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b的不老歌

17 June

山顶看戏③

长生殿四本。

连着三天跑大剧院真吃不消,不知道看全四本的是怎么做到的。尤其是礼拜天,一想到第二天要上班,万般不情愿。当然咬咬牙还是去了,为了老蔡。

船一早飞成都了,不爱顶缸。多年来头一回见到一个短发的不爱,英姿飒爽。不过进了我们山顶座,不免英雌气短——原来她比我还恐高,脚软得差点没坐倒在楼梯上。我们又坐第一排,格外恐怖。互相扶持,哆里哆嗦进了座位,像一对老姑婆。

老蔡给我们压了惊,那嗓子,又高又圆。说是他考昆大班的时候把胡琴弦给唱断了,五十年下来去其锋芒,像功夫高手,白鹤亮翅而力含千钧。

不爱夸他今日的衣裳(土黄袍子)打扮真是个正经孤单老头儿,我也喜欢呢。台上啥都没有,就一把椅子,给老蔡坐着,这才配他,多余的都去了。我心爱的[叨叨令]一开腔,哎呀,鸦雀无声。“不催他车儿马儿,一谜家延延挨挨的望;硬执着言儿语儿,一会里喧喧腾腾的谤;更排些戈儿戟儿,不哄中重重叠叠的上;生逼个身儿命儿,一霎时惊惊惶惶的丧;闪的我形儿影儿,这一个孤孤凄凄的样。” 多可怜人啊。

到[小梁州]真神了,老蔡如有天助,声声如喝,字字率真,“我当时若肯将身去抵搪,未必他直犯君王;纵然犯了又何妨,泉台上,倒博得永成双。” 那句“纵然犯了又何妨”真真把李隆基头前的优柔窝囊委屈情伤一口吐尽,不枉杨玉环叫他一声“三郎”。

就恨自己嗓门不够大,不能多叫几声好。不爱说她身边那位大妈早哭得泪眼婆娑。

张(静娴)计(镇华)二位也是很好的,可惜长生殿里,总归是老蔡的天下。余彬mm不错,跟老蔡合高音也没问题,就是不够娇,演二本里的母老虎查房总归不如沈mm别致,可见演员编排费了心思。上昆的武戏真是很好看的,二本四本连有,又花哨又热闹,很饱眼福。但愿能常看常有。

顺带还看了剧院一层的袁运甫画展,很有趣。他好象对一切景物着迷,把上山下乡的村里四野和工业大建设都画得饶有风味,色彩又柔和又艳丽,透出的精气神儿是无限乐观、兴致勃勃的,偏偏不擅画人,画中略出现人物,倒好象是四下景致的陪衬,连眉毛眼睛都画不端正。吴冠中叫他和自己是“粪篓派”画家,因为都下乡背粪而不弃画笔。展厅里还颇挂着些陈丹青褒赏之辞。想起船说的,陈从不得罪人,果然。

对面是歌剧季的展览,有些图兰朵的戏袍、手绘的波希米亚人设计图、旧时歌剧海报、名角儿画像……什么的,看起来挺多汁。我不爱看洋戏,留待爱看的有缘人罢。

21:17:29 - barb -

15 June

山顶看戏②

长生殿三本。

十三日是充实到爆的一天。一早跑到三里屯看《终结者2018》(Terminator Salvation),终于看到了澳洲帅哥Sam Worthington。我并不是终结者系列的粉丝,要不是师父忽悠大概不会去看。说有帅哥的时候,还以为是Christian Bale,非常疑惑师父怎么改了口味,结果Marcus一出场,我就知道这个才是真命天子:mrgreen: Jun说看到差不多一半已经肯定他百分之九十是澳洲人,“三十岁左右,长得这么端正,演技又不错的青年白人男演员,竟然尚未被我看见过,肯定不是美国演员,连英国演员都不太可能,可见不是澳大利亚就是新西兰的啦。”那得意劲儿和乃徒看Immortel (ad vitam)时发现Thomas Kretschmann时一模一样(不过此君去了好莱坞后好像越来越邋遢)。

看完后去意大利广场吃劈叉饼,狮子大开口一要两只,848像梁山好汉的。只是差点没噎死,Cathayan边往嘴塞边刻薄地说看你以后还想不想吃劈叉。为免看戏睡着,我又抖擞精神送下一杯咖啡和一只提拉米苏。我本不爱吃提拉米苏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他们家的倒还不错,不太甜,很冷硬,吃得很有征服感。

饭毕也才三点多,离开戏还早呢,肚儿溜圆,又实在坐不住了。这时C提出了一个天才的建议:去中山公园。该阿土仔来京十七年,竟然没去过。我也还是若干年前读大学时到过在他们家办的书市,只有一丝汗流浃背的模糊印象。

穿过天安门前永远汹涌的人流,进了公园,简直像进了天堂。人不多,那么静,林木森茂。很多非合抱不可的古树,社稷坛两侧古松夹着浓竹林格外的有一种萧然意远的派头。有一大片牡丹,早就没花了,叶子像三个绿指头,又肥又娇。有两条僻静的路夹着石榴,石榴花好看死了,是种偏桔色的洋红,悄悄的夹在叶子里,仰头一看透着薄暮的光。另有开出满树黄花的栾树,活力四射,风一吹落下一地黄花,有的落在我的头发上。

我们在一个小坡上的破亭子歇脚。亭子很低调,全是裸木头。我问C叫什么亭,他煞有介事地说,叫四棵松。当然是瞎掰的,但四个柱子布满天然深槽,果然像松树干。天阴了一阵子像要下雨,又终于没下来,刮起凉风一阵,胖子爽死了。我在手机里翻出来当日在后海录的温老师(宇航)的唱,放了一会儿,觉得水磨调和那亭子和四外树木花草的随风摇荡很相配。

看了一会儿《书啊书》,多动症发作,又到湖边溜达。坐在柳树下,看着燕子乌鸦在角楼湖波柳稍间飞啊飞,觉得北京也不是那么的全无是处。

还没动身接到船的电话,说是在作者家,来不了了。我急着说,老蔡看一次少一次,哪怕是下半场你也赶来吧。简直这漫长的一日,也是为看老蔡做准备的。

老蔡也果然不负众望,《闻铃》大概总要唱到有人落泪。“一点一滴又一声,一点一滴又一声,和愁人血泪交相迸。对这伤情处,转自忆荒茔。白杨萧瑟雨纵横,此际孤魂凄冷。鬼火光寒,草间湿乱萤。只悔仓皇负了卿,负了卿!”

船总算在老蔡出场时赶了来,赶上了迎他的鼓掌,送他的鼓掌。

15:29:23 - barb -

13 June

山顶看戏①

长生殿二本。

紧赶慢赶才在铃响时候找到座位,差点和船失散,总算见到面,戏已经开了。我第一回在国家大剧院看昆曲,那个座位啊,真是让我花颜失色(呃,小学生作文一下)。我们在最后一排,高如山顶,放腿的地方紧窄,只容人并拢双腿老老实实坐下来或站直。但是一站起来,下一排座位的靠背还不到膝盖,这么往下一看,觉得一不小心真要骨碌下去,从空而降摔进池座,化为香魂一缕……

收回恐高症患者的恐怖想象,看看脚底下的戏,的确848像山上看山下,一面黑漆漆,一面亮堂堂。略看到演员的头顶、为走台画的叉叉圈圈,和舞台移动露出的机械,有点……上帝的感觉。

小船说此戏调音师该打板子。音忽高忽低,有一面钹震天价响,吵得我头壳发麻。演唱或音乐到高音时总有点破,以前在他家歌剧厅音乐厅看舞的时候从没遇到过。我很不喜欢他们灯光和舞美,在山顶看得很清楚,追光灯老追不上演员,杨娘娘玉盘一舞红橙黄绿青蓝紫光一阵乱闪,惊得我们目瞪口呆。那不叫霓裳羽衣舞,那叫人妖大变身……难道演员没抗议么。舞台比起上昆的改革,要简单清爽些,但精力没花到点儿上,总有什么地方不对,该简单枯燥的地方一样简单枯燥,该轰烈热闹的时候也不需要它来衬托,总之没有为戏加分的地方。

都骂白先勇的牡丹亭,所有现代化了的舞台里,我倒最喜欢他们家的。记忆里舞美是王童,《无言的山丘》的美指。

弹完了赞一下上昆的戏。上次一位jj对我说越来越不爱看北昆的戏,但不看北西厢看什么呢。这下上昆来救命了。从唱到演,从身段儿到衣服,都精致耀眼。我第一回看安少的戏,他真是帅哥一粒!一向懒得用望远镜,这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岳帅《巾生今世》里写到这个徒弟可是深情得很哩,我想他今日经过她和老蔡调教也早不是多年前我听说的那个少年了。我很喜欢他昨日的唱。杨贵妃是沈昳丽,安少个儿高,她小鸟依人靠在他怀里,可还是挺相称的。怎么看上昆的女演员都要比北昆的闺秀得多,那身段儿面容,《絮阁》里一娇嗔,真是美呢。都怪fuge上礼拜撺掇重看张继青的游园惊梦,不断抬高标杆儿,所以看在我眼中是黎安出色得多,沈妹妹顶大梁,却是要生旦双出才发光出彩,《絮阁》的母老虎抓奸顶好。

最后一场戏,忘了名儿,也赞一下,演的是安禄山show off,狼子野心,大摆军威。热闹死了,太有趣了,适合搞堂会。

三个小时的戏看下来,筋疲力尽。上半场一直饿着肚子,休息十分钟又上洗手间又买面包像赶命,还没顾上吃又开场了,只好在小船的掩护下做贼心虚地吃一口东张西望一下,山底下一念白就停止,一开锣鼓就大口大口地吃,真是……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散了戏和船去东单的日昌茶餐厅宵夜,到了大吃一惊,十一点多,还要排队!

总算等到了,吃了卤水三拼(猪舌猪肚鸡胗)、丝瓜蒸粉丝、豉汁排骨煲仔饭和椰浆水果西米捞。昏昏沉沉回到家,在一片唠叨声和一阵内疚感中匆匆睡下。

09:04:27 - bar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