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b的不老歌

22 February

人家的猫叫卡夫卡


今天一早,Cathayan给我发信,通知我去观摩KGB的猫,说是非常像我家的波波。因为久仰KGB先生大名,立刻跑去看,吓了一跳,他那只猫简直像我家波波的兄弟。Cathayan说,看来波波一定是外国猫。以前我们也胡乱查过几本猫书,波波看起来很像挪威森林猫,我还不大相信,因为他是从小从人家的院子抱养的,一直觉得是只土猫。一看KGB的猫,姿势、神态都和他特别的像,这下相信是舶来的。

KGB的猫而且名字威武,叫作卡夫卡,我向Cathayan大发牢骚,说你看人家的猫叫卡夫卡,好不牛气,你看咱家的随便就叫了波波和咪咪。话说波波的名字,是听说妹妹将帮我们抱养一只小猫前我做了一个梦得来的,梦里见到一只肥大的花猫,大家都叫它波波,后来可爱的小黑毛团抱来了,就有了现成的名字。咪咪的名字就更凑合了,我在电梯里拣到瑟瑟发抖的他,想把他抱回家喂点吃的,Cathayan唉声叹气,说,既然抱回来了难道忍心再扔到外头流浪吗,我想想也是。于是咪咪留下了,为了逗流浪时被人吓破胆的他吃东西,我们殷勤地“咪咪”“咪咪”地叫着,后来想不到有特色并堪与“波波”相匹配的好名字(那时候水木上实行给猫起名叫“抹布”、“显卡”什么的,幸好Cathayan没有想到“Linux”),就干脆叫“咪咪”,其实他也是男的。

我跟Cathayan回家过年的时候,我爸从我叔叔家掠夺了一幅新裱成的字挂在我的客厅,上面是“清门宝胄诗书泽,嘉日投壶忠孝家”,我和Cathayan开玩笑说,应该给咪咪和波波改名“阿忠”和“阿孝”,像香港黑社会电影里的老大名字就名正言顺了(记得蛊惑仔系列里,任达华和万梓良的角色分别就叫“蒋天生”和“蒋天养”,很是喜欢了一番这对名字)。Cathayan却说,应该一个叫“诗书”,一个叫“忠孝”。

很佩服KGB先生的猫的名字的我们于是在MSN上为波波和咪咪起威武的洋名。Cathayan最喜欢的男演员是德尼罗,为了对仗,我一下想到了裘德洛。Cathayan说Law太文艺腔,不适合我们的波波,于是暂定咪咪叫裘德洛。Cathayan说,咱们愿意,波波也得愿意才行呀!噢,叫“德尼罗”和“裘德洛”来吃猫粮他们大概会不搭理。

后来我自己瞎想,真起洋名的话,在家里成天呼唤“裘德洛”的名字有点妖异,显得过分花痴,不如另起,突然想到,还有什么三个字的大号响铛铛过“占士甸”?!这下他兄弟的名字也有了——“占士邦”。

——难怪新生儿未出世,家里的大人就争着起名字,不但满足了控制欲,还展示了想象力。真庆幸我爸不是奇门影星的扇子,否则也学人家莱奥纳多的妈,叫我“达文西”,就大大的不妙了。
08:54:00 - barb -

21 February

主旋律


这两天都苦哈哈地泡在招聘会里看苦哈哈找工作的人,为了从这种苦哈哈的心境中解脱出来,我决定一定要看一个乐观主义的碟。恰好周六的时候买了《阿波罗13》,于是,我放好了碟大叫Cathayan和妈妈——我放的碟他们多半是不爱看的,Cathayan不爱看甜蜜爱情故事和男的搞同性恋,妈妈不爱看飞碟乱打架,好不容易找这么个雅俗共赏老少咸宜的,我不免由于终于可以提高影碟机的使用率而高兴起来。妈妈正坐在电脑前扫雷,很不情愿地问我“什么片子?好不好看?”我想了想说:“美国的主旋律电影!好看!”

《阿波罗13》里有美国演员里我最喜欢的汤姆汉克斯,有一直登不上男一线的熟面孔三张:Kevin Bacon(吉姆洛维尔)、Gary Sinise(未能登月的肯)和Ed Harris(杰克)。因为看了The Rock,我妹妹成了演坏蛋的Ed Harris的迷,要是她在家我一定要劝她不如迷《阿波罗13》里的他——他穿上了白色马甲演休斯敦的总指挥,别提多英俊了!虽然片尾说坚持要把三个太空人活着弄回来的酷酷的总指挥真人不久后就退休了,但我看Ed Harris那样子完全不像要退休的,正像是好莱坞红明星四五十岁还风华正茂的样子,他怎么就红不起来,真让人着急。

以前有高级经理给我们分享一个“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的培训(其实就是公司不能送大家都去参加培训,于是让培训过的经理给一般员工讲个梗概),找了7段音乐配给7种动物(大象、小狗、蝴蝶……),先分开放,再生硬地合在一起放,然后才放编辑好的交响乐,以说明team work的重要性。我看这招儿不灵,因为像我这样没有音乐细胞的人很多。公司还不如把大家集中起来,放映《阿波罗13》,只要太空船出问题,休斯敦的指挥中心就忙成一片,从太空人到坐镇的科学家一人一张小纸片儿飞快地拿铅笔验算航道数字,都特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一句废话没有,动作整齐划一。

当然美国不实行集体主义,也和我们公司一样实行汇报制度,老板不爽了也是要骂人的。这个很亲切,唯一不同的是,人家的老板骂得有道理,或者说,有作用。由于电路板爆炸,阿波罗13登月失败,最大的目的成了如何让三个太空人活着返回地球,由于氧气流泄,三个太空人转入登月舱呆着,可是登月舱的二氧化碳排不出去——因为他们用的呼气管是方的,但登月舱的排气管是圆的,而且圆的横截面比方的小。总指挥一拍桌子,向几个科学家大声喝道:总之你们必须想办法把方的塞进圆的里!这个例子还说明了美国的官僚主义,即便是在这样的科学技术中心,在技术人员堆儿里,也总有人不那么处处为target着想,得过且过的。

这个电影同时还“批判”了现代社会的一些怪现象,比如说阿波罗13发射没有人关心,美国人见惯不怪了,可是阿波罗13出事了差点留在太空里回不来,本来懒得转播的美国媒体和民众一下都兴奋起来了,太空人家门口立刻架起了转播机。朗霍华德总是这样,宏扬高大全的时候不忘记藏着阴霾的细节,提醒你,哦,英雄生活的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他同时是一个出色的指挥家,整个电影像部交织细密的交响乐,有时平静,有时热烈,有时陷入低谷,又在最宁静时冲向宏大的高峰。也只有这个才配叫“旋律”。《美丽心灵》也是这样一套,以致于我非常羡慕美国人有这么好看的主旋律电影,这两部朗霍华德的电影都很适合包场给中小学生看,一定可以激发民族情感、爱国心、学科学爱科学的精神和上进心,而我们小学时的包场却给看《少林寺》、《武林志》……

过年前在电视上看过一个Jake Gyllenhaal演的美国中学生造火箭的片子,October Sky。1957年人造卫星升空拨动了一个矿工儿子的梦。这片子现在看好不古老,日益走红的Gyllenhaal也很生涩,可是比起Good Girl里灰扑扑不敢负责任的成年人,我宁愿喜欢这个有梦想的小孩。梦想、希望、宏大、高尚、坚忍、友谊,我喜欢能唤起这些情感的电影。当然跟对现实失望没关系,我甚至一直觉得,庸俗琐碎的现实生活和这些伟大的情感不冲突,我们是因为这些情感才不那么失落地生活。

《阿波罗13》里演到,“全世界”都为三个差点羁留外太空的宇航员祈祷,教宗也在罗马祈愿,我突然想,中国人那时候在干什么?不用翻历史书,那是1970年。

时光飞逝,第一次看《阿波罗13》是九五年的事情了。朗霍华德的战绩在今日人才济济的好莱坞似乎不算突出,他曾经被评为影圈第四权势人物,排在斯皮尔伯格、卢卡斯和卡麦隆的后头——现在大概已经排不到这个位置,光是老当益壮的伊斯特伍德都快把他的成绩追平。可是他对于我是一直难忘的,尤其是二零零二年为了见到Nash而临时抱佛脚看到《美丽心灵》。

虽然在传记片上显示了天分,他却不是高大全的爱好者,不过他的别的电影我只看过《美人鱼》——为了汉克斯。他还拍了How the Grinch Stole Christmas,这下我们就明白,他的sensitive打哪儿来——只有目光广阔,欣赏力全面的人才能感受并喜欢生活,才可能让什么英雄形象啦集体主义啦表现得可信。

听说朗霍华德生活幸福,和老婆高中就谈恋爱,到现在还过得不错,有四个孩子,每个孩子都以他们出生的地点命名,比如什么什么客栈的名字之类。他的《荒野寻踪》被记者质疑的时候,他也不高兴,没面子。不如让我来揣测一下一个成功的传记片导演事业成功、家庭幸福之道:1.喜欢宏大,向往英雄主义;2.有童心;3.热爱生活的凡人。再一看,真的做到这三条,事业不成功,也很幸福。
08:53:00 - barb -

18 February

还乡记


本来回农村时无所事事,彻底闲呆着的,回来后却发现记忆很鲜明——对于容易忘事的我很少见,后来发现Cathayan写了回乡记,把我知道的都说了,那我只好把胡乱拍的几张照片秀一秀。

在村子好玩的地方肯定不在家里,家里太冷,生了炉子煤气又重,Cathayan还不如我习惯,老是头疼地宁愿站在院子里。

穷极无聊出去溜达了两回,第一回是初一拜完年,Cathayan和三弟领着我到家里的老窑洞去看。因为久未住人,老窑都塌了。窑洞是倚山一层层建的,因此站在上一层低头可以看到脚下一整个别人家的院子,Cathayan说小时候还有小女孩从天而降,掉进过外婆家的院子。不过那天我们没带相机,没有拍下来。即便带了,大概也不舍得拍,老窑洞土崩瓦解了,总是很心酸的事情。后来拍了个别人家的旧院子。

第二次还是因为Cathayan头疼,初二又带我出去遛,先是走到前年夏天去过的花生地,冬天当然是光秃秃的一片,后来又听我的,去外婆家门前。外婆是大前年过世的,外公接到了大姨家,老院子自然空了。初一去的时候,我看着土墙很眼熟,Cathayan说“这里你不认得啦?”我后来想起,是因为当年绿油油的大丝瓜没有了,所以我不认识了。这回我扒着门想看看里头极其茂盛一米见阔的芦荟怎样了——肯定是死了,但是就是想看。外婆有green finger,她种的芦荟张牙舞爪非常威风(绝对比盛过所罗门王最盛时的百合花还要茂盛),给了我一颗小苗,种了二年仍然半死不活,惭愧煞。外婆就是在这个院子的窑洞里给我讲,Cathayan小的时候是如何绕着大床跑着玩的,门口小屋的墙上贴着无数奖给“XX村小学生Cathayan”的奖状。现在外婆不在了,大门锁住,瞧不到芦荟枯萎的影子。

门口停了辆拖拉机,Cathayan告诉我,别看外婆家门窄,却刚好可以进一辆拖拉机,是公公的设计。家里的新房子也是公公设计的,不过这个大门槛和别家差不多,一样走威武雄壮的路子。

站在外婆家门前的空地上,可以望到远处的高坡,这里叫“岭”,其实跟那个山字旁无关,一样是黄土,凹地是“沟”,Cathayan和弟弟们小时候都在里头玩。记得Cathayan在学校时曾经提起晚上孤身经过这个沟会觉得很可怕。

空地旁边有小片的地,留着一片枯杆儿,Cathayan问我是什么,我若是仔细看了,一定知道那是棉花——有的空壳棉桃里还留着一丁点絮絮。我回家给妈妈放照片时,还问妈妈知不知道是什么,妈妈立刻给出正确答案,上一辈确实不像我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我们继续漫游,土路走着比柏油路舒服太多,因为有弹性,走很久也不会觉得累。我觉得这样的路Cathayan可以走一天,跟我逛商场一小时就叫脚抽筋。转过一个土墙拐角,见到一片别人的窑洞,可是还没走近,看窑的小狗就忠实地狂吠,把铁链子抖得哗啦啦响。窑洞上二层的小孔,是解放前防土匪了,来了匪人,就把大门关死,人跑上二楼,小孔可暸望可打枪。

为了不再骚扰小狗,我们换个方向走,见到土坡木门,有点柴门竹扉的古趣,但放在现实里住人的环境其实有点破败。


看到一处小石径,也拍下来,这在全是土路的村子里还很少见。转过去有一幢老房子的侧墙,也破了,仍然看得出新建的时候是很漂亮的。

还看到有人家养的驴,Cathayan疑惑说,那家的大青驴怎么一直养着,后来听说是已经换代了。我挺喜欢驴这种动物的,不知为什么被叫“蠢驴”。猪也被叫“蠢猪”,事实证明猪是很聪明的,尤其是鼻子灵敏,比狗的嗅觉更值得依赖。我们经过了一家的猪圈,过年了贴对联喜气洋洋,猪圈也给沾点热闹,对联上的字据Cathayan说,是“科学养猪槽头旺,猪肥又胖肉又多”。

遛完了回到家,就只剩两件事了,按猪八戒的歌就是“吃、吃那个吃哪;睡、睡那个睡”。我们还住在当年结婚时的新房里,被子也是当时的新被子。被里是我最喜欢的粗棉布,我认为绝对比小说里的四百支纱舒服,那天然的粗糙感擦着皮肤非常舒适。被面一红一蓝,都是非常明亮喜庆的颜色,我很喜欢。最有趣的是,那面红色团金龙的被面上还整整齐齐绣着字,大意是“杭州老九绸缎被面,288元一幅”云云。临时时公公让我们带一床被子回来,我们一想,北京的家地方浅窄,哪里塞得下!

Fanfan和我说,回了家什么都提了,就是没提吃的。其实我们净吃饺子了。村子里不习惯年三十吃丰盛的年夜饭,反倒是初一中午大吃一顿。虽然是冬天,这里却习惯吃凉菜,尤其是一道凉拌藕,酸甜微辣的味道,几乎家家可以吃到。藕在这里叫“莲菜”,又白又嫩,真是脆极了鲜极了,不知比城里的好吃多少倍!我们吃的热菜一律由公公掌勺,公公想着法儿的给我们换花样,常常是一道菜吃剩了下顿饭不给端上来,又弄一些新菜。其实我们在城里吃的哪有这么隆重,我常常一道菜给Cathayan吃三顿。

我还没过门婆婆就去世了,虽然家里除了奶奶没有女性长辈,公公却很细心地照顾我们,梳妆台上还专门放了梳子,我想尤其是细心地照顾我,因为我第一次洗手时香皂盒里还是块圆皂,第二次去就换上了一块新的舒肤佳。牙刷杯子里也是新的佳洁士,而看电视广告时发现公公平时用的其实是脱而敏。一般干活也不用弟妹和我动手,都是二弟三弟抢了做的,弟妹带六个月大的小妞妞,功劳大大的,只有我吃白饭啦。最后终于给我找到事做——我在家里热爱的一项事业是包饺子,第一回有奶奶弟妹一道包,第二回我一个人就够啦,Cathayan在旁边帮忙(一直怀疑是凑热闹),下列饺子,右边是我包的,至于左边的,就不用我透露了吧?
10:52:00 - barb -

15 February

躯体率先不朽


过年从家里回来,原先想写个“回乡记”——不是“夜来幽梦忽还乡”的乡,而是真的乡下,Cathayan家在一个叫“山头”的村子,我们要搭了火车再换火车、再搭汽车才能到。因为这番折腾,我们犹豫半天要不要带电脑,甚至连DVD都挑好塞进专门的套子,最终还是因为这番折腾而扔下了。我挑的碟是迪卡普里奥、马尔科维奇的《铁面人》、Reese Witherspoon的《情归阿拉巴马》、《生化危机:启示录》和一个叫Honey的跳舞片,下定决心去娱乐的,Cathayan挑的是魔戒三部。记得还是学生时,我们曾对他家的苹果园表示兴趣,他就说,城里人进村新鲜感超不过三天,一般第二天就觉得没意思了。我之前去过他家三次,第一次没有呆到三天,另两次一喜一丧,没有功夫闲呆着,这次想为了这个可怕的预言做准备,不能带碟,就带了两册梦枕貘的小说《阴阳师》。没料到的是,最后小说没看完,倒和CG打上了交道。

一路辗转,并看亲戚,终于在年三十下午抵达目的地。没想到家里那么冷,虽然没有暖气,印象里一向比北京暖和的。这下要了老命,白天和外爷奶奶一起围着火炉取暖,晚上就缩着身子钻进土棉布的大厚被——这种土棉布很粗很厚,贴着身子非常舒服,美中不足是吸潮,遇冷空气更冷得像冰。读日本鬼故事的雅兴只好做罢,我连手都不舍得伸到被子外。家里的活都叫公公和三弟包办了,因为没事做,我只好大睡特睡。

初一到村里亲戚家拜完年,Cathayan和三弟带着我去看家里的旧窑洞,因为没人住,塌得很厉害了。又去了外婆去世前住的老院子门口,望了一会儿沟里,三弟和Cathayan说,他们小时在那里那里钻过洞、掏过鸟、打过蛇……这冷冰冰的空气格外清冽,好象密布了水分子钻进鼻孔,好不受用。

新鲜感到此结束,剩下就再没什么事了,除了有时逗二弟刚六个月的小女儿玩。不会说话、走路的小孩在这里一律叫“毛孩”,咱家这一个特别乖,不爱哭闹,也不爱坐着,最爱让你扶着她的胳肢窝拿小胖脚站在你腿上跳,她的小腿真有劲儿,不断地往上蹦啊蹦,反倒是咱们大人招架不住,纷纷败下阵来,换了一个又一个。我不禁自做多情地想起Billy Elliot,她以后一定喜欢跳舞,虽然二弟和弟妹一定不肯让她干这行的,但有这么个爱好岂不美哉。

到了初二,二弟一家也走了,他是外科医生,初三要值班的。这下惨了,百无聊赖——幸好三弟的电脑来救驾。我想起第一天二弟戴着耳机看片子,就找来看,这一看不要紧,一下跌进了3D的魔掌。

我们一起看了The Incredibles,皮克萨出品。要说Pixar真也牛气,Shrek、The Incredibles、Shark Tale部风格不同,却都那么有趣,制胜法宝是“颠覆”,正合Cathayan的胃口,我就屁颠儿屁颠儿跟着凑热闹。

我后来又专找二弟看的那个片子看了,原来是《女神陷阱》(Immortal Ad Vitam),你看,人人希望自己所爱的万世流芳,迈克写小肯尼迪是“不朽”,Enki Bilal也希望他的太阳神成就永恒。会流蓝眼泪的吉儿在玻璃上写了两个“man”,加上“wo”成了“woman”,加上“hu”成了“human”,倒是为母系社会想到了好标语,可惜和电影对男性力量和美的颂扬恰好背道而驰。希腊、埃及的神话和未来世界的重金属风味交错在一起,导演的蓝图画得过于宏大以至我的脑袋也和电脑上的时空一样阴差阳错,Enki Bilal的原著叫“诸神混乱”,可不是!

差点和这个片子失之交臂。我在影碟店看到这个碟,问了一下,爱好严肃艺术片的二老板轻描淡写地说,就是那种CG电影,我就放下了。传统的电影爱好者恐怕都不喜欢儿童片之外的3D,《最终幻想》得到的好评和《第五元素》都没法比,这种恐惧就像有声片取代默片前的阴云密布,虽然阴云散去太阳露出金光,活跃的默片大师差不多只剩下卓别林,但3D怎么同!3D是机器取代了人,其恐怖比I, Robot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盼望电影是因为电影里有像我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幸好看起来这一天还很远很远,因为即便是Enki Bilal也用了真人,那个男孩子叫Thomas Kretschmann,他演的是掉入未来世界的尼可波勒,被谪的太阳神何若斯(Horus)在人世试过的第7个肉身。何若斯触犯天条(这又有意思了,太阳神尚且犯天条,那天又不知是什么),必须在7日内找到一对男女孕育后代,再回去受死——神也得延续香火无后为大?这真比任何最新工业设计都更人性化。于是,何若斯找上的男人是尼可波勒,女人是吉儿。他和他边吵架边和她上演暴力、征服和爱情(可疑的),最后何若斯完满地返回天庭——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金字塔。

你说Immortal是一部情欲之作也行,虽然暴露镜头并不多,但是人、兽、神,男男、男女的欲望拧成旋风纠缠不清,哭、笑、愤怒、蔑视、固执、争吵……都是欲望。Thomas Kretschmann的某几个侧面真是英俊,却赶不上那个人造的神话何若斯。电影开始的时候,金字塔悬浮于半空,墙壁上探出鹰头人身,他在击毁两架战机后纵身一跳,高大壮硕的躯体标准倒三角,像一记神话跳进人间。然后全片的主角就是他了,不记得鹰头什么样子不要紧,你一定记得他那个黄金一样的身躯,导演对他的偏爱简直到了固执的地步。

不知什么缘故,我所记得的雕塑和绘画,惊心动魄的人体男性远比女性多。何若斯和诸神的形像明明是埃及式的,你却一定想到希腊的雕塑,丹纳说,希腊人认为肉体自有肉体的庄严,他们把肉体之美看作神明的特性,导演的确为何若斯的身体赋予了尊严,并附加无声的歌颂。再看故事,它甚至是男权的,它把吉儿说得像刚出世的婴儿,懵懂无知,挣扎最终化为顺从,大概百分之百的女性观众看了要不高兴的。可是它真像卢本斯的画,尤其是那幅充满暴力、色欲和刺激,令人难忘的《罗西普的女儿被劫》,丹纳形容卢本斯说,“所以在他描绘的鲜艳洁白的裸体上面,在肉欲旺盛的血色上面,在毫无顾忌的放荡中间,尽量炫耀生活的富裕,肉的满足,尽情发泄的粗野的快乐。”这不就是Immortal?

农村的生活很宁静,尤其当大部分年青都去城市里打工、村里只剩老弱病残的时候。过年也全无想象中锣鼓喧天的热闹,有人放炮仗,不多,三三两的,我还点了一只二踢脚。在这种情景下看了Immortal真是有点奇怪的事,难怪我以前的老板老说在中国时常想到的一个词是surreal。

后来又在三弟的硬盘上陆续找到《生化危机》(Resident Evil)和《时空悍将6.7》(6.7 Virtuosity)看,不过巫山已过,再看什么都不会有更大的刺激了。
08:50:00 - barb -

12 February

把青春抛得远,和春光暗流转

1.先扯些别的

我对《牡丹亭》一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热情,其因未知,也可能像古代书生借宿恰逢小姐游园,片刻的怔忡惊艳,从此一辈子痴缠——从听到那一句“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起,我就彻底晕菜,像磕了药,上了瘾,甭管是什么载体,只要沾上“游园”、“惊梦”这样的字,一定要多看两眼。曾经在人流汹涌的地铁过道盯着一幅《牡丹亭》的海报好几秒,不是不花痴的。

看电影这么多年,很少遇到香港的杨凡这样的导演:导的戏让你边骂边看,骂完了也不按STOP按钮,坚持着看下去。这多亏他“唯美”的名声,大概他也是很有赏美之心的,比如《新同居时代》推广一下“寂寞的心俱乐部”,《美少年之恋》发掘吴彦祖之类,但是他的审美观图有其表,一旦把个人的口味放大到大屏幕上,一不留神就露破绽。扯到他是因为他导演了《游园惊梦》,请来宫泽理惠、王祖贤和吴彦祖上演多角关系的荣衰大戏,可是[皂罗袍]、[山桃红]、[步步娇]唱遍了,男女、女女的关系还是理不清。杨凡出没出柜子不清楚,不过这么一场一场戏地欲盖弥彰,观众们可受不了。我尤其受不了在我心中有限温存、无限心酸的游园惊梦成了挂羊头卖狗肉的大幌子,过河拆桥的桥,被杨凡的不知所谓气个正着,哭诉一下。

另一件事是为了电影的缘故翻回头去看白先勇六几年写的小说《游园惊梦》,里头钱夫人是昆腔名角儿,号称“蓝田玉”,钱将军“就是为着在南京得月台听了她的“游园惊梦”,回到上海去,日思夜想,心里怎么也丢不下,才又转了回来娶她的。”最后钱将军死了,钱夫人再没场面可撑,在窦府里只说嗓子哑了,结局有些忆昔富贵荣华,风流云散的意思。

到后来,不用说也知道作者多么迷恋这出戏,去年“青春版牡丹亭”的宣传轰轰烈烈,紧锣密鼓,我看到的地铁海报就是它。报纸采访白先勇,说是他9岁时随家人看了梅兰芳、俞振飞的游园惊梦,“当时我并不懂戏,可就在美琪大戏院,《游园》中那一段婉丽妩媚,一唱三叹的《皂罗袍》,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中,以至于许多年后,只要一听到笙箫管笛响起就不禁怦然心动。”

汤显祖写《牡丹亭》是1598年,四百多年过去,这[皂罗袍]不知惹动了多少人的回忆。临川四梦偏偏是它流传最远最广,且有愈唱愈勇之势,大概是因那人人共此的心事,“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这相思何必狭隘到单单对人,更是杜丽娘那“花花草草由人恋”,更是“几人相忆在江楼”;这相思又何妨狭隘到单单对人,像李太白把酒问月,“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只剩下亮堂堂光灿灿相思不朽,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相思皆如此。

都叫汤显祖是中国的莎士比亚,这一比倒看出名气大小。莎翁固然伟大,《牡丹亭》却比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事更对我胃口,语言的原因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它包含的那缠绵错落的痴缠,和中国人含蓄却大胆至极的幻想。

白先勇版的《牡丹亭》在苏州真园林里粉墨登场的时候,我还翘首期盼来着,及至终于在北京上演了,倒没有去看。可能是逆反心理吧,先是报纸连篇累牍报道,又是电视上放,又到处在大学里开讲,连书都一连出了两三本,戏还未看,男女主角的脸倒熟了。报上说白先勇最终选了苏州昆剧团实现夙愿,是因为“选中了两位初出茅庐的新秀”,又亲自出马,“晓以昆曲传承的大义”,请动了“青衣祭酒”张继青和“巾生魁首”汪世瑜收徒,手把手教了一年,以及“这两个演员形象不错,但是基本功都不够,差到看不下去的地步”云云,自然最后是调教成功的志得意满。——不知是媒体传达不准还是我的理解有误,我得到的信息似乎是白先勇是从外表来挑这“青春版”的人选,所谓青春版演员自然要年青貌美,舞台自然要花团锦簇,可是且慢,这并不是搬演电视剧,眉梢眼角再有不足,还有剪接来补救。在我眼里,昆曲的精髓全在唱和身段手势,如果基本功一塌糊涂,一年最多练到身形流畅,若不是天才,唱功再突飞猛进也和大家差天同地。我的疑惑是,白先勇的宣传幻灯片和出的书焦点全放在男女主角的青春漂亮上,大桢特写可谓豪华,并没有说唱念做打,难道没有舍本逐末的嫌疑么。

怕期望太高容易失望,干脆没去看。后来听小船说女主角(唱杜丽娘的叫作沈丰英)唱得上气不接下气,男主角倒是不错的(唱柳梦梅的叫作俞玖林,白先勇说余秋雨喜欢沈丰英,他的太太马兰喜欢俞玖林,“马兰喜欢就不简单了,她既是名演员,又演过小生的。” ),舞台美伦美奂。这样看,终究还是值得看的,又扼腕。笑自己错综复杂的心事,这心事有一半是为《牡丹亭》多担待了的。 [Read More!]
08:45:00 - barb -

04 February

彼岸花?


彼岸花这个名字实在是用滥了,我老怀疑它最先是一本英文书或一部电影名的音译,这是华洋杂处的香港作者们惯用的手法,像《忽而今夏》,我疑心是从Suddenly, Last Summer脱胎来的,而《邻室的音乐》和Music from Another Room到底谁先谁后,也让人犯迷糊。最近还看到有人拿“日出前让恋爱终结”做书名,比王家卫安排男主角在电影里嚷一嚷更有煽动性——其实他说的一首歌,不知日本女作家的《田纳西华尔兹》是不是也一样?

林夕在《彼岸花》里写“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我站在海角天涯……”彼岸原来也是天不吐,想象去得到身体去不到的地方,在失意人的心底徘徊——有的人一辈子是失意人,甭管睡几百支纱的床单喝几十箱香槟,多得这些老不快乐的小王子,在我们辛苦挣钱吃饱喝足之余闲情偶寄的时候,提供一点辛酸的浪漫。浪漫当然是不可作实的,我一直以为天涯海角在海南岛,但李志毅的《天涯海角》非把它搬到英格兰的一个岛,那岛是海盗归处,海盗的后人穿裙子吹风笛……结果我们的女主角煞风景地幡然醒悟,心乡不在别处,香港的高楼大厦噪乱人群才是家。

为什么彼岸开出的一定是花,而不是枳?幸好给我碰到两个完美的例子,满足了美好的愿望。去年11月,去看法国印象派“绘画珍品展”,当然真正的珍品都没来,也有意外的惊喜,像在印刷品上了看了多少遍都嫌乱的那幅莫奈的《蒙特戈依街道》(La rue Montrgueil,1878),原作竟然那样火热艳丽,宝光飞溅。电视上说好多人搭着飞机火车从全国各地跑来看画展,接受采访的人说,不辛苦,总比去法国一趟容易些。我突然想起张五常说林民眠,林搭到了印象派的末班车,自巴黎到香港,把“印象”挥散成国画绝技,一九九一年林风眠去世,“印象派终于太古城”。

另一朵花也是开在香港,刚自迈克的书上撷得。彼时的女侠,临老还担起碧眼狐狸的重任,郑佩佩,当年邵氏力捧的女星,我最早看到她还不是电影,是刚开办的StarTV。她在美国的中文电视台主持脱口秀节目,满座的老弱病残观众,记得有一个话题是老年公寓,我当时不知道她当年的英名,却觉到那个节目的凄凉。怀旧的李安给她的机会真是熨贴,二十年前的侠女江湖踏遍诡计多端,姜还是老的辣,皱纹管皱纹,却依稀还是当年那张娃娃脸。

迈克看到的不是她的电影,是她写的书《戏非戏》。刚开始还以为是隐恶扬善的回忆录,后来发现,“这一本原来鹤立鸡群,得罪人的频密度就算不比称呼人高,肯定也等量齐观。从前《南国电影》和《香港映画》致力装潢的漂亮门面,灰水唰唰褪掉了,真面目纵使并不可能尽情披露,起码揭示了某些耐人寻味的谜底。”

又说,“那种冷冷的幽默感,分明是‘母狗学院’的看家招式,素来只传授入室弟子,菏里活明星得真传的以贝堤?戴维丝(Bette Davis)为表表者,没想到亚洲也有人练得这么出神入化。”

有说是蓓蒂戴维斯和她的名片《慧星美人》里的Anne Baxter不和,结果Baxter被送去角逐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结果落选,Baxter后悔道:“我错了,我该去拿我的女配角,让蓓蒂去抢她的女主角。”结果戴维丝一听,说:“哈!她能吗?!”她亦以这种尖酸冷语刻薄了她的宿敌琼克劳馥、娱乐了她的观众们一辈子。

看到网上有文章颂扬凯瑟琳赫本,说奥黛丽赫本是“超尘拔俗”,英格丽褒曼是“端庄”,格丽泰嘉宝是“冷艳”,玛丽莲梦露是“性感娇憨”,伊丽莎白泰勒是“美丽”……惟独分给蓓蒂戴维斯的是“伟大”,一点儿性别倾向都没有的形容词。除了无数冷言冷语,戴维斯还有两句著名的格言,一句是“工作、工作、不停地工作”,另一句是,“我们到头来都注定要孑然一身!”

回到郑佩佩身上,发现这也个活到老做到老的劳模典型,三不五时地看到她这里拍戏那里出席颁奖礼,携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笑容不算数,只有当你看到她写的话,才见到陈年的风霜。

从迈克书里看到她写乔宏和他太太,“他们夫妇是那么积极地在传教,尤其是小金子,有时候给人一种错觉,像是在拉客一样。”写洪金宝,“也没有听说他恋爱,就已经听说他儿女成群了。”又写胡燕妮康威之恋,“可是他到了香港不久就谈恋爱了。谈恋爱也无所谓,邵氏公司上上下下,谁不在谈恋爱……何况邵氏又是一个大家庭,大家都住在宿舍里,更是近水楼台,年轻男女在一起,不谈谈恋爱还能干什么呢?”

——不经过风霜,哪用这么泼辣?最近有一系列的怀旧纪录片,有一辑叫《丽影倾情》,说的正是邵氏“大家庭”当年的春光,李丽华、林黛、何莉莉、乐蒂……郑佩佩被请出来专访,也不怎么打扮,似笑非笑,口头和笔头一样利落,凌波和她比起来,是富贵华丽得多了,那种夸张的美有点过气,益发脱节于这个时代。

《大醉侠》演过了,金燕子威风凛凛,年青时没有惊天动地地美过,老了也不显得格外红衰翠减,戏路越拓越宽,只怕就连讲一句相同的“我们到头来都注定要孑然一身”,都带着“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无赖和爽快吧。
08:43:00 - barb -

01 February

大反弹


最近都没看过这么平庸的片子,The Big Bounce一碗水端个平,波澜不惊。看一会儿干一会儿别的,结果用了一天才看完。原先吸引我的是那张封面,夏威夷的碧海蓝天椰林树影捧出一群穿大花衬衫的老少爷们儿,尤其是摩根弗里曼这个老戏骨,可是没想到他连稀松的片子都是认真稀松,外加可怕的Owen Wilson和查理辛——当然不是长得可怕,十几年前查理辛还是帅哥一名,插科打诨了这么久,人还没有红,珍珠都黄了。Owen Wilson呢,好好的一个男青年,干什么非要把他逼成一个演员。星星在《喜剧之王》里拿着史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的自我修养》大叫“我是一个演员”的样子我见犹怜,可是如果都像上述二位这样的演技和运气,那什么都不用说了,老老实实做“死跑龙套”的吧。

大概虎头蛇尾的结尾就是片名所指的bounce,老实说,100多分钟的酝酿和计划时间可够长的,造成了希望越高失望越强的结果,弗里曼这个坏人坏得莫名其妙糊里糊涂,Wilson这个聪明仔不太像靠自己的头脑,倒更像是老天给面子。比起来,一样有无聊的上半截,Wild Things才算真的出人意表,货真价实的surprise。The Big Bounce是Elmore Leonard的小说改编的,1969年拍过一次,已经反响平平。这次的导演是George Armitage——他虽然有不少不怎么样的作品,但《矮子当道》(Get Shorty)毕竟再次拉来Travolta和瑟曼拍到了第二部,大概说明原书实在不适合改编成电影。可惜了两个有趣的译名,一个是《夏威夷金钱游戏》,一个是《碧波荡娃计中计》。前者像来自粗糙莽撞热血沸腾的八十年代,后者像《老千计状元财》和《桃色公寓》走错了时空。

支持我看下去的,一是有头有尾的完美主义习惯,二是夏威夷的美景,电影毕竟不同旅游风光片,不能光是一个又一个地攒镜头,有一段故事情节再突然出现一片落日或是波光,格外惊心动魄。50 Fist Dates也是在同一个天堂,不惜做丑做怪的亚当桑德勒,水蜜桃一样丰腴诱人的德鲁巴里摩尔,爱情明显比阴谋更适合这个夏日之城。

我喃喃地说,世界上难道还有比夏威夷更美的地方吗?Cathayan说,当然有!

那是小学生麦兜最大的憧憬,“马尔代夫,坐落于印度洋的世外桃源,蓝天白云,椰林树影,水清沙白,七彩缤纷的珊瑚,目不暇接的热带鱼群,充满着赤道活力的原始海洋,远离繁嚣,体验热情如火的风土人情……”,这就是人间天堂的马尔代夫,也是我和Cathayan还没做完就成泡影的一个梦。
08:00:00 - bar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