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b的不老歌

28 December

剃头二记

在本剃头挑子的唯一顾客流失后(嫌剃的难看、剃的太慢、理发师脾气暴戾服务态度差……),终于发掘并巩固了第二个(并且在可预见的未来唯一的)顾客,那就是鄙人自己。

在做这个战略性的决策之前,也做过长期调研。首先当然是价格,一般剪女式无论长短四百到五百(同人民币);其次是市场供给和性能,除了只会剪金发棕发的本地理发师,也有一个名闻遐迩的越南理发师——他最爱把搔首弄姿的靓照贴到古斯塔夫广场他们店一带,能剪黑发,能达到北京露天剃头挑子水平;再次是需求,我肯定比起一个剃完也不会飞的发型,我更乐意多配几副眼镜,少剃两次配个胶框儿的,少剃四次配个金属框儿的……总之在一次次委琐的心算过后,我终于下定决心抄起剪刀自理。

一开始还给了某同学一个报答我的机会,让他帮我剪后面长的,自己剪刘海。没想到此君公报私仇,一剪子下去,中间的一绺少了半截——梳成马尾掉下来,披着头发则撅出来,花了两个月时间费劲心机掩饰才长回来。下一次铁了心自己上,某同学负责三百六十度观察剪没剪齐,哪儿下手不够重,起立体镜子作用。

我的头发的特点是又多又硬,因此主要的工作84剪短而是打薄,刚好从脖子底下掏着剪。作为一个右撇子,右边的头发顺手就剪好了,乖乖地往下巴弯。要命的是左边的剪出来也乖乖地往同方向弯(谁让你只会一个手势!),变成了一顺子。我对镜子里的自己说,一分钱一分货,认了,开始打扫。这才发现我们付的理发费不只是手艺钱,恐怕一大半是收拾头发的琐屑麻烦,满地头发茬子,又扫又擦又吸尘不算,还一身扎扎痒痒的,抖完又洗,折腾完了三魂去了七魄。剪头发时穿的衣服洗过两次还觉得扎,再也不想穿了。

第二天去上班,迎来意料中的友邦惊诧,没想到竟然间有一片叫好,尤其是高格调的双鱼妹玛丽亚,说我喜欢你的新发型哟。我这才想起来咱们东方有位时装教主玲姐(川久保玲),894靠这儿多出一块那儿缺一片威武西方的么。

昨天去血拼,试衣服的时候头发老遮住脸,搞得跟漫画威龙里的元华似的,回来就下定决定要理发。痛定思痛,不能再搞得象头两次那么狼狈了,尤其不能毁衣服(统共没两件),于是一咬牙一躲脚,做了一个不入流的决定。关在卫生间里,清场,屏蔽闲杂人等,光着剪。记得有个海明威的写作秘诀是写的时候站着,必然写得短而精辟,这剪头果然也是,光着剪效率超高,CdG破口袋式也难不倒我,剪完了当然是非常好收拾,一淋浴一擦地搞定。

不爽的是,为啥人家就能想着 “裸身裹着毯子,在露台听完所有积攒的podcast” 咁香艳咁浪漫,我却只能裸身和头发搏斗咁世俗咁悲壮:cry:

06:53:40 - barb -

22 December

勿念

请担心我的同学都别瞎操心了,尤其是那谁谁和谁谁。我还不认识比我更会照顾自己的人呢。

首先虽然暴雪,但是并不特别冷,还赶不上北京最冷的时候,更别提呼和浩特了。积雪晶莹丰润,我眼睛吃冰淇淋还来不及,正好迎接白色圣诞。并且我身穿两件UNIQLO羽绒服,内套瑞典手编厚毛衣,头戴印度毛线帽,脚蹬防水保暖靴,手戴中国产皮手套……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摩登威虎山look,只怕热不怕冷。

其次工作虽然忙乱,有老大听我倾诉帮我坐镇。昨天和伦敦大佬通过话了,得到画饼一张,留待明年分说,我正巴不得先过节呢。后天起放假,圣诞留在瑞典,间或哥本哈根一游,去罗马过新年,只会暖不会冷。

再次……现在好有节日气氛呀,C同学买了传统星星灯摆在窗台上,兼红烛若干,红花两盆。同事们不遗余力送上过节贴士,诸如平安夜下午三点一定要看传统节目唐老鸭(相当于春晚在中国的收视率)、圣诞节清早七点去圣彼得教堂听音乐、去哥本哈根的Tivoli游乐园外的纪念品店window shopping节日限量版、煮圣诞酒glögg一定要放杏仁和葡萄干……

前天收到两位金发美女同事约瑟芬和特蕾丝及其可爱老公们送的一大篮圣诞食物,计有:
圣诞面包一条
无花果干一包
土产姜汁可乐二樽(手写标签:冷喝)
冻肉圆一袋
红卷心菜一罐(手写标签:配肉圆土豆热吃)
洋葱酱一罐
胡萝卜碎一罐
芥末泥一罐(手写标签:配三明治和白煮蛋冷吃)
花式点心一盒
姜饼干一盒
姜饼屋材料一套(叮嘱:自己搭屋子哦)

今天另收到特蕾丝手造圣诞糖果一盒(拖肥、巧克力球),以及要离职的同事杰西卡的熊抱和眼泪。

此外还差点收到约瑟芬的婆婆一名——她一向和婆婆合不来,但婆婆是寡妇,不接她一起过圣诞实在说不过去,还非得“享用”她做的传统圣诞菜(以难吃的火腿主打),正发愁,热心给我“如何过个地道瑞典圣诞节”建议的其他同事们一拍脑袋,说不如你把婆婆送到巴巴拉家过圣诞……



19:19:04 - barb -

16 December

惘然与枉然

这不算交作业,实在因为记性差,想到一笔记一笔,也算事情没白做。

《色戒》出乎意料的枯燥,味同嚼蜡。上一次看李安的电影是《冰雪暴》(The Ice Storm),虽然是没啥情节的标准文艺片,却有很多耐人寻味的小片段,小演员也各有各精彩。《色戒》呢,从故事到情节,从演员到场景,没有一个圆融顺溜的地方,不能挑逗人的感情,反而挑战人的智商。

大学生一相情愿杀汉奸,本来是一个荒谬的故事,登在报上是奇闻一件,毫无道理可言。电影却拍得公仔画出肠,前因后果交待得一清二楚,成了一段乱世儿女情,走的是三流言情小说的路子。

我虽然不粉张爱玲,也没看过原著,不过我相信如果张奶奶就这点德行,不可能迷倒我的偶像一辈子。对自己偶像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先从四个太太打麻将就觉得假,那种虚张声势,乍喜乍嗔,有一种捏造的硬紧。易太太敢把这么个青春少艾留在家中?王佳芝莫名其妙失去童贞,那种不甘心尚未纡解(三年后甘愿冒生命危险再淌混水应该是心理上的后遗症),竟然就飞快地投入性解放,爱上了目标,搭上了性命。张爱玲会写出这种盲张飞?对方呢,一个杀人如麻心理变态的汉奸,上了几次床,听了几次小曲,就堕入情网敢和情人过上小日子(公开出双入对买钻戒)。事败后公事公办杀无赦好不容易恢复常态,偏又让他肉麻地坐在情人坐过的房间流连怅惘——编剧比易先生病得不轻。

可怜梁朝伟——我这几年不大喜欢他,可是他实在是这个戏里唯一演得的一个,阴沉而内敛,老而粗糙,但是作为易先生还是太型了一点(连逃命都逃得漂亮一些),好象是特为三流言情小说讨个说法。汤唯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演员,她也不是美,也不是不美,也不是不会演戏,也不是会演戏,常常是介于这四者之间,一会儿往左偏一点,一会儿往右偏一点,让人替她担心。最可怕的是两对活宝,王力宏和庹宗华,那种七情上面,真台湾,真可怕——在花絮里看到庹一脸惊恐的表情,好象非提醒观众这是三流言情剧不可,难怪被导演剪掉了。

三段床戏尺度很大,这点还是很佩服李安的,能让演员那么言听计从身体力行。因为上下文太枯燥了看到床戏耳目一新,其和故事脱节的程度犹如天外飞仙——我最不主张床戏,不是因为道德水准高,而是床戏太容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赤裸裸一堆肉回到假惺惺的布景里,再扎眼不过。这么喜欢诠释“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阴道”,去拍毛片好了(没有贬低毛片的意思),说不定张奶奶还要更欣慰一点。

本片唯一可歌可泣的王佳芝的旗袍,我瞅着比《花样年华》还要美一些,尤其是开头一件天青渐变色的——电影的美术不怎么样,只有戏服标青,特地查了一下原来是叶锦添早年的师父朴若木(Lai Pan)设计,《红玫瑰白玫瑰》、《胭脂扣》、《阮玲玉》都是他的作品,姜是老的辣。

从前因为没打算看电影,先看了几篇评论,其中苏友贞在《当王子爱上女巫》里的几篇最好,她抨击龙应台和李安(虽然她自承李安粉丝),朴素直率,有理有据,及时地提升了张奶奶的格调。惘然与枉然是她说的话:

“但这终究只是一个她想说服自己而生的幻象!那‘苍白清秀’的易先生所沉思着的,是自己过去的猎艳经验,完全与她无关。她却要为这失去焦点的一刻,送上了性命。这阴错阳差的惘然与枉然,正是《色,戒》对爱情的写像,有着张爱玲自己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与心惊,象二言三拍敲出一句醒世恒言,更象一出小型的、以制造‘悲悯’及‘恐惧’为业的希腊悲剧。”


lust, caution
21:16:07 - barb -

12 December

交作业

我觉得某损友良心大大的坏,非在我看电影之前说,回来要写观后感。我说不要向我施加压力,不喜欢心里背着包袱做事情,动机不纯的说。但他说,你一定会有感想的。

在他推荐之前,其实我的最精灵慧黠美丽的项目伙伴约瑟芬已经跟我推荐过了,以至于我把看The Social Network作为周末活动计划说了三星期之久,昨天在该损友的煽风点火下,终于成行。

感想当然是有的,不过先声明,不是因为某人先攻击I Love You Philip Morris我才以牙还牙的哦。

我问过约瑟芬,这个电影的核心是讲什么的,是讲一个史上最年轻的亿万富翁的发迹史吗?她想了半天,才答道,是讲“冲突”。看完电影我发现她说的真是太客气了,虽然电影的确靠不让人喘气儿的对白和没完没了的争执推动。

我最直接的观感,套一句亦舒的话,就是:一个混蛋是一个混蛋,是一个混蛋。

早就听说facebook的创始人Mark Zuckerberg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了这个电影始知坏口碑端倪。电影基于他的传记The Accidental Billionaires,副标题The Founding of Facebook A Tale of Sex, Money, Genius and Betrayal(我原来以为是自传,其实作者另有其人,叫Ben Mezrich)。这个电影能得到Zuckerberg的御准,大概一是可以替facebook做宣传,二是能替他本人撇清。结尾长得有点象Maggie Q的美女跟Zuckerberg说,“You are not an asshole. You are just trying too hard to be an asshole.”说得跟孔子似的,“人之初,性本善”。不过搞我们这行的人教育别人常说一句话,“perception is truth”,你内心是清流还是野兽大家没兴趣,一切看行为和结果。如果行为是伤害、背叛和出卖,别人看到的就是一个asshole。

我所不喜欢该电影的,其一就是含糊,创作者没有明确的态度,到底是抽丝剥茧揭露真相呢,还是发掘人性寄予同情。

如果导演和编剧想为Zuckerberg翻案,就应该提供他这些混蛋行为的动机,但是没有。摆在面前的事实是,他侮辱、剽窃、背叛、出卖……然后成为亿万富翁。这个结果不能证明他不是一个混蛋。虽说好电影切忌道德判断和单一结论,我还是受不了作者没有自己的态度,就好象没把话说透,没把逻辑理清楚,李安是这个问题的典型,本片导演大卫芬奇不熟悉,现在看起来颇有这个倾向。

其二不喜欢的是琐碎。貌似激烈的对白和动作里充满了鸡毛蒜皮,把一个很简单的故事说得无比复杂(否则电影就撑不下去了),中间看得我很不耐烦——就好比看一个言情小说,非得描写女主角去了厕所几次,用了什么牌子的化妆品补妆。

访问了一下某人为什么喜欢这个电影儿,他说这里面有一个高尚的旧权贵阶级被无耻的技术无产阶级打败的故事。这一点我也喜欢,如果它不是某人的独特视角,而是导演有意为之的话。这个命题符合一切好电影的要求,复杂,深入。要做成功者还是失败者?要做高尚者还是无耻者?如果成功必须无耻,怎么抉择?这是现实和精神世界的较量。我觉得大卫芬奇失败的就在于,没把技术无产阶级的无耻分析明白,他是生而无耻呢,还是为了成功而选择无耻?无耻是不是成功的必要条件?如果Zuckerberg不混蛋,他是不是就不可能成为亿万富翁?

某人喜欢的另一条,我也喜欢,就是时代感强。写年轻人的电影,终于不再只是泡泡糖青春片了。我觉得,电影拍出了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愤怒、偏执、沉迷、狂欢、对成功的渴望……还有青春期行为——Zuckerberg对约会女友Erica Albright的挑衅和自取其辱、Zuckerberg冲出教室狂妄的脚步、双胞胎Winklevoss兄弟的破口大骂、派对狂欢……都让人想起《巫言》里的一句话,“青春俊美是磁吸的,男女是磁吸的,他们在镜子里无声息进行着一种以为是相反可其实是相成的紧张关系。”

虽然电影的主脉络搞得乱哄哄,却有些非常好看的次场景:

Erica Albright和Mark Zuckerberg的几场对话,这个小姑娘真是又聪明又强悍,如果美国二十出头的普通女大学生能达到这个高度,那真叫人佩服。查了一下imdb,演员Rooney Mara还演了《龙纹身的女孩》里头的米兰达(这片子到底拍了几版,上映没有?)。
划艇手Winklevoss兄弟的训练和比赛,很有经典体育片(比如《烈火战车》)气质。这哥俩在北京奥运会得了第六名——对于为奥运献身的某人来说该是多么的亲切呀。
还有这哥俩找校长控诉一幕,堪称经典。
和Sean Parker一夜情的斯坦福女孩的调情,那个布景,两面窗夹角里的床、小房间、局促的浴室和她的印着斯坦福字样的套头衫内衣,都有一种青春明媚的感觉。
所有的派对和夜总会段落都拍得还不错,虽然除了最后Sean Parker入套的那个都没什么必要。

另外演员众多,型男众多,总有一款适合你 :mrgreen: 在imdb翻了翻,随便一个虾兵蟹将(就是宿舍里的nerd甲乙丙、公司里的丁戊己)都有一堆靓照。

回到主卡司上来:
我最喜欢演Mark Zuckerberg的Jesse Eisenberg,他在这个电影里没什么表情,几乎不笑,愤怒之情随时喷薄而出。不过他被导演害了,角色既不伪君子,又不真小人,不人不鬼的,浪费了他那张有棱有角的脸。
演Zuckerberg的室友,男二号Eduardo Saverin的Andrew Garfield,我先开始嫌他面,长得太奶油了,到后面却发现该小生还是有点演技的,最后一场公司里大爆发演得很“好看”,一下把Justin Timberlake比下去。
还有演双胞胎的Armie Hammer,演出了兄弟两人的个性。
另外我真是被Justin Timberlake给震撼到了——原先因为不听歌没关注过他的说,他可真妖啊,如果他演的Sean Parker本人不是个妖精的话。

看此片的后遗症是让我研究了半天facebook的赢利模式。想当年我的第一份工是帮俩老板不惜工本印制商业计划书,成天当跟班苦哈哈地跑投行融资,看风投人的脸色。想我当初那俩老板看到电影里投资人轻松拎出一张五百万美元支票来,该是多么眼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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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9:28 - barb -

10 December

美得凄凉

这张刘雅丽,究竟是谁借给我的呢?半天才想起来是A小姐。曲名有《死生契阔》、《今天不完美》、《露珠》、《彼岸》、《当你说爱我》、《天堂》、《天荒地老》……串起来象一出戏,后来想起本来就是舞台剧《倾城之恋》(苏玉华演白流苏)的插曲,但是感觉并不张爱玲,而是钟志荣独有的温暖的凄凉,请看:

天荒地老 等不到天荒地老
青衫白发 擋不過峰火亂舞

天荒地老 等不到天荒地老
心中害怕 可將我緊緊擁抱

同事爱玛推荐Spotify给我,果然很好用,把各位介绍的歌都搜罗了一下(还找到了老黄)。顺带把本地硬盘的歌刮出记忆角落,才想起这些刘雅丽。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有一种幽幽的怀旧感,她的脸也有种旧时代况味,穿上歌衫,风尘味十足,我常常一并想起谢君豪……

他们,甫相见就是过去时,注定不会大红。

21:41:14 - barb -

06 December

素描簿(振平)

上午振平写信来——其实他就坐在二十米外,仿佛不如此不足以表达成年人的谢意似的。昨天他带太太七濑到我们家吃饭,一样样大惊小怪赞不绝口,C大厨的虚荣心得到无上满足,宾主尽欢,一口气干掉四瓶啤酒一瓶红酒一瓶CAVA,喝得七濑直吐,Cathayan脑袋疼,实在不怎么成功。

振平是我在瑞典认识的第二个日本同事,第一个是大S先生,我年初刚到瑞典时支持的业务单元的头儿。因常见到他带着个小尾巴似的年轻人,很好奇,问是谁,他特意跟我说,振平是半个中国人,还会说中国话哪。后来发现他的中国话的水平限于管麻团叫“芝麻球”,上饭馆跟服务员说“请给我茶”谁都听不懂。

振平的爹是中国人,其实最早是台湾人,不知怎么跑到上海,又从上海去了日本,娶了日本太太,落地生根。振平说他爹跟姑姑说上海话,他真希望能听懂。不过他的语言天分不怎么样,现在说英文,语法词汇是好的,发音和日文如出一辙,铿铿锵锵。

他今年二十七岁,个子不高,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比他的年纪还要小一截。有一次我和老板J小姐吃饭时他过来打招呼,人一走,J小姐问,这小孩儿是谁?我每次告诉别人这是我们业务单元的Business Controller,别人都大跌眼镜。他其实从不怯场,开会的时候,甭管多少大佬在座,他照样一把抄起挑窗帘的杆子对着他的PPT指点江山,挥舞得象教鞭。

大S君是个大好人,我和振平都喜欢他,因此一个帮他管人,一个帮他管钱,合作无间。瑞典人上班晚下班早,开头只有我们三个坚持不懈起早贪黑,因此格外培养起一种默契和信任。有一次开全员大会,我和大S先生搭振平的车回公司。大S问我对一个日本大佬的演讲有何感想,我胡乱说了几句场面话,大S诡秘一笑,把我心里的真话都说了出来。振平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开车(以前在东京没机会开),我们边说笑边给他指路。

夏天我换部门,搬到新楼,工作上不再有交集。偶尔遇到振平,总不忘交流一下旅行计划,我们都是抓住时机在欧洲流蹿。他目前最喜欢的欧洲国家是克罗地亚,年底度蜜月想去大溪地。

七濑比他大两岁,看上去倒象小两岁,是他在晚插秧大学的同学。因为在阿拉斯加做过一年交换生,又在首尔上过一年学,才撞在一个年级。他们今年才开始谈恋爱,六月订婚,此后振平言必称“my wife...”。七濑是冲绳人,振平又爱得意地说,下次你们来我家,请你们吃冲绳菜——其实七濑还不会烧饭,正跟她妈妈现学。

昨天来吃饭,振平蓄谋已久的小胡子已经长出来,他又得意地摸摸胡子,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以便七濑在他身边小鸟依人。其实呢,我以前拿回来的巧克力拖肥、草莓奶糖全是他送的。这回来吃饭,他严肃奉上的礼物,是一盒子粉红粉白的奶油水果派。

21:26:39 - barb -

04 December

世界第一等

踏雪买了圣诞花环。卖花大伯正收摊儿,我在角落寻得这一个。因为是第一次买,觉得它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花环。从前绿贝壳小姐老说,我只有一只兔子,因此他是世界上最英俊的兔子。



15:44:50 - barb -

02 December

暴雪

我改天气预报得了。这真是没有最坏,只有更坏,雪无休无止,越下越大,一寸一寸往上涨,回家时积雪已经一尺高。

早上fika的时候,我嚷嚷道,去年冬天是谁跟我说那样的暴雪百年不遇,可一不可再的?约瑟芬说,这绝对反常,上回出现这种天儿还是我出生那年(八一年),怎么办,离二零一二只有两年了。

Cathayan跟我说今天上瑞典语课,老师教了一句谚语,直译是,没有坏天气,只有坏衣服——瑞典人的乐观主义。

早上简直有点绝望。今天是大日子,我的头一个欧洲项目,折腾了半年,一路有苦有乐,喜忧参半,今天就要做个了结,开最后一次steering meeting。结果整个一出荒诞剧。

此事从前奏就不妙,上礼拜管西欧分项目的天鹅同学突然跑到迪拜出差,把他那千疮百孔的破烂儿塞给了我。
昨天大佬P又被工会谈判绊住脱不了身。
今早临时接到老大短信,说被雪堵在Ystad,根本上不了路,不能到场挺我(他是项目的sponsor)。
中午没顾上吃饭进了会议室,只见大佬H一个人,吭哧吭哧吃烤饼,说天儿真冷啊,你没弄个热的吃吃?一起等了十五分钟(尴尬,我的电脑连在投影仪上,又不能盯着他吃饼……),大佬D才从慕尼黑打进来,一听就仨人,赶紧找人去了,找了一圈回来说大佬M和孩子一块病了,不在办公室。我赶紧打给大佬A,问他是不是找不着会议室。他说什么会??我差点没昏过去,他这才想起来,说太抱歉了我给忘了还约了另一个会。
我们仨面面相觑,只好三个人先凑合着开了,再把没来的留给我一个一个单挑。我一撸袖子开讲,刚进入角色七情上面,H接到A的电话,说他另外那个会又取消了,现在跑过来。结果只好等到他跑来我又重讲一遍。

如此这般兜兜转转,总算等到了想要的那个字。
人马上软趴趴。

回到座位,革命同志们眼巴巴看着我,我给了手势,她们兴奋地边跑去开会边向我双手举拇指。后来跟我说,看到我的信号,两个人身上都激动得直起鸡皮疙瘩。其中甘苦,我们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晚上下了老板的车,站在十字街心,城市寂寂,街灯明亮,雪片飞速地坠下来,极静里是极动,象此刻心情。

20:07:36 - barb -

01 December

大雪

连着下雪,我被逼得买了双gore-tex靴子,做风雪夜归人——三点半天就黑了,下班可不就象夜归。昨碰见工会主席老好迈克,问我对此地天气感受如何,我说,乐观点看,下雪总比下雨强吧,他挤出一个苦笑,说不乐观真做不了瑞典人。咱们斯科讷省还是瑞典最暖和的地儿呢。

中午出去寄明信片,雪片鹅毛一样。今天在家办公,闭门既然不能读禁书,就边干活边听老黄,“一息间,变幻无定,愿我一息间,失去无形……” 这首《杀手神枪》是一九七七年的电视剧《杀手神枪蝴蝶梦》的主题曲,港剧如火如荼的年代,虽然没见过《小李飞刀》(七八年)、《狂潮》(七六年)的盛况,不过既然连八三年出生的方大同都翻唱当年名曲,不只是区区一首歌的功劳吧。

据说今冬天气恶劣程度堪与去年比肩,去年是二十三年不遇的暴风雪。我一月刚来,海运未到,租不到房,小C撞车,自己部门和业务部门都从零开始,老板和搭档都不得力,天天加班摸着黑和暴风雪搏斗等最后一班车……当时不觉得苦,是因为一天比一天长,一天比一天暖,雪融花开,莺飞草长,细细密密逐日见证,总有希望在前头。夏天最好,只觉得全欧洲也比不过,那种舒爽明媚日光绵长的夜晚。

没想到倒过来这么难,这里四季分明,秋天也不是一天两天,真进到冬天,日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雪越堆越高,还是不能马上适应,好象渐渐走进黑暗里去。C的印尼同学米亚说,到瑞典十几年,每到十一月就抑郁。我们也认真严肃地吃起了钙加D。魔戒那种光明与黑暗的对决,源头不可能不是极昼极夜之地。

19:08:40 - barb -

29 November

平山冷燕

《平山冷燕》,又名四才子书,作者荻岸山人,写的是平如衡、山黛、冷绛雪、燕白颔两对才子才女的故事。小时候读过一些明清话本,总觉得不够周正,就没多看。搜集这本,还是因为某友当年曾用主角之一的名字作过ID,这也是N年前的事了,最近一心想找休闲小说看,这才拣起来。

最近忙一个欧洲的项目,没完没了和德国人美国人扯皮,累得抽筋,得闲一步不想出门,全靠看小说换脑子。这本都是在公交车上看的,看到后几回很抓人,飞速看完。鲁迅说它“温柔敦厚”,又“显扬女子,颂其异能”,我这两点上恰想起金庸的《射雕英雄传》,黄蓉的天姿聪颖,智斗渔樵耕读,戏弄众恶人,智勇双全,是《平山冷燕》中的二女山黛、冷绛雪亦比不了的。然而是时毕竟是“万恶的旧社会”(小说写于顺治年间),能写一个满朝大臣写诗作文统统输给十二岁少女的桥段,还真得有点见识创意。

小说大意是宰相千金山黛十二岁既以诗文名扬天下,小家碧玉冷绛雪不服,甘愿为婢以试高下,结果难分轩轾,以姐妹相待。冷绛雪入京路上偶见才子平如衡题壁,人却堪堪错过。平如衡投奔叔父后偶遇燕白颔,惺惺相惜,结伴入京欲访山黛,以量其才。阴差阳错,凑成两对,结其良缘。

除了中华书局评的“专注情色而不涉淫邪,情节曲折但不枝不蔓”外,这本书人物刻画也颇巧妙,两位才女的言谈举止各显出身性格,两书生一狂傲率真,一风流蕴藉,各有擅场,两两相遇比试才情穿插诗文又各自推动故事进展。其中又夹着个数一数二的真小人宋信,其脸皮之厚,算计之浑,让人边看边笑边叹,又加上些微官场人情世故,各种元素凑得精巧,结构上平衡极了。而且不多废话,无限曲折也不过薄薄一本,流畅而紧凑,一口气读完很痛快。

其中才子才女比试,不是诗词歌赋,就是书法文章,以文为“武”,有翰林院会试这样的大比拼,又有一对一比速度的单挑,这不就是《倚天屠龙记》里的张无忌斗树洞老和尚,黄药师出题择佳婿的渊源吗。

按说才子佳人小说,所用描述再无新意,后世在戏文里也早用滥,没想到书中多处竟有侠气,象燕白颔大笑“情之所钟尽在我辈”,象平如衡评论女子之人之才,象山黛一语道破“婚姻事暗如漆”,象“明月芦花”的情境……光明磊落处犹在鸳鸯蝴蝶之外(迂的地方也不是没有,毕竟瑕不掩瑜)。一高兴又开始看同一作者的《玉娇梨》。

19:17:49 - barb -

24 November

情之所钟

话说前几天跟师父聊起一篇小说,她觉得没头绪,我觉得有新意,彼此友邦惊诧,后来才发现她是当惊悚小说看,我是当浪漫小说看。最近看到一篇林燕妮的采访,原来“一见杨过误终身”是她的名言。金庸那些个小说,十有八九,女读者当言情小说看,男读者当传奇野史励志神话政治寓言或兼而有之。看来不止鸿篇巨制如红楼梦,小说都是照妖镜,见仁见智,诲淫诲盗。

林燕妮说金庸不善言辞,下笔却把女儿情致形容得栩栩如生。我觉得他最成功的是人物个性鲜明,便于粉丝团大旗一举,党同伐异。其中争议最大的大概有杨过一个?一般不认他是情种,就认他是神经病。我对杨过印象极深,偏偏不是从女读者看男主角的角度。犹记得看《神雕侠侣》时,看到杨过种种行事细节和心理——尤其是那些小算计阴暗面,大吃一惊,心想坏了这怎么象世上的另一个我。写到他虽然对小龙女一往情深,却忍不住和别的女孩子调笑,写到他宁吃大亏而非要嘴上占便宜……没有对异性的幻想倾慕,反而觉得象一个想结识的朋友。如果我不小心穿越了,行径必如此君。

金庸小说我最喜欢《射雕英雄传》,因为写得圆熟周正,没有一个人物不可爱,包括大恶人欧阳峰。电影《东邪西毒》得了最佳改编剧本奖不是没有原因的,连欧阳克都有潜力被改写成海边寂寂奔跑的小孩。并且里面有我最喜欢的男女主角黄小姐和郭先生。黄蓉和郭靖,杨过和小龙女,是镜子的正反两面,说的是一种配比。但后者太走极端,标新立异如icon,缺少烟火气,所以不是我属意的绝配。前面这一对,有茶饭之思,有过日子的根基。我最喜欢的情节是,黄蓉给一对泥阿福吃饭,自言自语,靖哥哥,好不好吃啊?黄蓉的好处是聪明,知道自己要什么,有勇气,有能力,没有道德感——这一条加十分。郭靖是我最喜欢的男主角。黄小姐为什么喜欢他?第一条是纯洁,其次小事笨,实有大智大勇,同样知道自己要什么,最后是有信念——这一条加十分。

最不喜欢的男主角是张无忌,恨不得让他去死。男读者们多喜欢令狐冲,我不大熟悉,第一次看《笑傲江湖》是小学时乘火车,跟隔壁大叔借的(还鼓起勇气来着),当时就觉得太政治,以致不想细看。《鹿鼎记》写得很精巧,如官场现形记,政治意味倒不那么强,因此虽不言情,金庸小说里第二爱看。

金庸小说里提到若干情诗,最出名的莫过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多少人是跟查先生学会读元好问。我自己最喜欢的一段是: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地难为情。

现在在读清代小说《平山冷燕》,时时想起金庸——后世仿古小说写得再好,总是脱胎自明清话本,不可能空前。连人生理想等等,一切哲学问题,在春秋战国时都讨论过了。而情之所钟,又有几种情形诗经没谈过呢?

20:52:37 - barb -

15 November

身不由己

昨天翻了几页勒卡雷(John le Carré)小说,史迈利(George Smiley)三部曲的中间一部《荣誉学生》(The Honorable School Boy),翻译咬文嚼字,莫名其妙,但因为主“战场”搬到了香港,还想坚持看下去。这个系列第一部《锅匠,裁缝,士兵,间谍》(Tinker, Tailor, Soldier, Spy)看得最早,也最好看,大反派尤其有魅力——目前正在拍电影,主演是英国几个中年帅哥,包括Colin Firth和我不怎么待见的Ralph Fiennes(他在另一个勒卡雷小说改编的电影The Constant Gardener里表演十分做作),还没搞明白谁演谁,我就不剧透了。第三部《史迈利的人马》早前BBC拍过电视剧,Alec Guinness演史迈利,我瞅着好,勒卡雷却不喜欢。小说拖沓极了,当时在桑托里尼躲太阳,不然看不下去。

搞不清敬爱的格雷厄姆格林为什么那么推崇勒卡雷,我越看越不以为然,好一个罗嗦自恋的怪老头儿。但为什么还要看呢,大概因为间谍身份那种无法言喻的悲怆感。《无间道》的大受欢迎大概也是这个道理,每个人在生活里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也各有执念(如史迈利vs卡拉,史迈利vs安),卧底和间谍故事把这种无奈上升到职业高度,甚至生命高度,太贴心太甜蜜了。真是一种高度的浪漫主义。

20:17:54 - barb -

14 November

太阳底下无鲜事

最近诸事不顺,人也懒下来。上次Jun来之后几天我最勤劳,她亲授的箴言是,越写越容易。果然一松下来,手底生涩。十年前随便看本书看个电影都能长篇大论地胡扯,那种龙马精神渐渐消逝无踪。所谓太阳底下无鲜事,记日志是非常无谓的一件事情,私事不会写,能够写出来的不外衣食住行,人人无啥不同,唯一的好处是省得写信报告行踪。当然做人要积极一点看待问题,按王小波的说法是,人有表达的需要。林燕妮说金庸口头表达奇差,话都说不囫囵,写出来却娓娓道来,连情话都生动。因此需要也好,锻炼也罢,能扯一点是一点。

乱哄哄看了不少书,沙里沥金,最好看的一本是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我原先对历史不感兴趣,主要是对政治不感兴趣,所以从没看过黄的书。这次起头还是侦探小说,裘小龙的《红英之死》(Death of a Red Heroin),原作是英文写的,因为得了侦探小说奖,墙外开花墙内香,翻译成中文。不过不是作者本人译的,译笔非常的马虎,小说本身也颇多纰漏,特别之处是以八十年代末为背景,百废待兴,是思潮经济民生起承转合的时代。文中细述当时上海市民生活,主角还去深圳出差,那时内地和沿海生活环境差天同地——我在中学时去过深圳一次,果然被惊得目瞪口呆,凡事凡物都带回家当新闻讲——被此书翻出咸丰旧事。

看完不过瘾,找了半天,找出黄仁宇的通俗小说《长沙白茉莉》看,这书btsb同学写过,我的感受大体相同。这本小说和《红英之死》的共同点是,都是半路出国的中国人在美用英文写成,又由别人翻译成中文,都是置人物于大时代背景中,也都大写上海(前者是八十年代,后者是三十年代)。不过《长沙白茉莉》可写得老辣好玩多了,译者也高明得多——其中沪语特地找母语者校正过。民初至建国间乱世纷纷,是极好的故事环境,这本书刻意透过小人物的眼睛看乱世枭雄十里洋场,有漫画分镜头的效果,其中又不无搞笑之处。

看后欲罢不能,摸出《万历十五年》看,越看越有意思,当时在巴黎游玩,早晨看得不想出门。万历十五年表面平静无波,按作者说的,其实暗潮汹涌,其后名臣良将不得善终的多少由此而起。很多读者看了觉得黄同情万历,我看过不以为然。书的核心是说自秦以降的文官集团,至此登峰造极,皇帝能不能干其实无关紧要,万历之所以被认为昏君,倒霉的是坐着不能有个性的位置偏要保有自我,认清实情后无可奈何遂以消极怠工为抵抗。我本来对政治不关心,看了这本书洞若观火,联系起种种自幼所知所见,对天朝时政立刻清明。另一个好处是再看公司里的人治、法治,好象走马灯一样,历历如张居正、海瑞、戚继光……故事的重演,好玩之极。人事变迁、结党的偶然性,Mad Men第三季里有个活生生的例子:伦敦总部来人,美国人都以为是要提拔Drapper,没想到是送来少年英才降落伞,横加一层,不得已的老臣子只好纷纷逢迎。结果百年不遇的办公室事故使得意忘形的少年英才意外致残,大佬们在医院临时拍板一切恢复旧貌纹丝不动。这时候观众唯一能有的表情就是骇笑。

据说黄仁宇做到国民党高官才去美国研究历史作学问,不知道是不是本身经历乱世人情练达,写出来的小说论文才那么通透有趣,温和而锐利。看过以后,我比较甘于作一枚棋子。

19:42:50 - barb -

30 October

十大

一个从前和我相看两相厌的同事从马德里度假归来,带给我手信,很意外。她说感谢我给的贴士——去了我大力推荐的MM市场两次。手信是红铁皮罐,印着透纳(Turner)的画,打开是红白相间的薄荷酥糖,采办自普拉多博物馆。今天边看Mad Men边吃,想起我自己在普拉多都没顾得上买纪念品,连游览指南都没买上一本,真是黯然神伤。真想再去一次普拉多,扫荡一些El Greco的画册,再去马德里街头血拼。

但是还有那么多新奇玩意儿没有看,几时轮到旧地重游呢。从前偶尔看到一张“十大”博物馆名单——话说我很不喜欢十大头衔,不但有凑数的嫌疑,还容易误导,但毕竟先在量和地理位置上占了优势,简单扼要,适合我这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客。目前只去过三家,本来很想去的大都会美术馆被Jun打消了积极性,冬宫、玛雅之类又不那么现实,所以目前梵蒂冈想去度飙升,就盼着下一个假期了。


法国卢浮宫美术馆(X)
西班牙普拉多美术馆(X)
德国柏林美术馆(X)
意大利梵蒂冈美术馆
英国大英博物馆
美国大都会美术馆
墨西哥玛雅美术馆
埃及开罗美术馆
土耳其君士坦丁美术馆
俄国冬宫博物馆

18:11:25 - barb -

23 October

牢骚和口水

忙得头下脚上,时间都供奉给工作,真不知道为了啥。一心念着血拼血拼血拼(我最爱的休闲活动),就是不得闲。第一,商店周日节日不开门,周六十一点开到三四点,周五开到五点——你工作的时候它也工作,你休息的时候它也休息,福利社会众生平等。第二,就算逛足五小时,把所有店铺扫荡一遍(这就是小城的好处),也找不到想要的款式颜色。I小姐报告fcuk冬天有如此这般的裙子外套,我上本城分店一看,还是瑞典人百穿不厌的黑白灰,都被买手本地化了。想跑到Lund看看Topshop,olimpia警告我,“那是年轻人穿的!”充斥大店小街城里乡间的本地货H&M或舶来品Zara虽方便,随时随地有撞衫危机,我买过两次,毫无悬念地碰见同事穿。第三,就算碰到了各方面合心意的衣服,有一半机会不合尺寸。试过一件本地规格的加小号,穿上象个布口袋,袖子长出一尺,既纳闷瑞典小个子怎么买衣服,又总算明白了我的衣服仓库UNIQLO为啥还没杀入马尔默(刚在本地商场发现无印良品,希望是前瞻信号)。

这是巴黎最让人怀念(或恐惧?)的地方,走进商店满目繁花,只怕荷包不鼓。记得和Adore一家晚饭时,混血君问,买了什么巴黎土特产没有?我们说不知买啥好。他说,有一个围巾很好的,叫XXX,这个他不会用中文发音,努力说了好几次我们才明白,原来他力荐的土产是爱玛士丝巾,差点没昏过去。同样是geek,巴黎产的也打上了不一样的烙印儿:P

刚才看黄伟文的巴黎杂记,边看边笑——因为年初读过他的斯德哥尔摩买衣记,整个一篇抱怨,说衣服样貌平庸没啥好买。这才是瑞典,没人想标新立异。巴黎才是他的宝山。

时装周的时候收到Adore短信:喂我看到了黄伟文。哪里?我们家楼下。你眼好尖啊!光头+围脖上秀过的衣服还看不出来吗。为了这个,我还在小山的指导下注册了微博,围观一下。黄先生的穿衣经不予置评,但不能不喜欢他行文家常的口吻(有点聪明,有点娇俏)和栩栩如生的细节,还有那种热心爆料的倾诉欲,好象一下子什么都新鲜热辣起来。

他在微博贴了凡尔赛一游的照片——吸引时装精法眼的自然是村上隆。他不说我都忘了,上回去的时候,的确看到新奇景象,一堆奇形怪状的雕塑,一座陈旧累赘的皇宫,不知道是谁陪衬了谁,谁提携了谁。昏昏欲睡的C同学第一次觉得当代艺术也有可取之处。


snap

07:49:04 - barb -

10 October

摩尔茶室

之前的旅行我也想不起来哪儿是哪儿了,因为接连去了好几个地方,有点时空错乱,只好想起一出是一出。

原来石榴在西语就叫格拉纳达(Granada),难怪连格拉纳达的水井盖上都画着石榴。多次见到石榴形小玩意儿,有布的,有瓷的,露出鲜红石榴子,很漂亮。

阿尔罕布拉宫的山脚下是老城区阿尔拜辛(Albaicin),在宫中遥望,一片白色。而在阿尔拜辛的高台回望阿尔罕布拉宫,是高高在上的赭黄色。阿尔拜辛有许多蜿蜒曲折的小路,有的窄小得不容并行,绕来绕去,看不清前面的路。有时走得全无头绪,有时又豁然开朗,露出一片广场,老人在广场闲聊乘凉。有的白房子的瓦棱和门楼和中国一式一样,怀疑是阿拉伯人传过去的。

白墙中间时有伊斯兰式门窗,时有西班牙式的蓝白瓷盘装饰,连小卖部的可口可乐招牌也做成蓝白陶瓷圆轮挂在墙上。在阿尔拜辛北面有一个古旧的吉普赛人聚居地萨克拉门托(Sacromonte),那里在山坡上开凿“窑洞”,现在开放做为参观地,多是手工作坊和佛朗明哥舞(Flamenco)表演场地——格拉纳达所在的安达露西亚(Andalusia)地区是佛朗明哥舞的原乡,但最好的舞者都在马德里,也大多在剧场表演而少去tablao(佛朗明哥舞表演场地,能边吃边看)了。最集中、水平最高的佛朗明哥表演是马德里三年一度的佛朗明哥节,今年五月适逢其盛。在夏天最好的日子,有一些举国闻名的舞者会在阿尔罕布拉宫的花园General Life做夜间演出。不用说,我都没赶上。于是特地研究了一下萨克拉门托的演出,觉得很草台,就放弃了。







阿尔拜辛大部分是居民区,不太商业化,在临近新广场的新老交界地有几条街游客鼎盛,除了饭馆酒肆土特产店这些,还有很多摩尔茶室。摩尔人原是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对北非穆斯林的贬称,但就这么传下来,成为欧洲的伊斯兰征服者的代称。听说塞维利(Seville)、柯尔多巴(Cordoba)一带有清真寺套天主教堂的建筑,就是当时基督徒大战摩尔人的遗迹。

在住所附近一间茶室泡了半天——里头重帘叠幔,实际上是一个大空间用栏杆和轻纱隔出若干小空间,虽有间隔而影影绰绰。我们坐在最外头一间,座位是砌出来的砖塌,堆着锦缎垫子,靠着墙——我身后是开着的大窗,背靠窗槛,手肘刚好搁在窗台上。外面行人穿梭如织,擦着我的后背过去。这一小间有四桌,一桌空着,一个看起来流浪不知年月的男孩在抽水烟,三个讲英文的女孩子窝在一角唧喳,都恨不得缩进最暗的角落。透过眼前纱幕,仔细瞧瞧,能看见两隔之外,是另一侧沿街的窗,原来房子是两面打通的。要了两壶不知是什么的阿拉伯茶,一壶醇厚如从小喝惯的砖茶,一壶有奇特香料味,倒不难喝。一盅又一盅,灌了个半饱才发现,看上去象瓷器的粉彩茶盅,原来是玻璃的(杯子连尖嘴茶壶我都很喜欢)。他们还有各色甜腻的阿拉伯点心,因为肚子太饱没有试。




11:44:57 - barb -

08 October

照片、闹学记及猪肉丝

试着翻了一下我认为惊艳的照片——也许别人不这么认为。我一向喜欢,呃,那种南洋的调调。当然翻拍后效果差了很多。




话说前天C同学在家大宴英语班的同学,巴西大妈及其子、西班牙小伙及智利小伙各一名,立陶宛美女二位,印尼大姐一名。大家混乱地吃了一顿晚饭——我们家是标准二人公寓,各种用具都是二人份,七拼八凑好不容易都坐得下、吃得上。大家却是很愉快地,就着一瓶伏特加,操着半吊子英语胡侃。这一班人,连爱尔兰老师,一时去烤肉,一时去卡拉OK,平时最讨厌泡咖啡馆的C同学也肯跟人去喝咖啡,同窗的威力好大。他每次眉飞色舞地跟我描述同学们的课堂表现(西班牙小伙安德烈课堂作文:马德里女孩夏天穿得象bitch——老师痛批),我就想起《闹学记》,我甚至记得一些篇名,“如果教室像游乐场”、“春天不是读书天”。

和安德烈说起“猪肉丝”(churros),给他看照片(直棍西班牙油条),他说不不不,这不是churros,这是porras。那猪肉丝是什么?他找出照片一看,原来是弄弯后两头接在一起的油条。我说它们有啥区别,难道味道不一样?他认真地说,味道是一样的,但是形状不一样,弯的叫churros,直的叫porras……难道只有我们中国人掌握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真谛?(羊肉猪肉牛肉鸡肉,洋人要四个词,对于中国人,管它是谁的,不都是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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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是porras,右边是churros

21:36:41 - barb -

05 October

三毛

最近胡乱看书,喜欢的不知从何说起,不喜欢的倒常想唠叨几句。刚翻完一本三毛画传,满纸车轱辘话,充满抄来问来自相矛盾的片段,有拼凑骗钱嫌疑。不过确实有一些以前没看过的图片,有一张简直惊艳,少女三毛窝在花沙发上,穿着低胸吊带背心,黄色超短裙,都是碎花的,充满南洋风情(就象《新不了情》),她扭头看着别处,尖下颌,眼睛象翁美玲那么大。搜索了一下没找到这张照片。

我不算三毛粉丝,不过她的书差不多都看过。好象不少是我妈从学校图书室拿回来的,友谊版,大概都没付过版税。很小的时候,觉得学校生活灰暗没有出头之日的时候,看过她的书,心里还在想,台湾学生怎么比我们还惨。后来我的很要好的朋友还跟我说,初二时他们男生打打闹闹,忽然看到我课斗里有一本三毛的书,很吃惊,心想她怎么看这么高深的书。成年之后知道笑死了。结果反而是这个朋友后来迷上了三毛,有过不少反抗体制的行径。他在毕业纪念册上的理想一栏填的是,天涯拾荒去。

这次边看这个画传,边跟不知三毛为何物的C同学说,三毛很厉害啊,一九七几年就跑到北非和南美,十几岁就去西班牙读书。C同学说,那还挺有钱。真是,以前看她写逃离学校的惨烈,并没想到实在是家境允许她与众不同。连催着先生搬到沙漠去实现梦想,也提着一枕套父母给的津贴。

朱天心说得好,三毛实则是个演员,她在生活中寻找戏剧,而且热衷于扮演角色。我想起她的一些书,实在是很戏剧腔的,过分快乐和热烈,完全不象真的。好象小丑,你不知道他的笑脸下是什么面目。这个人一直为了别人的认同活着——累病了还拼命回读者信,演讲,参加金马奖应酬,虽然自己嘴上说不愿意——难怪有一天活不下去了。

至于她和荷西感情到底好不好的争议,当然不重要。不过从种种段落看得出来,一个老实巴交的工科男,一个就爱讲精神层面的文艺女,一个得承受二人生活的重压,一个只须作家庭主妇还有家庭资助……经济压力和价值观差异摆在那儿,有矛盾完全可以想象。好象作者和当时的读者都不允许把一对神仙眷侣的佳话放进人间。

并不是说她不好,我至今喜欢她的书《万水千山走遍》,中南美洲至今也不是中国人普遍的旅游目的地,她是先行官。我喜欢她写《大蜥蜴之夜》,对环境的极度敏感和油画一样浓重的描述。也喜欢她写《朝阳为谁》和顾福生学画,内心与外界鲜明如明暗对比。她的文字是绘画一样的文字,可惜并没随着广泛的阅读增加深度。以至于她最受欢迎的两本书《撒哈拉的故事》和《哭泣的骆驼》象浓缩药水,用了又用,直到稀薄了,生命也黯然无光。虽然没看过《滚滚红尘》,也觉得编剧这个活儿对她可一不可二,因为积累不够,很快就掏空了。她是感受型的,很被动,不是创造型的——港台很多创作人有这个毛病。

如果我是现在这个年纪看她的书,不一定看得进去(她实在太自恋了)。但是我是十一二岁,梦里花落知多少的年纪,开始看她的书,以至成为童年记忆的一部分,所以走在马德里这样的地方,看到美术馆的画,自然而然就想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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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6:15 - barb -

04 October

宫娥

ffy提到老张老杨二老参观普拉多时对委拉斯开兹(Diego Velasquez)的《宫娥》(Las Meninas)印象很深,倒是提醒我了。还没看到《宫娥》原作前,先在巴塞罗那的毕加索博物馆看到无数仿作——没错,就这一幅,毕加索画了一屋子,一幅还没画完又来一幅,简直是疯魔了。画中的小公主玛格丽特在远景近景神出鬼没有时又自成一体,常常阴阳脸,硬裙子又色彩各异,看起来象一个反复出现在疯狂梦魇中的小魔怪。看得出来画家是焦急的,急于获取委拉斯开兹布置空间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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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委拉斯开兹的原作,最大的感受是微妙的时空感:平衡在被打破和复原之间的一瞬间。画家在给国王王后画像,侏儒正弄狗,小公主闯了进来,好象带来一缕风。宫娥要服侍慰问她,小公主却很漠然,和画家于明暗两际独立于现世之外。委拉斯开兹还有好几幅画玛格丽特的肖像(没在普拉多看到,或许藏在奥地利),有的穿玫瑰色裙子,有的穿白色,她美丽倨傲而冷漠——看起来也就象个小魔怪。他笔下的另一位公主,玛格丽特的姐姐玛丽亚,就温柔娴静得多,但也温吞木讷,没啥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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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毕老先生,《宫娥》和玛格丽特还被无数当代艺术家恶搞过,比如法国摄影师Gérard Rancinan的颠覆照片、日本人森村泰昌(Yasumasa Morimura)的易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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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Gérard Rancinan


这是戏仿《宫娥》的时装广告(仍然搞不清是哪一家),摄影师自比委拉斯开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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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德里Reina Sofia中心到提森博物馆的路上有家纪念品店,抬头一看,二楼栏杆就摆着假人宫娥与公主。



22:16:32 - barb -

03 October

奥塞美术馆

在巴黎看过奥塞(d'Orsay)美术馆,因为有点失望,说了句觉得奥塞不如马德里的普拉多美术馆,结果引起误会,赶紧记录当时的感想澄清一下。骄傲的巴黎人大抵不允许人说奥塞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美术馆之一,就象不允许人说凡尔塞宫不漂亮一样。虽然比起奥塞我仍然更喜欢普拉多,所幸美术馆们根本不会因为谁喜欢或不喜欢它们而稍作任何改变。

我欣赏奥塞的因地制宜和实用,把火车站改成美术馆,高阔的空间任人自由徜徉冥想——大厅中间的雕塑区常有人坐着发呆,有的用目光抚触雕像,有的完全沉浸进自己的内心世界。顶棚透露天光,天空高阔的时候,心情也自然跟着高阔起来。一般巴黎馆员都是很高傲的,他们担负着喝止游客照相的重任。其中一位正要阻拦一个美国老头拍照,老头争辩说,我只是想拍一下这座大钟,它和我们家乡火车站的大钟看着实在是象啊,结果馆员笑了,高兴地说就是仿那个造的,不但不阻止照相,还聊起天来,露出人情味的一面。

在奥塞呆了六个钟头,细细看了一遍。很喜欢梵高的小展——阿姆斯特丹的梵高博物馆千头万绪,太密集了,多新奇高妙的作品一下重复一千次也受不了。二三十幅恰足以使人留下迅速精炼的印象——尤其他的一幅自画像,不戴帽子,未割耳朵,天青色背景的一幅,我很喜欢。他把自己作为一个旁人剖析,又用刮刀表达这个剖析的结果,仿佛在问,你认同这个分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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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尔贝(Gustave Courbet)的大画占了一大片。在卢浮宫游逛的时候,我就对超级尺寸的西班牙、法国大画避之则吉,除了感慨画的时候有多费劲,简直没有任何感觉。我并不是讨厌写实主义,只是他黑暗凌乱的人物总有一种政治意味,名为表现现实,画家本人的优越感却凌驾于画面之上,人物还很造作,总之无感。

另有一些表现农村生活的画非常不合逻辑。譬如波纳(Rosa Bonheur)最著名的春耕图(The First Dressing),画农夫驱牛犁地,牛低头奋蹄,画得本来很好,可是我找遍了画里八九头牛身上都不见绳索鼻环——这犁是怎么神奇无形地拴在牛身上的呢?后来碰见C同学,一说起来两人一是模一样的疑惑。另有一幅布列东(Jules Breton)画的《拾穗者之归》(Calling in the Gleaners),花容月貌的农家女们赤脚站在麦地里拾穗——麦茬不早就把脚板扎烂了吗?

二人均属高喊到乡间去的巴比松画派——可见艺术青年画农活是一种理想主义。这可不是众神居住的奥林匹斯山。

比较有趣的倒是巴比松画派的摄影展——有的近拍小草花叶,象现在用卡片机一样随心所欲,可是那是十九世纪末,照相仍为昂贵的技术。以乡间风景为贵的巴比松派画家莫非都是富家公子?

奥塞是印象派画作的集散地,印象派又是巴黎土特产,难怪本地人如此引它为傲。我并不特别是印象派的粉丝,好象各个年代画派,都有手段高超的画家,使人为之钟情,印象派只是由于时代的渊源而产生的其中一支。而好画家又常常多变,喜欢一个时期的不一定喜欢另一个时期,喜欢一幅作品而憎恶另一幅作品,也是常有的事。奥塞虽有众多马奈、莫奈、雷诺阿、毕沙罗(Camille Pissarro)、希斯莱(Alfred Sisley)……奈何除了梵高的自画像和麦田小憩,没有我特别想看的几幅,比如莫奈的莲池和雷诺阿的弹琴姐妹(这些后来都在橘园美术馆看到,容后再讲)。

奥塞藏的印象派画作中最丰盛的是德加,不但有画,还有雕塑。虽然画芭蕾舞女出名的画家只有这么一个,但我还是得说,他所画不及真实世界十分之一。就连中芭的排练室,还要更明亮、更轻盈些呢,何况他身边的歌剧院芭蕾舞团。在歌剧院参观时,见到首席舞者们着时装的照片,看在我的眼里犹如谪仙。因此瞧不出德加绘画的好处——可是,很喜欢他作的雕塑芭蕾少女(Little Dancer),十四岁的小女孩背着手微微仰头,做了一个起手式,舞裙和发带都是纱布做的,有一种纯真飞扬的神气。因为喜欢,特地买了纪念品给某小姐做礼物。

老实说,看过奥塞,我几乎对印象派是失望的,一代翻天覆地的革命仅止于此?由于印象派的崛起,淹没了多少当时技法高超的传统画家(尤其一些现在不知名的美国画家)。年少时看张五常写林风眠的《印象派终于太古城》是多么荡气回肠……

事实证明不能在没有全面了解时仓促下结论——在巴黎最后一天去了小美术馆橘园,在那里总算又燃起对印象派的小火焰,一回来就翻出美国人约翰雷华德(John Rewald)的《印象派绘画史》看(先解一下老实人梵高为何与高更这种家伙交好的大谜题,我8卦地想)。

恩,再倒回来说说喜欢奥塞的地方:

有一些马蒂斯之外的野兽派画家的作品,色彩很美,比如安德列德兰(André Derain)。看到成块鲜绿明黄有如燃烧一般的秋天景色,我就想起三毛写到跟顾福生学画时,把油彩弄到毛衣上干脆连毛剪掉的情景。

乔治修拉的点画《马戏团》(The Circus)很美,那种精准的平衡,让人想起安格尔(Ingres)。他用色虽然也轻柔,但比安格尔明亮鲜艳多了,有一种轻盈嬉戏的感觉。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恋恋不舍地走掉。我们卧室的书柜里一直摆着Olimpia的同学S小姐送的一副修拉的印刷品,《大碗岛上的星期日》(A Sunday Afternoon on the Island of La Grande,现藏芝加哥艺术学院),走的是同一种精雕细作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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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剧院舞台布景展览——纸板的罗密欧朱丽叶的场景,又有歌剧院的侧面解剖图,从服装室、机械室、道具室、到舞台、观众席,不一而足,是参观加尼耶歌剧院极好的补充,不知道为什么不干脆在歌剧院一块展了算了。

新艺术风格的家具,其中有巴黎地铁入口的设计师季玛赫(Hector Guimard)设计的满堂家具,感觉很神奇。巴黎的老地铁入口是一个圆弧形的铁栏,很多还在使用,上面伸出两只大灯,夜间象怪兽的两只大眼睛(以前还专门搬到北京展出过一次)。现在一看到这些家具,马上知道出自同一人之手——这种设计上的“血缘”真是很神奇。好象也是Jun说的,艺术这东西么,不在于技巧多高超,顶重要是风格,是特别。不过这些家具比起地铁站实用性就差多了,非全套放在天高地阔的城堡里不足以凸显其“艺术性”的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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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imard设计的地铁入口(图片来自Anthony's Home Page

还有一个遗憾:没看到极想看的一幅画,Gustav Caillebotte的《刨木工》(The Floor Scrapers),不知道是借出了还是我没找到。名编舞Angelin Preljocaj曾以它为灵感编过一支舞,由希西寇拉(Cyril Collard)拍入电影《夜夜夜狂》(Les nuits fauves)里,三者我都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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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1:11 - barb -

02 October

墓园

今天去Lund和lastrada小姐会面——最近总和大家提到相识几年这个话题,真是年事渐高——我们认识大概也有六七年了,总是缘悭一面,我刚搬来瑞典的时候她在波士顿,她回斯德哥尔摩的时候我又在四处游玩,这下总算随遇而安地见到了。

吃完饭想去植物园,迷路进了一片墓地。L小姐很高兴,拍照留念。我赶紧问在巴黎去公墓没有,她说连拉雪兹、蒙马特去了三座。“我收集墓园”,她是这样说。刚刚去看了L小姐拍过的墓园,都很美。

我在巴黎没有专门去墓园,虽然一直都喜欢去——刚搬到马尔默的时候,中介马丁带我们找房子,特地如风景名胜一样向我们指出来,那里这里有一处墓园。我那时不要住在墓园旁边,但是后来非常的喜欢上宁静的墓地,风格迥异的墓碑,常去散步。留意墓碑上的名字和生卒年月,背后都有故事。离我家一站地的墓园,甚至有一个中国人的名字,于一九八几年下葬,名字和一位香港导演相似。

五月的时候墓园草长莺飞,有的碑前点着长明灯,有的栽着花树。古斯塔夫广场那里有古老的一座,因为开阔宽敞,成了行人的捷径(沉睡的人于是不应寂寞)。春天冰雪消融,也是墓园最早开出雪花莲。

今晚回来请同事姬丝蒂娜和她的男朋友菲力普吃饭(同在我们公司工作的菲力普刚被中国女同事们评为头号帅哥,恭喜他),大家原来都很喜欢墓园。菲力普说他家附近那座墓园最边际有吉普塞人的墓穴,叫我们去看。又说Lund那片墓地,名为学者之墓,非名士大儒不得“入住”。

23:49:50 - barb -

01 October

早午晚餐

一写到吃的就停不住手。

在西班牙马不停蹄,仍然不放过每一个吃的机会。离开巴塞罗那前一天晚上,在旅馆对面的tapas店一口气吃了七八碟——头一天半夜被他家的人来人往吵到,终于扛不住诱惑走进去,事实证明是英明的抉择。每样都好吃,连看着最不起眼的煎香肠(chorizo)都好吃得要把舌头吞下去。滚烫的油炸茄子饼也很美味,又脆又香,西班牙人做茄子无疑比希腊人高一个段位。最激动人心的是墨鱼,在橄榄油和蒜末里煎熟,又弹牙又清爽,再挤两滴柠檬,哗,整个味觉飘升到天上去了。感觉象大餐,不象小吃。

午餐因为总是在去往哪儿的路上,所以比较凑合,偶尔吃过一次海鲜饭paella,觉得饭是夹生的,很不喜欢。后来听Olimpia说并不是做的不好,而是这饭就这个吃法。米只炒不焖,在中国人嘴里总归不够火候。遂想起btsb作为爱吃米的中国人在挪威得到的特殊礼遇:沙拉里拌上生大米。

倒是就着啤酒吃的橄榄很不错。有红有绿,参差皴裂,看着象豆子。吃起来也象豆子,软软的,不太咸,嘴一抿吐出核,留下橄榄的清香。一颗不停地吃个精光。

因为不活动胃口不开,早晨吃不下味道太重的东西,所以虽然巴塞罗那和马德里的老咖啡馆选择众多,一直没找到可心的早点,直到在马拉加吃了清爽的烤面包夹火腿——火腿是咸的但只有薄薄一片,配一碟番茄碎和一包橄榄油,随便搭配。最有趣的是点好后服务员要问你的名字——餐好了,麦克风大叫一声“芭芭拉”,赶紧跳起来去接——在异国他乡陌生餐馆里回荡自己的名字这还是头一遭。于是边吃早点,边自然而然知道了排在我后面的帅哥芳名“雅各布”。



晚餐(巴塞罗那)


午餐(格拉纳达)和早餐(马拉加)

09:45:00 - barb -

30 September

甜圈与油条

马德里的糕饼特别好吃,我简直停不了嘴。在老糕饼店买几只,店员用纸和绳子扎起来——包扎方式和小时候的国营商店一模一样。我拎着绳子心痒难搔,恨不得立刻回住处把它们吃掉。

其中最喜欢吃的一种叫rosquillas,被叫作“西班牙甜甜圈”,其实比美式甜圈酥脆多了,个头也娇小,一口吞下去,酥片在嘴里塌方,甜脆的表面碎成千万片,哎呀呀呀。

另有一个神奇的食物churros,就是西班牙油条,模样多变,有的蓬松粗大,有的小巧有花纹,有的松软,有的硬挺。味道确实和油条极为接近,真是一解我的相思,到巴黎还念念不忘。C同学昵称它为“猪肉丝”。西班牙人也拿猪肉丝当早餐,但配套饮料竟然是热巧克力,吃起来还象我们拿油条蘸豆浆一样,拿猪肉丝蘸热巧克力吃,看得人真是要昏过去。

我试着本地化了一把,几口就噎得喝不下去,猪肉丝本来就很油,巧克力还浓得化不开,一咸一甜,南辕北辙,真是佩服西班牙人的创造力(说不定西班牙人看我们中国人吃油条喝豆浆也恶心得看不下去)。



甜圈rosquillas


猪肉丝(二人份,我以为是两根,没想到上来一盘)

19:36:00 - barb -

29 September

黄金三馆

这几天忙死了,感觉上西班牙已成前尘旧事,其实还没出这个月。

我们俩都是博物馆控,连去Santorini这样的小镇都要上所谓考古博物馆一游,但从没经历过马德里这种密集轰炸。虽然柏林博物馆岛的展品也堆山积海,毕竟分类明确,看画只有国家艺廊一家。卢浮宫虽然满世界画,画风毕竟没有那么大差异。在马德里的黄金三馆走一遭,感觉象时空上穿了几个来回,头晕眼花,恍然不知今世何世。

索菲亚中心(Reina Sofia)闭馆早,所以先看。建筑风格很不喜欢,尤其是红色天桥和黑铁钢架,大而无当,又硬又冷,现代而不摩登(走新老建筑结合路线的博物馆应该参照丹麦国家美术馆,平实而豁朗,不要象西班牙人这么铁血)。老建筑虽然方正朴素,空间安排得不好,走得人摸不着头脑。离闭馆还有半个钟头就开始赶人,没来得及看完。似乎藏的米罗、达利都不少,毕加索的几幅比巴塞罗那的毕加索博物馆要好,《格尔尼卡》放在一个大屋子里供人凭吊,喀嚓声一片。但是在巴塞罗那毕加索博物馆对此翁印象不佳,就没细看(后来去的马拉加和巴黎各有一间毕加索博物馆,刚听olimpia说瑞士也有一家,他简直是座油画工厂)。

接着去提森博物馆(Thyssen-Bornemisza)。因是私人收藏,场地先没那么空旷,空间布置也很合理,精巧紧致但不拥堵,藏品五花八门毫无章法,也很合我的口味。的确象Jun说的,是一流画家的二流作品和二流画家的一流作品的大集结。连它的导览手册都是这种怪趣味,封面是波普画家李奇登斯坦(Roy Lichtenstein)的洗澡女人,封底是德国文艺复兴画家Hans Baldung Grien的贵妇画像,不伦不类,时空和品味混乱,却有一种奇异的超现实感。比较搞笑的是各种流派名家作品每人一幅,不知道是从什么习作堆里扒拉出来的,于是就看到不那么莫奈的莫奈,不那么梵高的梵高,不那么夏加尔的夏加尔……济济一堂,也是一景,象一部西洋美术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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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man in Bath, 1963, Roy Lichtens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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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trait of a Lady, 1530? Hans Baldung Grien

压轴大戏自然是普拉多(Prado)。其实这次去西班牙马德里原来不在行程内,硬塞进一程多半为了它。出发前Jun特地耳提面命,要看戈雅(Goya)的黑素描,和博斯(Hieronymus Bosch)的《乐园》(Garden of Earthly Delight)。这幅画早在画册上见到,不是Jun说过的话,根本想不到那么大,又画得极其细密精致,其天马行空之处叹为观止。画中描绘的物与事既匪夷所思又活灵活现,细看人物表情又格外苍茫虚无,无论惊奇冷漠慌张恐惧,都有一种超出尘世的疏离感——简直怀疑画家是天外来客。那可是十六世纪,他弯曲时空的能力达利大概穿跑鞋也赶不上,难怪我一直对达利无感,都攒着给有缘人呢。在维基看到博斯另一幅画The Temptation of St. Anthony,飞鱼、天狼和人的空中大战,想象力相等而风格迥异,现存葡萄牙国立美术馆,什么时候去里斯本一定要去看看。

The_Garden_of_Earthly_Delights_by_Bosch_High_Resolution

看过卢浮宫和奥塞美术馆,愈觉普拉多是独一无二的宝库,质与量等量齐观。先把游览图上众望所归的几十幅挣扎着看了已经一把时间,再细细按自己喜好看下来,一两天也打不住,只恨时间不禁用。虽然有如此丰富的藏画,最让人吃惊的还是戈雅。普拉多的布置方式比较莫名其妙,每层都有戈雅的画,想找全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他的人生究竟经历了什么呢,能使画风如此多变,从锦绣尊荣的宫廷,到荆钗布衣的民间,再到头断血流的内战,以至幽暗凄厉的神鬼。明媚时如一人,暴戾时如一人,朴素时如一人,残酷时如一人。《赭城》作者说到在西班牙看博物馆处处血腥令人作呕,不知道其中有没有戈雅的份。戈雅较可爱的地方是笔下人物皆有一张小圆脸,和Greco恰恰相反。

除了三馆之外,马德里的确不太象个旅游城市,比起整饬一新的巴塞罗那显得灰头土脸,三教九流的闲杂人等也多,倒是有一种很世俗很民间的感觉。抱着一种游览的野心,和严肃的期望,实在很容易失望。象我们无所事事地闲逛,反而小惊喜不断,容后再讲。

20:46:00 - barb -

28 September

那个希腊人

吾友Junshan,说话时神情最生动,上次在Älmhult她家见面的时候,谈到西班牙,我说喜欢El Greco,她说el greco就是西语里希腊人的意思呀。事情是早知道的,但她活泼的神态、夏天的气息和茶几上蓝瓶里那串紫花至今印在我的脑海,以至于一想起Greco就自动浮现。

这九个月在欧洲游玩看画,最大的收获是Greco。回来跟吾友f 君谈起,各自拿原先顶喜欢的画家作比,我说比夏加尔(Marc Chagall)更喜欢,他说比卡拉瓦乔(Caravaggio)更喜欢。

这两周的美术馆行程,好象一顿Greco大餐。在巴塞罗那的毕加索博物馆,看到老头子对Greco和委拉斯开兹(Velázquez)的大量神经质仿作(他的崇拜者自然要说推陈出新,按我说是四不象,瞎搞,至少在现代感上这点,Greco在几百年前就把他甩在屁股后头了),就象开胃酒,把期望吊得更高。

在马德里连看镇国“金三角”,索菲亚中心(Reina Sofia)、提森(Thyssen-Bornemisza)博物馆和普拉多(Prado)美术馆。提森好比前菜,做了Greco的预习,普拉多就是不折不扣的大餐,短暂时间里大约一小时花在Greco面前,那种阴鸷的华丽,苦难的享受,肉体和精神的纠结,不看原作无法想象。原先我多少还有点不解,为什么f 喜欢他,不就是粗犷的线条、拉长的肉体和扭曲的表情吗,站在原作前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儿。f 写蒙特卡罗芭蕾舞团的《睡美人》,用到“穿越”这个词,我看Greco就有这种时空错乱感——技法是意大利画派,一看就知是提香门徒(我们这一代最熟悉的意大利画家难道不是提香吗,从小就在挂历上看个没完没了),精神气质却无比现代。丁托列托在他的年代已经够现代够粗线条了,他和丁托列托比起来简直就是“当代”,好象同呼吸共命运过,站在画前,好象他隔着时空跟你讲话,你竟然也都听懂了。

象管风琴当空骤响,生理反射地催出泪光。

在卢浮宫一天,那么走马看花,都在人潮画海里一眼认到他,看了又看,不舍得走。虽然宝山允许拍照,但拍来拍去,不得不灰心。原作和观众不也是金风玉露吗,见面才知是意假还是情真。这个细小的尾声就当甜品。

说起来我所喜欢的两个画家,夏加尔和Greco都爱鲜艳的色彩,红黄蓝绿。夏加尔明亮天真,却让人觉得内敛忧伤;Greco阴郁华丽,却让人觉得释放解脱。象一个人性格的外和内、阳与阴。如果夏加尔是高兴时向人欢唱的一首歌,Greco就是内心深处的任性、倔强和自我挣扎。

——说到这里已经迹近胡言乱语,赶快打住。

我读过的西班牙游记最好看的是Jun以前写的一篇,反复看过多遍。她说Greco的画象Sin City,那时我没看过希腊人的原作,Sin City倒是一拍即合,现在看全了,既同意又得意——我也有口味一致前赴后继的时候不是吗。

f 和Jun俩人简直是异口同声地问,那么喜欢Greco为啥不去Toledo?哼,就不兴人家留个念想吗……其实是行程紧没安排好,那么今后要不要学师父万里迢迢朝圣呢???

总算去过他的家乡干尼亚(Chania)了。那个希腊人,他的名字是Domenikos Theotocopoulos。



ElGreco-St-Andrew-and-St-Francis-1595

Holy Trinity El Greco

elgreco_cross

EL-GRECO---EL-CABALLERO-DE-LA-MANO-EN-EL-PECHO

Laocoon by El Greco

20:58:06 - barb -

25 September

和史巴克一家在玛黑

——I小姐,我写这篇,乃是向你报告呀。

Adore的女儿阿美丽被乃父混血剪了个史巴克发型,父女一式雪肤大眼瓜皮头,一个推童车,一个坐童车,领着我们漫游玛黑区,途人常常抱以微笑。

那天是在巴黎最开心的一天。和Adore一家久别重逢,没有时间的压力,自由自在漫步,在混血这个老巴黎的指点下东张西望,看,这家时装店原先是面包房,那是他的中学,这些是旧书摊……大城市立时化身街坊邻里,有血有肉。

恍惚中似乎走过孚日广场的回廊、雨果故居、历史博物馆和一家老档案馆、一座美丽的花园、一间Paul & Joe,在Adore家附近一家小巧的煎饼(Crêpe)店Breizh Cafè午餐(看到很多日本游客拿着旅游手册找进来)。我是头一回见那么花样繁多的煎饼,于是咸饼当饭,甜饼当甜品,吃了个不亦乐乎。尤为满意的是我点的冷餐拼盘里有一种圆形“香肠”吃起来竟然是猪大肠做的——以前看hans写猪大肠炒茭白非常羡慕,这下可给我吃到了。后来在餐馆菜单上还见到小牛头肉、猪头肉等等,亦吃到整只猪手。人在巴黎的Adore竟然不吃这些,白让我又慕又妒。当地也有一种苹果汽酒,比瑞典的cider甚至啤酒度数都高很多。这家店给我们用粗陶小碗喝,感觉很水泊梁山,意气风发。

后来好象又路过卢浮宫后门、蓬皮杜中心、一座喷泉、一个老市场、市政厅,穿过塞纳河,绕圣母院打了个转,排队买了闻名遐迩的贝蒂咏(Berthillon)冰淇淋。一条街竟然有他们三间店,间间长队。虽然并不比马尔默西港的意大利冰淇淋好吃,但是的确有一种家常手制的风味。这样边舔边说边走着,史巴克小公主就睡着了。

说史巴克,史巴克就到。绕过另一座桥,在一家商店橱窗看到一个别致的笔记本,猫头Holly小姐(蒂凡尼早餐里的奥黛丽赫本)、狗头史巴克和狗头切格瓦拉。喜欢死了,如果有单是史巴克的就想立刻拿下,可惜周日商店不开门。这家商店好象专卖文具,有各式古怪别致的小东西(这真是巴黎杂货铺的专长),我恰好今天得到一枚Olimpia送的爱尔兰金属书签,也在他们橱窗见过。要记在小本本上,下次去巴黎再逛。

然后穿过玛黑的同志区(才四点Le Cox就挤满了人),到了百年老茶店Mariage Frères。茶叶铁罐和各式茶具铺得满坑满谷,买茶和排队喝茶的人都很多。侍者穿着一身白麻西服,墙上贴着南洋采茶图,非常的……殖民地风情。Adore说话时有时头靠到那张图上,我老担心玻璃框子掉下来砸到她,是以记得。那里喝茶的氛围很好,既不静穆,也不嘈杂。茶具朴实可亲,尤其一把圆肚大茶壶,喝也喝饱了。茶单的确象Adore说的,光Earl Grey都按产地列出来十几二十种,看得人头晕眼花。茶点也很好,连Cathayan这个不擅甜食的人也赞不绝口。

数不清一天走了多少路,说了多少话。我和Adore那么一数,头次见面(和I小姐一起)已经是七年前。这七年时而北京,时而上海,没想到还把茶叙阵线转移到了巴黎。告别那天,Adore亭亭地穿着红色短外套,背着黑菱格包,推着宝宝,那么标致。巴黎的确是适合她的城市。



史巴克小姐的玉照(得到了家长批准)


我爱史巴克


叉子下面是猪大肠香肠


Mariage Frères,左下角是玛德琳(Madeleines)小饼

09:12:46 - barb -

19 September

物质女郎

一到巴黎,妇女们的心思都活络了。
——吾友Adore


我今年没有看舞运。去年专程去上海看蒙特卡罗芭蕾舞团的两场舞,今年刚离开,他们就到北京演,还是我没看过的《睡美人》。到阿姆斯特丹,荷兰舞蹈剧场也上京沪演出去了,真拜托他们这种跑中国码头的劲头在我回去后再接再厉。在巴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演出单,不出所料,新演出季九月二十二日开始,是我打道回府的三天后。

巴黎大歌剧院芭蕾舞团的主场地有两个,一个是巴士底的新歌剧院,一个是加尼耶设计的老歌剧院。个人觉得巴士底歌剧院圆桶外观平庸,象百货公司。老歌剧院跟埃菲尔铁搭刚落成时一样,遭到巴黎市民猛烈抨击,说它象坨奶油蛋糕。现在因为岁月的消蚀,抹去了金碧辉煌庸俗的一面,倒显得典雅庄重。

本来不看戏进去也没什么意思,奈何它有独一无二夏加尔画的天顶,只好花九块大洋参观。仰头望穹顶,很久很久。夏加尔总让我想到光明、幸福、欢乐这些词,梦幻中又有一丝忧伤,这天顶有极明亮的红色蓝色黄色,天使吹号角,芭蕾的舞步,拥抱的爱侣,还有他钟爱的小羊,只觉人世欢欣尽皆于此,看得人要落泪。

不过夏加尔并不是本篇唠叨的重点。重点是,歌剧院这个位置实在太诱惑了,从二楼露台往外一看,吓,都是购物街。一出门就是霍夫曼大街的老佛爷,旅游车正一车车往里扔人。往机场去时听柬埔寨华人出租车司机说,一车中国人进去,往往有二十万的购物额。多走几步是春天百货,因为建筑老,附近停不了游客车,清净得多。

我本来计划去罗丹博物馆,这会儿天人交战,终于物质打败精神,杀进去买了一堆尼龙包。于是想起hans在伦敦买了二十条内裤的故事——地震了,如果他被救出来,人们就会发现饿得奄奄一息的他身上还穿着干净的内裤……换成我,就是屁股底下还坐着一只新的尼龙包……在Malmo,衣服不是设计丑就是没号,被扼杀的购物欲在巴黎全面复苏。Adore说颇有一些欧洲女孩子到巴黎游学后堕落了,难怪。那些东西那么美,象索菲亚科波拉拍的迪奥小姐广告,清新的糖果色气球一样的青春甜美,只是不免费。

在巴黎呆了一周,觉得它的气氛远不如柏林文艺。LP《欧洲》写巴黎的作者很有趣,这样起头,“巴黎或许稍显老态,但她仍然是欧洲舞会上的美女之一。”这位美女,乃不折不扣的物质女郎。且不说春天和玻马舍(Le Bon Marche)这种琳琅满目的百货商场,玛黑区和拉丁区的别致小店,个个向你招手。经过Adore家楼下,她随手一指,那是Roland Petit他妈开的鞋店(为了给儿子最好的舞鞋)。大歌剧院芭蕾舞团新演出季的开幕作品就是Roland Petit的编舞。精神和物质难解难分。




19:39:30 - barb -

18 September

禁吃甜食

这周去巴黎带的书是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看到海瑞一段,很好玩。这位先生史上引起争辩无数,是清是迂咱就不置评了,比较搞笑的是,他的清规戒律严到了鸡毛蒜皮的地步,被派去管苏州的时候,发布“督抚条约”三十六条,其中一条是停止生产奢侈品,“包括特殊的纺织品、头饰、纸张文具以及甜食”。可想而知当地官员士绅的郁闷,也难怪八个月后他就被参劾。

在苏州吃过几种糯米糕,有青团(青色的糯米糕)和桂花糕(白色粉糕洒着桂花),好象还有薄荷味的清凉糕,比起西点不是那么易于入口,但胜在清爽,很合苏州精巧典雅的风情。这时候很怀念过去严格的节令,清明吃糕,端午吃粽子,中秋吃饼……现在随吃随有,使这些吃食一律沦为面目模糊的“传统小吃”。

瑞典还保留节气性的甜食Semla,只有复活节前后有,虽然现在供应的时间比“该吃”的时间长,过了五月也就失踪了,还没完全商业化。

23:50:00 - barb -

11 September

师太的师太

最近读了不少小说,没来得及记下来。这周在西班牙途中读了萨岗的《你喜欢勃拉姆斯吗》和《狂乱》。翻译小说看多了,渐渐能从译笔中摸索出作者的思路,不能都怪翻译差。另外,法国作者究竟有简洁明快,有话直说的吗?连言情小说尚且如此,罗里罗嗦,没头没脑……当然萨岗从来不靠(也不用靠)头脑清晰出名。把这两篇归为言情小说或许不准,但纯讲无事生非的感情界的,不该打入痴情司?

记得亦舒小说的女主角如黄玫瑰要看特吕弗的电影,读萨岗的小说。现在看起来,亦舒的写作以萨岗为摹本,那种有闲、敏感和永远在金钱和爱情中纠结不清欲求不满是一样一样的——人生只有这两样。只是亦舒没有萨岗美,不能身体力行,只好沦为一个旁观者、议论者……言情小说工厂,职业化地down to earth,简直要堕入尘埃深处(据说最近开始仿美剧写肌肉男了)。这种小说写一两篇清新可喜,写一辈子……亦舒写了有没有三百本,萨岗写了四十几篇,我看这两篇,已经知道所有的“故事梗概”,我最多容忍再看一篇“出名要趁早”的处女作《你好,忧愁》。

你好忧愁,一言以蔽之。这么咀嚼情绪,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只限于某段青涩美好的时期。大学时每天看一本亦舒,最喜欢《流金岁月》、《开到荼蘼》……现在这么多人被雷得外焦里嫩还坚持不懈读亦舒,大体源自一种记认,一个年轻十几二十年的自己。想必萨岗的读者一样。

《你喜欢勃拉姆斯吗》略好。跟浪荡富商罗捷同居的半老徐娘宝珥偶遇年轻帅哥西蒙,在两种感情中间徘徊……那种生活中永远失望,因而习惯了失望,甚至选择失望(为了心理上的安全),写得细微而精致。其实作者有一种潜力,描写人情世故,于凡人大众而非关男女的,可是生活经验浅窄,这潜力随着茫茫岁月失落了。亦舒也一样,如果照《流金岁月》的路数写下去……《喜宝》最能看出来对萨岗的沿袭。亦舒比萨岗高明的地方在于故事的设计,曲折惊人得多(《喜宝》有杀人,又许多有政治阴谋),萨岗连故事都不擅讲。

《狂乱》我到底没看出是什么东西,大体写一个被富商包养的女人和一个被阔太包养的男人之间的爱情,如同《你喜欢勃拉姆斯吗》,富商和阔太都是美人迟暮,总之,那是个琉璃世界。女主角好象全无心肝,感情爆发时出走,遇到麻烦就回来,富商男友乃一羊牯,她竟然说是为了爱他……女主角们决计不会开心,她如果翻云覆雨还快活,等于读者自认白痴,所以呀(为了销量),永恒地,“你好,忧愁”。

不能发挥出来的潜力,等于没有。亦舒和萨岗的读者成长了,某些自动升级到张爱玲。张在极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把在她们身上还依稀的潜力落实了,她的眼界,早从男女扩及普罗大众,所以动人。我不爱读张,是因为在通俗和严肃间找不到准确的位置,想读通俗小说时嫌她严肃,想读严肃小说时嫌她轻薄……但是比起萨岗,世人对她的钟爱不算过誉。

08:32:08 - barb -

10 September

阿尔罕布拉的回忆




西班牙一直有两个地方想去,一个是毕尔巴鄂(Bilbao)的古根海姆美术馆(Guggenheim),一个是格拉纳达(Granada)的阿尔罕布拉宫(Alhambra,去过以后发现当地发音应该是阿兰布拉)。可惜一北一南大对角,这次选择南下,从巴塞罗那、马德里到格拉纳达,然后从马拉加返回哥本哈根。去之前Junshan批判我行程仓促(表情认真严肃地说,这样不好,太不好了),实在批判得很对,一路上行色匆匆,Cathayan在马拉加机场都困得抬不起头来。不过我们总算给阿尔罕布拉留下充足的时间,细细浏览了木石纹路,一花一树,值得欣慰。

最早知道阿尔罕布拉当然也是从吉它曲。那时还在学校里,Cathayan导师的实验室雇了一个男同学,是狂热的古典吉它爱好者,一再给我们听“名曲中的名曲”,《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Recuerdosde la Alhambra)。这是一支无话可说的曲子,乐盲如我也觉得美好曼妙。但是这座摩尔人的城池究竟在什么样的远方?缺乏地理常识的我压根儿没把它和欧洲扯上关系,满脑子尽是北非谍影之类的异域风情。

想想高迪(Gaudi)耗尽心血的天主教堂,歌雅(Goya)笔下的铁血内战和明媚宫廷,希腊人格列柯(El Greco)源自意大利画派的宗教大画,吉普赛人的佛朗明哥舞(Flamenco),罗马式的广场建筑,摩尔人的清真寺、宫殿、茶室……这一切都混杂在一个国家里,真是奇妙。Junshan说安达露西亚地区,塞维利(Seville)、柯尔多巴(Cordoba)……就值得去两周,希望有一天,我也有那么多时间,开着车细细游历。

行前Junshan借我田晓菲写阿尔罕布拉的《赭城》,我本来很佩服里头讲的阿拉伯歌谣典故,和对西班牙南部摩尔建筑的详解。去了一看,那里附设的书店有不少伊斯兰艺术图册、建筑和诗文集,阿尔罕布拉宫的介绍不下二十种。可惜有图的伊斯兰图集都太砖头了,背不动,我只挑了小小一本摩洛哥建筑风格图册。但是拜《赭城》所赐,脑海里萦荡着那些简洁、明媚的阿拉伯歌谣,在宫中池畔缓行,有一种亲切感。

阿尔罕布拉买票也是一门学问。我一个月前网上订票,想订的时间段十点已经买得七七八八,其中最壮观美丽的Nasrid宫,必须在指点的时间进门,过时不侯。整座宫又建在山头上,取票和Nasrid入口尚差二十分钟路程,我们保险又保险地提前一天取票看路径,第二天大半天参观,夜里又去阿尔拜辛(Albaicin)弯曲小巷里的圣尼古拉平台远眺宫殿夜景——灯光下真是土红色,难怪叫赭城。

里头究竟什么样,实在难以形容。伊斯兰教不立偶像,所以不见绘画肖像,只有细密的文字和图案纠缠勾连成铺天盖地的纹饰,细节处像高迪的神圣家族教堂(Sagrada Familia)的浮雕那样看得人头晕眼花,但一切又是程式化的严谨平衡。外墙大多是朴素的土黄色,内里大有玄机,墙围的瓷砖有不同花纹色彩,门楣天顶虽是一色象牙白或是木头,却一层一重无限细致地堆叠出层次,大图案套小图案,大花色叠小花色……好在它并不总用这般繁屑的美压迫你,走几步是天井,往往有一件朴素的喷泉,和修剪工整的花园,走过一庭又一庭,殿前又常有长方水池,水平平地几乎溢出来,被青苔映成深碧,平滑如镜,倒映出宫墙、棕榈……上到山头,又有回廊供你观看远处青山,和山脚下阿尔拜辛的白色街巷。再走进General Life皇家花园——玫瑰吐露芬芳,喷泉细流交错,松树被修剪成阿拉伯拱门,可以想象宫娥拖着曳地长裙娉婷而过……


























13:19:26 - barb -

27 August

Oia

Oia在桑托里尼另一头,车程四十分钟。公交站没有站牌车次,要等司机逡巡着大叫,咿呀,咿呀!有人纳闷地问,不是哦呀么。一个是飞啦(Fira),一个是咿呀,好记。Oia号称全球看日落最美的地方,我不相信。说它的蓝顶教堂是世界上最畅销的旅游宣传还要更可靠一些。












19:29:25 - barb -

26 August

Fira ③

最近工作十分混乱,同事们见面互相一撇嘴,对现状十分不屑。远瞻圣诞节前都没什么节日,日光越来越短,气温越来越低,真是没啥活头。想起希腊的阳光汗水,恍然一梦。

在Fira无所事事四天,到处找吃的。天热不想出门就在小商店买罐头,有种茄汁鱿鱼很好吃,Mythos啤酒所有包装喝了个遍。在克里特中暑吐了一次,去饭馆不再想吃炸鱿鱼,改成较清淡的西红柿饼,在菜单上叫“Tomato Ball”,其实是饼,西红柿和别的蔬菜和着面炸,撒迷迭香碎,吃起来象河南的“闲食”(炸萝卜面团),一家一个味道。


(西红柿“丸子”)

本地产一种白茄子,烤了面面的也很好吃,油略大,但因为是橄榄油……如果店家只给面包,我们就讨橄榄油蘸着吃。希腊人说只要有面包和橄榄,他们就能活。所以烤皮塔饼(Pita)都不算数。


(烤茄子,光线不阴不阳是因为顶上是葡萄架)


(大多数餐馆铺着画着本岛地图的纸桌布)

头一晚吃饭是街边凉棚,四面透风,下面突突地跑着车。和酒店一样,饭馆大多数也是家庭经营,常有老头儿童。这一家是老爹点菜算帐,小姑娘端茶递水。厨房在下面,老半天传上一道菜。吃得很好,结帐的时候J小姐去楼下刷卡,老爹边忙边说,你们在上面凉快享受,我们在下面辛苦劳累……结帐的当然不知说什么好。实在天太热了,如果不是游客心态行径,日常营生不会好受,所以后来去的餐馆之家,少有笑脸,虽然服务并没有怠慢。白天再经过凉棚,在日光下还挺好看。




最后一天,因为去雅典的渡轮迟开,从众去黑沙滩,租一顶茅草伞戏水——我不会游泳,干下去泡泡,一上岸游泳衣里都是小石子。干脆在伞下睡了一觉,把无所事事发挥到极致。另边厢,西方青年们骑着摩托提着录音机在小路上驰骋,在没有围墙的酒吧泳池海水中上蹿下跳,一副欲仙欲死的样子。他们真容易满足。我常想起《风柜来的人》,有时在旅途突然失去时间感,格外有一种荒芜的感觉。




从黑沙滩回来,就在镇中心公交总站旁边吃到了桑托里尼最好一餐。餐厅在坡下,不面海,一间不大的屋子,叫妈妈之家(Mama's House),桌子都露天摆在对面的棕榈树下。果然有位胖妈妈,指挥小伙子们收拾桌子,安抚排队的食客,高效而泼辣,大声地跟这桌那桌开玩笑。因为价钱非常公道,我们忍不住点了一堆,菜上得快,量大而味美——隔壁桌的土尔其小伙子追着问我们吃的什么面,照葫芦画瓢。听说我们是中国来的,他开始数去过的城市,北京、上海、青岛、成都、广州、深圳……



这一天晚上,逛完了夜市,凌晨一点坐车到港口。船一迟再迟,夜色海声,凌乱的码头,好多年轻人,呆呆地等,我也在石台上枕着背包睡着了。

18:21:20 - barb -

23 August

Fira ②

再次澄清,说希腊杂乱完全没有贬低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我想我到恒河边上,同时看到死尸、饮水、洗衣、沐浴也不会觉得反感。而且希腊人那种纯然南方的机灵狡黠,我多少有点受落,瑞典人哪懂什么叫推销、竞争和服务,不管你帐单等了多久,想打断服务员手里的事那叫无理取闹,买相机面包都得拿号排队。不像人家希腊人,殷殷地守在门外请你进去,你买一个小玩意儿,一层纸一层泡沫一层塑料那么千金之体似地裹起来,还总不忘问一句你从哪里来。

你从哪里来,逢客必问,希腊人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心维持了三千年。随身带着《艺术哲学》中希腊雕塑一章,丹纳用一段对答形容古希腊人的生意经,老王说,哎咱们出海做买卖去吧。老张说,运点什么货好呢。老王说那谁家正好做了一批柳条筐,咱们贩一些吧,不行再收点儿陶罐子。老张说,那咱们人手也不够啊。老王说,正好老刘的兄弟闲着呢,再叫上我哥家小三儿给咱拉帆。老张说,行啊。(大意大意,细节当然是我编的)这么随随便便就走了,然后又随随便便从海上带回来埃及艺术,异域风情(非洲黑人和猴子的见闻)……人开放、松弛,见多识广,好奇心强,哪象瑞典人,有的连柏林都没去过(从马尔默开车只要五六个钟头)。

Fira也是游客最五花八门的地方,什么语言口音都听得到,亦什么店铺都有。都说Fira商业化,市中心挤满商店,但是是让人欣喜的一种,连旅游纪念品也各管各,各有各的主张,更不要说一些另类别致的奢侈品和设计店。我喜欢其中一家用小王子做招贴的——都是女主人自己做的配件,小王子金项链,小王子皮钱包,其他各色皮袋子小首饰,都是匠心独运,看看也是好的。连摆在石墙上的无照小摊也是好的,白墙铺着天蓝石头手链,星星和心的形状……怎么受得了哇。我又蹲在一家奢侈品店橱窗外看瓷器、表和宝石项链,女店员向我招手,我说它们都好美啊,女店员笑咪咪地说,进来看看,你也可以有一件……阳光下飘然似梦的感觉,颇象亦舒某小说写到的小岛衣露申。


(小王子在此)


(挤着名牌店的小广场)

我花七块半买了只星座手镯,J小姐买了几条项链做手信——她自己Oia看中一条多彩宝石,老板认真地说,两万块(欧元),见多识广的她都说,您没开玩笑吧。

当然饶你有多少无形的手拉人进去,良辰美景也不能消磨在屋子里,于是走街串巷就成了我们主要的节目。这条船,在从酒店到街心的必经之路,一副惯看秋月春风的面貌。






(咖啡店之鸽)


(无处不在的教堂,这一座不是蓝顶,反而特别)


(象自家住的房子,主人也许度假去了)


这头驴在我们酒店的顶上,是许多头之中的一头,在Fira相当于熊雕塑于柏林,牛雕塑于曼彻斯特……不同的服饰位置,表情一样无辜。当然有真驴才有假驴,据说从老港口上山有两个选择,不乘缆车可以骑驴,赶驴老大爷俨然明星,所到之处闪光灯亮过电影节。






游希腊权威f 君说八月希腊的太阳最美,刚开始不解,我们又不要观日。去了才知道,一览无余的蓝天,闪着晶光的白,宝石深潭似的海,朝霞余晖……有多金贵。







21:06:49 - barb -

22 August

Fira ①




坐飞猫公司的渡轮到桑托里尼(Santorini),落脚点是Fira。Fira差不多是这次行希腊的终极目的地,网上关于它的图片铺天盖地,简直成了希腊的代名词——亲自考察后才发现希腊各地地貌民风差异之大,单克里特和桑托里尼就象两个国度,更不要说还有我们远未涉足的罗德岛(Rhodes)、米科诺斯岛(Mykonos)和伯罗奔尼撒半岛,村上春树在《炎天雨天》写到的只有修道院的朝圣之岛和fuge君想去的小圈圈岛干脆闻所未闻。

下船是近中午,码头一片兵荒马乱,游客们象热锅上的蚂蚁,乱找上山、落脚的去处。幸好J小姐是识途老马,当年雅典奥运会时来过,带着我们径直杀进游客中心。游客中心看起来和无处不在的旅行社没啥两样,墙上贴着各式酒店招贴,柜台上摊着几厚本酒店介绍。J小姐一心想住悬崖上的酒店,一问价钱,三四百块一天,差点没昏过去……结果不知怎么就被她这个谈判高手砍到三分之一的价钱,还含车接,末了服务我们的大哥边抹汗边说,这是六年前的价钱,你下山得给我带瓶酒哦。

酒店车在一侧是悬崖的盘山路上左冲右闪,有惊无险地把我们拉上崖顶。然后,就见到一片耀眼的白,圆屋顶鳞次比,依山而建,每间酒店都是层层级级,靠窄石阶做通道,一不小心就迷路,绕几个圈子又总会走出来。路和房子都那么小,那么紧凑,那么新净,又有无数个圆顶点缀,另一侧是急转直下的山崖,一面蓝蓝的爱琴海波澜不惊……不可能不觉得梦幻。




桑托里尼是个半环形岛,远望还有更高的山崖,群群簇簇的建筑。走街串巷去看,一户有一户的别致,庭院、天井、摆设、花……奇就奇在大家用一色的白,并且白得毫无瑕疵,难道这里格外得到太阳海风的厚待?后来才发现,悬崖的另一面是大片平地,稀稀拉拉地散布着些“正常”的小房子,颜色早掉光了,成了灰黄色,还有几座烂尾楼点缀其间,原来洁白梦幻只此一季,仅供游客,想必年年春天都要粉刷一次。




(连车胎都刷白了……倒是挺好看的)

Fira是个无日无夜的地方,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就能把人烤成人干儿,海面和远处的小岛蒸起雾气一片,人们都藏在酒店里泡游泳池喝啤酒,直到黄昏才出去,最热闹的时候是一两点,城中心坐缆车的地方夜夜笙歌,商铺灯火通明,人擦着人……走到寂静处一回头,看不见山看不见海,只有一座妖魅的浮城,里面装满了寻找极乐世界的人。




(连教堂都选在深夜布道,门前铺满夹竹桃枝,不知有啥寓意)

12:41:43 - barb -

21 August

克里特②

在干尼亚和伊拉克利翁之间一路奔波,倒是见到克里特岛内陆风光,仍然是杂乱的市镇、高低起伏的山路、贫瘠的山梁……没有想象中的青山翠谷,只有嶙峋山石和成行的橄榄树。虽然只有三十四五度,太阳象个烘干机,把万物榨出油来,也只有小叶树能存活。这幅凌乱图景,却夹插进狭长的沙滩,高耸的山崖,宁静无波的海湾……游客们的属地。




半路收到留守干尼亚的J小姐短信,说终于知道为什么瑞典人喜欢这里。见面抓住她问究竟,说老房子(瑞典人出名喜欢旧东西)、阳光、沙滩、酒、食物极大丰富、物价便宜……我们一行四个大人一个小孩,连酒饕餮一顿,常常只花六十元。老港口附近的饭馆,家家雇一个老头,满面笑容地拉游客进去。常见的景况是一家座无虚席,另一家门庭冷落,那老爷爷就拉住你,央你进去坐下,哪怕喝杯啤酒——马太效应,人人认为人多的馆子菜好,一个人进去就有第二个三个四个……没有人的就更没人,其实游客区菜式大同小异。J小姐和先生专钻远离游客区的小巷子,找本地菜馆。第二夜被他们带去那家非常好,狂吃痛饮,青贝、海螺、炸鱿鱼圈(Calamari)、茄子沙拉、Moussaka(茄子奶酪肉碎烤成的菜,有点象千层面)、烤大虾……house wine喝得酒酣头热。这里饭后常常送上一小樽冰镇茴香酒(ozuo)配西瓜,两种甜味交织在一起,清爽利落。


(随处可以吃到的炸烤拼盘,左边炸鱿鱼圈和烤章鱼是我的最爱)


(茄子沙拉,像我们的茄泥,掺着大量鲜蒜,在欧洲吃到很惊喜。听说普罗旺斯和意大利
某些地方也用鲜蒜,不知有没有希腊人用得这么多。灯光太暗,更多好吃的拍不出来。)


(吃得酒足饭饱的餐馆Kalderimi,看起来没有人,其实都坐在屋子外头,台子是翻了又翻)


(Kalderimi盛house wine的壶,就是挂在墙上那些,金红色很喜人)

入夜灯光一起,老港口一带交错的威尼斯和土耳其建筑的残旧凋敝都神奇地不见了,处处是柔光人声。我们逆人流而行,赶着回去休息——第二天再搭凌晨的车去伊拉克利翁,只有那里有到下一站桑托里尼(Santorini,又叫锡拉,Thira)的船。


(白天的街道)


(夜间商店)


(干尼亚海水正蓝——那么杂乱紧邻市井遍地游客的地方,海水一点没污染,清澈见底)

09:31:52 - barb -

20 August

克里特①

午夜飞行……说的难道不是红眼航班吗?想到那种欲睡不能的难受,再浪漫的香水也激励不了。晚上十点起飞,随身带的书一眼看不进去,浑浑噩噩打瞌睡。午夜被推醒看窗外,灯光璀璨如钻石蛛网,大城小镇一目了然,才觉得不虚此行。到希腊上空,飞机天旋地转地一盘旋,从漆黑的海湾转入亮闪闪的半岛,一尺一尺接近雅典。一点多降落,在机场乱逛两小时,直接转飞克里特(Crete)。

一小时后到干尼亚(Chania)机场。克里特岛有四座城市,最大一座是伊拉克利翁(Heraklio,另一常见英文写法是Iraklio),繁忙杂乱,我们特地避开,到岛西面的小城干尼亚住下。该城是瑞典人最喜欢的希腊目的地,有旅行社包机从马尔默直达。

坐大巴进城的路上很失望,建筑风物象中国南方县城,但远不如江浙农村富庶。很多房子是赤裸水泥墙,良田一顷没有,只有耐旱的橄榄树,枝枝杈杈,在烈日下讨生活。城里街巷紧窄,建筑半新不旧,远不是风光图片惹人遐想的“希腊”。从车站一路走到老港口,看见威尼斯灯塔也不以为然,只觉得附近房屋破败荒凉,灯塔光秃乏味,没想到后来在同一个地方渐入佳境。

到酒店才早晨八九点,不能入住,大肚子的前台美女一脸歉意,好象我们早来是她的错,特别安排我们去吃早餐。餐厅神奇的榨汁机把我们震撼了一把,一按开关,橙子就骨碌骨碌滚下来,眼睁睁经过榨机,生猛地流到杯子里。




等房间的空当同行的J小姐和儿子干脆靠在大堂沙发上睡着了。我们跑到对面灯塔长堤游荡,有人在坝上跑步,有人在坝下钓鱼,一湾帆船,对岸老房子在阳光下慢慢醒过来,小货车摩托车突突地经过……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后来省起是在电影里,《上帝创造女人》和《怒海沉尸》,碧姬巴铎和阿兰德隆曾经逛荡过的海角,小鸟破笼而出的原乡。


(威尼斯灯塔下的长堤)

一回去,可爱的孕妇小姐不但给我们入住,还把房间升级成无敌海景房,推开阳台满面是海,朝阳落日,一览无余。这面画大概不会忘记。


(阳台风光)

用了一天时间在老城乱逛,不时见到挖过的考古坑地。还有一家正工作,是瑞典人赞助的考古队——瑞典人发迹早,历史短,又爱老东西,跟美国人一样,在考古上舍得使钱,更何况追根溯源,整个西方以希腊为文明的发源地。兴致勃勃看了一会儿,受不了大日头,走人。在港口遇见一对上海夫妇,在雅典工作十来年,把在国内读小学的女儿接来度暑假。他们说,这里啊,生活好,教育质量差,不管小孩子的。


(考古队在工作)

第二日,坐车三小时去伊拉克利翁,再换市区车一小时到三千年的迷城克诺索斯(Knossos,Minotaur传说的发源地,它是个半人半牛的怪兽,住在皇宫下的迷宫里,专吃童男童女)。克诺索斯被看作希腊文明的起源,其实当时人种历史无考,并非日后的希腊人(从C某那儿听说的)。虽然号称三千年,文物残少,整座土城是考古学家埃文斯(Arthur Evans)按照想象复原的,是超级假货,被考古学家蔑视。咱们虽然不懂那么多,离近一看,树纹下露出水泥,残顶上露出钢筋……不气愤才怪。


(克诺索斯)

回伊拉克利翁又细细看了考古博物馆,只有一间,展品却是稀世奇珍。最珍贵的莫如一面陶镜,刻着原初难解的文字,后来在所有城市见到的旅游纪念品都有它的小复制,有的还做成项链手链。又有一些三千年前的陪葬人形、陶树,很像在三星堆见过的“外星”来客,不知其中有什么因缘。



20:12:43 - barb -

19 August

在希腊

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记忆力惊人……的差,譬如偶尔想起柏林这个城市,除了记得当时当地喜欢的心情,简直一点印象也无,所以决心坚持记下行程中巨细无遗的“细”(如果连“巨”都忘了,只好承认早老性痴呆)。

在希腊,并不觉得它的好。反而瑞典同事问起,我说阳光、海水、沙滩、岛屿、悬崖、章鱼、古迹、老房子、午夜集市……那么丰富。昨天飞机出故障,坐在机舱里等了三个钟头才起飞,早餐没吃好闹肚子,一路疲惫,折腾回马尔默,心想,挖,终于不再暴晒脱水,不必人挤人,不用处处被人提醒防小偷,不需要乱中争抢和讨价还价……有回到文明世界的错觉。才一天功夫,就开始觉得瑞典菜之寡淡乏味世上罕见,商店里的货色黯淡平庸令人失望。所谓振保的生命里有两个女人,一个是红玫瑰,一个是白玫瑰……

希腊和瑞典是两极,一边人们灵活狡黠活泼热情,搭讪开玩笑那是常事,店老板两句话就拍起了C某肩膀,另一边人们腼腆沉默保持距离,一个人占了长椅,非不得已没人和他共坐。一边店家想尽办法拉人入座,闹市店铺直开到深夜,凌晨一点是最热闹的欢乐时光,另一边你上班他营业,你下班他休息,连公交车夏季都班次减半,司机也要度假去呀。一边酒精无限供应,任意买酒,餐后茴香酒免费赠送,另一边控制饮酒,加倍收税,非上国营店排大队不可。一边人挤人,满街尾气味,一边人丁单薄,空气新净。一边海水波澜不兴,湛蓝晶莹,一边惊涛拍岸,水面苍茫。一边是悬崖小屋,一边是平原村庄。一边是破旧立新的钢筋水泥,一边是卖力维持的百年老宅。

希腊的城市如雅典,让人想起北京,点缀着千年古迹,古意却消逝了。希腊的岛屿小镇如Chania和Fira,让人想起南方县城,有山水之秀,专供游人玩乐的风光明信片的一面,也有当地人辛苦生活破旧杂乱的一面。建在高崖上如梦似幻的白色小屋蓝顶教堂,统统供游客赏玩,崖后平地稀稀拉拉漆都不上的水泥房是本地居民住宅。晏起避开日头待黄昏才倾巢而出的是游客,晨起顶着烈日洒扫庭除熬到第二天凌晨才歇业的是本地人。这就是咱们的生活方式,做一年辛苦劳动克勤克俭的本地人,换几天挥霍时间狂歌痛饮的游客生涯,风水轮流转。









20:42:15 - barb -

07 August

人之常情

美术史的书只草草看过两本,一本是丹纳的《艺术哲学》,一本是最近才看的丰子恺的《西洋美术史》。两本都是讲稿,丹纳的是砖头,丰子恺的是速写簿。

《艺术哲学》固然好(我是读了傅雷译注才真心认他是才子),但对于我这种完全没有地理概念的读者,它的地理为轴是种挑战,看到“法兰德斯”(Flanders)的时候一头雾水(好象从前在小说里读到“晋察冀”)。搬到北欧后旅行几次才慢慢在大脑里建立模糊的欧洲地图和对风土人情的直观印象,也许一年后可以重读《艺术哲学》。

只有一百二十页的《西洋美术史》在这方面倒很帮忙,像摄影机一样,按年代顺序扫过当时欧洲地理上的艺术中心,碰见文艺复兴这样重要的繁荣盛景,就聚焦一下,再抽出来摇向后世的巴洛克、浪漫主义……各有时空上简单清明的印象。如果丰子恺还活着,他应该被请去做艺术纪录片总导演。例如书中常见的时空变换的起承转合:

“做了金字塔史芬克斯的古王朝的梦之后,我们现在要从开洛(Cairo)溯尼罗河五百哩,来看Thebes东岸的新王朝的遗迹的Karnak神殿了。”

“‘光从东方来’:埃及与美索不达米亚的文化的光,过了爱琴海,到希腊经半岛,在那里开出了Hellenism的绝大的生活表现的花;现在再从地中海向西行,到意大利半岛,变成了自Etruscan人的勃兴至共和、帝政两大罗马时代的一千数百年间的无比的隆盛,又一转而为五百年的文艺复兴时代。”

“自此以后意大利画坛一蹶不振。而文艺复兴的波涛,一转而澎湃于北欧之野。德意志、荷兰、法兰西、西班牙就代替了意大利而作出近代欧洲的文艺复兴的新花园。现在我们可以移向这边去眺望其烂漫的光景了。”

以前粗略看过丰子恺漫画集《几人相忆在江楼》,里头的漫画常以古诗为名,构图是西洋式,技巧是国画式,画里人物物件却一点不复古,完全是时新的、即时的,又总是日常生活场景,家中孩童嬉戏啦、散步走到柳塘啦……感觉他心态见识非常开放,又有鲜明坚定的审美标准。

果不其然,其女丰一吟在前言里引了他以前一篇序言的话:

“有生即有情,有情即有艺术。故艺术非专科,乃人人所本能;艺术无专家,人人皆生知也。晚近世变多端,人事烦琐,逐末者忘本,循流者忘源,人各竭其力于生活之一隅,而丧失其人生之常情。于是世间始立‘艺术’为专科,而称专长此道者为‘艺术家’。盖‘艺术’与‘艺术家’兴,而艺术始衰矣!出‘艺术’之深宫,辞‘艺术家’之尊位,对稚子而教之习艺,执途人而与之论美,谈言微中,亦足以启发其生知之本能,而归复其人生之常情。是则事事皆可成艺术。而人人皆得为艺术家也。”

可惜现在和八十年前也无啥大差别,“人各竭其力于生活之一隅,而丧失其人生之常情”。

15:33:25 - barb -

03 August

去海边(Helsingborg)

第二天,商量来商量去,是要去Lund看老房子,还是呆在家里躲雨,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又上了去赫尔辛堡(Helsingborg)的火车。车程一小时,走出站台,发现上行的电梯是上船的,对岸是丹麦的赫尔辛格(Helsingør),哈姆雷特的“家乡”,航程20分钟。

一出车站既是港口,白船泊港,各种旗帜都有。摸到游客中心拿地图,发现它所在的建筑是该市地标,赫尔辛格文化中心,一所简洁的白房子,有博物馆、儿童中心和咖啡店。在咖啡店叫了游客餐,是被土豆簇拥着的冷三文鱼,超乎寻常的美味,鱼肉上敷了一层鱼子似的脆生生的东西,咬起来咯吱咯吱很有趣。坐在露天座位,海风猎猎,冻得流鼻涕,忍不住又叫咖啡和点心——没想到吃到了在欧洲吃过最好的点心,一份巧克力奶酪蛋糕,下面橙味,中间奶酪饼,顶上巧克力糕,层次味道分明,穿叉交错从味蕾攻击到心……一份核桃挞,核桃裹着薄糖衣,平整地铺在黄油挞上,脆的脆,松的松,核桃仁、蜜糖和奶油味渐次在嘴里爆裂……如果我再回去赫尔辛格,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溜达着绕着文化中心转了一圈,很迷它门前横七竖八的石兔子。小兔子们瞪着大眼睛,各自为政,有的倒在地上——两个中年人停下自行车坐在兔子上歇脚,一个坐在倒地的兔子下巴上,一个坐在立着的兔子耳朵中间喝汽水,看起来是兔子们的老友记。

找了半天在车站看到的城堡,发现绕到了它背面。瞭望塔颇有古意,下面是宽阔的绿草地,看见树荫,忍不住躺倒在地,四仰八叉。起来又四处乱逛,东张西望。斯科讷的城市都细小而宁静,草花蓬茂,如果不看见大刀砍头的雕像,几乎让人忘了这是御敌要塞。














19:55:49 - barb -

02 August

去海边(Skanör)

一上班就七窍生烟气不打一处来,不如坐下来理照片回味生活美好的一面。

史无前例毫无计划的周末,周六醒了还在犹豫,是接着去哥本哈根血拼赶夏季甩卖的尾班车,还是到从没去过的歌德堡一游,思来想去不知怎么变成去瑞典最南边的海角小镇Skanör,踏出门已经日上三杆了。

想来有人情债的因素,自从和土生土长的马尔默同事Erik交换了京马两地饮食游乐信息后,他就老追着我问去Skanör没有。他休假去了我算是喘口气,时间噌噌地过去,再不去夏天就过完了,一想到他回来我要继续两眼一瞪说没去就头皮发麻。这真是盛情难却,他说全斯科讷省最美的沙滩在Skanör,碧海白沙,激动地问,你会游泳吧?我说不会游泳。他说……那看看也好啊。继续热情地介绍行车路线,问,你是开车去吧?我说不会开车。他说……那坐公交也行啊,给查好了公交路线,提示了工作日和休息日、晴天和阴天前去的最佳时间,一个说不的理由也没给我留下。

于是坐上了公交车,穿过金黄的麦田,绿油油的土豆地,一片片森林,和蓝色的海岸线。在小镇中心下车,逛了三几家本地商店,买了一堆陶做的小玩意儿,青蛙王子、公鸡、黑猫……甚至败了一套四只分别写着“春”、“夏”、“秋”、“冬”中文字的项链坠儿,据说乃一深受东洋影响的瑞典女设计师作品。

小镇中心的小树丛下有个东方人摆的小摊,卖各种廉价杂货,许多七彩斑斓的长裙挂在树枝上迎风招展,像一幅画。旁边是一家设计师店,贵得咋舌,一块彩色羊毛球地毯要万余。它们搁在一起倒完全没有不协调。

然后沿着湿地去海边,一路所见宽广而美丽,光线不停随云朵变幻,海风吹乱头发,心里畅快极了。在海边踏进白沙,海水是一种亮闪闪的灰蓝,有种梦幻的感觉,像上世纪的丹麦画家Peder Severin Krøyer笔下光景。坐着看了一会儿帆船,慢慢走回去,穿过芦苇荡,经过白墙红瓦的小屋……像一个完美的梦。

结果回来发现相机存储卡有问题,大部分照片都不见了。如果不是死活不肯下沙地的C某在我背后拍了一张海滩,真恍如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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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9:00 - barb -

01 August

Inception

今天匆匆从赫尔辛格堡赶回来看Inception,本来不乐意星期天晚上看电影,怕看兴奋了睡不好影响星期一上班,C同学说服我的理由就是,Jun老师都推荐了。

果然很好看,我很喜欢,回来的路上还在讨论到底第几层梦是分界线,之前死掉不会真死,之后死掉就跌入梦魇,Cobb(Leonardo DiCaprio)遇见老Saito(渡边谦)跟前四层到底是什么关系等等。同事姬丝蒂娜先看了,问她怎么样,想了一会儿说象Matrix,果然,我也要跟人这么讲。

不过戏刚开演我差点昏过去,本地放美国片一般是原音配瑞典语字幕,谁想到一开头讲日文,又交待那个重要的陀螺,真是两眼一抹黑。幸好有一个最重要的设定让我大大安心和满意——现实和梦境的时间相对论,交待得及时简明,接受后面四层同现时间越来越经用(当然是因为情节越来越紧张)一点困难没有。不过至今没明白选择自由落体出梦和自杀、他杀有什么区别,如果第四层Cobb不能被老婆杀死,那么他进入下一层遇见老Saito又是怎么出梦的,难道不是Saito杀死他又自杀?只能等出了DVD再看一遍。

就象Jun说的每个演员各司其职,确卡士既新鲜又平衡。DiCaprio那张老脸就不说了,Joseph Gordon-Leavitt可真是年轻漂亮得跟朵花儿似的,他的脸老让我想起Maggie Q……他和DiCaprio差不多高(该先生似乎有一米九几?),身手又好,又有点儿东方气质,非让人想起Keanu Reeves不可。在酒店里失重打斗炸电梯那段儿炫极了,估计将成Matrix凌空马步之后又一动作经典。不过最吸引我注意的却是大配角Cillian Murphy,我觉得他的眼睛很有戏,迷惘、空洞、疑惑、忧伤那是随便就来。两个女演员里Marion Cotillard的戏比较有发挥的空间,她可真是漂亮,演美得危险的美人儿很有说服力(另一理想人选应该是再年轻几岁的乌玛瑟曼)。

Christopher Nolan太酷了,我尤其佩服他把理论性的概念和多角色剧情交待得这么简单清晰,连看电影老搞不清状况兼英文差劲的我都看懂了。回头一定要找Memento看看。

22:22:15 - barb -

31 July

拾遗之二

伏尔塔瓦河边另一座美丽的建筑是民族剧院,专门绕着它打了个转,不过那几天一出舞剧也没有。贝文力《大剧院的故事》写到作曲家斯美塔那如何为它付出一生心血。他的第一部歌剧《勃兰登堡人在波希米亚》即是为了剧院开幕所作。这位先生在十九世纪末还跑到瑞典第二大城市哥德堡的交响乐团当过几年指挥。民族剧院1881年一落成,他立刻跑回国指挥自己的歌剧,结果好事多磨,新剧院两个月后被一把大火烧毁……今天这座建筑是1883年重建的,柴可夫斯基还在这里指挥过自己写的《奥涅金》。





回程经过老城广场,经不住小吃档的诱惑,先来一只烤面包圈,那长杆上一串一串的,掰下一只,趁热就吃。又来一条香肠,一串烤肉,一塑料杯啤酒,立在小圆台,边吃边看球——某韩国公司搞活动,竖起巨大屏幕直播世界杯,那一天斯洛伐克打败意大利,捷克人采声雷动,气氛热烈。





老城广场返回住处的中途是这座喷泉,它对面就是双猫餐厅。那一天在双猫喝多了啤酒,也是坐在这喷泉下休息,是一处亲切的回忆。




天明即起,再如此路线循环往返,查漏补缺,持续晃荡。第一处画墙,所有走过老城广场的人都会看到,它和巧夺天工的天文钟遥遥相望,在熙攘人流里也不显得多惹人注意。回到极简主义的瑞典,我才省起它有多花哨。那天美国同事抱怨瑞典人是多么不解风情,同去布达佩斯特出差只有她一人大惊小怪指着繁复的浮雕怪叫,瑞典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的确他们欣赏的美不是这样的。受他们的熏陶,我也觉得布拉格有过分浮夸的嫌疑,可是当在暮色里看到第三幅墙上的怪脸,突然明白这是个属于清晨和黄昏的城市,那时光线抹去一切浮尘,让所有矫情搞怪堕入尘土扎下根,生出另一副凝肃的气质。








另外喝过两次下午茶。一次在卡夫卡博物馆旁边的粉房子,Glamour咖啡店。墙皮那种介于杏色和水红之间的颜色娇嫩欲滴,让人不知不觉走过去。露天咖啡座刚好看到无敌河景,咖啡很好。但是布拉格的蛋糕很可怕,我没有吃过一次好的,它家也不例外。另一家是座落宁静小巷的红椅子巧克力店,光线昏暗,定睛一看墙上挂满仿旧明信片,各种人情风物花草故事都有,一框框挂了满墙。我喜欢一张水粉的婴儿与小天使,买了给爱玛和爱美丽两位小公主。点单时满以为巧克力就是热巧克力,人家问我要不要什么喝的时我还说够了够了,上来一看,是巨大浓稠的一杯融化黑巧克力,底下垫着蜜桃(是真蜜),上头掼满奶油,腻得我差点没昏过去。








布拉格这么古里古气一座城,也并不是容不下现代感。可是我看到旅游书上介绍的“弗雷德(Fred Astaire)和珍姐(Ginger Rogers)”大楼简直怒向胆边生,这么个东西也配。反正实在看不下去,拒绝拍照。倒是被查理桥下堤边的黄企鹅吸引了视线,觉得排排站,很可爱。旁边的小岛公园正搞露天摇滚音乐节,无数人席地听歌,穿过人群看到楼边三座巨婴雕像,小朋友们爬上爬下,很受欢迎。





另有印象深刻的是商场边的大门——那两天我正为了布拉格的大门着迷,太多形式装潢意思了,这一座远看是铁钉拼成字母图形,我正琢磨,C同学叫我凑近看,原来铁钉都是人头。




路过书店,习惯性地张上两眼,不懂也看看。这一窗书虽然是帮西边猎东边的奇,可是装祯很美很捷克,和卡夫卡当年书籍的封面一脉相承(果然左上角就有本vintage Kafka系列的《审判》)。




这座房子,号称建筑博物馆,我其实是在里面躲雨。一层是一间本地前卫设计师合开的店铺,有他们设计或采购来的各式摆设用品,价格绝不便宜,看看是种享受。外面打量,觉得双耳梯形的房子古朴别致,绝不辱没建筑师的威仪。



20:42:15 - barb -

30 July

拾遗之一

又收拾出一些布拉格照片,这个城市真是没完没了。我也学某小姐看图说话,就是我全无秩序,想起哪出是哪出。

老城广场经查理大桥到布拉格城堡的路,每天都要走上一趟。为了图新鲜,还绕到大桥左右两侧的桥各走一次。号称活美术馆的大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美,尤其夕阳西下,暮霭渐升,伏尔塔瓦河略起波澜……简直心都碎了。






查理大桥两侧,凡二十几座巨大黑色雕像,各有故事,肃穆静美,但是实在没办法站住看,瞬即被人流卷走了。传说触摸雕像底座浮雕上的小狗会带来好运,于是小狗身体被摸得闪闪发光。



皇宫大门上两座雕像,肌肉虬结,情节暴力,左右护法。





虽然维塔大教堂没进,不能不认它的宏大庄严。顶上那些哥特尖塔,就如丰子恺《西洋美术史》里写的“纤细而高的瀑布似的柱子”,铁门和尖廊上有无数铁的石的宗教浮雕(丰子恺在八十年前叫它们“薄肉雕”)。据说里面七彩玻璃美不胜收,还藏有皇宫重宝,我们不知怎么铁了心不进去。





在别的城市,常见鲜明的老城和新城的分别,布拉格却总是走不出装饰风格强烈的老城。其中无数个小中心是教堂,没有一座不美。遇见两三座,随手拍下来,就是这样。最美的圣罗瑞塔(St. Loretta)教堂在冷清的城堡背面,游人罕至(好多旅游书都没有提),只有一群美国青年在本地导游姑娘的带领下拼命拍照。所有涂了金粉的地方在夕阳里显出威力,反射的柔光仿佛神迹。可惜照片一拍颜色顿失,找不到一张能看的。







从不知什么小巷下山,看到这一悬空“吊像”。从此在布拉格游荡多了一个动作——仰头看天,果然常常看到奇突的装饰,譬如另一个大屋顶有或站或卧裸女小像,裸女的头是圆灯泡。



又不知绕到小城广场还是查理桥下什么方位,见到这面锁墙,锁是同心锁,所以墙上有无数浪漫留言。想起过了老城广场附近有一巨大扭曲雕塑,是市民捐的成千上万把钥匙做的。



21:41:50 - barb -

28 July

玩具博物馆

玩具博物馆,并没有特别在布拉格主日程上。那天穿过皇宫,绕到维塔大教堂的背后去,看了圣乔治教堂的波希米亚展,就沿着小路缓缓下坡,走着走着见到对面墙顶上伸出吹喇叭的童子像,似乎招揽路人进去,下面挂着牌子,正是玩具博物馆。进去是乱糟糟一个小院子,水池干涸,卡车乱停。却在当中大槐树下立着一座颀长的少年雕像,比例刻意拉长了,线条柔美挺拔,说也奇怪,他早超过了儿童的界线。

博物馆即是他身后塔楼,又长又窄的阶梯,无休止地盘旋上去,建筑的趣味简直大于展览的趣味。玩具当然不会教人失望,可也难说惊喜,全世界的小娃娃钟爱的不就那几样吗,不是洋娃娃熊公仔汽车,就是小家具、积木,于是各种车辆连火车带站台一样不落,洋娃娃那是一摞一摞的,还有成套迷你屋,一层层机器人……最美的是微小的铜灶台、布料柜,样式之古朴精细,让人想起从小憧憬的中药铺。最别致是古董铁皮人偶,拉车的、种田的、扫街的、织布的、打铁的……连孔雀、海豚都是铁皮的(我们小时候只见过铁皮青蛙不是吗)。

也有星战诸君(可惜没有Star Trek),最不要看的是芭比,占了一整层,乏味透了。














20:43:26 - barb -

26 July

立体派茶歇

不承认不行,人是有怪癖这回事,譬如逛欧洲非去动物园,进博物馆非得吃东西……有此怪癖的天朝人士似乎不多,好美食的去轮胎三星,爱艺术的茶饭不思,讲究术有专攻。ffy提到她属骆驼,可以长时间不喝水不上洗手间,真是高品质旅游精英。我正好相反,吃两口就饱了,走两步又叫饿,一会儿喝水一会儿如厕,自己都嫌自己麻烦,但是只有一副皮囊不得不好生伺候,所以人在博物馆,常祭五脏庙。我想我未来有望填补“吃在欧洲博物馆”的旅游指南市场空白。

周末在丹麦美术馆吃的三明治虽好,咖啡不怎么样。最好喝的咖啡是柏林老博物馆(Altes Museum)地下咖啡室产品,由一位大妈打理,配上不甜不腻家常风味的奶酪蛋糕,给博物馆盖下味觉的印章,展品早忘了,齿颊留香。食品花样最多选择最丰富的莫过于阿姆斯特丹的梵高博物馆,围着自助餐式的圆台任君撷取,感觉不吃一顿都对不起梵高……威尼斯的学院美术馆什么都没有,渴得嗓冒金星的我忍不住喝了洗手池的自来水,结果拉肚子,也算是……求仁得仁?

所吃过最有风格最拗造型的博物馆咖啡厅在布拉格的The Black Madonna House(也是九家“国家美术馆”之一)。博物馆展的是立体派,于是其后立体派成了我们的一句笑话,C某看见个枝枝杈杈不走常轨的就点头道,这是个立体派的门,这是个立体派的房檐,这是个立体派的……凡是他看不顺眼矫柔造作的一律称之为“立体派的XXX”。这当然是偏见。虽然缺少透视眼,立体派绘画不知所云,立体派的建筑我看着却是好,鹤立鸡群,特立独行,你看见它就知道是它。立体派在捷克似乎只风生水起了一下子,瞬即风流云散,许多散布各地的建筑只余图片。图片上的风华看着很好,立体派真的立体了,不再在平面上自寻烦恼。所以它和建筑天造地设,于绘画就是蝉过别枝。

博物馆很小,上下三四层,咖啡厅在二层。说它有风格,是因为为立体派现身说法,椅子、窗棂、墙纸、椅子、灯罩、烛台、灯箱上的字……连菜单,处处是立体派有棱有角的设计。不用担心他们的椅子不舒服,屁股下还是沙发垫,革命也要过日辰。

他们的咖啡乱讲究,使一只银盘端上来,玻璃杯、小银匙,配一片包好的小饼干。不好吃也不好喝,连另点的苹果派在内。立体派,只能看,不能吃。丰子恺在《西洋美术史》里说立体派“实在是必然的、当然的”,因为我们看到的物体是多面的,动作是连续的,仅用一面来表示多面远远不够,所以非立体派不可——虽然画面上看不出普通所见事物的形状。我觉得它是方法论多于艺术品,引起的反应不是看而是想。可怜我的欣赏力还停留在感官的水平上!










19:53:38 - barb -

25 July

钟情SMK

昨天去哥本哈根血拼,临时起意去国家美术馆(Statens Museum for Kunst),结果走错了路,费劲巴拉好不容易找到犹如座落荒园的SMK(美术馆对自己的简称)。不只建筑看着陈旧苍凉,门前粗砂地和草木横生的花坛也显得乏人看顾,在阴云密布下面目无光。

进门时是下午两点,一上午埋在商店里没顾上吃喝,这下子脚板疼肚子饿,简直迈不动腿。SMK路径偏远,观众们大概不是仰艺术之名朝圣来的,就是恭谨的艺术学生,没有象我们这样形而下的,一进门先跑到信息台问哪儿能填饱肚子。得知有间咖啡厅大喜(就怕艺术圣殿只管精神不理肉体),兴冲冲前往。半路被热情的管理员拦住,他准误会了我们为啥两眼放光,好心地指导起哪儿是毕加索马蒂斯,哪儿是鲁本斯蒙克……我只好告诉他还没吃午饭呢,他连道理解,终于指了条明路。

在叫作“咖啡共和国”的咖啡厅吃了去哥本哈根这么多次最好的一顿。我点的类似开口三明治,上来小船似的一盘子,家常面包、软硬香肠、火腿、泡菜、豆苗、小萝卜、油杏仁……Cathayan要的牛肉三明治巨大壮硕,吃得赞不绝口,觉得比以前在市中心吃的味道好得多,价钱也公道得多。中间抬头打量,发现这是我到过最高的咖啡店,顶高十二三米,四下一如整个SMK洁白空阔,只点缀了丹麦现代画家Poul Gernes的圆彩点。虽然咖啡不如猴子马丁(马丁的咖啡,the best of best,是我现在喝咖啡的标杆)做的,但有很多果汁汽酒备选,苹果派也不错(一桥之隔,丹麦的糕饼可是比瑞典强多啦)。

酒足饭饱地走回去,正好看到某当代艺术作品,悬呆在旧馆和新馆衔接处高大空间的透明球,艺不艺术不好说,挺新奇好看,有人在半空中的通道驻足合影。SMK的内部,和外表差天同地,光洁明亮现代。本来我们没带现金还有点担心,以前在别的城市逛博物馆美术馆(尤其是他们的咖啡室)常碰上不收信用卡什么都买不了的窘况,这里完全没问题。

本来看了现代绘画隐隐失望(本来也不是毕加索马蒂斯的粉丝),在旧馆另一半和新馆,才发现古典画作徐徐展开,层出不穷,虽然技法是从荷兰意大利学的,内容和表现力却很北欧,外冷内热,人与自然水乳交融……一进新馆第二厅大吃一惊,十几米的天花板,宽敞的大厅,四壁挂满画,一壁船舶,一壁花草静物,一壁人物……人在空间里就够微小了,这布局更让人觉到精神上的渺小。这种瞬间物质和精神上的极大丰富搞得我头晕眼花,决定不看了,下次再来(丹麦政府慷慨,国家博物馆和美术馆都免费,任君进出)。

这次“发掘”到两位十九世纪末的丹麦画家,Vilhelm Hammershøi和Laurits Andersen Ring,一个冷冽黯淡,一个明亮温柔,各有千秋。以后慢慢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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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lhelm Hammershø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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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its Andersen Ring

10:56:11 - barb -

23 July

又回去了

没搬到欧洲住的时候,觉得自己不中不西,中西不通,没有属性。搬家半年,逛了一些欧洲美术馆,最大的惊喜竟然不是西洋美术(西方),而是伊斯兰艺术(“东方”)。在柏林佩加蒙博物馆驻足良久的,不是巴比伦门,而是伊斯兰馆,有残垣、门楣、地毯、银器、书籍、绘画……为什么有一种似曾相识,不仅仅是布局、技术师法中国画,这两天看Junshan借我的《赭城》,看到其中一两幅十六七世纪波斯仕女图,忍不住叫嚷问家中活字典唐朝是几世纪,答曰七至九世纪——差了六七百年,画中形容体态,俨然小时候看惯看熟的《簪花仕女图》。小时候学中国画,不敢临唐画,因为怎么都画不象,看上去简单通畅的线条,差一笔就离题万里,不敬畏不行。

这么看下来,十五到十七世纪伊斯兰绘画里多有夜宴图,也是盛唐风范。有宅院,有歌舞,有劝酒的贵族少年,翩翩起舞的少女,交杯递盏的客人,厅台楼阁即使是阿拉伯式样,表现方式却让人即席想起《韩熙载夜宴图》,更不缺梅兰竹菊凤凰鲤鱼点缀边角。游牧生活里马的画法,一看就是《虢国夫人游春图》。还有十五世纪画市井街巷的,浴池里外剃头、晾衣服、搓澡,那风物格局太中国了,虽然想不起现成的画,但十一世纪《清明上河图》并不是从天而降,和伊斯兰象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突厥人被大唐打得落花流水的当儿,一点儿没忘带走好东西。

另一样觉得亲切的,是他们绘画、瓷器无处不有的游牧文化。因为在草原上出生,我小时候自以为是匈奴后裔,后来发现全家上下一个蒙古族没有,遗憾死了。但是风吹草低现牛羊,骑射狩猎蒙古包,虽然没有长于斯,但感染到游牧文化的化学分子,一见就觉得亲切。十九世纪蒙古族作家尹湛纳希用蒙语仿《红楼梦》写出小说《一层楼》、《泣红亭》,男主角贲璞玉虽然是像贾宝玉那样的贵族公子,却比银样蜡枪头高明多了,能骑会射。其中蒙古贵族家族饮宴场景,在伊斯兰绘画里更能想见风韵。

但伊斯兰画承继唐风为什么那么晚呢?今天发现上次买的Taschen版Islamic Art提到,八、九世纪鲜少伊斯兰绘画传世,发现最早的大概是十一世纪,我这才想起伊斯兰教禁立偶像(以前不光是无知,还有漠不关心),古书插图都属非法。难怪书里专有一幅清除墙上雕像的画(伊斯兰教禁形象,却有那么多色彩妍丽的人物画;伊斯兰教禁酒,画里却时时畅饮……)。

转来转去,什么都归结到童年那三两下。那种心理上飞越时空的亲近,早打败了理性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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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r Afzal Tuni (伊朗): 看狗饮水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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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a Riza (伊朗):席地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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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mal Al-din Bihzad Or A Successor(阿富汗):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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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柏林佩加蒙博物馆看到的铜器,上面是可汗行猎图,精雕细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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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柏林没来得及看的Martin Gropius Bau美术馆的伊斯兰艺术展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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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schen版《伊斯兰艺术》,封面是十七世纪伊朗无名画家画的伊朗王阿巴斯
二世(Shah Abbas II)接见印度来使。这一幅是西洋画风,难怪荣登封面。
和它同期的画,又大走唐画路数。

22:07:11 - barb -

22 July

项目

前两天因为看《冰风暴》(The Ice Storm),特地把李安传记《十年一觉电影梦》翻出来看。我觉得这本书既然不是李安自己写的,不如叫“他的前半生”算了,因为只写到《卧虎藏龙》时期,看起来是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衣锦荣归的产物,在意气风发的时刻趁热打铁急急催谷。

书写得不怎么样,虽然感情是真诚的,作者和传主都想捣鼓出些内涵意义,岂知观众读者们只是好奇,想满足平常的好奇心罢了。从电影看,我不觉得李安是逻辑思维能力特强的人,这本书也是这样,经验很多,主意更多,但没有理成明晰的脉络,是一种先经验后解释试图自圆其说的辩解,不是主动的“三思而后行”的纪录。在生活里它有它的好处,显然是美国文化的教益,做了再说,边做边提高总结归纳衍生。李安的成功,我觉得完全不是因为艺术天分,而是开创性,试探、实现新的做电影的方式,斡旋和坚持,做成了,独树一帜。他的标志是中西结合(个人经历和电影作品),书里也反复强调这一点。其中个人生活和拍电影经验部分很好看,有故事,有人物,有心理,个性化,满足我这种读者的猎奇心理。但一开始追宗溯源,上升到理论高度,就很罗嗦,扯来扯去,说不到点儿上,虽然东拉西扯一大堆中西怎么从个人体制市场受众等等方面结合,都是很皮毛的东西,而且主观。

顶讨厌的一段儿是拉拉杂杂讲“武学”,不知从哪儿抄来的,跟一些所谓医学专家玄而又玄地讲中医一样,让人只能有一个结论:伪科学。一般认为台湾保留的中国传统及旧学较为完整,那真是不带过滤的,糟粕也统统留下。我不是抨击武侠小说和武术,武侠小说的价值是异次元空间,和《魔戒》、Matrix一样建立一个虚幻世界供人遐想,不是真提供了一套练武的哲学;武术是很美好的,动用身体,继而强健头脑,别人看着好看,对自己又有好处,它有很实用的方法论,但不是玄学。一些号称来自道家理论的所谓“武学”就是这样,字句优美玄妙,乍一看很深奥,一推敲不知所云。

不过读完也不是没有收获,李安不是最高明的艺术家,但肯定是一个高明的项目经理。虽然不能和“曼哈顿计划”(Manhattan Project)相提并论,但是大制作电影动辄资金过千万,演职员上千,规模、复杂性和风险不亚于某些重工业项目。

我和很多资深项目经理对谈过,从他们身上发现,虽然项目管理有自己的专业体系和认证,项目经理本身并不需要具备太多专业知识,譬如手机项目经理不需要自己懂Android和Symbian平台开发、光学和射频、机械和采购、生产和质量。他们动辄领导过百人的团队,管理几百万资金,所需要的不过是控制(卡住输入、输出和联结两者的过程)、凝聚(让来源目的不同的团队成员为一个目标努力)和协调(斡旋在对项目有正反影响力的各种力量之间保证不卡壳)。我们叫项目管理,管理的其实不是项目,而是人。项目经理不只要有经验和能力,还要有人格魅力和灵活性,这和电影导演一样需要创造力。

从这本书里看,李安是一个项目比一个项目做得大,做得稳定,做得成功。他的控制不一定做到最好(超支,追加预算),凝聚力很强(细心观察,调动新老手的积极性,在颁奖礼上分享荣耀),协调能力是超一流的,不但把制片人、投资方、演员和工作人员管得服帖,还是自己电影市场最大力的推手。他很有自知之明,也很有用人的眼光,基本上总能找到和安排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电影的结果基本上和他控制的方向(譬如在艺术价值和市场价值上)不差太多,唯一差到的他自己也说没找明白原因,是他的电影里反响最小的《与魔鬼共骑》(Ride with the Devil)。但是项目这件事嘛,做得再好,总有控制范围的边界,外部不可控因素很多,碰上了不知所以,要过些时间有更多经验和信息才发现,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说李安是高明的项目经理多于艺术家,是因为他的电影总有一种折衷感,像在不同力量间周旋妥协的结果。书里就证明了,他把票房和个人意趣放在等重的位置上考虑,即使不是票房,也是电影节竞赛。他如愿以偿拿奖无数,是高明的项目管理的结果,不是艺术性高超(当然不等于他的电影没有艺术天分,只不过不那么纯粹罢了,反例是伯格曼这样的导演)。

胡说八道这么多,纯粹是因为我自己现在正做一个麻烦的项目所以乱发感慨。所以较记得的一句李安名言是,“小地方圆润一点,大方向、大东西才要得到。” 别看他的作品那么温吞细密,他其实是一个最实用的导演。如果有电影项目管理这门课,真应该请李安当教授。不过这大概是独门武功秘笈,不会出现在假手他人的传记里。

18:16:13 - barb -

20 July

K

我还以为Cathayan已经把布拉格忘了,没想到他突然写了个“布拉格的记忆”。我基本都同意,只除了卡夫卡。首先卡夫卡焦虑大概是有的,不过绝不会是为了神圣罗马帝国首都盛衰记和什么莫名其妙的名人争霸赛。

去布拉格之前我从来没读过卡夫卡,走之前找书看,米兰昆德拉一本没有,就只好抽起存了多年的《变形记》。飞机上一看就入迷了,多好玩的故事。好多书都被“经典”的名头害了,一见这样的头衔,普罗大众只有敬而远之。这么薄薄几十页的故事,哪用这么泰山压顶的帽子,完全应该用推销超级畅销书的噱头宣传,人手一本。现代人没有不能理解共鸣的。

但我的确没读过比它更犀利的开头(一觉醒来变成甲虫),真是从天而降,高潮先行。其余部分象好看的通俗电视剧,有闪回,有冲突,有矛盾,有新的高潮,和余味绵绵的尾声,看完没有爱恨,只有一阵惘然。这家人互为枷锁,结局看起来是悲剧,对双方都是解脱。如果是中国人,会高屋建瓴地幽幽概括道,“且夫天地为炉兮,万物为铜,阴阳为碳兮,造化为工”。一个小故事,想象力还是其次的,难得结构上那么紧凑周密,感情又纤细入微,能够牵引出那么复杂的人生况味,他还那么敢下笔(一面平地惊雷似的开头,一面委委屈屈通俗小说式的墨唧)。

我不至于才看一本小说就敢评说起作家生平来,不过恰巧这个版本有卡夫卡的插图小传,约略一看,再加上小说里得来的直觉,他那么拧巴扭曲的想法,十有八九来自家庭阴影。正好最近在看写李安的《十年一觉电影梦》,觉得卡夫卡的这个家庭阴影和李安848象的,都是来源于父系家族的强势家长。李安自己老老实实交待了“父亲三部曲”的来龙去脉,以及拿了小金人父亲还觉得他是不是玩够了电影可以转回学校当教授。他爱得奖,很有荣归故里情意结,虽然是传统中式思维,但以他美国游学历练多年,没有特别原因很难这么看不开。卡夫卡是犹太人,也是传统家族体系,父亲高大强壮意志力强,白手起家生意有成,形象阳刚男性得不得了。他自己呢,体弱多病,多愁善感,所喜欢的一套首先不合家族传统(譬如他最喜欢的经营书店的堂舅被整个家族看不起,被认为是笨蛋),其次不合乃父的望子成龙期望(他爹也拿堂舅当反面教材)。他仗着过人的聪明(并非兴趣)拿到法律学位,又靠家里安排进保险公司工作,一切不合心意仍要勉力强为,精神上不变甲虫才怪。他到死都没能以写小说的成就讨到他爹欢心,李安要比他运气好多了。

当然我是片面简单化了人的成长过程,真理就留给年年出刊的卡夫卡学院去研究吧。

其次我严重不同意C说卡夫卡博物馆无聊,拜《变形记》小传所赐,我觉得博物馆很值得一去。当然C同学并不象我这样携带欣赏美少年的眼神参观。话说当年身高一米八二,体重六十一公斤的法学博士卡夫卡先生还真是位翩翩少年。平时常见的大头照把他严肃化棱角化了,我顶喜欢另一张戴礼貌的照片,神情端肃,表情凝重,年代感徐徐而来,是纯粹物化的美法,你实在不必管他是谁的。博物馆并且搞笑地把他历来女伴们大头照悬在半空,任她们在背景的幽黑黯沉中飘荡,下面是一柜柜他给她们的情书(他字如其人,工整而优美)。

我又喜欢历来书衣——你去布拉格书店里看,装祯极美——光《变形记》就形形色色,甲虫形象都能一百零八变。C同学不喜欢一切现当代艺术,而这个馆刻意为纪念《变形记》的现代意味设计,不讨欢心难免。我对所谓现代艺术抱摸棱两可的态度,既不喜欢也不排斥(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不败的就可以一看)。这里面顶喜欢的有两样,一样是用卡夫卡的画做的短片,纠结夸张而绝望。他的画呀,笔触简单,高度抽象,形神俱备,我很喜欢——一见很容易想起张爱玲自画插图,但他起点比张奶奶高,大概是功底好的缘故,一勾一画情境既见。他自己也说,如果成不了小说家,大概有希望成为一个插画家。另一样是K字入口前的铜人,两个赤裸裸的男人对着撒尿,重要部位是机械做的,左右上下摆动,像两个人斗阵法,别苗头,笑死了。他们身下是个浅池,扔满硬币。各国学生走过来,都笑着扑上去。

这些学生们,大多能读德语手稿,想必从德奥来,又想必大有卡夫卡的崇拜者,有的屏心静气在二层黑暗小厅看懵懂的录像,布拉格当年街巷。想到卡夫卡也有在学校痛快思辩的青春少年时,其实有点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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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张特意买了明信片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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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涂鸦


用下半身对峙的铜人,后面的K字是博物馆入口


博物馆下楼楼梯

21:23:37 - barb -

18 July

内与外②

想靠旅行指南找到捷克“国家美术馆”大概是痴心妄想,我看到的LP、DK和布拉格旅游局的导览里没有一个把这件事儿说明白的。幸好避开圣维塔大教堂(Katedrala sv. Vita)排队长龙后在它身后的圣乔治教堂(Klášter sv. Jiří) 旁看到了写着“国家美术馆”的小牌子,试探性地钻进门。逛了一圈波希米亚艺术展,非常纳罕,难道所谓“国家美术馆”就这点东西?出馆时拿了免费宣传单,才搞明白所谓“国家美术馆”不是一个实体,而是把“国家级”画作收藏处统统纳入范畴,一共九处。我寻访了四处,觉得施腾贝格宫(Sternbersky Palác)的画作最值得一看,史瓦森堡宮(Schwarzenberský Palác)的建筑最特别。走过城堡区,一眼望去,总会被它吸引目光。

我对建筑风格一窍不通,据说它是新文艺复兴建筑,墙面刮法叫作“意式石膏刮画法”,有点象现代装修的假砖墙,近前一摸,是画出来的平面,不知道意大利哪里还有这样的建筑。因为是黑白对比,一扫金碧辉煌的浮华,但装饰风格不减,檐廊上的花纹细细密密。进门格局象四合院,游人坐在石台上歇脚,止步于此。我在里头逛,暗暗地为他们的过门不入可惜。

史瓦森堡宮的内部和其他本地老宅没啥不同,拱顶高椽素墙,楼面展品雕塑画作各占一半,平平无奇。比较特别的是地库——我正迷迷糊糊找路,守门老大爷拉开一道沉重木门示意我进去,我刚迈进去门在身后紧闭,可真吓了一跳,光秃秃一个洞,只得循路往前走。不期然出现一方天地,排满了玻璃柜子,罩在灯光黄晕里,看见有巡馆大妈,我这才放了心。定睛一看,心中大喜,净是些扇子花边瓷器衣服……妇女们喜欢的琐屑。牙骨扇子精心画着仕女花草,很西班牙。花边宽阔精巧,有的豪迈地织成一小匹。箱子柜子嵌满螺钿,玻璃嵌在金座儿里,主教的缎袍厚重如毯……展室静而阴凉,象个洞窟,益于夏日屏心静气。

画作没太多可看的,除了五感图一厅。五感是视、听、嗅、味、触,不同画家年代风格,不知道为何集结在这里(施腾贝格宫亦有几祯)。我很喜欢其中古典插图式的工笔细绘,特地买了一本图册,回来慢慢看。













五感图之嗅觉


窗外

21:31:35 - barb -

17 July

内与外①

在布拉格,一件奇怪的事是有人跟我们问路。话说我们在国内各地就常常被问路,真希望在脸上刻上“路盲”两字,不必每次都讪讪的,青天白日做羞愧状。结果到了马尔默还被瑞典人问路,这倒不足为奇,毕竟本市外来人口占百分之二三十。到了柏林被讲英语的东欧小姑娘问路,幸好我们讲英语而且恰巧从她询问的酒店来。到了阿姆斯特丹也被印度人问路,这也不足为奇,毕竟亚洲面孔互相觉得好说话,人家又是在公交车站问公交车坐法。可是这对德国青年是从哪一点认为这两个双眼散射的亚洲人会认识布拉格的路,并且懂德语呢?大概也是急病乱投医。

扯回来说布拉格的建筑。虽然满街繁复的花纹装饰,真正深入其中而觉得特别的只有两家。一是国家博物馆(Národní Muzeum),内涵取胜;一是史瓦森堡宮(Schwarzenberský Palác),外表特别。

国家博物馆对面有醒目的瓦茨拉夫广场(Václavské Náměstí),门口有巨大雕像和流水飞溅的喷泉,美则美矣,不能和查理大桥的活历史相提并论。真吸引的是里头的装饰,一是花样繁多的马塞克地砖,精致美观程度马上让我想起柏林博物馆岛的新博物馆(Neues Museum)织锦缎一样的地砖,在脚下这么下功夫的建筑,目前也只见到这两家。

又一处漂亮广阔的所在是“万圣殿”,所谓万圣似乎是捐献者,总之许多镌刻名牌的头像竖了一圈,居中是广阔的太阳形大理石砖,抬头是高高在上玻璃穹顶的天光,四周金色拱柱圈着四面大画,这气势你不要看画了,先被那金碧辉煌吓一跳。捷克人做了一个富足的示范,咱有钱也要有个体统不是?

国家博物馆的展览么,和这堂皇的布景还真不匹配,以严肃恭谨的自然科学为主,一馆各种矿石、宝石、化石,看得人头晕眼花,又不像中国的奇石那么古怪逗趣。如果说瑞典人是欧洲的木工,捷克人可不就是矿工,矿工对石头料想没有把玩的心情。一馆各种标本,小到昆虫蝴蝶,大到牦牛鲸鱼,鲸鱼骨架高高地塞满了一室天花板,站在它“肚子”底下仍然想不出活鲸是怎么个大法儿。虽然在布拉格没时间去动物园,Cathayan说到了这儿也等于去过了。又一馆本地文物勋章,和天朝几个省博没法比。放弃展览,只看建筑,也值得走一遭。
















07:43:52 - barb -

15 July

Artis

阿姆斯特丹Artis动物园终于退钱了(多收我们一倍门票钱),觉得时间漫长,几乎都忘了,算算才一个多月,这在暑期欧洲好算高效了。他们也不是无缘无故劳动。起先公开电话打不通(只限荷兰境内的收费电话),我胡乱拨到荷兰旅游局,一个声音温柔的罗伯特先生说,最省钱省力的办法是你发邮件给我,我来替你追。果然就收到罗伯特的回复,说已经去信动物园,咱们盯着点儿,如果没动静我再追。过了一阵子没啥反应,我通知罗伯特,结果收到了他女同事的信,说罗伯特休假去了,这事儿已经交待给她,她干脆给动物园打了电话。又过了一阵子,动物园突然来信要帐号,并且友好地说,希望此事不磨灭您对动物园的美好印象。毕竟收回了三十二大元冤枉钱,昨天在小广场大吃一顿。

对荷兰旅游局的印象非常好,友善、负责任,罗伯特君特地用中文问候我,好象我不是来给他添麻烦的,倒是贵客光临。除了这段插曲,阿姆斯特丹的旅游卡之实用,旅馆免费打折卡之实惠,旅游局免费小册子之信息丰富,都使人印象大好,觉得他们管理得当。

这也提醒了我对Artis动物园的印象。它比哥本哈根和柏林的动物园都小(阿姆斯特丹本来是那么紧紧窄窄的地方么),也没有另两家动物种类多和活跃。本来特别的是作为“动物学博物馆”(所以包含在I Amsterdam卡可浏览的博物馆内)陈列的各种昆虫和动物标本,可是比起布拉格国家博物馆的标本(尤其是巨大的鲸鱼骨架),立刻小巫见大巫。

真正独特的想起来是它的放养,大概来自荷兰人自由自在不喜约束的天性。一些动物满地乱走,尤其是孔雀,自己上下楼梯,逛来逛去。我们好奇地跟在一只雄孔雀后头,他老兄一来精神还开屏了一下子。

另有一小片红砂地,趋前一看是狐猴驻地,有一只蹲在木桩上发呆,良久良久。又一群拉帮结伙地打闹着穿过空地,跳到对面的树上玩。有人靠近了合影,他们也很大方。

另有一件是他们的水族馆,Artis门票虽贵(十八欧元),水族馆不用另付。我喜欢巨鱼那一间,灯光昏暗,水色幽深,两三米长的龙鱼和其他巨鱼游来游去,互无干戈,像深海里的神。可以在长凳上坐着,任你看到什么时候。



门口一只呆鸟,我在它旁边坐了一会儿,它目不斜视


乱跑的鹤


安静的白鸟,叫什么呢?


尾随了一会儿,他就开屏了。


狐猴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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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猴二号和我


可爱的大耳朵小狐狸


我是第一次见到浣熊

21:06:07 - barb -

12 July

夏天

我想我最喜欢的女歌手是郑秀文。

在这样三十几度,本地数十年不见的“高温”下,坐在地板上看书闷热,突然想听一把女声,只有拣出郑秀文。我讨厌尖细的声音,也不欣赏太厚实的嗓子,像徐小凤德德玛。我喜欢女声略有点风尘气,但蔡琴就太风尘,听来简直油腻,梅艳芳有恰到好处的沧桑感,但大女人气十足,过于强悍。郑秀文有宽阔的声域,也不乱飚高音,歌声百转千回,铺陈了许多感情,但不滥情。

我尤其怀念梁芷珊填词的《不来的季节》,“春暖暖不到心内,夏蝉把秋愁都唤来”,香港能唱出这样幽幽的往日情怀的女歌手,除了很少出山的刘雅丽(并且刘雅丽也不算女歌手),我记得唱《给我一段仁爱路》时的彭羚,但彭羚的声音比较紧,不如郑秀文通融松懈,是天生的嗓音的问题。刚刚听到这首是《娃娃看天下》,“忘不掉的岁月,印象里是我淡淡泊泊的家,在日记內某夜你话我像痴心娃娃看天下……”,声音也是淡泊的,很容易牵系起三毛和季诺的玛法达,那种一致的成人式童真。

以前看《明日风尚》,觉得郑小姐的专栏胡言乱语,现在印象不改,但至少她有一点傻乎乎的文艺做派。什么都得不着也不怕臊,勇气和心意是有的。或者她已经过气了,我仍然喜欢听她唱歌。

一下子燃起了夏日情意结,下一步,打算再看一次梁朝伟叶玉卿的《三个夏天》。

20:08:22 - barb -

11 July

惊艳

不知是不是因为作为中国人受够了人多,在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布拉格,真正惊艳的几处,都是冷清僻静之所。其中最喜欢施腾贝格宫(Sternbersky Palác),二上城堡,专为见它。城堡广场的热闹程度一分为二,靠皇宫一侧人潮汹涌,在等皇宫换岗仪式,和排圣维塔(Katedrala sv. Vita)教堂的长队。另一侧立显冷清,有一个无人的门洞,静悄悄写着一行小字,“往国家美术馆”。循字往里试探两步,发现紧闭的大铁门两扇,几疑走错了,却看到铁门内的阴影里站着穿“国营”式制服的工作人员,那服色是在圣乔治修道院 (Klášter sv. Jiří) 的波希米亚画作分部和国家博物馆看熟了的。

果然铁门上有小门一推即开,进入一个凉爽无人的天地。

施腾贝格宫像很多其他布拉格宫殿一样外圈是回形设计,里面是尖弧顶。不知道是被炸过还是洗劫过,很多墙壁壁画剥落,有的干脆是白墙一面,看着倒颇有古典质朴的气质。大多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里头漫游(偶尔一群美国游客进来,跟着导游冲到El Greco的耶酥像前用相机膜拜一下,扭头就走),自由自在。和别的博物馆一样,工作人员都是大妈大叔们,也许是闷久了,有时候好奇地盯着我看两眼,但大多数时候按各自的分工溜达着巡视去了,我就常常有种独占巨室的错觉。

在这里看到极好的德国文艺复兴时期画作,在柏林看到的画相比之下显得常规而传统。印象最深的一幅是Jan Sanders van Hemessen的Tearful Bride,试着先想象画名再看到画,反应是哇啊啊啊怎么还能这么画。另一幅是卢卡斯克拉那克(Lucas Cranach the Elder)的The Old fool。这两幅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扭曲古怪的感官世界。

但最惊艳的是穿过回形天井,进到Hans Raphon的圣经画小间里。不知为什么唯有这一间保存着天花板的绘画,虽然模糊但颜色鲜艳,红是主色调,呼应Hans Raphon九幅画铺天盖地的红色、金色,不究细节,就有一种天地同辉的壮丽,何况画中人物繁多,情节震慑,交杂在一起,于万籁俱寂里造出一种轰轰烈烈。小厅在一道长廊的中间,我走来走去,在它面前穿梭了好几次。

施腾贝格宫最高的一个厅高六七米,椭圆形,一侧有高窗,一侧挂着幅大画。画不见得特别,但和这么个大屋子尺寸匹配,对面放了一排椅子,后面开着风扇,吹着凉风,我快意地歇了歇脚。

再回到回形天井,左右一看,又发现一个小入口。钻进去一看,哇,好大一个绿荫如盖的后花园。除了三几雕塑,和两个读书人,只有大树野花。走到墙沿低头一看,一条小路深深的在下面,周围看不到热热闹闹的布拉格城堡,只有无边的树。懒得探究是什么方位,高兴地享受了一会儿午后荫凉。



Jan Sanders van Hemessen, Tearful Bri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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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as Cranach the Elder, The Old fool (Source) 照片这么一拍,猥亵荒谬的气氛立减


Hans Raphon







09:30:45 - barb -

07 July

无罪

草草写一下《文静的美国人》(The Quiet American)的读后感。

这是我看的第三本格林(Graham Greene)的书,并不觉得惭愧,实在是太喜欢了而不舍得看的缘故。我看的第一本是《恋情的终结》,然后马上跑去买了一系列格林。他写情感之纠结,无论爱情或信仰,都洞若观火、明差秋毫。本来乱麻似的一团,不知怎么被他写出一种披荆斩棘的快感。

《文静的美国人》一开篇就是格林式旋涡,把人连思维带情绪都稀哩呼噜卷进去。看上去是三角恋爱,英国记者福勒(“我”),美国记者派尔,越南女子凤儿,我差点以为是《恋情的终结》的翻版,要到看到五分之四处,我才突然明确意识到它是本政治小说。尤其是那一句,“他总是单纯无知的。你不能责怪单纯的人,他们永远是无罪的。你所能做的只是控制住他们,要不然就消灭掉他们。单纯无知是一种精神失常。” 表面是写那个“满脑子给善意和单纯无知武装得坚不可摧”的派尔,实际上呢,他是一个文静的“美国人”。

评论家们都说格林是多么敏锐的预言家,书里的一切描写,都像后来发生的越战。我倒觉得任何一个长驻当地深入民间的记者都会产生预言的本能,深入群众,眼睛自然变得雪亮。只不过,任何人都不能像格林这样,把一个瞬间描述得比新闻图片的震撼力更惊人。我印象最深的场景有,主人公福勒跟着法国军队穿越稻田时的尸横遍野、福勒和派尔在碉堡里跟两个越南小兵大眼对小眼、记者俱乐部的战争新闻发布会……比起来杜鲁门卡波特(Truman Capote)的《冷血》(Cold Blood)才像编造的小说,《文静的美国人》更像真正的新闻故事。

我尤其喜欢这两段:

“今儿晚上,占有一个肉体,似乎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也许因为这一天,我看见过的肉体太多了。那些肉体不属于任何人,甚至也不属于他们自己。我们大家都是可以牺牲的。等我睡着后,我梦见了派尔。他独自一人在舞台上跳舞,跳得很生硬,两只胳膊伸向前,搂着一个看不见的舞伴。我坐在一张像弹钢琴用的凳子上看着他跳,手里握着一把枪,以防有谁来干涉他跳舞。有一张节目表贴在舞台旁边,就像英国音乐厅里张贴的那种,上面这样写着:‘爱情之舞,甲级证书。’”

“我在岗楼脚下站了一会儿,让视力恢复过来。满天星斗,没有月光。月光使我联想到停尸房以及在大理石板上用冷水冲洗一只没有装灯罩的灯泡,但是星光却是生气勃勃的,从不静止,几乎就像是有人在那片广袤的空间设法传递出善意的信息似的,因为就连星星的名字也是友好的。维纳斯星座是我们心爱的一个女人,白熊星座是我们童年的小熊玩具。我想南十字星座,对于像我太太那样有信仰的人说来,可能是一首特别受到喜爱的赞美诗,或是床边的一篇祈祷文。”

这两个抒情的段落,都是枪林弹雨的间隙,描写了战争非常具体的残酷后,主人公喘了口气,那其实是格林见识到的越南乡野的极美。我真喜欢格林一向的这种节奏感,什么都掺乎着来,错综交杂,起起落落之间,唤起无数思绪和怅惘。

另外使我坚决不同意这是个爱情故事的原因是,对三角恋最重要的女主人公凤儿花的笔墨不少,却让人觉得语焉不详,除了温存、烧鸦片、对爱情坚决等等表面化的描述,简直没什么性格,不像真人。我怀疑是拿他自己在舞厅见识过的越南舞女作样子想象的,而那种默默无言的温柔敦厚,更像描写一种民族性(当然也是西方人对东方人的雾里看花),而不是一个有生命的个体。所有精彩的段落都是形容派尔的,他的那种好出身、文雅、天真、偏执、自以为是强加于人……书前有一篇扎迪史密斯(Zadie Smith)的导言说的好,“但那个文静的美国人并没有弄清楚。直到最后,他仍然断定信仰要比和平更加重要,信念要比人们更加充满活力。他那种世俗的天真是一种原教旨主义:他认为应该具有信仰。需要不择手段。重新阅读这本小说增加我对世界各地的所有那些派尔之类人物的恐惧。他们并不打算伤害我们,但他们确实给我们带来了伤害。让福勒这样一个玩世不恭的人去强调派尔认为只有象征意义的那些死亡的真实性,以此捍卫生命的目标;格林的伟大成就就在于此。福勒至少相当理想化地相信世上并不存在一种值得去为之杀人的信念”。

20:46:30 - barb -

05 July

两只猫和三支小提琴

那么可爱的名字,都是饭馆。

两只猫,是在老城广场附近瞎转悠看到的,那是第一次看见门廊。先没留意到餐厅摆在门廊下的桌子,一眼看到了外壁上一灰一黑两只猫图画,哎呀呀,双眼直冒红心。远远隔着马路拍照时发现顾客盈门,料想滋味不差。第二天玩累了特地没进中国菜馆,多走了两条街去到他家。

届时过了饭点,人不多,我们被延到里面的卡座,一面靠墙,墙从脑瓜顶上弯成穹顶,画着漆光闪闪的图案。我一看深浅绿相间的桌布,白底绿猫图案的简陋纸餐垫,透着街坊气,龙颜大悦。Cathayan来了个大肘子(猪膝),我要了炖牛肉(Goulash),末了用里头配的面包团子(Knediky,像面没发起来的馒头)蘸汤吃了个一干二净。啤酒问都没问点了两个,没想到上来高头大马的两扎,并且十一度酒精,直接导致的后果是两人出了饭馆在对面喷泉下坐了一个钟头头才不晕了。

我最念念不忘的是他家的土豆汤,小小一碗,里头只有少许蔬菜和土豆,没有肉,却又浓又香。土豆粒在融化的边缘,形状尚存,放进嘴里烫了舌头,还是忍不住一口又一口。捷克克郎五十块,合人民币不到二十。边喝汤,边听墙角老先生拉风琴。在这样人客稀少的午后,拉琴不嫌浪费吗。但老先生看着地板,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这样的酒足饭饱一天一顿足矣,所以下一天二上城堡后,才敢找去聂鲁达(Nerudova Ulice)大街的三支小提琴(U Tri Houslicek)餐厅。门面不算大,和餐厅内堂等宽,并排只够放两张桌子。门楣上有简洁的(以捷克的标准)小提琴浮雕。可爱的是进门台阶上有个拉提琴的金色童子把守菜单,脸宽宽的,憨厚可喜。虽然在餐厅拍照十分失礼,在他家我总是忍不住按下快门。

这一餐呀,大概是今年几次旅行的制高点。吃得很简单,Cathayan继续炖牛肉,我决心尝尝捷克烤鸭,没想到一端上来是半只,也配了面食,不是馒头似的Knediky,却是一种黄色死面蒸糕,我叫它窝头。鸭子皮脆肉软,窝头软中带韧,每样都不舍得剩下。那边厢C先生对炖肉赞不绝口,说比两只猫更上一个台阶。总之吃得心满意足,席间除了好吃好吃,好象再也顾不上说别的,风卷残云,狼吞虎咽。结果连百分之十的小费,加起来是马尔默随便吃顿晚餐的价钱,那马尔默晚餐还是不知打哪儿来的二把刀厨师随便做的,天地良心。

并且餐厅主人似是音乐世家,要么就是地址是古迹,就餐时三不五时有导游带着旅行团站在门口讲解。游客们好奇地向里面窥探,我端着皮尔森(Pilsner)啤酒,真想向他们欢乐地招呼,进来呀。



两只猫


头顶上的油漆画


土豆汤


三支小提琴




装饰热闹闹的,捷克人压根儿没想追求雅致


炖肉配“馒头”


烤鸭配“窝头”

21:14:13 - barb -

04 July

穹顶

布拉格人爱煞圆屋顶。低如一间临街餐厅,高如国家博物馆万圣殿的天顶,都在室内建成穹顶。无论是我们第一顿饕餮的两只猫餐厅,还是特地去看画的施腾贝格宫 (Šternberský Palác),进去都像山洞,区别无非是大山洞还是小山洞罢了。

老布拉格人又爱建门廊,老城广场和城堡广场一带老房都有见到。在门面和大街之间跨出一道廊作为人行道(比中国南方的骑楼宽阔),有的被咖啡厅占去摆椅子,行人穿行在咖啡椅间,大家都不在意,走着的人和坐着的人互瞟两眼,相安无事。这些门廊也都建成穿插的弧顶。以至于我们这些住惯北方横椽平顶房子的人纳闷不已 ——为什么捷克人一面住着比北欧还高大的房子,一面要用这些穹顶把空间缩小?C的家乡有如此穹顶的窑洞,但那毕竟是黄土里打出来的,为了承重,捷克人可是为什么呢?

虽百思不得其解,仍乐在其中。门廊圆顶首先错落活跃,一扫平顶的单调乏味,其次晴雨两宜,日光下穿行既阴凉又仍在室外,雨天不用占人屋檐而避雨,尽可以慢慢打量雨帘。又有时在建筑中见到一个门洞,刚开始不敢走,认为是死胡同,后来在迷路中渐渐摸索出来,那常常是通往另一片街的通道,从阴暗里钻出来,柳暗花明。


















07:41:53 - barb -

03 July

门面

不知道布拉格人是更有商业头脑还是更有艺术热情,很多装饰繁多、花枝招展、历史感十足的外墙都属酒店所有,沿街的小店也多见独树一帜的门面,即使火药塔到城堡的大路纪念品集中地也不例外。一般是在弧形对开的门窗内侧画人物、场景、图案,这样日头下敞开门成为浑然一体的广告。有些不面街的饭馆(在老城广场看到很多天井式的小花园饭馆,隐藏得很深,走进去却豁然开朗)干脆在外墙上来一幅恢宏复杂的大画,或是利用窗子的格栅,画上或亲切或古趣的图形,指引你勇往直前。

往城堡上坡的聂鲁达大街头上有一家木偶店,门上画着的滴泪女子即使遥望也很惹眼。我不太爱在旅途中买东西,没走进去看,但是每次经过都不免被它吸去注意力。

另外最喜欢的是一家旅馆附设的餐厅,门面用阴沉的色调画着戴礼帽、穿风衣、提着手提箱的男子,在煤气灯下行色匆匆,像五十年代电影里的特务接头。左窗画着两个人帽檐压低神情凝重地走进去,右窗却变成两个人手拿乐器其乐融融,显然是吃饱了肚子。可惜呀行程紧凑容不下更多顿饭,不然真要进去尝一尝。


















06:09:24 - barb -

01 July

我所看到的布拉格

不得了,我还没唠叨完阿姆斯特丹,某人竟率先推出了布拉格。以前都是和女朋友结伴或独自出行,享有独家新闻权,于是心安理得地慢慢唠叨,这样的竞争还是头一回。幸好还有一两张独家图片(因为霸占了新相机,虽然并不比旧的高级很多),不枉我还保留着抢新闻的基因。

我所看到的布拉格,首先是一个滥杀胶卷的地方,就让我们庆幸数码相机的出现吧。刚开始找不着路还不觉得,等到老城广场一带摸熟,又数次三番地上城堡,无论繁忙大街,还是偏僻巷径,举目皆有胜景。同一条伏尔塔瓦(Vltava)河,同一座查理大桥(Karlův Most),同一座城堡(Pražský Hard),在晨曦、暮霭、晴空、密云下看起来都不一样。分别从查理大桥左右邻的两座桥上看过几次,没有一次不感叹。

那天回到公司,碰到中国派过来的彼得大哥,问“听说你布拉格之恋去了?”在布拉格街头是有这种感慨的,若描述一场发生在异国的恋情,布拉格再好不过。难怪全度妍的《布拉格恋人》要把老城广场的扬胡斯纪念碑围起来制造一座虚幻的恋人墙,难怪《交响情人梦》要安排野田妹住在波希米亚大饭店。那种浮华,美丽得近乎虚幻,可是又有巨大坚固东欧式的建筑作为基座,强壮和柔丽融于一身,让人有点迷惑,又有点恍惚。其戏剧化尤胜威尼斯。

而且还便宜(比起可恶的瑞典物价,或更可恶的丹麦物价),还有好吃的。我们付了相当于阿姆斯特丹三分之二的房钱,住在包早餐的四星级酒店,比起阿姆斯特丹住的二星山顶洞小旅馆(根本没饭馆),真是鸟枪换炮,以至于我老怀疑他们算错房钱,结帐时要狠敲一笔。以悭吝著称的C先生竟然也敢点大堂吧的饮料。大堂吧服务员边看球赛边随便凑合出来的冷盘味道竟然不赖,在这个良好征兆下,后来我们果然尝到了CAVA君写到的“做得家常入味的鸡鸭鱼肉土豆卷心菜,和清甜微苦的超级美味啤酒”。

街头巷尾繁华即见,更不要说诸宫殿(也是美术馆)及画作的美艳。美艳显现之处,又常常是朴素清净之所,于是我常在寂寂无声中孤单地惊艳。










21:48:35 - barb -

28 June

魏夫人家

去过布拉格,有种黯然销魂的感伤,又累又留恋,一时提不起劲整理照片手册。阿姆斯特丹的回忆还没记完,所以,待从头收拾旧山河先。

阿姆斯特丹旅游局供应一种I Amsterdam卡,在有限的时间里(二十四或七十二小时不等),可以无限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和进大多数博物馆。我们没有买,比较失算,因为即使动物园,也被冠名为“动物学博物馆”。该卡覆盖三十七座博物馆,我们在最后一天去了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座旧时宅邸,Musuem Willet-Holthuysen。

博物馆原是贵妇Willet-Holthuysen太太的家,就叫她魏夫人吧。宅子是她1895年捐出来的,规模比不了佩吉古根海姆(Peggy Guggenheim)在威尼斯的家,艺术品味也没什么独辟蹊径的地方,但胜在家常,厨房、储物室、佣人房都有保留,并且遗嘱要求保持当年原貌。这么多年过去,房子虽在,家伙事儿经过离乱、偷盗,早不完整,即便如此,也能窥见当日的雍容阔绰。地库里整柜瓷餐具每一样画着一种蔬菜,数十件没有重样儿的。会客室摆的中国青花瓷壶瓷碗,一曰乾隆,一曰万历,比大美术馆展览的瓷器珍贵多了。

限于阿姆斯特丹的地貌,房子也不大,夹在小运河边一排老房子里,亦不显眼。进去后才发现有个小有规模的后花园,草木剪得一丝不苟,像丝绒绣花似的,空地铺着白石子。当然跟苏州的后花园没法比,但是豁朗朗的,有种荷兰人特有的细致工整。西西的《看房子》里也有,特把它当作荷兰花园的范本。

但更美貌华丽的是她家的二楼起居室,一间宝蓝色,铺天盖地的花纹、画作、瓷器,那种紧凑的花团锦簇不得不让人想起大观园来,想到刘姥姥醉闯宝二爷的卧室……

因为不出名,游客非常少,介绍也不完善,卖明信片的小柜台都欠奉。这样正好,经得起慢慢打量,时光在这里亦不觉消磨。东西不全了,除了餐厅、卧室、起居室、上百幅油画、两三百件器皿,还不够彰显当日的荣华富贵,刚好留下了想象的空间。



蓝色起居室。光太暗,全部照片都黑黑的,失去了眼见的宝光灿烂。


餐厅。一边挂着魏夫人像,一边是她先生房龙(Van Loon,84写书那位)。


一曰乾隆,一曰万历




家谱


我喜欢的一幅油画(另有一幅画狗)


“荷兰花园”

18:19:44 - barb -

22 June

荒园

我一不小心变成了动物园控,在阿姆斯特丹干脆住在动物园对面。虽然尚属中心区,总算退到了Dam广场的外三围,清净很多。阿姆斯特丹天黑只略比北欧早一点,九点才算黄昏。有一天我们八点多从外面回来,晚风凉爽,一时不想进门,干脆往更远的路里探去,权当散步。结果发现一个野公园,草木乱蓬蓬,长得毫无章法,不像有人修整。可是其中立着四五个废铁皮“雕塑”,别出心裁,一只锈铁猴子,一个吹喇叭音乐家,一个头顶罐子的土人,还有一只象穿着铁皮百衲衣的恐龙,团团围着一座人面马身的木头怪物……我很怀疑其中有个故事,类似绿野仙踪,可惜找不到文字,毫无端倪。它们掩藏在乱糟糟的草丛里,居然非常协调,远处是动物园木舍的后墙,里面也许住着狮子。阿姆斯特丹动物园比柏林、哥本哈根老旧,处处有仿古的面貌。这一切联合在一起,和着日暮的苍茫,构成一幅有点破败又有点亲切,有点杂乱又有点奇特的画面。

我们拣空地坐了一会儿。另一边坐着三个本地女孩子,谈话抽烟。不知道世上有多少这样游人鲜至的角落隐藏在城市里。













荒园斜对面的运河

20:30:37 - barb -

20 June

功课

关于旅行前如何做功课,我们家有两种看法。

我原本是个计划狂,乐意计划精确到天,先搜集信息,想好非看不可的景点,头几天一股脑看了,再上众相推荐的馆子饕餮,看一看有趣的表演,恨不得每天都过得精彩爆棚。如果一路曲折几处,也总想把每一天的行程、车票、酒店预先定好,紧绷的神经容不下任何“惊喜”,结果非excel不可操控旅行计划。

C在这方面神经粗大得多,信奉车到山前必有路。他旅行的目的是看看不同地域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兴趣点是街道的样子,交通饮食方式,居民的外貌举止,没什么“非看不可”的东西。所以行程很弹性,凑近到邻市邻省邻国跑一趟也罢,不想赶就坐在地上发呆杀时间也行。并且拒绝跑专门的餐馆,主张走到哪儿吃到哪儿,看哪家饭馆当地人多就抬腿进去。

结果当然是互相感染互相妥协。去柏林和阿姆斯特丹,一无手册二无地图,统统拿酒店免费的,每天晚上看兴趣和体力计划第二天的行程。这样我总算变得不那么焦虑——以往总是担心有那么多好东西来不及看不是吗(好象曾经问过f 君享受旅行的秘诀,他的回答是能放弃,好象是)。

当然消除压力是极大的收获,但是偶尔有事后的遗憾。譬如上次在阿姆斯特丹,我们明明放弃了海牙鹿特丹,选择在大街小巷多逛一天,时间是充裕的。偏偏回来后读到西西的《看房子》,才晓得在阿姆斯特丹西郊有这么一栋奇怪的像抽屉一样的房子,荷兰MVRDV建筑事务所设计的老年人之家。因为恐高,我对“悬空”建筑总是充满好奇(比如山西的悬空寺),这次竟然失去了跑到近前打量的机会。

大前天去Lund吃饭,半路看到一幢办公楼,顶两层也是这样悬空伸出来,底下没有依托,不晓得跟MVRDV有没有关系,但通身是北欧简洁的单色调,不像阿姆斯特丹的老年人之家,每个阳台都有自己的颜色,老人在橘黄/孔雀蓝/深红的彩胶屏障后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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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下角红色的阳台里有位老人正在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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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June

弗美尔

说起看画这件事情,不看原作还真难有定论。今年看原作机会较多,推翻了很多原先的看法,常常是原以为喜欢的感受平平,原以为不喜欢的刮目相看,原来未留意的常常惊艳。

本来在阿姆斯特丹打算看三座博物馆,Rijksmuseum、梵高博物馆和Stedelijk博物馆,结果后者整修不开门,只看了头两座。我在想,为了NDT和Stedelijk的夏加尔是不是该再跑一趟。我本来觉得夏加尔是看画册和原作差异最小的画家,后来一想不对,零六年其实在上海美术馆看过一幅他的画,潜意识里还以为是画册呢。

向来不喜欢伦勃朗也是因为他的画印刷出来都黑乎乎的,在上海看过的专项展览也不算精彩,这次回到他的老家,在Rijksmuseum看才真的体认出他的强烈的光和影,几乎要想起这样的话来,“上帝说,要有光,就有了光。上帝看光是好的,就把光和暗分开了。” 尤其在那一大堆各有擅场的荷兰画家中间,你一眼就认出他来。不过附议他伟大和喜欢他是两码事,所以最终没去伦勃朗工作室。

梵高博物馆里有一个高更特展,在地下,要走过一大片空地,曲曲折折地才走到。我看完三层梵高已经累死了,到地下一看还有那么多步,干脆先回一层咖啡室吃饱喝足再开步。这一下有体力认认真真看了一趟高更,终于可以宣布不喜欢他。——原先看大溪地的裸女,其实并不纯是看画册,而是堆加了很多自己的想象在上头,想当然地认为原作是震撼的。原作当然是不同的,但感觉并不是震撼,而是深深看到其中的阴暗面,感觉他并不是在描摩她们,倒是在宣泄自己心里的恶,图景貌似平静安逸,那种色调和埋伏的感情却是纠结凝滞的,看得人相当不痛快。如果《月亮和六便士》写的是他,一点不奇怪,那么个怪人就是要画出这种怪画,我还纳闷毛姆为什么要纳闷道德坏的人怎么能成为伟大的艺术家呢,其人品和作品的表现难道不是一脉相承的吗,并且高更的画大概也就是特别(题材技法视角),离伟大还差着一大截。但必须承认他设计的印在黄纸上的印刷画(到底叫什么做什么用的呢:?:)——尤其画大溪地土著女子那些特别美,大概因为是黑白的,黑肤色格外惹眼美观(原始的性感)。

梵高的画,你就能看出他是个纯净得多的人。向日葵令人失望,我还真向往一幅虬结挣扎的向日葵来着,结果一看,美则美矣……完全没有惊才绝艳的感受,倒是他画那些早春的花朵,真是美啊,杏花桃花苹果花,他都画过,一树树的,最清新的绿与白,不留些微余地的红和蓝,还有黄得铺天盖地的丰收场景……相对我倒不那么憧憬《星夜》,更喜欢他随眼一瞧的最日常的场景,家门口的邮局啦,黄房子啦,歪歪斜斜但是会开花的小树,邮递员家的小孩……伦勃朗是光和影,梵高就是调色罐,专挑最轻俏奇突的颜色用,有时候有败笔,大多时恰倒好处,让人眼前一亮,象个高明的时装精。

但是如果比起弗美尔(Vermeer),梵高亦不算精彩(大概没有这么比的……)。我原本对弗美尔没有特别的兴趣,结果在Rijksmuseum那么一逛,简直恨不得去代尔夫特朝拜他的墓。他那幅《倒牛奶的女佣》(The milk maid)大概是Rijksmuseum的镇馆之宝,海报高高地挂在入口处,惟恐四面八方的游客没看到。即使印滥在手册、宣传单、明信片上,我看到这幅画时还是目瞪口呆了老半天,下同《代尔夫特风景》(View of houses in Delft,又叫The little street)、《情书》(The love letter)、《读信女子》(Woman reading a letter)……他有一支凝固时间的神笔,难怪普鲁斯特说恨不得死在他的画下。这是第三项,值得再跑阿姆斯特丹及海牙及代尔夫特一趟的。


vermeer-01X
倒牛奶的女佣

Vermeer_letter
读信女子

22:03:09 - barb -

16 June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新图像

新鲜热辣的模糊照片,有没有今天去了的人分享一下感受呢?(目前听到一个赞一个弹)

19:20:36 - barb -

14 June

何日君再来

阿姆斯特丹的中国城,饭馆杂货铺会计师行堆在一起,充满南洋风情。几条街还标着繁体中文牌子,如“顺风里”。既然来了,忍不住不进中国庙,淡黄粉墙,小而簇新的一座,立在红灯区左近……上书F.G.S. He Hua Temple,似乎叫荷华寺,由佛教明星星云大师创建,和阿姆斯特丹市政府借地盖的。转了一圈出来惊见“山门”里侧两行大字:

问一声汝今何处去
请三思何日君再来

我实在没憋住笑。那么唠叨,那么人间烟火气。这不是天涯歌女梅伊在《何日君再来》里唱的主题曲么,我立刻想起梅艳芳穿着旗袍,蓬松的卷发,风情万种神情凄清地对着麦克风。

中国城、红灯区、Dam广场、新老教堂……这些都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谁让我们只舍得用粗略的免费地图),得来全不费功夫——飞机上看阿姆斯特丹中心像半只八卦,运河一圈一圈简明而清晰,走进去却目迷五色,不辨东西,走着走着一抬头,啊,怎么还是这儿,不知打了多少个圈子。圈子兜来兜去又总能发现一条新鲜的小巷,几座没见过的建筑。

所以手册上都说,阿姆斯特丹是个走路的城市。

市中心小而门面密集。据说从前此地按门面大小收税,所以门都建得出奇的小,并且楼梯狭窄极了,多数四十五度以上螺旋上去,害得我们恐高症患者走得心惊肉跳(老旅馆们又多数没有电梯)。

荷兰男人平均身高一米八,比北欧人还高。以前见过olimpia和荷兰弯蜜阿德的合影,简直是小鸟依熊。在旅馆都深深感受到——我在瑞典还要弯腰才能洗脸,在这里只要一低头就够着水池子了(小山你去荷兰混吧!)。这么高大的荷兰人不但住在小小的房子里,竟然还迷恋各种微小的事情——像工笔画一样的油画,微缩一个时代的娃娃屋,小人国……真是个谜。他们怎么又生产出梵高这样不见树木,只见森林的画家来呢?

并且他们有那么精巧的心思,船头墙垛一树一花,任君停步一颦一笑。虽然远不如威尼斯大运河那么波澜壮阔,我倒更喜欢阿姆斯特丹不宽不窄的运河和乱糟糟的河岸(太多酒吧露天咖啡座球迷游客电车电缆,还有露天小便池!),修饰与不修饰之间,本地人和外地客,文明与野蛮,摩登和古旧,交叉混杂,充满矛盾美。
















19:44:31 - barb -

11 June

荷兰节啊荷兰节

近期两大恨事:
连着两年跑去上海看黄耀明演唱会,终于他到北京开唱,我却在欧洲。
好不容易跑去阿姆斯特丹,终极目标NDT(荷兰舞蹈剧场)却跑去了北京。

如果现代舞也有圣殿的话,非NDT莫属。我的舞蹈DVD里有一只Jili Kylian编舞的所向披靡,人见人爱,不得不刻了又刻又刻……至今想得起那段巴洛克嘲讽舞的每一幕。

整个六月是荷兰节,阿姆斯特丹夜夜笙歌,音乐舞蹈戏剧川流不息,我想这热闹怎能少了NDT,想都不想就订了行程。行前不久突然见到f君的聊天窗口写着“Jili Kylian”,一问才知道,NDT二团去北京上海演出了,一查,可不就是我那日子。抱着一丝侥幸上NDT网站查一团会不会留守,结果什么都没有,下一个演出季就是九月了。你别说,也许这失望加剧了海吃滥喝。

于失望中跑到大剧院打转,没什么特色的大楼贴满海报和乱纷纷的七彩横幅,知道的是荷兰节,不知道还以为是服装批发市场……里头观众正排队入场,六月五日的舞码是Anne Teresa De Keersmaeker的作品The Song,NDT不在,倒是她的两个作品打舞蹈的头阵。我真想看的是HET(荷兰国家芭蕾舞团)的“尼金斯基”(Nijinski: Dancer, Clown, God),可惜时间不对,赶不上。

拿了一本荷兰节的免费手册留念——赞不绝口,无论设计、装祯、编辑还是印刷,都能和书媲美,充满细节,信息清晰,还是荷英对照。少说也值十欧元,竟然免费发放。

除了挂着荷兰节HF大横幅的各剧院音乐厅外,另有百年老电影院Tuschinski Theater诱人流连,光看外墙层层重重的装饰就能消磨一阵子。在别人博客里看到在此处看《色,戒》百味杂陈的体会……可惜当下没有急着要看的电影,于是也就只是经过了。



荷兰节手册


尼金斯基,神的丑角


大剧院入口


百年戏院


百代,百代

18:51:27 - barb -

10 June

享乐享乐享乐

去阿姆斯特丹,不享乐还能干什么呢。昨天高妹同事爱娃问我,你抽草了吗,美美地做出一个吸烟的姿势。中午和另一同事克里斯蒂午餐——我们同一个航班去的,她和BF比我们晚一天回来——话题就围着红灯区打转。虽然这两个光我都沾不上,但喝了很多很多啤酒,吃了成打油炸食品,有一种置体重于不顾的豪迈,肯定被总是很high的荷兰人感染了。这个城市又小又乱又美,尤其日暮时,有一种懒洋洋摇摇欲坠的堕落的美观,很难不停下来在露天咖啡座来杯啤酒,呆看一会儿运河、船屋和花朵。

说起游历红灯区,有点丢脸,我本来踏破铁鞋地寻觅中国城,就想来顿广东饭(要知道我有六个月没吃到了,最近那顿还是Summer跟我的告别宴),没想到两个地方紧挨着么,我们当然就乐享其成地“途经”了一下。头一天橱窗里很多年轻貌美的mm,第二天多数拉起帘子,还在“站岗”的几位么,模样多少有点吓人。克里斯蒂对她们的鬼样子抱怨连天,失望透了。

总之,肚子一饿,我们顿时把红灯区抛在脑后,大步流星冲进了一家烧腊铺,狠狠吃了顿烧鸭和叉烧,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

更丢脸的是每天必吃一顿炸薯条,市中心Dam广场斜对面有家薯条铺香飘十里,永远有人排队,更多人散在四周狼吞虎咽,下雨也不例外,改成狼狈地狼吞虎咽而已。谁要去的话,记得要蛋黄酱哦。指头粗的薯条狠狠蘸进去,又脆又烫地塞进嘴里,哇。

还有一个大爱,是墙上小吃,叫Febo的那家连锁店。一墙小烤箱,投币进去就能拉开箱门,拣一只自己喜欢的。多数是油炸,有牛肉洋葱饼,有蔬菜卷,有香肠……再来一瓶冰可乐咕咚咕咚灌进去,有一种原始的满足。

老城区新广场附近,有间1488年老房子改的咖啡馆——据说荷兰人对“cafe”的定义是有酒喝的地方,所以常常酒吧饭馆不分家,早午晚餐一块吃——叫作In De Waag,紧邻跳蚤市场。那天阵雨,边逛跳蚤市场边躲雨,累了跑进该咖啡馆喝一杯,坐在遮阳棚下看雨洒扫街道,好不容易感到作为游客的惬意畅快——游客一般都是自讨苦吃不切实际每天暴走甘心挨宰的傻瓜蛋不是吗。



墙上小吃,一块四一只。


每天一吃的薯条店,小份两块五,加酱五毛。


烧腊铺,卤水没有,牛杂没有,烧鹅没有……


啤酒车,一车人脚踏驱动,边骑边喝啤酒边尖叫,呼啸而过。


亲切的旅馆楼下咖啡店,尤喜他家Tosti——夹奶酪火腿的双面烤三明治


荷兰名吃摊煎饼(pancake)


In De Waag

19:45:24 - barb -

02 June

一岁一枯荣

哎,我最喜欢这句,一岁一枯荣,千言万语似的。每天下班踏上公司背后的草坡,等公交车的时候就是想到这句话。这里夏天延展得慢,从月前的入夏到今天温差很小,每天窗外的气温计仍不温不火地停留在十三度。上月去柏林蒲公英已经开败了,这里才开,前几天见到遍地蒲公英球,茫茫地被风吹,觉得很美。公交站后是片荒地,蒲公英球吹散了,又陆续开出白色小花,过几天,一种细草又新冒出半尺,不知不觉变成野草之家。没有建筑,云倒扣在半空,偏在地平线之间留出一线蓝天,“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待蓝色小花零星出现的时候,我就想起安倍晴明的家。《阴阳师》无数次描述过他的荒草院,其中的紫藤、合欢,和粉蝶变的式神。有一篇《黑川主》里写:

“杂草丛生的庭院,几乎从不修整。
整个庭院仿佛只是修了一道山檐式围墙,围起一块荒地而已。
鸭跖草,丝柏,鱼腥草。
山野里随处可见的杂草生长得蓬勃茂盛。
高大的山毛榉下面,紫阳花开着暗紫色的花,粗壮的樟树上缠绕着藤萝。
庭院的一角,有一片落了花的银线草。
芒草已长得很高了。
野草静默于夜色之中。”

而晴明穿着白色狩衣,坐在廊前,吃着烤鱼喝着清酒,静侯博雅。等车的时候总会想起这个。半年前,这里还是害我泡坏一对长筒靴的雪坡呢,谁料到有这样的光景。每天从昏天黑地的会里出来,垂头丧气爬上坡,抬头一望,即刻有种猛醒的感觉。

多希望有晴明这样的朋友,可以去他家作客。

19:31:04 - barb -

31 May

见闻

在动物园见到很多新鲜事。比如北极熊游水,肥大的身躯扎进水像鱼那样游起来,轻巧而灵活。比如驯鹿睡觉,庞大像树杈一样的鹿角支棱着,只能下巴枕地——当地人都不稀罕,就俺俩扒在栏杆上看啊看的。比如熊哥俩打架,从地上扭到台阶上又扭下来,两个巨大的身体滚在一起,看神情还没成年呢,稚气未脱……这里的动物特别活泼,皮光毛滑,眼睛亮晶晶,不像北京动物园那些昏昏欲睡的家伙。

还看到了据说世上最丑的动物,袋獾,像只大黑胖老鼠,矮墩墩很壮实,毛乱扎着,没完没了地绕圈跑。没看到它最丑的一面——介绍牌上画着一幅它张着血盆大口的图,确实很吓人。又见到蓝蛙,背上是鲜艳的宝蓝色,据说有毒——想起有一次Olimpia拉着我去三里屯村的蓝蛙餐厅欢乐时光,喝了一杯她最喜欢的玛格丽特,顿时头晕眼花被拖回了家——有人说兑那个酒的龙舌兰也是有毒,我一并敬而远之。另看到养在一起的黄蛙,比蓝色的个头小,一只核桃大,背上明黄配墨黑,像警戒区,只怕毒性更强。

真正恐怖的一幕还不是这些怪兽,而是一种貌似无害的鹳,羽毛雪白,翅膀下半边是黑色,张开翅膀几乎可以说它美。可惜给我们看见它午餐的一幕——啄着一只小鸡,往水里浸,不知要淹死还是清洗,涮了那么老半天,长喙一甩一甩,一口就把小鸡吞下去,还喝两口水助消化。一只不够,又转头向一只罐子里叼啊叼,原来那是它的“饼干筒”,估计是饲养员放好的,一啄又一只,如法炮制。还不够,又去吃……看得我和C毛骨悚然。

这里的动物围栏低矮,人又少,和动物有种呼吸相闻的亲近,园子里尚飘着淡淡的动物臭味。所以不管是可爱、傻气或凶残都有一种切身感。C上次来就见到野鸡从自己家跑出来,直跑到人行道上去了。在热带动物馆,人走在林叶间,大红花垂下来,蝴蝶时不时就飞上你的衣袖,感觉很奇妙。渐渐觉得自己是动物众生中的一员,既不独特,也不孤单。所以h君嫌去伦敦出差无聊,我怂恿他去动物园。

只可惜我已被发配成人世界,不能混进小朋友的天地——在家畜区,小朋友可以进入围栏抚摸小羊,又或者由饲养员带着骑小马绕上一圈。除了这些无害的动物,尚有更朴素的教育,一片开放区摆着各种动物的皮毛和羊的骨架。有一张红马皮,毛发又软又长,在风里轻轻的动,我摸了又摸,是很温柔的触感。这不残忍吗?其实不,如果我们从小也知道这么多事实而不是故事的话……



zoo 1
去动物家

1
熊伴侣?

8
爱打架的棕熊

2
和好了就这样

3
梦枕貘的貘?

4
水獭们总是成群结队,急不可耐

6
马皮和羊骨

5
斑马的屁股,长颈鹿的头

9
大象家

19:44:44 - barb -

30 May

去zoo

广东话不是有个说法“去ball”吗,香港特色的中西结合,有种世俗的活力,还很精刮,惜字如金,已经描绘了动作目的进程。这星期天天盼着周末去动物园,就是想到这个词形容的正在进行时。

哥本哈根动物园Cathayan已经去过一次了,我还没来得及去,就先去了柏林。被柏林动物园花木之繁盛动物之千奇百态震撼了一下,像长大以后的北极熊克努特(Knut)啦、夜间动物馆里活跃在幽黑里的动物啦、屁股像斑马脑袋像驴个头像骆驼一样的动物(介绍只有德文,至今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啦……但是Cathayan说哥本哈根动物园比这还要大还要好,我的头脑顿时一热。

在开门的时候赶到动物园,看到暴长的买票队,成群的家长们扛着孩子推着婴儿车从四面八方赶来,把我吓坏了。结果进了园子,人群迅速消融,一下子安静起来,这个动物园实在是大啊。

一个巨大的遗憾是,旅行手册都不提动物园。所以我自造逛动物园贴士:千万不要在饭点儿去午饭,渴了才去买水,要么提前要么滞后(滞后又不保证有吃的剩下来),否则只好挤在焦躁的家长和号哭的小孩们的长队里,对于一天能吃无数顿的小朋友们,什么供应都嫌有限。于是我这个狡诈的大人一入园就跑进餐厅来了套早午餐,里面还颇有几桌拖老带小的本地家庭,估计都有动物园年票,才这么有经验。这个早午餐非常恐怖,有面包奶油奶酪培根小香肠萨拉米烤鸡蛋卷软饼糖浆酸奶麦片杏仁饼干南瓜子榛子水果咖啡茶……都非常非常美味,Cathayan只点了一块蛋糕,然后就看着我胡吃海塞,然后我就一整天都不饿。

哥本哈根在时令上确是比柏林晚一步,在柏林动物园看过的杜鹃,又在这里重演。这些动物园对于我一半是植物园,花总是那么丰厚,开得像小火焰。至于动物园的植物为什么总是长得比别处好呢,请大家自忖原因:P

而哥本哈根动物园比起柏林动物园又有一种陈旧的别致,错落在动物世界的边角小屋,如果只是欣赏建筑,也经得起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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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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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羊驼家就是这间办公室,杜鹃花起起落落,盛放,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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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近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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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园餐厅,在这里吃了撑死人的早午餐。餐厅装修成印地安人风格,隔壁是骆驼家,
边吃边见到脱毛的骆驼闲晃。

09:29:19 - barb -

26 May

异性

Jun说道在体育迷堆里觉得“不小心闯入了有点私密的男性环境”,我就想起来今天开了一天会,次次是一屋子男人只我一个异性,其中一个会中途换会议室,大家踢踢踏踏地走,我的脚步夹在其中并无二致,穿的是一样的登山鞋。直到最后一个会和我们自己部门著名的淑女经理开,她盘着浅栗色的头发,fcuk式的无领丝衬衫,灰铅笔裙,尖头半跟鞋,优雅地剪腿一坐……我们仨(携业务部门二男经理同行)顿生非我族类的敬畏之感,小心翼翼地完成了谈话。后来一想很气愤,我什么时候和他俩成了一类!

以前跟Junshan、I先生聊天时,不知怎么说起妇女们越来越强悍,Junshan说不强悍行吗,她去印度开会,一屋子男供应商西服领带大军压境,不摆出穆桂英的气势无以对垒。我没有这样的神勇,本来肩负的是深入敌后的使命(在业务部门代表本部门),却不知不觉被他们同化了,好象对I小姐说过,近来越来越渴望理性和思维。也对同事说,好,你想说服他们听你的?用他们的逻辑。

他们的逻辑是什么?一个腼腆的经理说,你知道,我们是nerd。我们不要玩游戏,我们只想知道这个游戏是怎么造出来的,有几个漏洞,原理上怎么改进。我问你们团队(二十人)的多样性怎么样,他说,招不到女的呀。

所以陈永仁是痛苦的,他渐渐了解他们的逻辑,使用他们的逻辑,以期攻击他们,却忍不住认同了这种逻辑……世上原不止一种逻辑和道理,所以无间道无处不在呀(我最近只怕为业务部门说话太多了,不得本部欢心)。

更可怕的是家里还有一个这样的家伙。

19:30:29 - barb -

24 May

小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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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熊仔们晒太阳,隶属对面熊公仔店,第二天下雨,我一直担心他们淋雨没有)

18:37:27 - barb -

23 May

看热闹

昨天是Lund四年一次的大学生狂欢。之前同事们大力推销,我问有裸男吗,她们说有,我说好吧。

结果昨天太阳暴晒,人们穿起短裤,一夜之间由冬入夏。花车上的学生们热极了,满脸是汗,油彩半融,还是落力表演。十几辆巨型卡车,载着各种政治讽刺剧,鼓乐队奏着ABBA式的音乐,一会儿躺在地上吹,一会儿相对乱舞。还有女孩子扮迈克杰克逊,男孩子扮Lady Gaga。吹得演得热了,“演员”们忍不住从怀里掏啤酒喝。

大部分活报剧看不懂也听不懂,偶尔看懂的笑死了。有一车是瑞典皇室,两个人扮成大公主维多利亚和未婚夫Daniel Westling。Westling原本是她的健身教练,相恋后大概也爱情长跑了七八年,今年总算被皇室批准了,六月十九日大婚,很多同事计划到斯德哥尔摩挥小旗去呢。

游行之后可以到广场上逛小帐篷,每个十元,里面有滑稽表演射击游戏等等,类似咱们中国的庙会,可是四年一次!瑞典人别提多兴奋了,街上每扇窗户都打开,冷饮摊、烤肉档、咖啡店到处排长队,人们简直把排队当成一种乐趣。据说活动持续到晚上,另有本地摇滚乐队表演。我一下想起黄金周的西湖,来不及地逃走了。


照片 044
骑警开道

照片 075
这也是游行“花车”……所有车上都贴着“不要醉驾”。

照片 097
这个有五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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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男)啦啦队。

照片 120
她冲我抛媚眼,可惜没照下来。

照片 216
鼓号队,怀里都揣着啤酒。

照片 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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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岛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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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家伙,太阳那么大。

照片 204

照片 2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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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们很忙,有骑马、开车、骑自行车的,天上还有直升机在飞(如果你读过马丁贝克的话)。

14:33:27 - barb -

21 May

博物馆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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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半跑了五座博物馆,因为疏于做功课。博物馆岛一天通票十四块(欧元),单座博物馆八块。头一天一口气逛到博物馆关门,回去研究小册子,糟了,绘画馆竟然没有逛。第二天去国家艺廊抱着一种怀恨的心情,尽可能慢慢地,慢慢地消磨,好象这样可以值回票价。

之前f君提到喜欢David Friedrich Carspar,我看了没什么感觉,总的来说不太爱风景画,喜欢人物。有一幅Christian Gottlieb Schick的年青女子(Heinrike Dannecker),山川城镇远远隐在她的身后,仪容青春而健壮,那种美法,比山河壮阔。

Cathayan正相反,因为不爱看人,不喜欢雕塑馆Bode Museum,我倒怡然自得。尤其喜欢一幅马赛克镶得金光闪闪的穹顶画,米迦勒和加百列。我喜欢大天使,那么美,但因为威武,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在最大的佩加蒙博物馆(Pergamon)正义感发作,边走边气愤,这些罗马、埃及、巴比伦……的家伙事儿为什么要在德国看?据C说德国人自认是罗马后裔,那么罗马人呢?罗马人认为他们是野蛮人。

而且博物馆展品水准参差不齐,只要是古物就一准儿抱来,甭管是谁家的泡菜坛子(C旁白:只有考古价值,没有艺术价值),以老馆Altes为甚(但是他家咖啡店蛋糕最平最靓)。

结果最喜欢的竟然是伊斯兰艺术。绘画明显从中国偷师,有梅菊做装饰,也有亭台楼阁的场景,虽然建筑大异其趣,那纤巧扁平的人像是中国画法无疑。但是色彩神态另有风情,尤其有游牧民族的野气。骑马射箭驱鹰的可汗,镶在画框上、刻在碗碟中、印在书里,爱死了。

没来得及看Martin Gropius Bau美术馆的另一个伊斯兰展,很不过瘾,于是今天下班干脆买了一本伊斯兰图谱,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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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May

小吃

柏林吃得比马尔默好十倍,瑞典人的味觉有种世外桃源式的迟钝,土豆只会白水煮,炸是跟法国人学的,还炸不脆。在柏林吃了一家土豆馆子叫Kartoffel Kiste,吃到土豆坯劈叉饼,和土豆培根煎蛋三层饼(看菜单照片很像老杨和老张书里的大锅菜,立刻就点了),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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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裤裆大街(Kurfürstendamm)看到球迷聚会(有闹事嫌疑,所以警察坐镇),狂歌痛饮,啤酒乱洒,我不知死活地挤到他们中间买了路边摊的面包香肠,边逃边吃,马上把丹麦热狗抛到脑后。还有一种洒咖喱粉的香肠Currywurst,切碎泡在浓稠的番茄酱里拿纸碟吃,像北京的烤鱿鱼或澳门的牛杂。

搞服务的年轻人们看上去很严肃。孤星上写,“严肃和严谨仍被认为是正统的教养”。所以我猜我们吃第一顿饭的Zur Glocke饭馆里那个活泼的服务员是土耳其人。我们指着一窍不通的菜单问他这是什么,他一弯腰,拍拍屁股,说这里的肉。于是我来了个丰腴肥厚的后臀尖儿,C来了个巨大的肘子。

路上看不知所云的《柏林亚历山大广场》(Berlin Alexanderplatz),情节记不住,光记住主人公吃了一顿又一顿白煮猪蹄。啊我对所有吃猪蹄的人都感到亲切。

咖啡不大行,没喝过一顿好的,只有蛋糕念念不忘。博物馆一顿,咖啡店一顿,街角面包店一顿,没有一次不好吃。份量是马尔默的两倍,糖分只有二分之一,不甜也不腻。一只奶酪加巧克力,一只夹酸莓酱,一只洒黄油酥,平实充分地溶进味蕾里,吃完只会觉得生活是充实的,美好的。我喜欢它们超过威尼斯的点心。

18:18:32 - barb -

19 May

野草闲花

去柏林几天,不是下雨,就是阴天。然而还是喜孜孜,喜欢树叶青翠,花木繁盛。有一天从大教堂旁边的小店出来,听到一个出租车司机跟Cathayan说,柏林是小狗的天堂,全城四百万棵树,一百万条狗,狗均四树!

第一天找酒店花了些功夫,其实是藏在浓荫里。第二天一出来,门口两棵丁香坠着累累的紫花,香气殷殷地送上来。时不常就想起齐藤千穗的漫画书名,紫花情梦,紫丁香夜想曲(那里面有个非常俊美深情的疤脸军官是吗)……

酒店往地铁站有条捷径,穿过一个巨树遮蔽的公园,泥土松软,头天晚上有好多蒲公英球,第二天都被雨打风吹去,又冒出无数不知名小花,细碎地藏在各种草叶里。

最后一天去动物园,反而多看了好多植物。门口十几棵粉杜鹃开得像小宇宙大爆发。
还有回程路上,油菜花田连绵不绝。

我照相的水平差,请fanfan不要耻笑我(当然,都是相机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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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May

看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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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May

傻笑

老是咯咯傻笑——看比尔布莱森(Bill Bryson)游记的时候。我本来特别不爱看游记,觉得看别人乱逛乱发感慨没意思,还不够眼红的呢,再加上没有任何行程和喜乐能复制,人和人的感受又大相径庭,有那个闲功夫不如自己计划一趟近省小旅。但是谁让布莱森先生净拣那些明显我一辈子都不会去的地方跑,比如周游全美小镇,搭火车跑遍英国城乡之类的,吃了种种苦头,发了无数牢骚,这种热闹不看白不看(喜欢看村上春树自讨苦吃的希腊土耳其之旅也是一个道理)。

于是他的旅行随笔一口气看了三本:
《失落的大陆——美国小城之旅》(The Lost Continent—Travels in Small Town America)
《“小不列颠”札记》(Notes from A Small Island)
《人在故乡为异客——二十年后返乡手记》(I'm A Stranger Here Myself—Notes on Returning to America after 20 Years Away)(现在在看)

很遗憾还没弄到旅欧游记Neither Here Nore There—Travels in Europe(好象中文版还没出?),心态不可谓不恶毒——想看看他把欧洲挤兑成什么样儿。比起耻笑老欧洲的美国人,他更像个英国人不是吗,对美国挑挑剔剔的,话从来没有正着说过。

但我爱看他的书倒不是因为他坏或者是嘴碎,而是这个人扭曲得太有意思了,美国小镇长大,有个抠门得不行的爹,在英国工作二十年,当过记者,娶了英国老婆,又搬回美国住,直到受不了美国又搬回英国……环境造就的局外人态度,走哪儿批判到哪儿,看得任何别的国家的人都油然而生爱国热情,唔,格么这一点我国倒还没那么坏……另外他不是写过科普读物《万物简历》(A Short History Of Nearly Everything)吗(我爹买过一本给我,我当时看到这个名字就恶心得不想看,什么人敢夸这样的海口!),手头这本《人在故乡为异客》就充分揭示了他作为一个美国nerd和英国小报记者结合体的存在。没办法,我这个人就总是被各种nerd和毒舌吸引,唉唉唉。

比如说,会有什么人没事儿钻研日常用品说明书或者报纸数据,一一分析列举其中荒谬反常之处呢。好吧就算美国nerd都干这个,又有谁能把毫无因缘的故事凑在一块以达成插科打诨逗人发噱的效果呢。譬如这一宗:首先电熨斗说明书特别提示“不要与爆炸性物质一同使用”,我们的反应不是像布莱森一样,“对于那些需要这种初级指导的人”要“本能地大肆笑话他们”吗。可是布莱森马上勇敢地承认,“我明白为什么我从来没做过这等蠢事了,只不过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想出那样的点子。”因为报纸上写,亚特兰大勇士队的棒球明星John Smoltz某天在训练时出现,胸口上拉了一条狰狞的红肿痕迹,大家追问咋回事,他才胆怯地承认是自己穿着衬衫的时候拿熨斗去熨,才弄成这样……于是作者抖搂出来一箩筐数据报道,说明因为枕头、椅子、曲别针、钉书器、纸币、天花板(:!:)……等等日常事物受伤进医院的美国人比被电锯、菜刀等等危险品所伤的多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这是个啥国度啊。

18:45:40 - barb -

05 May

泪的小雨

最近工作上不是比较烦人吗,一下裁掉一大堆同事,办公室气压很低,天天恨不得及早打道回府。但此地夜里都白亮白亮的,百无聊赖之感频生。于是连我这个乐盲也不得已听起音乐来。带过来的CD无非是老黄陈医生,总有听烦的时候,今天偶尔翻出一张罗文,听到一首《泪的小雨》,两眼一茫,觉得很清新。不像邓丽君那么甜腻,倒有种戏曲感,“分不出是泪是雨,泪和雨忆起了你,忆起你雨中分离,泪珠儿洒满地”,是因为那个演歌的调子吧。我喜欢听的另两首日本改编歌是老黄的《风雨同路》(筒美京平)和谷村新司的《星》填成的《我的心没有回程》。

另一首Cathayan常听的日文歌是夏川里美的《泪光闪闪》,据说歌词还硬被编成了一部日剧。

上上周还买了Leonard Cohen前年的伦敦演唱会录音,觉得就着老头子的低嗓门儿在家喝个闷酒也不错(中间还念了诗,声音真是低到尘埃里去了)。其他该考虑什么呢,Cat Power?Daniel Powter?Sophie Zelmani?其他还有什么耐听不闹的敬请大家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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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5:46 - barb -

30 April

素描簿(猴子马丁)

第一天上班的时候,跟同事喝咖啡,她们大多数专程从新楼走到我们老楼来,说我们楼的咖啡特别好喝。以前出差来的时候不明白为什么楼里到处是咖啡机,大家还要掏钱排队买咖啡。这几个月下来,自己也渐渐离不开一楼咖啡铺,和同事发牢骚要喝,和老板谈话要喝,解决问题要喝,庆祝周末更要喝……

做咖啡的是个秃头瘦子,有点神经质,有时高兴有时不。手脚特别麻利,十几个人的长队很快就被他消化掉,人手少的时候从点单收钱到做咖啡收拾桌子一脚踢,细胳膊在空中飞舞像无声的舞蹈,咖啡们就乖乖地喷着香气出现在柜台上。浓缩咖啡是他情绪的晴雨表,高兴就会附送两片小甜饼,不高兴就没有。

高妹爱娃不喜欢他,说他有时乱发脾气。另一个高妹玛丽亚说原来在马尔默一家咖啡店见过他,有人说他因为嗑药被拘了,后来突然出现在我们公司的咖啡店,不知是真是假。

我没碰上他发脾气,小恩惠倒受了不少。一次请人喝咖啡,点了小杯,收到大杯,他说没小杯子啦,反正星期五,大赠送。我说谢谢,你做的咖啡特别好喝。他说哈,你点亮了我的星期五。在他的顾客长队里,我见到很多从前闻名不见面的名人大佬,都是特地从新楼跑来的。

昨天带咨询公司的中国妹喝咖啡,这位过分外向的小姐照例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我叫马丁,大家都知道的,做咖啡的那只猴子嘛。

今天和绿贝壳小姐光顾,马丁说,哟,小姐们好吗。我说不怎么好,绿贝壳说是啊我被炒鱿鱼了,六月卷铺盖,之前会努力喝你的咖啡的。我们坐好,马丁送来咖啡,认真忧郁地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我每天有大概五百个客人,这几个月每天都有人走,每天都看到告别、拥抱和眼泪,这真悲哀。

20:13:58 - barb -

19 April

窗外日迟迟

这里的阳光有欺骗性。五点多大亮,八点半才薄暮,等天黑要到九点多,搞得我老觉得日子变长了,时间变多了。全是错觉。同事说,等到夏天,夜里十二点还是光亮的(那怎么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太阳晒多了,人变得很松弛,不太计较,也不太计划,什么东西摸摸弄弄又一天,周末全这么打发了。网是一向不爱上,书慢慢地读,擦我那面大镜子清理灶台是要事。饿了煮些配本地豆子汤的香肠拌只鳄梨又一顿,非常的入乡随俗。

所以才想起来还有些复活节的照片。同事夫妇带我们周游斯科讷省(Skåne),从西向东,绕着海岸线,在瑞典南部转了一大圈。主要是目的是看画——每年复活节最受欢迎的活动,艺术家在自家后院办画展,展出和出售自己的作品。没有什么固定的聚集地,也没什么城乡差别,感兴趣的人(多数是家庭,常见一家老小)拿着活动地图,一个镇一个镇地开车跑,全都跑遍要两整天。我们拣感兴趣的、顺路的走马看花,回来都累得直吐舌头。

画没大稀奇,从九流到二流不一而足,艺术家大都另有职业,业余时间画画,娱人娱己。比较稀奇的是进到那么多瑞典家庭的后院,登堂入室,很家常而有趣。有一个老头画家,领我们到半杂物间的展览室,看到那些素朴的水粉葡萄、草坡、牛羊——意大利乡间小景,我非常喜欢,犹豫了半天要不要买。

有的展室在密林深处,有的在古墓边;有的作品是陶罐,有的是羊毛织的抽象画;有的艺术家兼卖手编毛衣,有的兼卖蜂蜜。有一个女摄影家展览精微静秘的植物照片,我扭头一看,这不就是她家门口的枯藤老树嘛。

去时走九号公路,左边是森林,右边是海。半路在Ystad停车午饭,在鱼店趴在窗台上(加了吧椅改装为餐台)吃了各种美味的鱼。回程走另一条路,丘陵绿野,牛羊闲散。白云一团团吊在半空,就是法兰德斯画家那些画。

回家前司机嚷着累了要fika,于是在一棵大树下的木头房子咖啡店吃了点心。门外有条小溪水声潺潺,草地里到处是鼹鼠挖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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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森林,只此一家,自制陶瓷,当艺术品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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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黄东西是活动的统一标志,另一半是红色,艺术家自制,大小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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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家兼卖苹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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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stad在马尔默东南,不远但建筑面貌很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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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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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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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门口小溪,树那边是鼹鼠的地盘。

21:23:08 - barb -

13 April

间谍小说

最近看一本翻译很差的间谍小说,福赛斯(Frederick Forsyth)的《谍海生涯》(The Deceiver)。小时侯看他的成名作《豺狼的日子》(The Day of the Jackal)很入迷(杀手刺杀戴高乐的故事),看见这本就毫不犹豫买下来,书一到大跌眼镜,封面太八十年代地摊小说了(暴力加美女蛇之类)。前几天都不好意思带在公交车上看,这几天看到情节紧张处忍不住包上书皮带上车。

故事是秘密情报局一名外勤头子被不公平地勒令提前退休,为他辩护的人列举他当年的汗马功劳,一桩桩进入回忆。一个有趣的情节是,他的老板,副局长大人,每次听他提出冒险建议时,都按流程给出这个不行那个不妥的冠冕堂皇的答案——全都录在写字台暗藏的录音机里,然后加上一句,“但你不妨按你的想法去办”——当然这时候录音机已经被按停了,这是副局长有功无过步步高升的法宝。

但是道高一丈(按照主角是“好人”的设定),给副局长装录音机的工程师是外勤头子的好友,外勤头子像一切低调实干有个性的特工一样,心知肚明,不屑但也不在乎。

之前Jun说起看侦探小说对个人世界观的影响,我觉得我是受到间谍小说的影响,虽然看得并不多。一方面根本不用问政治有多肮脏,但把它看成一个必然的存在,可以与之共处,虽然做不到左右逢源长袖善舞,但能具备一定的灵活性,能对付某些模糊状态。另一方面仍抱有某钟程度的理想主义,坚持个人的操守和职业标准,不管有没有相应的回报。

副作用呢,就是不容易信任别人,控制欲很强,否则没有安全感。偏偏工作又常有一种“无间道”的感觉,充当两个组织的信使,要踩好跷跷板,于是常有一种疏离感。

今天看的这一段,外勤头子派了一个人以搜集小说素材为掩护打入阿拉伯恐怖分子内部,被恐怖分子质疑时,他说“当今的惊险小说必须写得准确,不能模模糊糊、随便应付。看看约翰·勒卡雷和汤姆·克兰西的作品,你以为他们不作详细研究吗?”

哈,所以说间谍小说作者们有一个同声同气的小世界是吗。难怪我看到他们那些外表平凡、精明强干、不得志也未必快乐、即将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的间谍们,总感到一种亲切。

20:41:56 - barb -

01 April

街上的复活节蛋

从完美的过渡公寓搬到了又老又旧又小的长期公寓,累个臭死,心情愉快,奖赏自己一本Monocle杂志。从老城走回家,街上也有复活节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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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0:02 - barb -

31 March

复活节蛋

今天绿贝壳小姐送我一只装满糖的纸复活节蛋,务求让我感受到浓浓的节日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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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7:00 - barb -

30 March

无限情悄悄落人间

今天是完美的一天(如果降低要求的话)。提前下班去相机店印小组合影——上星期去过一次,戴蛤蟆镜的服务小哥说最好先买相框,再按尺寸印照片,但先替我修正了红眼。今天拿到相框尺寸,还是同一位小哥坐镇,于是又折腾半天,用无比复杂的机器们调颜色设尺寸什么的,终于印出油光水滑的一张,我千恩万谢地要交钱(因为他们一般不提供普通照片打印服务),蛤蟆镜小哥潇洒地挥挥手,说送你了,反正你们这也是礼物嘛,就请跟你们小组说一声,Rajala是一家好店。好好,马尔默古斯塔夫广场边护城河外正对街口插着彩虹旗的,乃Rajala摄影器材店是也,记得找酒窝浅浅笑容甜甜一身古着的蛤蟆镜小哥。

然后和C穿过广场去吃越南米粉,在转角的橱窗看见一只SONIA by Sonia Rykiel的明黄钱包,啪地擦出爱火花,退回去拉开门拿下。寻摸半年了呢,逛了几多店,摸了几多种,结果在不谙此道已久的时候,她在丛中笑。

然后酒足饭饱去散步,绕着城堡走了一圈。春天最早钻出地皮的铃铛似的小白花snowdrop盛极而衰,则更多闲花野草摇曳春风,大瓣水仙,枯叶败草里蓬蓬勃勃的各式紫花,向阳坡上,背阴角落,无处不在。

天空阴云乱卷,不像昨天天晴,放黑前丝绒一样的蓝法儿,衬得城堡处波光潋潋。然而暮色尚存,阴天有阴天的好法儿,风乍起一池春水皱了又皱。

上个手机拍的照片儿凑合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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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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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

21:17:58 - barb -

29 March

心血来潮

如果每一次心血来潮都即时得到满足,是不是就叫幸福呢?最近不是在看康熙来了吗,看到杨凡带队宣传“新片”(去年的事),于是低级趣味去到尽,开始想看这部《泪王子》——号称“扬威威尼斯”——胡说八道,杨凡咱们还不知道是个什么货色吗。这次拍台湾眷村,还不知道毁人不倦到什么样儿。话说回来,杨凡是这样一个鸡肋导演,每次看得反高潮吧,还是弃之不舍,忍不住又去看,又去看。谁叫他总这么孜孜不倦地奉献新鲜热辣的肉体如花似玉的容颜呢。

周末在网上看一篇美国黑帮背景的小说,突然就又想看《美国往事》,想到不行。然后又顺藤摸瓜地想到《教父II》、《洛城机密》什么的。然后,当然是因为都看过,一张都没带来,翘首期盼的海运里都没有,然后只好就又回到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的轨道上老实呆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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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5:14 - barb -

25 March

无聊之夜

这几天百无聊赖,回到家坐立不安,不知道干什么好。某人说是工作太轻松了,瞎扯,我跟瑞典人还不够闹心的呢。总之就处于想找一些事情来做但书读不下去电视看不懂晚饭吃得太多的焦躁中。连着两天从换乘车站走路回家,绕过护城河,看看野鸭子什么的,其焦躁之情也未见缓解。昨天看了一会儿瑞典语解说的花样滑冰,突然就没了,悻悻地睡了。今天想起来迈克在《一年三百六十五篇》里数次提起阮经天——我当然窃笑来着——就突然想看《艋舺》。昨天午饭瑞典同事聊起近期有什么电影,我抱怨连爱丽丝漫游仙境都是瑞典语配音,爱娃说你去那些小众影院试试,说不准有中国片。我心想谁要看那些,咱要看娱乐猛片,猛片!最好是新扎师妹那样儿的,还有黄伟文跑龙套……然后就网上搜了一下《艋舺》,当然是没有,但是有钮承泽带着班底上康熙来了,就津津有味看了半晌,边看边油然自得地感叹,我是多么低级趣味啊。然后就听到过门广告的一段音乐(我是音盲,一向对音乐无感的么),一时兴起用手机追踪了一下,歌手叫Daniel Powter,歌叫Song 6,于是又听了一下该歌手的其他作品,Bad Day什么的,于是就变成了流行歌曲欣赏之夜。某人在旁边问,这是哪国的少男歌手啊。我哪知道。

23:26:02 - barb -

22 March

茶时间

刚才去散步,看到一个橱窗花花绿绿地摆着Alexander McCall Smith的书,定睛一看,原来是家茶叶店。

我还是前两天逛书店的时候才知道史密斯先生的,他的书封面太诱人了,色彩丰富花样繁多,挤满了野生动物(让我想起我平生看的第一本小说《小狒狒热带丛林历险记》),偏偏还放在封面尸横遍野的“犯罪”架上。瑞典文版和英文版走一种装祯路线,图案的丰盛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凡懂点儿瑞典语的大概都想翻翻。

没想到回家一看,上个月Junshan带来的一堆中文书里,就有两本他这个热卖的“第一女子侦探所”系列的中译本,可是封面设计大异其趣,要是我自己打书店经过,不见得有多看一眼的兴趣。

于是兴致勃勃看看起来,一天就看掉两本,《拉莫茨维小姐》(The No.1 Ladies' Detective Agency)和《漂亮女孩的美德》(Morality for Beautiful Girls)。倒不是写得或翻译得有多引人入胜,而是实在太简单了,完全可以不假思索地飞快翻完,完全是成人童书嘛。

主人公拉莫茨维小姐是博茨瓦纳公民,三十四五年纪的胖小姐,不切实际地错嫁过吉他手遭遇家庭暴力,离婚后继承父亲早年在南非挖矿攒下来的二百头牛,开了家侦探所,雇了秘书开始营业,并且和汽修厂老板兼技师开始了第二春。这么听起来还挺现实主义的,其实全不是,里头的生活和破案手段非常的卡通化,还发生在几乎等于天不吐的遥远小国,风物景致充满异国风情,再加上最大路的道德教育,的确有点雅俗共赏老少咸宜的意思。

这样的书放在“犯罪”架究竟算不算玩忽职守呢。我看不如放在“浪漫”架上合适吧,或者“励志”架,或者“旅游”架?拉莫茨维小姐那不管生活还是工作动辄来杯茶的态度,自有它逍遥诱人的地方。

再之前看了一本吉本芭娜娜的所谓“疗伤系”小说《白河夜船》,糟透了,永远永远的失去至亲,永远永远的痛苦流连,永远永远的不治而愈获得新生……日本人这种不讲逻辑的自虐劲头真可怕。与其陪着香蕉小姐共溺,倒不如跟着拉莫茨维小姐喝茶。据说安东尼明格拉还把它拍成了电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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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3:57 - barb -

21 March

书店

小草冒头,闻到春天的味儿,我也心痒痒地,想乱逛。搬到马尔默后突然丧失了买衣服的兴趣(黄伟文”买嘢买到斯德哥尔摩”一看就不上算,瑞典除了H&M,还有什么?),遍地都是的家居用品店虽然爱逛,永远要遏制买的欲望,时间长了很憋屈,转来转去,也只好去逛老好书店。

作为一个文盲,逛书店的滋味也很不好受,眼看着花花绿绿诱人的封面,一个大字不认识,有的猜出来是什么,又看不懂,徒呼嗬嗬。比如我最喜欢的儿童小说,阿林格伦的《淘气包艾米尔》(Emil)。大家说她对儿童文学做的最大贡献是长袜子皮皮和小飞人卡尔松,我非不同意,他们在我心目中都比不上斯毛兰省那个巨淘气无比没事就被他爹关进木工房刻小人儿的小男孩儿。翻来翻去红色布书皮精装的林格伦系列,只能看看插图过过瘾,最后买了几张插图明信片算数。

大概因为瑞典人都讲英语,少量的英文书都和瑞典文书混在一起。必须火眼金睛地在无数头上有点儿的字母(瑞典文有二十九个字母,包括å、ä、ö)里,找那些头上没点儿的。目前所有书店热卖的是Stieg Larsson的千年三部曲(The Girl With the Dragon Tattoo / The Girl Who Played with Fire / The Girl Who Kicked the Hornets' Nest),英瑞文都有,那几个封面都看恶心了。各书店前十排行榜好象大多数是本地作品,我也只能看看封面的热闹。

第一本买到的英文书是一本破烂的田纳西威廉斯剧作集,招牌当然是欲望号街车,但我想要的其实是最喜欢的保罗纽曼电影Sweet Bird of Youth(旧译春浓满楼情痴狂)和玻璃动物园(The Glass Menagerie,一听这名字就很抓马不是吗,纽曼先生还导演了同名电影)。但是这一本竟然要一百六十块,还因为破了才慷慨打折到一百块。

我于是绝望地意识到本地货和进口货的价格差异。本地口袋书(甚至装祯质量更好的)一般七十多八十块,大打折的三五十块都有,英文书最便宜的九十多块,动辄一两百。

昨天逛了两家,一家是马尔默Lund都有的连锁商业大书店Akademi(看起来好象是“学院书店”),玻璃窗挂满了“REA”(打折)牌子。另一家是人文气息比较浓的Hamrelius。逛完觉得北京和瑞典热卖的小说怎么都差不多,Doris Lessing啦V.S.Naipaul啦Nick Hornby啦陆伯伦的伯恩系列啦购物狂系列啦,竟然还有一大堆的村上春树。Hamrelius的英文书比较多,有的书还有老板手写的推荐(“这是一本‘哇’小说……”之类的),结果我就买了一本他推荐的Colum McCann零三年写的旧小说Dancer,因为是写Rudolph Nureyev嘛。

其他的收获(或放血)有:
Evelyn Waugh: Brideshead Revisited (企鹅现代经典系列,封底有张沃的靓照)
Christopher Isherwood: A Single Man (太三屉馒头啦,我喜欢)
David Lodge: Deaf Sentence (看见戴维洛奇几个大字,我就扑上去了)
Henning Mankell: The Pyramid (师父,欢迎背景介绍)
(与此同时,Cathayan收获了一小本瑞典英文对照字典。)

决定夏天之前不能再逛书店,否则我就要破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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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8:37 - barb -

20 March

Fi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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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到Lund办公室出差的时候,总看见咖啡区一帮人不干活围着圆桌子吃蛋糕,隔三岔五的有。先开始还以为是项目收尾庆祝会,后来一想哪来那么多项目(每一层随时都有吃吃喝喝的)。结果有一次和Anna同事开会,她给我顺了块肉桂面包,顺带解了惑。原来这个活动叫Fika,内容就是喝咖啡吃点心,目的是联络感情,活动单位可以是一个小团队,也可以是大部门,或者俩人说一句let's fika!也就成行了。大家轮流做东,时间一般是周五或周四下午。

等我来了以后发现,在矩阵式管理结构里,一个人很自然会被加入到几个团体的fika里。参加者对fika的态度堪称严肃(明明是个不怎么严肃的活动嘛),参加别人的还好说,等轮到自己做东,提前就开始紧张,什么标记在日志上加双倍提醒不能忘了、要提前采买东西头一天晚上做准备啦——最推荐的是自己做蛋糕,以示诚意。大家吃的时候当然要赞美一番,甚至讨配方,做的人就美滋滋的。

我们那个坐在老楼大香蕉区(因为区域形状像香蕉,所以叫big banana)的小团队也有自己的fika,并且大管事安妮卡还弄只fika蛙给大家传来传去。这真是一只烫手的热山芋,传到业务头头大S先生(相对于型男小S先生来说)那儿的时候,他虔诚地把它放在电脑显示屏顶上,惟恐忘了。

大S是日本人,老婆孩子撇在日本,光杆一个人在这边。象我们这种外国人对fika最头疼不过,一则自己不会做,先让人失望了,二则去商店买的本地点心又大路又拿捏不好轻重,贵了贱了都不合适。于是大S变戏法似地拿出了一盒红豆饼——就是机器猫多啦A梦吃的那种铜锣烧加豆馅的饼,装在包装总是过分精致的和果子盒子里。大家当然就高兴地享用了异国风情。

我很气愤他这一招增加了我fika的难度,又来不及让人从国内捎,只好跑到亚洲食品店转了又转(这时我是多么羡慕没事就深夜烤蛋糕的fanfanyang啊)。总算给Cathayan发现了一种包装简陋但味道还不错的绿豆饼,哈,解决。结果呢,我fika那周适逢学校体育假,当爹妈地都带孩子滑雪去了,只有三个人出现。剩下的饼C先生吃了一礼拜。

这周是我的拍档绿贝壳小姐的fika。我们最近被工作搞得焦头烂额,她也没心思做,干脆买了一大堆甜甜圈凑数。各有做蛋糕秘方的挑剔的秘书小姐们都不在,出现的都是男人们,绿贝壳高兴了,反正他们也不会做!不幸的是,在一帮男人的主持下,本次fika的话题变得相当古怪,从帅哥甲的南非之旅(在大家都去滑雪的时候他在大草原上开车)说起了里约热内卢的抢劫,纽约犯罪率的近况,香港的雾夜屠夫,以及斯科讷省近期发生的枪击案——据说是两家仇杀……然后他们都狞笑着转向张大嘴巴的我,说巴巴拉,你该不会还不知道马尔默哪些地方不能去吧?

09:08:06 - barb -

06 March

孤陋寡闻记

去朋友的朋友家吃饭,酒过五六七八巡,当然就开始乱扯。不知怎么说起瑞典今年开始打狼的事,我说本地最好的一点是和自然亲近,走不远就能看到森林湖泊鹿。主人家边给我们弄他去年酿的核桃酒(就是窗前核桃树结的果子),边说岂止如此,他小时候在斯德哥尔摩住的时候,下学路上有时会碰到XXX。我问那是什么,瑞典男人们七手八脚地比画着解释,Cathayan先明白过来,说,是獾!我虽然知道这个字,可是对它究竟是什么样的动物一无所知。主人干脆搬过电脑给我图解,原来是脸上有白道儿身体象猪一样的家伙,我竟然从来没见过!

主人说,那家伙很厉害,被汽车撞飞都没事。而且你不要看它可爱,要是摸它一下,吃不了兜着走,它脾气躁着呢。猎人开枪打它,至少要打中两枪以上才能死透……

回来Cathayan继续补充教育道,他小时候村子里也有。獾爱钻洞,传说拿棒子往洞里捅,它会死咬住不放被人拖出来。一般逮这个动物要用烟薰,逮住后做獾油,专治烧伤。

印象深刻,特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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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3:51 - barb -

05 March

我也爱菲力普莫里斯

过了一周狗一样的工作生涯,今天和搭档绿贝壳小姐一直扑腾到四点半,想好了周一怎么伺候我们那帮大爷,就东倒西歪地逃回家看电影去。其实就是又看了一遍I Love You Philip Morris。没办法,同期出档的演员乔治克鲁尼也好,约翰尼德普也罢,我都没兴趣,有兴趣的本地电影又听不懂,只好昨日重来。

第二遍看彻底觉出它的黑暗面,比同样是骗子片儿的Catch Me If You Can还缺少希望,笑来笑去并没有留一个光明的尾巴,人生是荒谬的。所以呀,这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浪漫片儿,因为爱你,所以我存在。

这回看我也爱上了Philip Morris,他是多么可人的一颗甜心啊,那小表情小身段,最后的镜头里那张阳光飞舞的脸……Ewan McGregor胖了老了,变成结结巴巴瑟瑟缩缩一个小人儿,我见犹怜。而且非常的烈女!

看法国记者会,Jim Carrey和McGregor神采飞扬一表人才的样子,可见戏里都故意扮丑了。可是都是好演员,风格南辕北辙,火花那是哗啦哗啦的。电影后半段McGregor穿着睡衣,趿着拖鞋,一副黄脸婆的样子在花园里浇水,不知怎么特别让人觉得田园静好,岁月无惊。

我问实在无聊跟着来凑热闹的某人有没有闷坏,觉得McGregor怎么样。他评价道,演技派啊。

记者问McGregor,如果是同志想和谁谈朋友,他说Philip Seymour Hoffman,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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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Fame Pictures
Website: www.famepictures.com


21:47:05 - barb -

04 March

戚戚

师父说起A Single Man的矫柔造作处,我完全同意,但结论是她不喜欢我不讨厌。不讨厌的原因除了被女友们感染的对Colin Firth的好感,还有一层私己的感情,说戚戚也不为过。

来瑞典后第二天上班,午饭后和一群瑞典女同事茶叙,正兴高采烈向她们宣扬星座的封建迷信,突然接到另一管事女同事的电话,以无限抱歉的语气通知我,租车公司说你先生出车祸了,正在处理中。我脑袋嗡的一声,之前才刚和别人说起同事撞鹿,太太受重伤的惨剧(那位可怜的太太现在还在医院没醒过来)。我这个人在公司死要面子,还硬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女同事们告别后才走掉。

然后当然是飞奔回座位拼命拨电话,刚巧那天我借了某人的电话,他身上没有电话,我自己的电话在公寓里。这时突然看到管事女同事在打电话前发给我的邮件,说我们没有你的电话,现在你先生出车祸了,请速联系我们。她还写了一句“He was choked”,我当时就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多想,叫了辆出租车就往外跑。正要踏上出租车,家里的电话突然接通了,传来某人的声音,说没事没事,小岔路太多,不小心和开货车的老大爷撞了,车牌被撞飞而已,人毫发无伤。因为没电话,货车老大爷还帮他报了警,警察都不希搭管,看了看让他们自己叫拖车公司拖走完事。就是吃了一大惊而已,语言不通,又没有手机。

这才醒悟过来,女同事是笔误,本来是写“He was shocked”,匆匆忙忙写错了。那十几分钟真是苦不堪言,不知多后悔到瑞典来。一度阴影太重,想都不敢想。

看到电影里费科纳教授正好端端坐在椅子上看书,突然接到陌生人好心而同情的电话,通知爱人路遇车祸,且已下葬,狗儿走失,永不相见……这真是世上最胆战心惊的事。

人生白驹过隙,其间情愁何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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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March

这次有限制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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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看了I Love You Philip Morris,早饭还在乐。记得尼克霍恩比(Nick Hornby)的小说《失恋排行榜》(High Fidelity)里说欠缺幽默感的女人笑点很低,我大概就是其中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所以特别喜欢喜剧明星,Jim Carrey是其中翘楚。

早前听人说这个戏好,不是他一贯的肌肉神经质式表演。我一看到戏院挂的大海报,登时想,谁信。果然,没少硬搞笑,但Jim Carrey就是Jim Carrey,跳楼没跳好脸先着地这种大路桥,不知道为什么他演来就特别好笑(或是我格外吃他那套)。再加上非常增加化学反应的Ewan McGregor,随时随地抛出无辜的小眼神儿,一片粉红化成甜心飘散在空中,想起来还是很甜蜜。真纳闷这个电影儿怎么没赶在情人节上档,想想吧,Catch Me If You Can的浪漫爱情喜剧版,不是比《北非谍影》的兔子动画版更好玩么。

所以皮皮娘子和其他凯利先生的影迷,请放开怀抱,忘掉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享受一下三月春光好了。我昨天踏着春雨回来,还特地向Cathayan汇报这次买票没白查社保号,终于有限制级了呢。

最喜欢这个电影的地方是对真人真事半真不假的强调,节奏且飞快,非常的不严肃,不容观众有一点点怀疑或是沉湎在什么情绪里的时间。老狐狸影迷即使能猜到后面的发展,也跟不上它后面解包袱眼花缭乱的速度,像缆车直冲太平山顶,枝枝杈杈劈啪乱响,只够看一眼有花有草,顾不上分辨是芭蕉还是影树,是百无禁忌的甜还是暗藏乾坤的苦。

除了Catch Me If You Can,如出一辙的还有同样号称真人真事的Find Me Guilty和一大堆的老千片。强调故事的真实性,毋宁为异想天开不劳而获的“理想”呐喊,对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秩序井然的世界的嘲笑。在这种无事生非的“艰苦”环境下产生的坚贞爱情,和罗密欧朱丽叶简直如出一辙,难怪有人看得淌眼抹泪。

最幸福的是,我两个月没看过电视剧了(没文化听不懂),这上下去电影院看了大屏幕超级言情搞笑剧,该有的桥段都有了,乐得飞飞的(上一次有同种程度的开心还是二十年前看秦祥林演的七十年代台湾言情搞笑片《爱情雨开花》)。纳闷的是,本周只有两个想看的电影,三个喜欢的男演员齐齐演起同志来,同志演员们都干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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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February

明月之舞

托hans的福,我也看到了阿尔伯特舞团(Alberta Ballet Company)的《钟妮梅藻-琴与鼓》(Joni Mitchell's The Fiddle and The Drum)……的视频。不枉他的煽动,我也迷上了,谁让咱们从来对舞蹈都抱着很不端正的艺术态度呢。

刚巧长久在读迈克的《一年三百六十五篇》,前阵子撞口撞面都是钟妮梅藻。我本来对她不大有兴趣(音盲来的),看完这支舞,看着老太太颤颤巍巍走上台,恨不得向舞者们鞠躬,却几乎觉到了那份感动。

她的歌归乎清凉平润的一类,似乎很难和蓬勃奔放的身体语言合上节拍。这就看出编舞Jean Grand-Maitre的好处,集体的青春勃发,把她平静的歌喉下隐藏在歌词字里行间的暗潮都激发出来。明月一样挂在天上的屏幕投影梅藻的绘画和蓝天白云,暗舞台只有一簇簇微弱的灯光打在舞者身上。男孩子半裸,女孩子紧身衣,身体上涂着绿色,或者有时干脆穿上绿薄纱,轻飘飘透亮亮的,年轻的躯体欲盖弥彰。

舞者们身体条件和基本功当然比不上荷兰德国的舞团那么好,可是不打紧,这支舞是青春的汪洋,并不为了看哪个领舞。动作和梅藻的歌声一样,既不学院也不另类,又干净又冷静,可是衔接得极其流畅自然,也是平静中暗潮汹涌,反战和性的意味一样浓,在雅和俗之间微妙的一线。

我挺喜欢第一次谢幕后众舞者的集体狂欢,衣服一甩,大跳大舞,什么芭蕾不芭蕾的,身体不就是为了出力出汗手舞足蹈用的吗。感动人的地方在于这并不是一场为了编舞的表现欲而作的身体展示,而是编者、舞者和歌者的交响,齐刷刷挺拔的身躯,明亮逼人的眼神,看得出来每个舞者跳得有多骄傲,是把自己灌注在舞里头。

比起来,去年底看的云门舞集的《行草》简直是沽名钓誉之作,辜负了那些老老实实卖力气的舞者们。

光看视频就觉得幸福,如果看了现场,事后要激动孤单到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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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出处:cheatymonkey.com/index.php/2008/06/20/fahklempt/

Hans友情分享的视频链接在此(美刀一块九毛九)
11:39:57 - barb -

黄大仙

翻一直顾不上看的旧订阅文章,偶尔看到一篇老黄的访谈,看到这张照片很靓相,忍不住搬过来存住。我这么没有音乐细胞,还忍不住往海运行李里塞迷你音响和CD,可想而知都是为了仅有的他的几张碟。等待海运的漫漫长日,都是在听《南方舞厅》《亲爱的玛嘉烈》中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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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周末画报』摄影 梁珣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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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February

梦里梦外

难得天清气朗,跑到哥本哈根打转。记得丹麦皇家芭蕾下午有一场约翰诺伊梅尔(John Neumeier)的《仲夏夜之梦》,没想到记错了,其实是中午十二点。买了票匆匆进场,刚坐定就开演,有惊无险。

其实最想看的诺伊梅尔的舞是《魂断威尼斯》。不过看芭蕾这件事也实在不想强求,碰见什么是什么罢,有时候饕餮大餐会失望,不当回事的练习曲倒能开出小花。

丹麦皇家芭蕾最想看的舞者是可爱的大脑门儿托马斯伦德(Thomas Lund),但估摸也不大会在周六中午场出来,果然。《仲夏夜之梦》不是单一男女主角,又不是光热闹就算的群舞,方方面面要求高,不是实力平均的舞团还真不好演。这上面看得还是挺满意,又有正剧又有滑稽戏,老舞台小而紧凑,观众群不时发出笑声,像过节看堂会一样。

我最喜欢的是传统段落到现代舞的跳接,瞬间进入异次元,精灵们全部一身银白紧身衣,头上包水钻,动作乖张(怀疑张叔平替郭天王做演唱会的发光头盔打这儿取过经)。现场看舞台,远不如硬照那么素净雅致,干冰一冒,树丛被光打得绿荧荧,跟西游记似的,疑心蜘蛛精不多时就要跳出来。幸好高大的仙王Nehemiah Kish和可爱的精灵Tim Matiakis压住了场,有那么一会儿精灵不见了,追光灯一打,发现他跑到二楼包厢劈着叉扒着栏杆往台上招手,戏里跑到戏外。

中场休息观众纷纷跑出去透气,大中午的就开始喝酒。我买了巧克力垫肚子,酒馅儿又软又滑,看着旧舞台老廊柱穹顶绘画雕像处处美不胜收,恨不得也缩在绒椅子里做一场清秋大梦。

21:11:52 - barb -

26 February

没有限制级

看完电影回来,Cathayan迎上来,充满期待地问,“有限制级吗?”我抱歉地说没有,也不知道他下午帮我买票的时候,为啥被查身份证。

A Single Man真是Colin Firth的个人秀,我坐进小厅的时候还嫌银幕小,电影开演蓦然拉开宽屏,整张脸整副身躯那样浮荡上来,简直吓一跳。听闻费先生也有过年轻水嫩灵光一闪的时刻,不过也许太短暂,或是我后知后觉,开始对他有印象也就是和所有人一样,是天下妇女喜闻乐见的湿衬衫大喜。可惜我不迷傲慢与偏见,我比较喜欢BJ日记二里他和休格兰特打架,狗仔恶斗,乐死了,百看不厌。后几年光景就都说他残,我倒是没觉得,他长得反正也不高调,很适合温吞地老去,和美人迟暮扯不上一丝丝关系。

今天才发现这位先生耐看的地方,靠表演在银幕上密不透风一祯一祯那样撑下去?休想。他的眼睛,实在是非常好看的。眉头一皱,不但没有计上心来,反而茫然若失。失魂落魄的一刻,大多数人只会蠢相,可笑。他也特别表演了费科纳教授蠢相的时分,但是可爱复可怜。

电影好不好看呢?还是挺好的,静静悄悄,很流畅,若无其事就看完了,虽然最后非要噎你一下子。但不噎那么一下,就要流于艳俗小说。设计师导演深谙裁剪之道,该收手时就收手,一点儿没秃噜。但是呢,就像所有仿旧的作品,透着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仿的气质。George坐在马桶上隔窗看邻居那段儿,我还以为是看广告或是旧回忆呢,人和环境,始终透着股格格不入。可是所有的景物人又被拿捏得那么精致,颜色妙到毫颠,像西西那种乔治亚微型屋,假作真来真亦假,让人爱不释手(还有个仿占士甸的布景小人儿!)。我乐意买碟多看几遍。

我还特意盯着看导演有没有被设计师身份上身,他倒分身有术,除了在银行小女孩的蓝裙子露出了马脚,镜头对裙上细纹的爱抚不会是费科纳教授的眼神。还有片头George走向Jim,那个角度那个裤脚848时装大片的。

男主角和女配角(Julianne Moore)跳舞的场景,不知怎么让我想起蒂凡内早餐,恰巧Jim和George窝在沙发看书时就看的这本。而他们两个有短短的一幕坐在山头说话,Jim穿着白背心儿,George仰天躺着,又不知怎么让我想起《乱世忠魂》,Burt Lancaster和Deborah Kerr在沙滩上那经典的一幕,没来由的。谁能告诉我,他们坐的山头是否我们Spock的瓦肯星?看着有七分像。

我们那个厅满座,不知为啥挤满了一对对的老先生老太太。我本来打算继续做独行怪人,没想到我身边来了个大块头男孩子,抱了一怀吃的,一坐下卡在座位里外套也脱不得,扑嗵一声什么东西滚到地上。他一急想去拣,两个手占得满满的,用脚去够又够不着。我犹豫了半天要不要帮忙,但想到瑞典人著名爱独立,很怕别人援手,就不想多管闲事。这时他飞快地吃起爆谷,有急于消灭减少负担的意思。但那么大一包哪是说吃完就吃完的,他急了,试着站起来,把吃的揽在一起腾出手再试,结果不但拿不住,帽子干脆也滚到地上。我实在看不下去,并且想起上次妈呀老师叫我们别理瑞典人那一套,按自己想的做,于是接过他的爆谷。他千恩万谢地弯腰拾起一瓶水,坐好了,非要把爆谷分我吃。我谢绝了看广告,看着看着,他又掏出一大包糖来扯开,说你来点不。结果一直就热热闹闹地,听见他悄悄吃爆谷,一会儿又掉点什么,一会儿又不吃了,静下去,静下去,直到结尾,猛地一拍脑门儿。

(翻翻羊小姐,Tom Ford的电影,你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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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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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February

美术馆及其他

回来一礼拜,再提起威尼斯简直有种白头宫女话当年的无奈。每天如果不下雪,就更差,下雨。无端端地打激灵,冷风吹的。今天顶着沉重的大帽子上班去,鹅毛雪层层重重挡在眼前,拿头劈开一条路走。差点挤不上公交车,别提看书了。一车人或者低着头想心事,或者呆呆地望着窗外茫茫雪原,无边无涯,总之是默默忍受着。瑞典同事跟我说,往年不是这么差的……

就是这样的天气,昨天去图书馆替Cathayan还完书,还特地绕到市场广场,跑去一家杂货店碰运气。果然没开门,星期天除了个别大超市,几乎全市歇业。只好灰溜溜地进附近两家开门的家居用品店打个转,竟然还真被我找到了素描簿,摸了半天没下手——没有笔和颜料,有什么用呢。

都是威尼斯美术馆的后遗症。

头一天匆匆忙忙赶在关门前在学院美术馆逛了一个钟头,还不觉得怎么样。我对大部分阴阴沉沉的宗教画本来也没什么兴趣,又赶上美术馆维修,展出画作有限。光拣着意外有现代感的几幅看了,像丁托列托的几幅巨画,越看越象美国漫画,大色块粗线条,一不小心就让人想起Heroes电视剧里那些大弄玄虚的预言漫画。还有一幅忘了名字,天使们凹鼻凸脸,丑怪而痴愚,叫人不敢相信是十八世纪的作品。我顶喜欢的一幅构图很特别,音乐家一家三口把画面拆成三个三角,作者已佚,只写着罗马画家,上网怎么都查不到图片,真遗憾。

第二天和Cathayan在古根海姆美术馆门口分头走,总算能自己安心逛逛,没想到越逛越勇,喜上眉梢。并不是有什么感天动地的稀世奇珍,也没有天打雷劈那样被艺术震撼,就因为玩乐的气氛那么浓!没有统一、协调的风格,东一斧子,西一榔头,在现代艺术色块线条并不稀奇,特别的是那种不论美丑照单全收的大口狮气魄,混在一起很有趣,很无厘头。再加上佩吉古根海姆(Peggy Guggenheim)自己的游戏画,和当年的富豪千金照,一再地提醒观众,她生前这里那里,被这幅那幅画作包围,不是闺房,就是餐厅。我对她和美术馆都一无所知,幸好fuge给我恶补了一下,说道她生前并不幸福。那简直是一定的!她胃口那么大,喜好那么无常!

并没有哪一幅是很好很好,值得永生铭记的,然而它们一混搭,就产生奇异的效果,让人蠢蠢欲动,想马上提笔,去画画!画一个家里胖胖的家伙,梨子脸,凸着肚子坐在椅子上。画猪脸小狗,学夏加尔,飞在夜空里,屋顶上。画无以名状的情绪,红绿黄蓝,死硬撞色……

别以为我真会画画!

但为什么不呢。也许有一天我象高更那样失踪了。当Cathayan托fuge千辛万苦地找到我,会发现我隐居到一个叫Ön的小岛上,与土人为伍(虽然这年头土人很不好找),以画画为生,专画乌云和大雪,森林和海浪,还有一些被天席地不畏严寒的裸人儿:mrgr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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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n (La Pluie), 1911
Marc Chagall


21:38:10 - barb -

20 February

大事及其他

威尼斯短短两天大放晴,尤其末一日,阳光弹在海面上,晶亮耀眼,非眯起眼睛不可。那两天把整个一月缺的日光都补回来,痛痛快快晒了一回(一回马尔默是又下雪来又下雨)。夜里虽然冷下来,还能露天坐在船尾巴,看水波劈成两股,翻卷倒映着越来越远的岸上灯火。

想起来不可思议,我这么懒惰怠慢最怕赶路的人,两天干了这么多事,还算从容,不觉得特别仓促,全靠fuge这个超级导游,永远手脚飞快地搞好住行琐事,适时适地给建议,还不忘轻描淡写附上背景故事,不知道帮我们抢出多少时间,增加多少安全感。以至于临走那天我也敢于学他向意大利人轻轻吐出一句早上好(buon giorno)。

做过的事除了赶庙会、吃大餐,还包括陆地小岛一番乱逛,乘了数度船,过了数座桥,看了若干广场教堂尖塔美术馆,还在超市名店各打白鸽转,分别打探本地人和外乡客两种生活兴趣。

我们跑到哪里都是公交乘客,只是这回换成公交船。来去几回也能熟稔地说要从玻璃岛坐42路船去圣马可换乘52路船回丽都……当然不舍得乘出租船,更不舍得坐贡多拉。我们还见到救护船,一样发出吱吱声,乘风破浪。Cathayan疑惑地说,病人抬上船海里那么一晃,行吗?更有趣的是还见到DHL特快专递船。

我们去之前,文化课老师妈呀(Maja)眼珠儿转啊转的给我们想贴士。她是瑞典人,迪拜出生,剑桥上学,意大利工作,现在教跨文化交流。她叮嘱的几点记住了的有,威尼斯喝咖啡坐着和站着是两种价钱,本地人一般都站着。意大利人早餐后不会再喝含牛奶的咖啡(拿铁,卡布其诺),晚餐后一般只喝espresso(我很奇怪他们喝了怎么入睡,忘了问)。

其实每次旅行最关注的一件大事一般不好意思问,幸好这次也有老好fuge,告诉我们上厕所一次一块五(欧元),咖啡店饭馆博物馆都有厕所,不另收费。那么我们马尔默还真是乡下小地方,街上五毛(米兰火车站八毛,巴黎据说是一块),但麦当劳图书馆照付。另威尼斯码头买船票的地方还卖一日厕所通票。

从这件事上就看得出威尼斯多么的旅游城市。也不是不好,只是那些波光粼粼的水面、水蚀一半的船桩、岌岌可危的砖墙……盖着无形的“游客专供”戳。等你走进游人不至的远僻小巷,看着人家种的花花草草,窗户外面晾着的衣服,报刊亭超市门口等主人的小狗、小酒吧门口拎着酒瓶子撒疯的小青年……才觉得咦,原来大家在威尼斯马尔默北京都一样,才觉得塌塌实实的,乐于在这个城市耽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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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February

年夜饭及其他

除夕夜抵维琴查(Vecinza),放下行李找饭吃,循着前台的指点到了左近一家饭馆。十点多了,还有不少本地客,兴高采烈谈笑风生。我们分别点了饭和面,上来一看,海碗的量。海鲜的堆满了青口贝、章鱼和墨鱼,丰厚地堆在一起,不动食指都不行。我还格外要了甜品,苹果挞上粗粗地洒着糖粉,就是很乡下小镇的,亲切粗疏的风味。fuge要了酒,说怎么也是年夜饭嘛。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的气氛,后两天喝的红酒,Cathayan都说不如这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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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往威尼斯,坐船到丽都岛(Lido)住店,在码头附近的饼店午餐。他们的米饭不怎么样,饼好得不得了,是几天吃到最薄的,拎起一片捏着脆边,仰头去咬软耷耷的一角,风卷残云。我点的有辣萨拉米的饼尤其好吃,吃到唔唔有声顾不上说话。并且很喜欢他们的简易餐台纸,一种暧昧的肉红,说不出的俗艳和生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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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里还饮了数顿咖啡,当然醉翁之意是点心,早饭下午茶夜宵都靠它。咖啡没觉得怎么样,点心真是一家有一家的滋味,没有一回失望的。我和fuge都是甜牙,我跟着他吃了一种当地点心,好象叫Frittelle,一只不规则圆球,像甜甜圈一样外面油炸,里面是宣软的馅,我们吃到的类似奶黄,中间夹着朗姆酒味的葡萄干。Cathayan爱吃牛角包,没声价赞美“没有怪味”(他对食物的最高评价)。最后一天赶去米兰的火车的时候,我们在百忙之中还在火车站旁的小店买点心充饥,吃了两只大饼干一样的薄脆饼,有点象中国北方炸的排叉,但清爽酥软得多,像千层酥的原始起源版,我最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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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人真是做面食的高手,不但Cathayan这样无面不欢的中原农村人士高兴,连我这样并不特别钟情大饼面条的人也总有惊喜。米兰火车站小食店的烤茄子夹饼,飞机场快餐店的咸牛肉夹面包,每家饭馆的免费面包棒或小硬餐包,都皮脆面香,味道十足。我以前感叹瑞典人怎么都那么高而瘦,少有胖子,hans一针见血地指出,因为他们吃的不好。可不是,从瑞典放到意大利,简直像重返人间。

我们去之前瑞典同事绿贝壳小姐特地嘱咐我去一家叫阿拉麦当娜(AllaMadonna)的餐厅。初二在船上告别fuge后,我们一路从圣母教堂逛到里亚托桥(Rialto Bridge),分花拂柳挤出人群和拉游人入座的餐厅把门的,终于找到僻静的AllaMadonna小街,和门前清僻的小饭馆。进了门才发现不得了,生意火爆,白制服黑领带的店小二不停翻台,我们搬家后还没见过这么多手脚麻利粗鲁热情的男服务员呢,很让人想起老北京炸酱面的跑堂。我想起fuge吃过乌贼面,于是也来了一份。墨墨黑的一盘,吃得唇黑齿黑,一点形象都没有,但是——是我在威尼斯吃的最好吃的食物!(记得《当哈里遇见莎丽》的餐桌高潮?)邻桌看看我,也点了一盘分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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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嘛,就是眼睛吃了很多很多橱窗里的冰淇淋、糖果、糕饼……所以才有饱览这个词不是吗。真想写一首诗,叫“致无尽的意大利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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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February

人山人海

每个黄耀明迷都有自己心目中的首本名曲,我的是《风月宝鉴》还是《暗涌》待考,Cathayan的一定是《人山人海》,以至于站在人潮汹涌的圣马可广场上,他念叨的第一句就是该放这个曲子伴奏。

自从小时候去元宵灯会,我还没见过这么多人呢。眼看太阳落海,暮色压不住人潮,反而更多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左左右右鬓影衣香,戴面具穿古装的美人儿触手可及,要是眼疾手快,还能挤上去和伊人合影。我兴奋死了,边往前挤边口不则言,哇好漂亮,哇真美,知傻犯傻,乐不可支。fuge早来了,见惯不怪,只是微微笑。我一想到他多见到多少奇异的面具美妙的身姿,一股嫉妒油然而生。

我最喜欢的当然是穿古装的红男绿女,那是每个小女孩儿的梦,绝对比老鼠鸭子狗们诱惑。金灿灿的丝缎,凹凸有致的花纹,不盈一握的腰身,蕾丝扇子织锦伞……乱花渐欲迷人眼,还看不见真面目。并且混杂在日常生活场景里,码头、船舱、路上、小桥,边跟我们傻老百姓摩肩接踵(他们是疯老百姓),边朝人抛媚眼,并且知情达意地停下来让你拍照。威尼斯又处处一片摇摇欲坠的风情,相得益彰,逼得人们值此一刻,非high不可。这一天是大年初一,是情人节,是狂欢节最后的星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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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欢的两套衣服,及颜色,及扮相。粉脸上还涂了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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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一红一绿两位傻呵呵的小哥本来是自己溜达被人拍照的,fuge还给我拍了跟他们的
合影,结果他们见到三位美人儿也扑上去合影,就成了热热闹闹的孔雀开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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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February

拜年

旧历新年祈愿什么,无非是多些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前天边听明哥的《飞飞飞》,边遗憾去年没看上胡恩威的舞台剧《大紫禁城》(石小梅和黄耀明搭档兼明哥演一只燕子!)。那阵子正为工作的事忙乱呢。只好安慰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兵荒马乱之际,不也看了蒙特卡罗的《灰姑娘》么,不也看了斯图加特和ABT么,算一算舞剧杂锦各三场,老怀也算大慰。

但是昨天听hans说要去看这个Kings of the Dance,忍不住又羡又妒。头一张照片就是David Hallberg。上回和f 在鸟蛋看ABT的杂锦对他印象最深,他和Gillian Murph跳的一段叫Other Dances,非常的从容舒畅,现在想起来还有一种似幻如真的恍惚感。真想学林奕华先生说一句,如果世上真有浪漫,在我心目中就是你们这样子的(唯一的遗憾是Hallberg太标青,把女伴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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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照片里的姿势还略有点祈愿的形容。给大家拜年,顺祝各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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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February

剃头记

星期日早上起来,带着起床气,恶向胆边生,磨刀霍霍向Cathayan……是电剃刀啦。听闻此地理发动辄三五百,他不舍得这个钱,央了我一星期,要求在家剃,说效果不理想再上理发馆修补。天生笨手笨脚的我一想就脑袋疼,但无奈此君头发长得比豆芽还快,才拖了一星期就开始横生枝节,不剃眼看要变流浪汉。

再加上上次btsb来,一头好好的长发变成一个奇怪的中分,说是巴黎理发师大妈的作品,人家还国际大都市呢,我们对马尔默理发师大妈就更没信心了。

于是,豁出去了,体验一下留学生生活。没有罩袍,只好让顾客光膀子坐在浴室里,披上旧毛巾。没有转椅,只好由理发师围着顾客转了三百六十度又三百六十度又三百六十度……只听得电剃刀嗡嗡嗡嗡,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我眼里没有C君,只有一脑壳的头发,比来比去找不齐……

这就是小狐狸分奶酪的故事,左一半大了,咬一口,右一半大了,再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于是脑壳上先出现几道沟壑,又变成一片浅滩,再修成一道缓坡。光膀子的不耐烦起来,说你再放开点儿,多好的机会啊,就当是艺术创作好了。

这一创作,C一照镜子就哭丧脸了,说这头发吧,它不能一道黑一道白,得是一个色儿啊……我的心理压力得有多大啊,边剃边快抑郁了。总算把额头两边修得一样(秃)了,我也生气了,凭什么让我拿给波波咪咪剃毛的宠物剃刀剃出汤尼盖的效果啊。

后来此君哀叹连连不说,还拉我去图书馆,说要试验一下新发型有多吓人。结果人家一伙小青年说说笑笑走过去,他就神经质地说,他们是不是在笑我……

剃头真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啊:c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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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February

停车暂借问

停车暂借问,背后有无限的故事。谁在车里,借问于谁?又因为是旧诗体,联想到的总是马车牛车,隔着一层车夫,有如一层帘幕,挑拨着两端的窥探好奇猜疑,恰惊鸿一瞥。我猜钟晓阳是先有了书名,才想出这个故事。前两章特有一些不合逻辑,猛转急折的地方,到第三章故事才有了自己的生命,顺风顺水迤俪而去。

可是章题偏偏相反,第一部的标题“妾住长城外”最响亮动听,又欲语还休,羞人答答。等你一看,女主角这样林妹妹式的文艺小美人儿,原来是东北人,开口就是“咋的啦”,别扭得想笑,但是很切题。第二部“停车暂借问”象个陷阱,不知多少人是为了这五个字捧起这本书的。第三部叫“却遗枕函泪”,摆明是个悲剧,心境急刹车,气氛一下子灰下来,辜负了情节上忙碌的铺垫。

只有知道成书时作者只有十八岁,才明白为什么这么不老道,掐不住火候。才明白为什么司马中原、朱西宁为什么那么惊为天人,叫她“中国正统小说的言者”。小说还有“正统”,是挺滑稽的一回事。但她落笔的确有天才少女的气势(敏感+自信),尤其写沈阳的一段,日本人的轰炸、和女朋友的若即若离让人想起张老太,厚雪、晦涩的初恋让人想起三岛由纪夫。但这个天才是有限的,沉溺在无尽的细节里(本来是大部头才能做的事),情节是为了辅佐情绪,女主角一天介不是捧着红楼梦,就是想心事费疑猜,跟林黛玉一样头角峥嵘,虐人而自虐。我要是碰见这么一个女朋友,实在要崩溃。

以前看师太小说顶讨厌的一种情节是女主角因为某某事,惊喜地发现男主角“也是个有灵魂的人”,简直是放P,真是文艺者以文艺量天下,坐井观天。《停车暂借问》的男主角没被拉下水,是个做绸缎生意的商人,奇怪的是一点商业气息也无,和女主角的相处迹近精神恋爱,非常的虚幻和可疑(到底是他性无能呢还是她性冷感?)。

小说的节奏也不好,费劲巴拉地写了半天和日本男孩子沉重泪湿的恋情,突然半路杀出个轻松愉快的程咬金才是男主角,轰轰烈烈中戛然而止,再出场时男女主角年近半百,已经在千山之外的香港,这时本来是重头戏,书却只剩下一个小尾巴。其实钟晓阳写中年人这段情境声响都特别生动引人,我猜是因为她人在其境,不用自己经历过,也对都会草民的生活有无数细致的观察。可惜前三分之二太轻浅太言情了,后三分之一又刻意沉重,男女主角像基因突变。读者因为太惊愕了,不能全情投入地跟他们一起惆怅旧欢如梦。

但是我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在异国他乡雪地行车、漫度长夜之间,琢磨着书里的旧式年节、地摊小吃、市井人语……《千江有水千江月》也就是这点好,好象也只有台湾女小说家念念不忘。可是写多了,也无非就是红楼梦的番外再番外。钟晓阳的天才对我的作用,就是叫我想起《恋情的终结》,想起格林的种种好处。可是她怎么消失了?她今年四十八岁,按十八岁的程度看,是大有希望的。还是挺想看到她有自己阅历后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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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January

黄茶

星期四btsb和Reika夫妇来,于是冒着雪出去找馆子,天寒地冻不想走,就进了小广场角落一家叫胜利者的餐厅。餐厅宽敞利落,看着还是有几分喜人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地人工贵,厨子和服务员各只有一个,力持优雅地照顾着五六桌客人。尤其是服务员,笑脸迎人,态度很好,不像本地服务生一般淡淡的,看相貌像南欧人,西班牙之类的。

我们完全不知道点什么,虽然知道如今瑞典也没什么特别传统的菜式,但想着b先生太太第二天就回挪威了,仍然不甘心地问了他一句。他黑眼珠一转,说现如今也没啥人吃传统菜了,您要真想吃得上村儿里转转,既然来了咱们这儿,您不如试试这个这个这个……

我们就乱点一番,又问来什么饮料。我胃不舒服一口凉的也不想喝,就说给我来杯茶吧。他惊愕地说,这茶配牛排可真不传统。我说是啊,谁让我就想来点儿热的呢,就红茶(black tea)吧。他认真地说我们没有红茶,只有黄茶(yellow tea),行吗?

我非常纳罕,但一想北欧航空还提供茉莉花茶呢,公司的丹麦印度混血同事也喝绿茶,这黄茶或许是瑞典特产,就不懂装懂地说,行。结果端上来一看被雷飞了:原来是立顿黄牌红茶(yellow label tea)。

19:05:40 - barb -

30 January

Semla

Junshan,向你报告一下,送你上了火车,我们转身就去了那家老咖啡店,我飞快地吞下了一只Semla。

长队排到我,柜台里只剩两只,谢天谢地。给我推荐过食物的都知道我在这上头是急性子,虽然脸已经像只银盆,也顾不上了。

Semla看起来是个夹着一坨奶油的圆面包,顶上薄薄一片,奶油下面是个厚座儿,看起来平平无奇,吃起来别有风味:面包是肉桂味儿的,不太甜,奶油当然也没味儿,但两者之间夹着层杏仁酱,浓烈的甜。顶上的小薄片儿有点脆,上头洒着层糖霜。就着咖啡,越吃越勇。虽然他家的咖啡是得过奖的,我们喝着太浓,两杯拿铁喝得Cathayan心慌,我头晕,像醉了一样。

回来才知道为什么说Semla是应季点心,原来是复活节前吃的,又应该是礼拜二吃。这时岂不象粽子元宵一样,天天有得吃。吃到四月,脸要变饼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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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4:46 - barb -

29 January

茶包风波

在和问题层出不穷的新旧电脑搏斗一星期之后,总算挣扎着找点乐子,上Palladium剧场看现代舞去。剧场离临时公寓不远,穿过附近的小广场,转过街角就是,大门深埋在商铺餐馆当中。推门进去别有洞天,过一个走道儿就是等候厅,蜡烛明明灭灭微微莹莹,映着顶上五盏小水晶灯。有人坐侯,有人立等,三五成群。而我告别亲爱的f 舞伴后,又落了单:cry:

节目是挪威的Jo Strømgren舞团的《社会》(The Society)。我还是就着谷歌翻译看的瑞典语节目介绍,因为本地可看的节目不多,又久旱甘霖,所以很期待,连昨天btsb和Reika来了都没敢晚睡。事实证明,文字说明和舞蹈本身总是离题万里。这个舞暴笑程度堪比《功夫》,同时还很意识形态。

话说从前有三个咖啡迷,天天聚在一起喝那喷香喷香的咖啡。有一天不幸发生了,咖啡杯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喝过的茶包!三人悚然而惊,这个潜伏的背叛者是谁?在把他找出来之后,他们才发现根本没法儿面对真相……

这个过程里有很多表演,口水乱溅,大叫大喊,大段台词(不知道说的是自创外星语还是挪威话,总之不是瑞典话,表情做作,故意浮夸,不用听意思也能明白);也有很多段舞蹈,齐刷刷的(类似)“斧头帮”之舞,轻靡的爵士小调,三个高矮胖瘦不同的人在狭小的空间大开大合,居然也能协调而轻巧,颇有歌舞片时代的遗风。

一件件证物揭开,毛像、东方红(歌)、宣传画(黄继光董存瑞刘胡兰雷锋王进喜)、陕北民歌、筷子、功夫……雷鸣电闪,飞机大炮……躲在地毯下面的人哗啦一翻,背面是巨大的中文口号,“努力收集泔水,支援农村养猪”……原谅我也骇笑一个。

神经略敏感的,某些段落恐怕要感到被冒犯(比如示范怎么用筷子,虚拟空气中夹苍蝇吃)。我脸皮厚,只觉得有趣,那些浮浅的约略的表面印象,都是从哪儿来的呢。还有那些对他方盲目的恐惧、敬畏和爱慕……迷恋异国情调,真是人的通性。

三个大叔样的舞者演出极其卖力,七情上面,手脚嘴表情一样不停,还把所有道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搬了个遍。不对号入座,我坐第一排,简直有种担心被口水喷到的恐惧。我最喜欢阴险又天真的茶包大叔,瘦且高,然而肚腩微微地凸出来,垮垮的,还把自己扒光,露出背心上的红星……对于自己的躯体,格外有一种舞者的自信和置之度外。

剧院走出来,满天飞雪,天空不知怎么是种粉灰色,地上雪又厚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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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ociety, photo by Knut Bry, March 2008
左边这位装傻的,就是茶包大叔。

22:49:36 - barb -

27 January

风雪夜归人

记得有个老剧本叫这个名字,不知道里面的风雪可是象今天这样骤风骤雪呢。才半天的功夫,路上已经分不清路牙路面,一脚踏下去一个深坑,雪有一尺厚,空中还疯下,雪粒专往人脸上招呼。再加上我急着赶公交车,莽冲冲的,在风雪里好一阵腾移挪闪,肺都快跑炸了,总算最后一秒上了公交车。

有个不认识的男同事比我还狼狈,左肩背包,右手拖着个大架子,再奋力也跑不快,仍然作夺命狂奔状。到底是男人,几个跨步跳上了公司背后的草坡。这是往公车站的捷径,我一般都不走,怕摔交,今天也使出一股蛮力:mrgreen:,连滚带爬地上去了(否则要多等二十分钟)。

从隆德往马尔默的路上本来一般要看会儿书,这回惊魂不定地光喘气了。记得中午和同事吃饭时看见窗外瓢泼一样的雪,还想是什么风把楼顶的积雪吹落,其实是在下雪。幸好来之前置了几双长靴子,走雪路很中用。

记得上次考虑在本地考驾照,听说还要多交钱做特殊训练,大机器把车轮子吊起来模仿雪上行车,我一听到这个难度就打了退堂鼓。没想到现实情况果然严峻,我还是老实坐公交车算了。

这几天看的那本《停车暂借问》倒很应景,提起沈阳的冬天,踩在雪上咯吱响……身临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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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某人拍了天井的照片,剽来一用。这是不食人间烟火版。

21:11:45 - barb -

23 January

图书馆漫游记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尤其是前两周倒时差,把坐飞机带的书差不多都看完了,只剩下半本马丁贝克(Martin Beck),因为是系列里的最后一本,作者之一又早死掉了,一直不舍得看,每天翻那么一点点。空运海运的行李都没到,眼看弹尽粮绝,于是今天跑去了图书馆。

办借书卡的手续超级简单,只须告知人口号(Cathayan对personal number的翻译),工作人员马上在系统里看到我们的姓名住址,一分钟就拿到了卡,马上可以借书。一次可借十五本,借期四星期。

马尔默图书馆的建筑高大美观,到处都是漂亮的木头书架和地板,回形结构,整层通透,一侧能看到另一侧。一眼看不到很多座位,但一溜达就发现很多僻静角落都有空位。每层也都有查询系统和自助借书机。

我们反正也看不懂瑞典语指示牌,干脆在馆里乱逛起来。先上到顶层找外国语图书,看到几本中文书,大跌眼镜。几乎都是台湾流水线言情小说,席绢于晴的三流模仿,最有文化的就算师太了,不过也只有三两本(只有一本早期短篇《宝贝》没看过)。在非常善于找东西的Cathayan带领下,终于找到了另一架稍多几本中文书(还是比阿拉伯文书少多了),货色一样乏善可陈。据我的胡乱推理,这些中文书的采购员大约是个六十年代末出生的台湾大姐,因为除了言情小说(琼瑶海岩都有!),还有少数陈若曦于梨华的小说。

我总算找到一本钟晓阳的《停车暂借问》没看过,记得I小姐强烈推荐过,于是拿来试验一下借书流程。到借书机上刷一下借书卡,把书的条码面一扫,机器吐出标有还书日期的收据,成功。旁观了一下别人还书的流程,也很方便,只消把书在还书机上一扫条码,丢到机器肚子里就搞定。

大多数瑞典书看不懂,于是游荡到音像部,借CD的地方非常热闹,很多人在试听。最近在看不懂的瑞典电视节目里发现音乐节目多数不错,连五音不全的我都能听出好来,已经有了想去找CD来听的歌手。Cathayan觉得瑞典的音乐教育很强大,这些流行歌不管写得好不好旋律上多数没什么硬伤。我也看到旧闻说披头四的两个成员(当然没有列侬)还来过马尔默,因为没带领带被此地最好的饭店拒之门外。

借DVD的地方旁边有视听台,满座。DVD不是免费借的,一次二十克朗(基本跟人民币等值),借期也只有两天。研究了一下,英文电影都很大路,有兴趣的我基本上都有了,芭蕾的基本没有。意外的惊喜是旁边的电影和舞蹈书,有很多图文并茂的英文画册!光保罗纽曼的传记就有三大本,Nureyev的画册两本,旁边还有他的“舞者之梦”系列DVD三张,有一张我没看过的!另外感兴趣的还有朱迪丹奇的生活画册,还有她刚当演员时候的照片和结婚照呢。

看了一圈,决定改天再来,慢慢欣赏这些大砖头。

在一层找到了各国期刊和报纸,有很多舒适的空座,感觉可以幸福地泡一泡。马尔默图书馆的规模比起国图不算大,但比起本地建筑的规模绝不算小,对我来说真是不大不小刚刚好。太大了容易有挫败感,太小了不够丰富,这样子,足够我泡上一年半载。尤其还有一楼整整半层的童书,和二楼各式各样的小动物画册呢。

美中不足的是上厕所一次五块,存衣服一次五块,难怪大家都披着厚外套走来走去:w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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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4:27 - barb -

16 January

邻居和房东

我们现在住的过渡公寓堪称完美,格局设备装修位置无不合意,找长期公寓时没有一间及得上它,848沮丧的。奈何二房东是中介公司,只作找房时过渡用,不转租,我们只好另择良枝。

公寓的一侧是贴着中央车站的主干道,另一侧走不远就是“繁华”的市中心,方便得不得了。我直纳闷房东是何许人,舍得把这么方便的地方租出去。Cathayan倒是见到了,说一天下午一个明显多喝了几杯的老大爷带着他的朋友晃悠着敲门进来,教他怎么用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淋浴器,人是很和善的。

刚住进来的时候也好奇过楼里住的都是什么人,不过此处人丁稀少,除了小天井对面一两家偶尔亮亮灯,从来一个邻居都没遇到过。因为这里的房子多数没窗帘(我们很适应了一下子),不管是公寓还是房子只要有人都看得清,Cathayan说对面公寓出现过一个女人,好象也是亚洲人。我说不一定,此地领养和混血儿都多,很多亚洲面孔都是土生土长的瑞典人。

总之,因为人少,又是临时住处,再加上身为外国人瞎得意,觉得反正也没人认识,我就完全放松警惕,有时穿着内衣就走来走去收拾上班的东西。

结果昨天在公司过道碰到一个不太熟的中国女同事,问我你是不是住在XXX,我都惊了,忙问你咋知道。她说我就住你对面,昨天在窗口看到你了噢。

……

我问她怎么能租到这儿的房,她说整个楼都是房东老大爷的,租了四套给中介公司,剩下的零散出租,给她撞上一套。我咋舌道老头儿好阔,她说岂止这个楼,听说后面一条街都是他的。

……

15:44:34 - barb -

10 January

像天气一样灰

冒着寒风去现代美术馆看了比利时画家吕克图伊曼斯(Luc Tuymans)的画展Against the Day。

是看见街头广告动心的,招牌就是他的画作“Map”。美术馆离中央车站不远,沿河走一会儿就到,但是不得其门而入,绕了一大圈才在建筑工地旁边找到了入口小门。周六十一点美术馆刚开门,大街上也没什么人,没想到推门而入人声鼎沸。后来发现这间马尔默分馆十二月底才开张,难怪这么热热闹闹的,售票处的咖啡座俨然是老头儿老太太们的周末欢聚新去处。

艺术馆是旧发电厂改造的,规模不大,但装修简练精巧。穹顶有七米高,大厅里只有吕克图伊曼斯的二十几幅近作,色调像天气一样灰蒙蒙,灰里又生出无数层次。大多数都很抽象,文不对题,但不看标题更找不着思路。看了一圈下来,没有特别惊艳或特别讨厌的,总体上感觉对媒体、监控这些现代社会的产物很不满意,有的画干脆就叫Big Brother,还有一幅叫CCTV,我搞不清是什么,Cathayan说那是监控录像的缩写,这才看明白那是电梯间里摄像头下的女子上半身。有一幅叫Office的,白刷刷冷冰冰的墙、桌椅、电脑,看得我不寒而栗。相对而言我更喜欢看他画的人像,角度出人意表,譬如一个半秃头的脑瓜顶之类。

我其实很有点喜欢他用的那些颜色,既不飘也不脏,含糊时也不暧昧,让人想起比利时时装(他出生在安特卫普)。

这个展为什么叫作Against the Day呢?那就得看美国作家Thomas Pynchon的同名小说,艺术馆小卖铺不失时机地卖起了这本书。

顺带看了二楼的两个展,一个是Astrid Svangren的装置艺术展What I Remember,不知所云。另一个是艺术馆馆藏的六十年代作品,包括安迪沃霍的一幅黑白玛丽莲梦露(二十五张梦露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沃霍死了,专门罩上了玻璃壳子。比较有意思的倒是一个韩国艺术家搞的小装置,一个透明椅子下放了个六十年代圆头圆脑的小电视机,断断续续播放着梦露的黑白电影,我兴致勃勃地和一个老大爷一起看了老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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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6:53 - barb -

09 January

林海雪原

咳,其实是我瞎说的。雪原倒是有,林海却还没看到。就像十二月沥沥啦啦的雨,一月的雪也是时飘时停,搞不清楚什么候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每天天蒙亮,从Malmo坐公交车去Lund上班的路上,原野盖满了雪,不化也不脏,白白肿肿的很喜人。可惜天没放光,顽固的时差还不走,缺觉的我被车晃悠着老想打瞌睡。

六号那天是假日,我们从中央车站的过渡公寓走到西边看房,经过国王公园。积雪下小河竟然还有小片活水,栖着几只鸭雁。我不由想,在这树多鸟多的地方,我们咪咪要是来了该有多高兴啊……

此地公园多,小狗众。无论风大雪大,总有不辞辛劳的主人被狗拉出门。小狗们千奇百怪,那天见到了一只白胖没毛活像小猪的狗,悄悄地笑翻了,可惜没好意思拍照。

也有不好的事发生。昨天接到通知,一个工程师同事带着全家开车外出时撞上了驯鹿,太太受了重伤在急救。希望她能逃过这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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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9:04 - barb -

03 January

吃心不改

从哥本哈根往Malmo的大桥上看见一只又大又圆的月亮吊在半空,是球形的,环形山看得很清楚,Cathayan说那天也许是十六。黑漆漆的海面上浮着月亮光,远处Malmo的灯光也不碍眼,就静静地衬着海上升明月,我在车上呆看了很久。

清早睡不着觉,央Cathayan带我去他常提的柳塘公园。空气冰冷,走一会儿腿冻得发麻,但是看到湖里那么多水鸟鸭子,还是兴冲冲的。湖水结了冰,只有中央一小片还是水,可能装了保温设备,各式各样的水鸟都集中在那儿,有卧有站有游有飞,一扫萧条。塘边一地凝霜的柳叶,真盼着春天快来看到烟笼柳堤。

中午和Junshan夫妇胜利会师,一起去吃了黎巴嫩菜。这是我第一次吃黎巴嫩菜,果然像Junshan说的比一般中东菜清爽,不过也太丰盛了吧,碗碗盘盘不停地上,瞬间摆满了一桌子,简直有点吃不过来。我尤其爱吃他们家的发面包子(筐里四角形的),一口气干掉三个。结果这一顿连晚饭的份额也吃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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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nshan特意提醒我照了相

22:25:00 - barb -

01 January

新年好

对不起fanfan,昨天半夜没看阿王,因为突然发现我家根本没有东方卫视。请谁谁谁生花妙笔描张快照来看吧。
昨olimpia跟我说爱丁堡新年倒计时人山人海多热闹,我最怕人多惟恐避之不及,但如果闹市区搬演金山又有好友做伴,我就不怕啦。

清早起来一脑门官司,面对一地乱摊子。看到朋友诸君纷纷忆昔抚今,许下新年愿望。我只小小地期望打包成功,别落东西,别丢东西。

昨夜收到南斯拉夫同事二民的贺年短信,末尾说很多很多谢谢,二民于非常非常冷,零下二十度的瑞典……好吧,我还希望搬到新家穿得暖,吃得香:)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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