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b的不老歌

28 June

与世界对话

(本观后感献给不在场的f 先生,让他扶着白海棠吐血去吧)

今年看到的最好的舞。

慕尼黑芭团这回唯一一场现代芭蕾,比之前那场雷蒙达好太多了,这才叫真的实力呢。据说他们团经济打理得不错,怀疑古典舞剧是为了保住票房兼政治任务(作为国家团一表泱泱大国之实力),现代舞才是真的苦心孤诣亮剑出鞘,当然好的现代舞都要有好的古典舞作底子。

我要是编舞我也忙不迭把舞拿给他们跳,那么高素质整齐划一的男舞者,高大、强壮、孔武,个个像大卫像。不过遇到这么好的编舞,又谁敢不全力以赴博命演出,诚如与世界对话。

汉斯范曼恩(Hans Van Manen),荷兰舞蹈剧场(NDT)的创建者之一。头三支都是他的舞,温和简洁干净,脱离世俗而耽于世俗,引人不断想靠近再靠近。威廉福赛斯(William Forsythe),这位恐怕是不世出的天才,也难怪以他的舞压大轴,那是一种巨大的把你推开再推开的力量,只能远远凝视,诚惶诚恐,有若膜拜。

一个一个说。

钢琴柔板(Adagio Hammerklavier),七三年荷兰国家芭蕾舞团首演。三对男女舞者双双对对,肃静祥和或分别或共同上场,一对接一对像波涛起伏,前赴后继,再两两相忘。要在很静的境地里,极其专注地落入他们的时空,不霎神,不动情,极静极静。

抄一段节目册上约亨施密特(Jochen Schmidt)的舞评:“它越来越走向沉静和静默、死亡和睡眠;而在那些愉悦的时刻,你的梦境就像范曼恩在作品中所表现的那样安逸和欢快……这部作品要求观赏者极度专心、精确观察,它排斥混编节目中一切浅显的引人入胜。这是妙手偶得的一部作品,是范曼恩成就其卓越编舞家的巅峰之作。”

照我看,它并不要求观众极度关心,它几乎是旁若无人地自在开展,是它那股无声的力量像一个梦,伸出无形的手把观众的注意力深深地拉了进去。一切是那么美,规律之美,静谧之美,身体之美。

老人与我(The Old Man and Me),九六年荷兰舞蹈剧场III团首演。这段舞应该是四段舞里最珍贵的,两舞者中朱迪斯杜洛斯(Judith Turos)在零五年就正式荣退,伊凡利斯卡(Ivan Liška)是该团艺术总监,今年五十九岁,头发业已花白,能看到他亲自出马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节目册上介绍它“是一支介于成熟的忧郁和率直的幽默之间的引人入胜的双人舞”,然也。两位早不年轻的舞者演绎起来驾轻就熟,不讲究技术的锋芒毕露,反倒是无尽的内心戏。轻松的片断引观众发笑了好几次,其中一个互相吹气膨胀,又泄气倒地的段子似曾相识,好象上个月在法国的嘻哈大少(Cie Accrorap)舞团的嘻哈版现代舞《小故事.com》(Petites Histoires.com)里看到过(虽然舞种不同),不知是谁抄谁的。

Judith Turos是看了他们团两场演出我最喜欢的女舞者,她特别有一种技术成熟至圆熟的美感,很放松,精致而优雅,又仍然保留着敏感,像女演员里的Isabelle Huppert。外形到状态上她和老头子很般配,二人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岁月流逝的气场。

这支舞的名字就是一开头节奏轻快的蓝调,J.J. Cale的The Old Man and Me,这种早已淡出大庭广众耳际的曲子在庞大的歌剧院里响起,非常诱惑,像在向庄严肃穆挑战。后面却变成了斯特拉文斯基和莫扎特。莫扎特这段很哀伤,舞蹈没有转成缠绵悱恻,却用了电影剪接的手法:灯灭了又亮,男女相对;灭了再亮,男女侧身;再灭再亮,天涯相望……如此往复、定格,把哀伤处理得简略而干脆。

独自起舞(Solo),九七年荷兰舞蹈剧场II团首演。说是solo,其实有三个人跳,类似第一场钢琴柔板,也是轮流交替上场。汉斯范曼恩的解释是:“我想要使用的巴赫小提琴组曲,单独一位舞者根本不可能演绎出来。”

这场舞火花四溅,噼啪作响,算是比较纯粹的技术秀,有很多快速、危险到华丽的段子,因为太快了太危险了太紧张了,在瞬间戛然而止的时候不免让人拍大腿,怎么这么短啊!

Ivan Liška在演出结束后的交流活动里开玩笑说这段是给观众的巧克力,一点小甜头。我象所有饕餮客一样心想,怎么那么小啊,刚够引起无尽的胃口。

矩阵密云(Enemy in the Figure),八九年法兰克福芭蕾舞团首演。它是威廉福赛斯《身体协奏曲》(Limb's Theorem)的第二部分。我简直要为了它一举爱上他。

这场舞也实在很难形容,冷峻、黑暗、凝结、爆发,周而复始。舞台上同时有多名舞者旋转、跳跃、伸展、行走。一台泛光灯被推着由远及近,在幽深中扫出低浮的微光,一条脉冲白绳像挡路的电线亘结于舞台当中,当你以为他们要被绊倒了,他们却自若地行走在白绳两岸。舞台对角有一波浪形高屏,像舞台的心脏,舞者们翻滚着从中而出,一段展演后又隐匿其后。虽然热闹,每一个倒是踽踽独行的,合着空空作响的大工业电子乐,非常的冷,像未来的机械世界。就连软帅哥Lukáš Slavický也沾染了这股黑色,变得比跳雷蒙达的时候冷硬多了。

矩阵庞大的力量兼幽暗的舞台让我看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以至进到地铁里的灯光下,小船说我眼睛充血。

Ivan Liška说威廉福赛斯是他所知道的当代编舞家里最富哲学思考的一个,而且涉猎极广又充满了奇思妙想,他用手在池座上划了个圈子说,福赛斯的大脑,有这里的一半那么大。

顺带夸一下翻译dd,长得很斯文,翻译得真是顶呱呱,把Liška的话解释得清楚易懂不说,还把观众的各种无厘头问题翻译得不那么无聊,激发出了一些尚算有价值的八卦(他自己对舞蹈应该很在行)。譬如船看钢琴柔板的时候觉得非常的巴兰钦,尤其是他的《珠宝》,Liška在回答一个烂问题时就刚好证实了她的感觉。个人觉得他的现场翻译比曹诚渊还好。如果他是大剧院的工作人员,希望以后常常看到他。

其余诸事,音乐、灯光、布景、服装无一不美,用句肉麻的话说就是,连细节也有灵魂。为什么只演一场呢?难道是因为太暴烈强度太大而不能?

ENEMY IN THE FIG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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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5:07 - barb -

25 June

雷蒙达

巴伐利亚慕尼黑芭蕾舞团,雷蒙达。

为了去看它,特地套上唯一一条连衣裙,去年I小姐帮我选购的,高胸线没腰(fcuk家的衣服都是这德行不是吗),还蹬上了唯一一对高跟凉鞋。结果午饭时就有好事者问我是不是有状况,我要想了两分钟才明白是什么意思,恼羞成怒。

这还没有够,头天把电源落在另一栋楼,想取了赶班车回到自己办公楼,结果唯一比赶不上班车更悲惨的事情发生了:赶上了班车,但班车没座了。只好跟着一班工程师吭哧吭哧走过去,还要寒暄,还要装作高跟鞋穿得很熟稔的样子。后来发现两只脚对称地磨出了泡。

这仍然没够,下班搭着班车高兴地向目的地挺进,结果发现忘了拿手机,灰溜溜地下车取,灰溜溜地打了个车,灰溜溜地堵车,灰溜溜地绕到长安街后面,在鸟蛋南面下了车,不得不迢迢地绕过池塘走到北门去。这一顿走啊,戾气顿生,恨不得把鞋扒下来扔进他们家水池子里。

总算走到了,找着olimpia,时间也差不多了。饿着肚子找到座位,钟声一响,不由得高兴起来,戾气化为详和。不料到幕一拉开,算开始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开始入场,黑灯瞎火地在陡峭的台阶上找座位,还有高跟拖鞋敲着地梆梆响。只见我们前排一会儿起一会儿坐,如此热闹了半晌。好不容易静下来了又听见此起彼伏的清嗓子声,这阵仗我看戏都没遇见过。

气归气,努力聚精会神,看进台子上去。他们的灯光很讲究,温柔地变幻,追光追得严丝合缝。布景也讲究,简洁而深,机械师一流,布景有时慢慢移动退下去,悄无声息,真不是戏曲舞台能比的。

谢幕的时候才发现该团资金雄厚,密密麻麻堆满了人,怪堂皇的。他们的男舞者一水儿的高大魁梧型,大概以德国人的精密态度挑拣过,个头宽窄几乎平齐。女舞者不知怎么比较参差,常常双人舞大小个,还一快一慢,看得人难堪。

我是第一次看雷蒙达。话说她是个女伯爵,正在家里开派对。她的未婚夫正准备着十字军东征,送了她一条纱巾作礼物,这时半路来了个程咬金,阿拉伯王子。她一来二去被王子的异国风情迷倒,又收下了他的茉莉花。不知怎么睡着了(芭蕾舞剧里的人物常莫名其妙地睡着不是吗),梦见未婚夫变成了阿拉伯王子。下半场又是一个庆典,雷蒙达再次被阿拉伯王子的男性魅力迷倒,这时未婚夫来了,和王子决斗,一个幽灵般贯穿始终的白衣仙女用神力帮未婚夫刺死了王子。雷蒙达生着生着气,被未婚夫哄了那么几下又好了,结果两人产生了爱情!

这个不靠谱的故事很有点道德训诫的意思,可恨复可笑。可惜我们都喜欢阿拉伯王子胜过未婚夫,理由太充分了,他香艳而短命,像雄版狐狸精,崩解制度、破坏庸常,是万众中的异色,多鹤立鸡群啊。跳他的Alen Bottaini神采奕奕,雄赳赳气昂昂挺胸站着,气场很强。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大跳落地轻如鸿毛,神情倨傲,身体是谦恭的。上半场向美女求爱,迈一步扭两扭,蛇一样的阿拉伯风情,竟然一点也不妖娆,很刚劲呢。

Olimpia因此为雷蒙达的不长眼忿忿不平。

结尾婚礼完了,倒有一段独舞,纱幕后幽蓝光,繁华散尽,美人儿么郁郁寡欢。单看还凑合,安在舞剧里不好,突兀而无解,并不特别地觉得意味深长。

故事瞅着挺热闹的,没想到群舞那么闷(不喜欢这个新版编舞)。我平时最不爱看宫廷舞会,一个挨一个上来轮流献技,感觉像串场,对观众和舞者都不公平,虽然这是正经传统。这回的双人舞上下半场各有一段出彩的地方,头一段是和阿拉伯王子,后一段是和未婚夫。跳未婚夫的Lukáš Slavický身材相貌样样都好,就是动作柔和,落地重,不是我喜欢的那款。

女主角Lisa-Maree Cullum作为他们的头号首席大概很牛,无奈何一开始留意到她的左手,就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好象是个被忽略的部位,一抬手总感觉不是地方,右手和整个身体都没问题,就是觉得那只左手不对劲。不知是我魔障了,还是真是她的宝贵脚后跟。

另一个不舒服的是他们的衣服,设计师该拖出去打,枉费机关算尽的布景了。颜色很不对,第三场的群舞女的穿腌绿裙子,男的穿渐变绿上衣,抱在一起像一堆菜叶子,绿得黯然销魂。舞会上豪华归豪华,衣服往往是撞色,阿拉伯女子们蒙面的蓝纱也很不中看,怪里怪气,一看就是洋人假扮的。比起苏格兰芭团美仑美奂的衣裳,真是差天同地。

总的来说基本没怎么犯困,效果还是挺好的。也多亏中午喝了公司咖啡,小白兔同事说每次喝了以后都心跳手抖神魂颠倒……

星期六有Alen Bottaini的独舞,说什么也要弄张黄牛票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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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8:20 - barb -

22 June

三看

当然不是夏梦的御妹刘金定,而是又一遍星际迷航(Star Trek XI),缔造个人迄今最高影院观看记录,简直要被肥C讥为变态。昨天看完第三遍,不免怀疑它是否将成为我的个人经典:不但在电影院看,未来电视播映也会半路看见了,津津有味看下去,以至随时能默出主角下一句台词,譬如“Beam me up, Scott!”

难得有一部这么合眼缘的科幻片,节奏、故事和人物设定处处都合我的频率。

首先是无边的宇宙漫游,又浪漫又神秘。我从小缺乏科学头脑,惟独对时空宇宙群星情有独终。家里三幅海报,两幅是电影,有一幅北半球星座图常年作伴。

刚到北京上学就买了一套第一推动从书,第一本是《时间简史》,虽然我也没认真看,史蒂芬霍金(Stephen William Hawking)是佩服过的。零二年去世界数学家大会采访,近身看到霍金和约翰纳什,对数理化一窍不通的我绞尽脑汁想不出问题——如果看过Star Trek就很容易,问霍金在Star Trek The Next Generation里演自己时吃了几次NG,演和他在企业号上打牌的爱因斯坦、牛顿的演员演技怎么样。霍金说,Star Trek这样的科幻世界除了很有趣外,还承担了许多严肃的主题,譬如扩展人类的想象空间。“只把注意力局限在地表上,将限制住人类的精神。”

就像史巴克(Spock)的片尾旁白:“Space: the final frontier. These are the voyages of the starship Enterprise. Her ongoing mission: to explore strange new worlds, to seek out new life-forms and new civilizations; to boldly go where no one has gone before.” 好象颇有一些科幻大片爱用类似的慷慨陈词给续集做铺垫,我不知为什么偏爱这一段儿(不过据说演老史巴克的Leonard Nimoy声音要比新史巴克Zachary Quinto特别得多,我没听出来)。

其次是人物众多,配角们很有趣,什么人都有,众生平等,宇宙大同。尤其可爱的当然是铁三角的另一角,碎碎嘴的医官“Bones” Dr. Leonard McCoy。Jun在飞机上碰到的老星际迷(叫trekker还是trekkie?)说在六十年代的电视剧里,史巴克代表纯理性,McCoy代表感性,柯克(Captain Kirk)中和二者达到平衡。这真是个绝妙的构思,和我们天秤座对平衡(理智与情感、梦想和现实)的孜孜以求真是天作之合。虽然XI淡忘了老电视就当时的社会思潮进行辩论的传统,仍然保留了铁三角的影子,只不过感情冲动的换成了年轻时的柯克,而青年史巴克还在他往纯理性进发的道路上打着小转儿——不时地被柯克挑拨,露出感性的小苗头,于是有了一本正经的冷面偶尔被扯破而爆发的暴力和煽情,我很喜欢,因为别出心裁又节制。

我曾经认为自己是个绝对的感情派,没想到光阴荏苒,岁月如梭:mrgreen: 潜意识里一直在角力的两极,理智渐渐占了上风,也许是上天设定的程序(假如没有自由意志这回事),也许是跟工科男结婚八年,跟工程师们工作五年的副作用。所以看见史巴克,犹如看见了理想。而这个理想的存在,又是为了证明感性的必要和必然:人之为人。所以柯克和史巴克的携手帮助摇摆不定的秤子回复了平衡,那种喜相逢感同身受。

女粉丝不是一直杜撰柯克和史巴克的罗曼史吗,我不以为然,因为总觉得他们是一体的两面。据血型专家说,AB型也是两种极端的拼凑和融合,A是谨慎保守,B是放浪热情,两者搅拌有升仙倾向,随时飞脱肉身,自我审视。这是不是从生物学角度解释了AB天秤爱看该电影的必然性?:mrgreen:

很难想象我能成为老星际迷航的粉丝,那时的电视剧现在看起来太粗制滥造了,的确只适合抽象思维的老知识分子。我喜欢新瓶旧酒。新企业号被打造得这么光鲜,导演J.J. Abrams说它比苹果店都酷,可不是!虽然还是老制服,新剪裁硬是合身精神许多。新演员们又一个比一个神气,我最爱的当然还是史巴克,虽然Zachary Quinto是把手指绑起来才学会Vulcan人手势的!

第三,连耳缘也合上了。我一向无音乐细胞,电影配乐于我不免成春风过驴耳。偏偏XI的音乐一点一滴都喜欢,原配乐嘹亮的号角,新配乐的交响和美剧式摇滚,这种杂拌儿在星战之类的片子里司空听惯,不知怎么我的耳朵只和XI的这套起化学反应。尤其是在史巴克出现时若隐若现的思乡的二胡,很适合他的家乡……Vulcan。

22:04:14 - barb -

17 June

山顶看戏③

长生殿四本。

连着三天跑大剧院真吃不消,不知道看全四本的是怎么做到的。尤其是礼拜天,一想到第二天要上班,万般不情愿。当然咬咬牙还是去了,为了老蔡。

船一早飞成都了,不爱顶缸。多年来头一回见到一个短发的不爱,英姿飒爽。不过进了我们山顶座,不免英雌气短——原来她比我还恐高,脚软得差点没坐倒在楼梯上。我们又坐第一排,格外恐怖。互相扶持,哆里哆嗦进了座位,像一对老姑婆。

老蔡给我们压了惊,那嗓子,又高又圆。说是他考昆大班的时候把胡琴弦给唱断了,五十年下来去其锋芒,像功夫高手,白鹤亮翅而力含千钧。

不爱夸他今日的衣裳(土黄袍子)打扮真是个正经孤单老头儿,我也喜欢呢。台上啥都没有,就一把椅子,给老蔡坐着,这才配他,多余的都去了。我心爱的[叨叨令]一开腔,哎呀,鸦雀无声。“不催他车儿马儿,一谜家延延挨挨的望;硬执着言儿语儿,一会里喧喧腾腾的谤;更排些戈儿戟儿,不哄中重重叠叠的上;生逼个身儿命儿,一霎时惊惊惶惶的丧;闪的我形儿影儿,这一个孤孤凄凄的样。” 多可怜人啊。

到[小梁州]真神了,老蔡如有天助,声声如喝,字字率真,“我当时若肯将身去抵搪,未必他直犯君王;纵然犯了又何妨,泉台上,倒博得永成双。” 那句“纵然犯了又何妨”真真把李隆基头前的优柔窝囊委屈情伤一口吐尽,不枉杨玉环叫他一声“三郎”。

就恨自己嗓门不够大,不能多叫几声好。不爱说她身边那位大妈早哭得泪眼婆娑。

张(静娴)计(镇华)二位也是很好的,可惜长生殿里,总归是老蔡的天下。余彬mm不错,跟老蔡合高音也没问题,就是不够娇,演二本里的母老虎查房总归不如沈mm别致,可见演员编排费了心思。上昆的武戏真是很好看的,二本四本连有,又花哨又热闹,很饱眼福。但愿能常看常有。

顺带还看了剧院一层的袁运甫画展,很有趣。他好象对一切景物着迷,把上山下乡的村里四野和工业大建设都画得饶有风味,色彩又柔和又艳丽,透出的精气神儿是无限乐观、兴致勃勃的,偏偏不擅画人,画中略出现人物,倒好象是四下景致的陪衬,连眉毛眼睛都画不端正。吴冠中叫他和自己是“粪篓派”画家,因为都下乡背粪而不弃画笔。展厅里还颇挂着些陈丹青褒赏之辞。想起船说的,陈从不得罪人,果然。

对面是歌剧季的展览,有些图兰朵的戏袍、手绘的波希米亚人设计图、旧时歌剧海报、名角儿画像……什么的,看起来挺多汁。我不爱看洋戏,留待爱看的有缘人罢。

21:17:29 - barb -

15 June

山顶看戏②

长生殿三本。

十三日是充实到爆的一天。一早跑到三里屯看《终结者2018》(Terminator Salvation),终于看到了澳洲帅哥Sam Worthington。我并不是终结者系列的粉丝,要不是师父忽悠大概不会去看。说有帅哥的时候,还以为是Christian Bale,非常疑惑师父怎么改了口味,结果Marcus一出场,我就知道这个才是真命天子:mrgreen: Jun说看到差不多一半已经肯定他百分之九十是澳洲人,“三十岁左右,长得这么端正,演技又不错的青年白人男演员,竟然尚未被我看见过,肯定不是美国演员,连英国演员都不太可能,可见不是澳大利亚就是新西兰的啦。”那得意劲儿和乃徒看Immortel (ad vitam)时发现Thomas Kretschmann时一模一样(不过此君去了好莱坞后好像越来越邋遢)。

看完后去意大利广场吃劈叉饼,狮子大开口一要两只,848像梁山好汉的。只是差点没噎死,Cathayan边往嘴塞边刻薄地说看你以后还想不想吃劈叉。为免看戏睡着,我又抖擞精神送下一杯咖啡和一只提拉米苏。我本不爱吃提拉米苏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他们家的倒还不错,不太甜,很冷硬,吃得很有征服感。

饭毕也才三点多,离开戏还早呢,肚儿溜圆,又实在坐不住了。这时C提出了一个天才的建议:去中山公园。该阿土仔来京十七年,竟然没去过。我也还是若干年前读大学时到过在他们家办的书市,只有一丝汗流浃背的模糊印象。

穿过天安门前永远汹涌的人流,进了公园,简直像进了天堂。人不多,那么静,林木森茂。很多非合抱不可的古树,社稷坛两侧古松夹着浓竹林格外的有一种萧然意远的派头。有一大片牡丹,早就没花了,叶子像三个绿指头,又肥又娇。有两条僻静的路夹着石榴,石榴花好看死了,是种偏桔色的洋红,悄悄的夹在叶子里,仰头一看透着薄暮的光。另有开出满树黄花的栾树,活力四射,风一吹落下一地黄花,有的落在我的头发上。

我们在一个小坡上的破亭子歇脚。亭子很低调,全是裸木头。我问C叫什么亭,他煞有介事地说,叫四棵松。当然是瞎掰的,但四个柱子布满天然深槽,果然像松树干。天阴了一阵子像要下雨,又终于没下来,刮起凉风一阵,胖子爽死了。我在手机里翻出来当日在后海录的温老师(宇航)的唱,放了一会儿,觉得水磨调和那亭子和四外树木花草的随风摇荡很相配。

看了一会儿《书啊书》,多动症发作,又到湖边溜达。坐在柳树下,看着燕子乌鸦在角楼湖波柳稍间飞啊飞,觉得北京也不是那么的全无是处。

还没动身接到船的电话,说是在作者家,来不了了。我急着说,老蔡看一次少一次,哪怕是下半场你也赶来吧。简直这漫长的一日,也是为看老蔡做准备的。

老蔡也果然不负众望,《闻铃》大概总要唱到有人落泪。“一点一滴又一声,一点一滴又一声,和愁人血泪交相迸。对这伤情处,转自忆荒茔。白杨萧瑟雨纵横,此际孤魂凄冷。鬼火光寒,草间湿乱萤。只悔仓皇负了卿,负了卿!”

船总算在老蔡出场时赶了来,赶上了迎他的鼓掌,送他的鼓掌。

15:29:23 - barb -

13 June

山顶看戏①

长生殿二本。

紧赶慢赶才在铃响时候找到座位,差点和船失散,总算见到面,戏已经开了。我第一回在国家大剧院看昆曲,那个座位啊,真是让我花颜失色(呃,小学生作文一下)。我们在最后一排,高如山顶,放腿的地方紧窄,只容人并拢双腿老老实实坐下来或站直。但是一站起来,下一排座位的靠背还不到膝盖,这么往下一看,觉得一不小心真要骨碌下去,从空而降摔进池座,化为香魂一缕……

收回恐高症患者的恐怖想象,看看脚底下的戏,的确848像山上看山下,一面黑漆漆,一面亮堂堂。略看到演员的头顶、为走台画的叉叉圈圈,和舞台移动露出的机械,有点……上帝的感觉。

小船说此戏调音师该打板子。音忽高忽低,有一面钹震天价响,吵得我头壳发麻。演唱或音乐到高音时总有点破,以前在他家歌剧厅音乐厅看舞的时候从没遇到过。我很不喜欢他们灯光和舞美,在山顶看得很清楚,追光灯老追不上演员,杨娘娘玉盘一舞红橙黄绿青蓝紫光一阵乱闪,惊得我们目瞪口呆。那不叫霓裳羽衣舞,那叫人妖大变身……难道演员没抗议么。舞台比起上昆的改革,要简单清爽些,但精力没花到点儿上,总有什么地方不对,该简单枯燥的地方一样简单枯燥,该轰烈热闹的时候也不需要它来衬托,总之没有为戏加分的地方。

都骂白先勇的牡丹亭,所有现代化了的舞台里,我倒最喜欢他们家的。记忆里舞美是王童,《无言的山丘》的美指。

弹完了赞一下上昆的戏。上次一位jj对我说越来越不爱看北昆的戏,但不看北西厢看什么呢。这下上昆来救命了。从唱到演,从身段儿到衣服,都精致耀眼。我第一回看安少的戏,他真是帅哥一粒!一向懒得用望远镜,这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岳帅《巾生今世》里写到这个徒弟可是深情得很哩,我想他今日经过她和老蔡调教也早不是多年前我听说的那个少年了。我很喜欢他昨日的唱。杨贵妃是沈昳丽,安少个儿高,她小鸟依人靠在他怀里,可还是挺相称的。怎么看上昆的女演员都要比北昆的闺秀得多,那身段儿面容,《絮阁》里一娇嗔,真是美呢。都怪fuge上礼拜撺掇重看张继青的游园惊梦,不断抬高标杆儿,所以看在我眼中是黎安出色得多,沈妹妹顶大梁,却是要生旦双出才发光出彩,《絮阁》的母老虎抓奸顶好。

最后一场戏,忘了名儿,也赞一下,演的是安禄山show off,狼子野心,大摆军威。热闹死了,太有趣了,适合搞堂会。

三个小时的戏看下来,筋疲力尽。上半场一直饿着肚子,休息十分钟又上洗手间又买面包像赶命,还没顾上吃又开场了,只好在小船的掩护下做贼心虚地吃一口东张西望一下,山底下一念白就停止,一开锣鼓就大口大口地吃,真是……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散了戏和船去东单的日昌茶餐厅宵夜,到了大吃一惊,十一点多,还要排队!

总算等到了,吃了卤水三拼(猪舌猪肚鸡胗)、丝瓜蒸粉丝、豉汁排骨煲仔饭和椰浆水果西米捞。昏昏沉沉回到家,在一片唠叨声和一阵内疚感中匆匆睡下。

09:04:27 - barb -

06 June

世界是弯的

纽曼死的时候我怪不满意,嫌媒体报道不够多,国内一本他的面孔做封面的杂志都没见到过。小山叫我去看金像奖,我又嫌他的段落不够长,翻到来倒过去地看也就那几眼。当然这是粉丝的一相情愿。

去年收到小山寄来的People纽曼特辑,我都不舍得一下看完。他们私家图库庞大,又做得很用心,银幕经典后院私照兼而有之。他们且厚道,像我们中土人士一样为逝者讳,帮忙打造那个天上有地下无宝光灿烂的形象。图片里,青年认真学戏,中年严肃导戏,老年努力演戏,中间打造永不磨灭影史形象若干、开赛车、卖食品、搞慈善、交游广阔、五十年婚姻不灭无绯闻。瞧瞧《时代》给他盖棺定论:“一个沙拉酱制造商同时会是一个出色的塞车手、一个成功的政治家、一个屡获殊荣的电影导演,以及我们国家永远的性感坐标。”

然而我是个精神分裂的坏粉丝。那边厢为偶像的走上神坛洋洋得意,这边厢却心里嘀咕月亮越光亮背面越黑,想加里格兰特蒙哥马利克里夫特马龙白兰度……探索未知的黑,总比一览无余的白更让人兴致勃勃。

这不来了,Shawn Levy的《保罗纽曼传》踢爆他和记者Nancy Bacon的婚外情、色弱和酗酒,Darwin Porter(据说是著名无良八卦人)的《保罗纽曼:婴儿蓝眼睛背后的男人》 干脆开出他的露水情缘列表:格蕾丝凯利、朱迪嘉兰、娜塔利伍德、玛丽莲梦露和——James Dean!

据说还有两本传记正在写,我这下满意了。比较郁闷的是,从文艺界到娱乐圈,我的偶像们基本被颠覆了个遍,一个直人都没有:cry:
昨天上网买李维史陀的书无意中看到一本最新经济学著作叫《世界是弯的》,简直是我心情的写照(不过人家的对立面是《世界是平的》)。

那天重温《江湖浪子》(The Hustler),惊讶地发现Eddie穿着紧身白恤衫在Sarah的小公寓里一回身,简直是欲望号浪子再生,恰闻白兰度叫嚣:“他从来不瞒着我,纽曼在片场有过很多一夜情。而且他和我一样,也是双性恋。只不过我总是被人抓住,而他则不会被人发现。”

得,算是拉回了一只脚。

07:02:14 - barb -

02 June

卡门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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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芭蕾舞团卡门阵容:
卡门:Martina Forioso (出生地意大利都灵)
斗牛士:William Smith(出生地美国弗吉尼亚)
荷西:Daniel Davidson (出生地英国爱丁堡)
老头儿是英国文化官员。

22:42:36 - barb -

01 June

老牛嫩草之夜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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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门之后,喜从天降(Pennies from Heaven),编舞是艺术总监阿什利佩吉(Ashley Page),八十年代是英国皇家芭蕾舞团主演。我总怀疑他管理的能力要比编舞强,看苏格兰芭蕾舞团那有意的娇嫩欲滴不脱清涩的舞者们,又是形形色色不分国界,两者都有刻意的嫌疑,而且功夫没撂下,在《喜从天降》里各显神通,像一场舞林大会。

据说原作是八十年代初的同名电视剧(编剧Dennis Potter)。

背景是座吧台,墙上贴着玛琳黛德丽(Marlene Dietrich)的巨幅照片,音乐无不三十年代。吧台里外,人来人往,一时是门童和侍女,一时是绅士和艳妇,一时是邻家客,一时是远行人……一会儿酒保在摇酒壶,一会儿老情人倚着吧台再干一杯。

来来往往的一对对各怀奇技,有时双人舞,有时是群舞,蹬蹬跺地,就还原了一个时代。服装很漂亮,尤其一袭翠绿色夜礼服裙子,配着舞者的红头发……可以媲美《赎罪》(Atonement)里凯拉奈特利用来拗造型那袭。

他们的舞者就是各出奇军,新西兰、法国、意大利、芬兰、俄罗斯、美国、马耳他、西班牙、阿根廷、日本、韩国……简直没有重样儿的。有一个日本mm面容甜美,像个大了一号的I小姐:P

人、舞、衣服、音乐,样样都没落下,然而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散场时坐我隔壁偶然认识的MD小姐(是真医生哦)说,太多重复,没完没了……回到家看电视上放《甜姐儿》(Funny Face)我才突然想起来哪儿不对:那是弗雷德阿斯泰尔(Fred Astaire)的时代,舞王岂可复制。

21:42:36 - bar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