧,充满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淘气劲儿,她自然是心折的。他敬爱他,因为他是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他也喜欢这个聪明上进的学生,直到有一天,课堂上,他问出一句她十七年前问过的话。玉碎般清沥一声,命运开起了玩笑。

哎,别开玩笑啦,这是什么烂剧情,给我我也这么说。宿命、轮回、同性、师生、婚外恋……什么忌讳都犯了,伦理纲常统统反了。反了?他们还若无其事呢,世界恁大,霎时只剩指间方寸,是他抬起又缩回的手,又是他从楼梯上下来,含泪注视他的眼睛。几乎不给外间余地——他自己的折磨痛苦交待得异常简洁,心理诊所去过了,老婆面前问过了,又如何——亦是不给自己余地了。

是李秉宪的表演,让我信服这台荒谬的剧情。没见过任何其他韩国男演员,可以把七情六欲统统埋进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不过经历卅几年风霜雨雪,如何能容纳几世纪的纷乱情狂呢。偏偏他笑的时候眼睛又极其清澈,岂止是笑意在了,简直不染纤尘呢(唉让我发下花痴8!)。他注视她的时候,还世事不知呢,又紧张又羞涩;他注视他的时候,含恨带怨,更多是委屈,闪着泪光。韩国男演员的眼泪我早就看麻烦了,仍剩下这个人,全因为这出戏。

当然洒了半天狗血,有为同性恋情打马虎眼之嫌。咱们以前也感受过类似的障眼法儿,John Woo的江湖义气什么的,去年陈木胜的《双雄》我还很纳闷了番吴镇宇对黎明怎么那么暧昧来着,fanfan也反映《尚道,上学去》里大眼哥哥对尚道比对自己女朋友还上心,《爱的蹦极》却居然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堂而皇之地打出同性牌,我猜别的别有用心的导演心里都急了,我都想替他们跟导演金大胜嚷嚷:不带这样儿的啊!

可是他有那么多细节,内容不新鲜,交缠得真好,完全不像一般韩国导演惯用的,生把演过一遍的事儿当成“回忆”倒放一遍,忽悠观众,《爱的蹦极》里却总是有前所未见的“记忆”,不管它们多么像是真的存于你的脑海里。

贤斌愤怒地质问他,老师,你是同性恋吧,啊?他们说的没错儿吧?那干脆和我谈恋爱吧。仁友揪住他的衣服,蓄了一个世纪的眼泪这才迸了出来,太嬉,你为什么认不出我?!仿佛如常上着课,他在课桌后,脑袋里过电影儿,是他和她的过往,待他追去车站和太嬉的影像交叠着被撞倒在大马路上时,我们才知道当年的因和如今的果。

车窗上终于映出叫他一番好等的人,是她,是他,忘记她是他?新西兰象水洗过一样的万里晴天呢,他和他的笑容谈天倒像是对真正的朋友,世间甜蜜莫过于此罢了。俯首下去,山崖溪谷,都带着股隐蔽的幽绿,便是此刻,太嬉的声音穿过时光,越过幽谷,说:“下辈子我要是个女儿身。”他笑,“那要是我也是女的呢?”她笑,“那就再下辈子吧。”

原来第一次看这个碟,决心不写,因为写了也是白搭,不知所云,不如留五分钟去看李秉宪的踟躇。现在写了,果然白搭。最近看过的韩国电影还有《狼的诱惑》和《长腿叔叔》,都爱别离,求不得呢,都死得凄凉而浪漫,可是我一个都感动不起来,始终也没有能够像《爱的蹦极》这样,感受到那“浮世恋曲”,淡然却蓬出惨烈的花来,最终自然地消逝。仍然奉行韩国电影式的唯美,却并不让人伤心哭泣,反倒让看官们的心随着两具身躯跌落,又随着镜头,拉到天高海阔处。

挥手自兹去,“作別了山,作別了水,別了眼淚”。
23:06:08 - barb -

03 May

去姥姥家


这几天被妈妈生拉硬拽去了姥姥家。当然看望姥姥是很乐意的,但是这两天身体不好,去了干吃干住不好意思,妈妈劝我要厚脸皮,一切有她扛着,我想到也是时候放Cathayan到乡下遛遛,就欣然从之。司机李叔叔轻车熟路,一把把我们掼到姥姥家小独院儿门口的枣树下,那么小的墙犄角,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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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和Cathayan曾经搭公车来看姥姥,却走到别村儿去了,绕了好久才绕对地方,又找不到姥姥家,问人时,人却问,是不是有堵破墙那家,有个孤老太太的?这话听得人好不郁闷,可是没有比姥姥脾气更倔更向往自由的老太太了,她今年八十有一,就是不肯听两个舅舅和我妈的劝,跟着我们到城里过。年前被接到保定大舅舅家过冬,一开春就叫我爸把她送回村里,以前又被妈妈接来和我住,住得Cathayan忧心忡忡,直问我,你说姥姥都好几个月了一步都不出门,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没办法啊,俺家住27楼,姥姥既不爱坐电梯,又不认识小区里那些老太太,对舞剑啦太极啦统统不感兴趣,她老人家唯一的兴趣是种菜,可我也没地儿给她种。后来妈妈不得不把姥姥送回去了,隔三岔五地从姥姥那儿给我们搬运好吃的,一米来长的冬瓜,巨大的紫茄子,青椒、大葱、红薯、玉米什么的,都是姥姥种的,绝对不打农药。姥姥有绿手指,种的东西虽然长得有点歪瓜劣枣儿,但个顶个儿的大,味道巨香。

喏,这就是姥姥家了。院儿里有棵大泡桐,紫花儿正被风吹得劈啪乱掉,落在坐在马扎儿上乘凉的我的头上,院儿外的枣树却才发芽。Cathayan给我画饼说,未来你就抱着电脑坐在大桐树下,从屋里拉出根网线上网,电脑上再装个摄像头,给别人看,美死了吧?:mrgr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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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们家院门口望出去,是别人家的柴禾和大树。Cathayan老人家一见大树要撒欢儿的。我比他智慧,我喜欢有水的地儿,他比我厚道,喜欢山,但是山上必须长满了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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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先不能撒欢儿,我们此来的重要目的是——帮姥姥种玉米。我妈其实算计上的是他,拿我当药引子了。我们家向来是我和我爸好吃懒做,妈妈和Cathayan两个勤快人起早贪黑,于是肚子疼的我和腰疼的我爸一人占一屋儿躺在床上直哼呦,Cathayan脱掉鞋子,换了姥爷以前的旧布鞋,跟妈妈下地干活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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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到太阳偏西,去视察了一下,发现他们已经差不多干完了,坑儿挖好了,土也松好,下了种子,正在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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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偏下去,这是门前的枣树,和小小的玉米畦旁边的洋槐。槐花开得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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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ayan问我吃不吃,妈妈也动了摘槐花回家拌着吃的念头,被爸爸给阻止了,因为他洗了姥姥种的小葱儿!小葱儿香啊,就着舅舅带来的保定特产,“槐茂”牌甜面酱,甘爽无比。

农村安静,让人轻易地全身松懈,于是天一黑,就发困。去上厕所时,看到满天的星星,这在城里哪里看得到。半夜Cathayan起夜,回来跟我说,院里有小猫一只,好象还有只刺猬在草丛里窸窸簌簌。

第二天我由于夜里不舒服,晏起了,醒来已是八点半,Cathayan和妈妈又种完玉米地一块。晨光格外清爽,院里院外净是不知名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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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的一种Cathayan说叫“蜜蜜罐儿”,叫我拔一支下来吸一吸,果然是甜的!再低头一看,旁边地上已经散过两三朵吸过了的,原来Cathayan已经捷口先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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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从小花,Cathayan一直算计着拔回去养,我一想起来从前我们从外婆(他家叫外婆,我家叫姥姥)家拔的芦荟到我家被波波和咪咪糟蹋得东倒西歪,赶紧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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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姥姥家的院儿里,接水、做饭都是在这儿,Cathayan会烧火,得意地跟我犏。我不理,关上窗户防烟,在屋里看《动什么别动感情》,看书里贺家姥姥和柳奶奶老了老了还醋意横飞的,我姥姥可算是清净散人了,且自逍遥没谁管,这叫什么境界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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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儿里蔬菜还没到收成的时候,月季花儿也没开呢,就剩下大葱快结籽儿了,长得那叫一个茁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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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院儿里的花草菜树杂,这早晚又不太茂盛,有点稀拉的,瞧着倒像《阴阳师》小说里,梦枕貘一再形容的晴明那看似荒芜,又生机勃勃的小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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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来,还赶上姥姥给人家小孩儿驱惊。是个4个月大的小囡囡,说是受了惊,被妈妈、姥姥、姥爷隆重地带着来给我姥姥“看病”,我看姥姥念念有词在小宝宝头上绕啊绕的,三五分钟就完了,一家人满意而归。妈妈说,十里八乡都来找姥姥看呢,我说,心理医生吧这是。爸爸批判姥姥,看病怎么人家还带这么多水果,姥姥委屈地说,她可从来没要过东西,是人家自发自愿送给她的。于是皆大欢喜,全家人兴高采烈地大吃姥姥挣来的香蕉和柑子。

玉米种好了,任务圆满完成。Cathayan流了不少汗,妈妈使劲干活,累得够戗,但心里踏实,爸爸终于从头几天赶路累得脑袋混沌的状态清醒过来,我虽然还没全好,却翻出几本很久前的芭蕾漫画。总归是,各得其所。然后Cathayan喂了鸡,大家伙儿告别姥姥,满意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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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搭爸爸的顺风车去了中央芭蕾舞团取到7号上午“海盗”公开日的票,并在舞团二楼的大排练室门口窥见身材颀长的男孩子练芭蕾。Cathayan说最近老被迫亲近艺术,浑身不自在,却一家又被爸爸连哄带撺掇着带去了叔叔他们的艺术之家,美其名曰看望奶奶,却终于又被我顺了一幅裱好的字儿。桌子上正摊着叔叔改体儿后的练习稿,我说,这是啥呀,Cathayan坚持说,这是“红楼梦评论”。我忽然想起来,春节去他家,厨房的案板子旁边放着公公翻了半截儿的石头记呢,看来曹公的影响力无远弗届,都深入到我们两个农民家庭了,那隔着江山社稷的穿透力,即便是歌声传遍全国农村的刀郎也没法儿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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