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b的不老歌

22 February

人家的猫叫卡夫卡


今天一早,Cathayan给我发信,通知我去观摩KGB的猫,说是非常像我家的波波。因为久仰KGB先生大名,立刻跑去看,吓了一跳,他那只猫简直像我家波波的兄弟。Cathayan说,看来波波一定是外国猫。以前我们也胡乱查过几本猫书,波波看起来很像挪威森林猫,我还不大相信,因为他是从小从人家的院子抱养的,一直觉得是只土猫。一看KGB的猫,姿势、神态都和他特别的像,这下相信是舶来的。

KGB的猫而且名字威武,叫作卡夫卡,我向Cathayan大发牢骚,说你看人家的猫叫卡夫卡,好不牛气,你看咱家的随便就叫了波波和咪咪。话说波波的名字,是听说妹妹将帮我们抱养一只小猫前我做了一个梦得来的,梦里见到一只肥大的花猫,大家都叫它波波,后来可爱的小黑毛团抱来了,就有了现成的名字。咪咪的名字就更凑合了,我在电梯里拣到瑟瑟发抖的他,想把他抱回家喂点吃的,Cathayan唉声叹气,说,既然抱回来了难道忍心再扔到外头流浪吗,我想想也是。于是咪咪留下了,为了逗流浪时被人吓破胆的他吃东西,我们殷勤地“咪咪”“咪咪”地叫着,后来想不到有特色并堪与“波波”相匹配的好名字(那时候水木上实行给猫起名叫“抹布”、“显卡”什么的,幸好Cathayan没有想到“Linux”),就干脆叫“咪咪”,其实他也是男的。

我跟Cathayan回家过年的时候,我爸从我叔叔家掠夺了一幅新裱成的字挂在我的客厅,上面是“清门宝胄诗书泽,嘉日投壶忠孝家”,我和Cathayan开玩笑说,应该给咪咪和波波改名“阿忠”和“阿孝”,像香港黑社会电影里的老大名字就名正言顺了(记得蛊惑仔系列里,任达华和万梓良的角色分别就叫“蒋天生”和“蒋天养”,很是喜欢了一番这对名字)。Cathayan却说,应该一个叫“诗书”,一个叫“忠孝”。

很佩服KGB先生的猫的名字的我们于是在MSN上为波波和咪咪起威武的洋名。Cathayan最喜欢的男演员是德尼罗,为了对仗,我一下想到了裘德洛。Cathayan说Law太文艺腔,不适合我们的波波,于是暂定咪咪叫裘德洛。Cathayan说,咱们愿意,波波也得愿意才行呀!噢,叫“德尼罗”和“裘德洛”来吃猫粮他们大概会不搭理。

后来我自己瞎想,真起洋名的话,在家里成天呼唤“裘德洛”的名字有点妖异,显得过分花痴,不如另起,突然想到,还有什么三个字的大号响铛铛过“占士甸”?!这下他兄弟的名字也有了——“占士邦”。

——难怪新生儿未出世,家里的大人就争着起名字,不但满足了控制欲,还展示了想象力。真庆幸我爸不是奇门影星的扇子,否则也学人家莱奥纳多的妈,叫我“达文西”,就大大的不妙了。
08:54:00 - barb -

18 February

还乡记


本来回农村时无所事事,彻底闲呆着的,回来后却发现记忆很鲜明——对于容易忘事的我很少见,后来发现Cathayan写了回乡记,把我知道的都说了,那我只好把胡乱拍的几张照片秀一秀。

在村子好玩的地方肯定不在家里,家里太冷,生了炉子煤气又重,Cathayan还不如我习惯,老是头疼地宁愿站在院子里。

穷极无聊出去溜达了两回,第一回是初一拜完年,Cathayan和三弟领着我到家里的老窑洞去看。因为久未住人,老窑都塌了。窑洞是倚山一层层建的,因此站在上一层低头可以看到脚下一整个别人家的院子,Cathayan说小时候还有小女孩从天而降,掉进过外婆家的院子。不过那天我们没带相机,没有拍下来。即便带了,大概也不舍得拍,老窑洞土崩瓦解了,总是很心酸的事情。后来拍了个别人家的旧院子。

第二次还是因为Cathayan头疼,初二又带我出去遛,先是走到前年夏天去过的花生地,冬天当然是光秃秃的一片,后来又听我的,去外婆家门前。外婆是大前年过世的,外公接到了大姨家,老院子自然空了。初一去的时候,我看着土墙很眼熟,Cathayan说“这里你不认得啦?”我后来想起,是因为当年绿油油的大丝瓜没有了,所以我不认识了。这回我扒着门想看看里头极其茂盛一米见阔的芦荟怎样了——肯定是死了,但是就是想看。外婆有green finger,她种的芦荟张牙舞爪非常威风(绝对比盛过所罗门王最盛时的百合花还要茂盛),给了我一颗小苗,种了二年仍然半死不活,惭愧煞。外婆就是在这个院子的窑洞里给我讲,Cathayan小的时候是如何绕着大床跑着玩的,门口小屋的墙上贴着无数奖给“XX村小学生Cathayan”的奖状。现在外婆不在了,大门锁住,瞧不到芦荟枯萎的影子。

门口停了辆拖拉机,Cathayan告诉我,别看外婆家门窄,却刚好可以进一辆拖拉机,是公公的设计。家里的新房子也是公公设计的,不过这个大门槛和别家差不多,一样走威武雄壮的路子。

站在外婆家门前的空地上,可以望到远处的高坡,这里叫“岭”,其实跟那个山字旁无关,一样是黄土,凹地是“沟”,Cathayan和弟弟们小时候都在里头玩。记得Cathayan在学校时曾经提起晚上孤身经过这个沟会觉得很可怕。

空地旁边有小片的地,留着一片枯杆儿,Cathayan问我是什么,我若是仔细看了,一定知道那是棉花——有的空壳棉桃里还留着一丁点絮絮。我回家给妈妈放照片时,还问妈妈知不知道是什么,妈妈立刻给出正确答案,上一辈确实不像我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我们继续漫游,土路走着比柏油路舒服太多,因为有弹性,走很久也不会觉得累。我觉得这样的路Cathayan可以走一天,跟我逛商场一小时就叫脚抽筋。转过一个土墙拐角,见到一片别人的窑洞,可是还没走近,看窑的小狗就忠实地狂吠,把铁链子抖得哗啦啦响。窑洞上二层的小孔,是解放前防土匪了,来了匪人,就把大门关死,人跑上二楼,小孔可暸望可打枪。

为了不再骚扰小狗,我们换个方向走,见到土坡木门,有点柴门竹扉的古趣,但放在现实里住人的环境其实有点破败。


看到一处小石径,也拍下来,这在全是土路的村子里还很少见。转过去有一幢老房子的侧墙,也破了,仍然看得出新建的时候是很漂亮的。

还看到有人家养的驴,Cathayan疑惑说,那家的大青驴怎么一直养着,后来听说是已经换代了。我挺喜欢驴这种动物的,不知为什么被叫“蠢驴”。猪也被叫“蠢猪”,事实证明猪是很聪明的,尤其是鼻子灵敏,比狗的嗅觉更值得依赖。我们经过了一家的猪圈,过年了贴对联喜气洋洋,猪圈也给沾点热闹,对联上的字据Cathayan说,是“科学养猪槽头旺,猪肥又胖肉又多”。

遛完了回到家,就只剩两件事了,按猪八戒的歌就是“吃、吃那个吃哪;睡、睡那个睡”。我们还住在当年结婚时的新房里,被子也是当时的新被子。被里是我最喜欢的粗棉布,我认为绝对比小说里的四百支纱舒服,那天然的粗糙感擦着皮肤非常舒适。被面一红一蓝,都是非常明亮喜庆的颜色,我很喜欢。最有趣的是,那面红色团金龙的被面上还整整齐齐绣着字,大意是“杭州老九绸缎被面,288元一幅”云云。临时时公公让我们带一床被子回来,我们一想,北京的家地方浅窄,哪里塞得下!

Fanfan和我说,回了家什么都提了,就是没提吃的。其实我们净吃饺子了。村子里不习惯年三十吃丰盛的年夜饭,反倒是初一中午大吃一顿。虽然是冬天,这里却习惯吃凉菜,尤其是一道凉拌藕,酸甜微辣的味道,几乎家家可以吃到。藕在这里叫“莲菜”,又白又嫩,真是脆极了鲜极了,不知比城里的好吃多少倍!我们吃的热菜一律由公公掌勺,公公想着法儿的给我们换花样,常常是一道菜吃剩了下顿饭不给端上来,又弄一些新菜。其实我们在城里吃的哪有这么隆重,我常常一道菜给Cathayan吃三顿。

我还没过门婆婆就去世了,虽然家里除了奶奶没有女性长辈,公公却很细心地照顾我们,梳妆台上还专门放了梳子,我想尤其是细心地照顾我,因为我第一次洗手时香皂盒里还是块圆皂,第二次去就换上了一块新的舒肤佳。牙刷杯子里也是新的佳洁士,而看电视广告时发现公公平时用的其实是脱而敏。一般干活也不用弟妹和我动手,都是二弟三弟抢了做的,弟妹带六个月大的小妞妞,功劳大大的,只有我吃白饭啦。最后终于给我找到事做——我在家里热爱的一项事业是包饺子,第一回有奶奶弟妹一道包,第二回我一个人就够啦,Cathayan在旁边帮忙(一直怀疑是凑热闹),下列饺子,右边是我包的,至于左边的,就不用我透露了吧?
10:52:00 - barb -

12 February

把青春抛得远,和春光暗流转

1.先扯些别的

我对《牡丹亭》一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热情,其因未知,也可能像古代书生借宿恰逢小姐游园,片刻的怔忡惊艳,从此一辈子痴缠——从听到那一句“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起,我就彻底晕菜,像磕了药,上了瘾,甭管是什么载体,只要沾上“游园”、“惊梦”这样的字,一定要多看两眼。曾经在人流汹涌的地铁过道盯着一幅《牡丹亭》的海报好几秒,不是不花痴的。

看电影这么多年,很少遇到香港的杨凡这样的导演:导的戏让你边骂边看,骂完了也不按STOP按钮,坚持着看下去。这多亏他“唯美”的名声,大概他也是很有赏美之心的,比如《新同居时代》推广一下“寂寞的心俱乐部”,《美少年之恋》发掘吴彦祖之类,但是他的审美观图有其表,一旦把个人的口味放大到大屏幕上,一不留神就露破绽。扯到他是因为他导演了《游园惊梦》,请来宫泽理惠、王祖贤和吴彦祖上演多角关系的荣衰大戏,可是[皂罗袍]、[山桃红]、[步步娇]唱遍了,男女、女女的关系还是理不清。杨凡出没出柜子不清楚,不过这么一场一场戏地欲盖弥彰,观众们可受不了。我尤其受不了在我心中有限温存、无限心酸的游园惊梦成了挂羊头卖狗肉的大幌子,过河拆桥的桥,被杨凡的不知所谓气个正着,哭诉一下。

另一件事是为了电影的缘故翻回头去看白先勇六几年写的小说《游园惊梦》,里头钱夫人是昆腔名角儿,号称“蓝田玉”,钱将军“就是为着在南京得月台听了她的“游园惊梦”,回到上海去,日思夜想,心里怎么也丢不下,才又转了回来娶她的。”最后钱将军死了,钱夫人再没场面可撑,在窦府里只说嗓子哑了,结局有些忆昔富贵荣华,风流云散的意思。

到后来,不用说也知道作者多么迷恋这出戏,去年“青春版牡丹亭”的宣传轰轰烈烈,紧锣密鼓,我看到的地铁海报就是它。报纸采访白先勇,说是他9岁时随家人看了梅兰芳、俞振飞的游园惊梦,“当时我并不懂戏,可就在美琪大戏院,《游园》中那一段婉丽妩媚,一唱三叹的《皂罗袍》,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中,以至于许多年后,只要一听到笙箫管笛响起就不禁怦然心动。”

汤显祖写《牡丹亭》是1598年,四百多年过去,这[皂罗袍]不知惹动了多少人的回忆。临川四梦偏偏是它流传最远最广,且有愈唱愈勇之势,大概是因那人人共此的心事,“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这相思何必狭隘到单单对人,更是杜丽娘那“花花草草由人恋”,更是“几人相忆在江楼”;这相思又何妨狭隘到单单对人,像李太白把酒问月,“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只剩下亮堂堂光灿灿相思不朽,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相思皆如此。

都叫汤显祖是中国的莎士比亚,这一比倒看出名气大小。莎翁固然伟大,《牡丹亭》却比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事更对我胃口,语言的原因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它包含的那缠绵错落的痴缠,和中国人含蓄却大胆至极的幻想。

白先勇版的《牡丹亭》在苏州真园林里粉墨登场的时候,我还翘首期盼来着,及至终于在北京上演了,倒没有去看。可能是逆反心理吧,先是报纸连篇累牍报道,又是电视上放,又到处在大学里开讲,连书都一连出了两三本,戏还未看,男女主角的脸倒熟了。报上说白先勇最终选了苏州昆剧团实现夙愿,是因为“选中了两位初出茅庐的新秀”,又亲自出马,“晓以昆曲传承的大义”,请动了“青衣祭酒”张继青和“巾生魁首”汪世瑜收徒,手把手教了一年,以及“这两个演员形象不错,但是基本功都不够,差到看不下去的地步”云云,自然最后是调教成功的志得意满。——不知是媒体传达不准还是我的理解有误,我得到的信息似乎是白先勇是从外表来挑这“青春版”的人选,所谓青春版演员自然要年青貌美,舞台自然要花团锦簇,可是且慢,这并不是搬演电视剧,眉梢眼角再有不足,还有剪接来补救。在我眼里,昆曲的精髓全在唱和身段手势,如果基本功一塌糊涂,一年最多练到身形流畅,若不是天才,唱功再突飞猛进也和大家差天同地。我的疑惑是,白先勇的宣传幻灯片和出的书焦点全放在男女主角的青春漂亮上,大桢特写可谓豪华,并没有说唱念做打,难道没有舍本逐末的嫌疑么。

怕期望太高容易失望,干脆没去看。后来听小船说女主角(唱杜丽娘的叫作沈丰英)唱得上气不接下气,男主角倒是不错的(唱柳梦梅的叫作俞玖林,白先勇说余秋雨喜欢沈丰英,他的太太马兰喜欢俞玖林,“马兰喜欢就不简单了,她既是名演员,又演过小生的。” ),舞台美伦美奂。这样看,终究还是值得看的,又扼腕。笑自己错综复杂的心事,这心事有一半是为《牡丹亭》多担待了的。 [Read More!]
08:45:00 - bar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