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b的不老歌

31 January

晴好

去Junshan家过了个脑满肠肥的周末,吃了N顿饭,饮了N种茶,总之食物饮料源源不断滚进胃里,吃了个肚歪。若干甜品里,印象最深的一是I先生做的蓝莓派——蓝莓是附近森林摘的,虽然现在遍地冰雪,草本植物芳踪杳杳,好在有去年夏天到访时的照片可供憧憬。二是I先生的妈妈做的一种奇怪的点心——三角形压出贝壳花纹,看起来是硬实的,牙轻轻一咬就酥碎成粉,一嘴杏仁、黄油、糖霜的香甜,十分惊艳。

出门散步,雪霁天青,四野宁谧,日光温柔地照在婴儿车上。这种感受大概是北欧之南独有的。








21:25:54 - barb -

26 January

电影三部

上星期六晚上Tim从NY打电话来煲电话粥,从他二十年前游欧洲的经历,扯到上个月去北外作电影讲座的见闻,直喷了两个多小时。间中提到三部电影,他特地又写信来大力推荐,特此记录,谁有一定要借给我看啊。

The Girl with the Pearl Earring
这个是说起荷兰人和弗美尔时提到的,fanfanyang也提起过(因为是Colin Firth演的嘛,BTW,我们这儿快上映The King's Speech了)。我说该片不是口碑不佳吗,他说别听他们的,这片儿的时代感相当好,很能说明荷兰人生活态度的上下文。

The Lives of Others(德国,2006)
四年前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我说您不是只看圣丹斯吗,竟然还能正眼看学院奖,他说人家这是外国片儿,独立制作的!他坚决认为该片是年度最佳电影,大概又是讲到了政治、意识形态之类的他的敏感点。

4 Months, 3 Weeks and 2 Days (罗马尼亚,2007)
这是个讲堕胎的电影,一个女孩子意外怀孕了,想尽办法堕胎,因为所处的特殊环境搞得象个惊悚片(罗马尼亚在这件事上到底特殊在哪儿我也没搞明白,学罗马尼亚语的同学请帮忙介绍一下)。

21:23:48 - barb -

25 January

技术青年二则

平时很少和技术青年打交道,今天遇到两枚。

第一个是IT的helpdesk,来给我修电脑。我们组要搞一个公用邮箱,轮流回答前线升级给我们的问题,负责协调此事的L帮大家逐一搞定,到我时出了问题,装了卸卸了装地折腾了好几天也没成功,只好向IT求援。上门服务这位小哥细长条儿戴眼镜,面色苍白,有点羞涩,一副标准geek的样子,搞系统倒是飞快。先开始怀疑是我的外国ID的问题,结果慕尼黑和伦敦的同事都搞定了我的还不行,又怀疑是电脑的问题,在L的电脑上试验完排除掉,在webmail里又捣赤一番,终于断定是exchange server的毛病,得找另一组人搞。在这个冗长的过程中,该技术青年说了三遍网线问题——跟他被派来解决的这个问题一点关系没有。他发现我虽然接着网线,接口其实是坏的,等于一直是在无线联网。他先开始很客气地“顺口”说,你要是觉得网速不那么快呢(天知道我这么着用了半年了,从来没觉得有任何问题),可以把这个接口弄好。过一会儿看我没什么反应,又忍不住说,不如你还是把这个接口弄好吧,打电话给客服中心,电话号码XXXX,速度快点不好吗。他走之前,我想起来家里电脑老罢工,干脆趁机拉住专业人士请教本地流行买什么牌子的手提电脑。他想了想,说牌子不重要,要紧的是配置,一开始就把用不着的都删了,优化组合,才能最大程度地……提高速度。

第二个是我们部门负责系统的艾瑞克。下班在电梯里遇见他,遂搭他的车回马尔默。这不寒暄嘛,我夸奖他英文说的好,问他是不是在美国工作过,他说他一辈子都没离开过马尔默,但是上周去亚特兰大出差美国同事还以为他是本地人。我问有何秘诀?结果他一路上都在向我推销星际争霸(Star Craft),说打即时游戏得和同伴交谈,这美语就练成了。我很白痴地问,这玩意儿和星战有啥不同啊,他说,哟,这可是战略游戏。我说怎么个战略法儿啊,他说,你看你得部署战备格局,修港口、摆舰队、运输武器……我突然想起C同学有阵子没完没了玩一个修铁路运牛羊的傻游戏,每天都听到恼人的羊叫声,敢情就是这么个战略法儿。艾同学说得眉飞色舞,说啊呀巴巴拉,哪天我非得给你演示一下,这游戏太棒了,你一定得试试。我急于逃避任何承诺,遂打岔问他女朋友是干什么的。咦,教数学和科学的老师?我好奇地继续追问,那你们理工青年都是怎么认识的,难道有什么技术协会不成?他干脆地回答道,夜店!

20:39:28 - barb -

24 January

西斯廷

二进梵蒂冈,直冲博物馆。馆藏没有想象中多,但因为空间大,有宽大走马铜梯,有庭院,有长廊,很适合遛来遛去。讨厌的是绘画室很难找,我绕出绕进外院的大洋洲土人展和冷僻的石碑展,好不容易才摸到绘画室的入口。

他们的绘画数量和质量远不如波盖赛,赫赫有名的埃及馆也不如雅典考古博物馆(更不要提横征暴敛的卢浮宫)。古雕塑如拉奥孔、壁画如拉斐尔画室固然珍贵,毕竟数量有限。如果有什么让梵蒂冈不可取替的,只能是游客争抢立锥之地的西斯廷(Sistine Chapel)。我大步流星挤进这团混乱,登时目瞪口呆。

一面墙的末日审判(The Last Judgment),一团团一摞摞活动的肉体,非常挤逼地zoom in。我把天顶上的上帝创造亚当都给忘光了——那个手势何其温柔,哪有这么风卷狂云式的无穷动。Jun曾说站在西斯廷天顶下,立刻觉得米开朗琪罗是喜欢男人的。看多了印刷版的米式(雄赳赳的)肉体,我也以为自己会是这个感想,没想到站在人海里,那么夺魂摄魄的一刻,竟然感到一种超脱肉体的英雄主义,何其壮烈的人的创造。难以想象和我们一样的肉身凡胎,再寻常不过的颜料画笔,一笔一笔再工整不过的技艺,能泼洒出这么腾空而起、铺天盖地的精神力量,神迹竟出脱于人手。

到这一分钟才明白米开朗琪罗对同时代艺术家如达芬奇、拉斐尔的不屑从何而来。他们如果是顶尖儿大师,米氏可称造物者的信使,使人造如自然,彰显鬼斧神工。

教皇庇护四世令米氏的朋友搞过一个“穿裤子”工程,给末日审判里的裸体画衣服,有树叶、有兽皮。当时的非议者焉知画的是肉体,主旨却在肉体之上呢,譬如众志成城是靠人的力量,没有肉体,哪来精神。他们看到的不过是自己的心罢了。

而米开朗琪罗对绘画竟是不屑的,他最讨厌别人称他画家,他宁愿别人叫他石匠。他毕生的光阴、健康全消耗蹉磨在采石、运石、雕刻、半途而废再重新来过上。末日审判动人的地方,好象是真人变化成雕像,雕像又变化成绘画,憋着全部力量凝结于壁,只需一声号角,就能活生生崩天裂地。是平面的雕塑。

旅途里看傅雷译《巨人三传》,罗曼罗兰不胜惊讶地列举米开朗琪罗的弱点,孤僻、懦弱、犹豫不决、迷信、好斗、没有经济头脑、说教、不讲卫生……又无限感慨在这一切弱点之上神一样的力量。米大师一生历经无数战乱、政乱、事业浮沉、流离失所,却七老八十还保存着创造力没有被打垮,大概是因为创作灵感源源不绝——“对于这个美妙的外形的大创造家——同时又是有信仰的人——一个美的躯体是神明般的,是蒙着肉的外衣的神的显示。”

Jun没猜错,米开朗琪罗果然是喜欢男人的。他一生崇拜的偶像是美貌青年卡瓦列里,他叫他“一个有力的天才……一件灵迹……时代的光明”,他又写十四行诗给他,说“我的意志全包括在你的意志中”。这件事就人生和历史来看象一个造物者的玩笑,卡瓦列里有美貌而无才华,米氏有天才而丑陋,结果他激扬了他不世出的杰作。

我对《巨人三传》里米开朗琪罗传腹诽的是,细节少,有很多自相矛盾让人怀疑的地方,不排除为死者讳以及留存资料少(米氏很多十四行诗和书信都遗失了)的原因。但是故事之外,罗曼罗兰在序言里的大声疾呼的确高度概括了我这一年看西画的印象:

“我在此所要叙述的悲剧,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痛苦,从生命的核心中发出的,它毫无间歇地侵蚀生命,直到把生命完全毁灭为止。这是巨大的人类中最显著的代表之一,一千九百余年来,我们的西方充塞着他的痛苦与信仰的呼声——这代表便是基督徒。

将来,有一天,在多少世纪的终极——如果我们尘世的事迹还能保存于人类记忆中的话——会有一天,那些生存的人们,对于这个消逝的种族,会倚凭在他们堕落的深渊旁边,好似但丁俯在地狱第八层的火坑之旁那样,充满着惊叹、厌恶与怜悯。”

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右走廊里米开朗琪罗的圣母悼子(Pieta)像,比照片小,温润地浸在灯光里。远远地有一种教人心碎的哀伤,透过石材,穿过阻隔游人的玻璃窗,侵入人心。他的创造,生或死,有力或无力,都是一种极致,用以表达这种与生俱来的痛苦,用以抵挡无法捉摸的美的折磨。


the last judgment

20:55:35 - barb -

21 January

多利亚潘菲

还记得那天匆匆的脚步,从繁华大街闯进幽静院落,多利亚潘菲美术馆(Galleria Doria Pamphilj)的售票处更象门房,戴老花镜的胖老头子一手发票,一手递过讲解器。穿过天井,走上罗马式宽缓的台阶,前后无人,感觉自己像误闯怡红院的刘姥姥,紧张又好奇地探看。

一脚跨进大厅,被四壁油画包围,岂知只是一个开始。打开讲解器,一把平凡男声低低介绍,这是会客室,那是跳舞厅……还有自己小时候不允许进入的角落——据说他是潘菲家的后人。他们家挂画的方式,象荷兰贵妇Willet-Holthuysen老宅,对艺术一往情深,但不独沽一味,兴趣广泛而分散,并且放进日常里,俯仰是画而没有供若殿堂,没有威尼斯的佩吉古根海姆旧居一样有人被艺术拘禁的感觉。

先开始还觉得毕竟是老房子,再豪华也是晚来残景,一进一进往里走,却象扎进织锦堆里,花样翻新,层出不穷。天花板四面墙地板门框窗格……无处不彩绘装饰,如此繁华还不够,再加上螺钿家具天鹅绒帘幕一套套的水晶灯。奇就奇在这么堆砌富贵,竟不觉得夸张花哨,一点透不过气的感觉也没有,倒似乎沉稳端方得恰到好处,把时间封锁在外,只供人漫步沉思。

仰头看泥金湛蓝之中,或粗放或细巧的大画——这才叫天花乱坠,美丽巧妙的程度大概只有波盖赛美术馆能敌。一间休息室有张蚕豆形的卧榻,女眷躺在上面想心事,抬眼就有美貌的仙女做伴。

最美的地方莫过于镜厅,狭长一室,数米高天花,两侧一扇扇长镜相对,镜上伸出环抱的枝形烛台,和顶画的金色、雕像的白色、吊灯的晶光,镜子的照影交相辉映,让人猛地站住……记得Adore喜欢凡尔赛的镜宫,但那里游人如鲫,哪有这样沉寂明亮——罗马冬天的天空阴沉黯淡,倒衬得镜厅一路烛火如烟花,都为误闯的一个人点亮。

镜厅似乎在一个回字的一条边上,另三边都是画廊,密密麻麻挂满了拉斐尔、提香、伦勃朗、丁托列托、卡拉瓦乔……镇馆之宝,委拉斯开兹的教皇英诺森十世(也出身于潘菲家族)像,据说是他老人家到罗马出差的时候被临时抓壮丁画的,又据说认识教皇的人都赞叹不已说比真人还真,和它同宿一室的是贝尼尼给教皇塑的像。

因是私宅捐出来的,美术馆不准照相。我徘徊良久,妄想把它的美貌摄进脑子里以资回忆,不过恐怕未来还是得靠老维斯康蒂的电影帮忙。

Doria pamphilj_
图片来源:Galleria Doria Pamphili website

Doria Pamphilj
图片来源:Paradoxplace

23:02:16 - barb -

19 January

疑似穿越

主显节(一月六日)在佛罗伦萨,冒雨走到皮蒂宫(Pitti)。那天半感冒,接了一个电话后心神不定,疲累懵懂地经过市政广场,穿过阿诺河——夹道的金店一窗接一窗浏览过去,渐有安定人心的作用。突然两个穿着古装的女孩急匆匆挤进人流,裙子拖在泥里也不管,狂奔而去。

河这岸是另一番风景,比繁花圣母堂低调、古旧、市井。走不很久就见皮蒂宫,硕大泥黄的一座盘亘于此,门前堆着不少人。先开始以为是排队买票,挤进去一看,哇,一堆古装人物在聊天,穿什么衣服的都有,甲胄、皮衣、布袍子……这边正热闹,那边又开一队过来,人虽然还是普通百姓,时光跑到几百年前,皮蒂宫对面是赤橙黄绿扑簌掉皮的文艺复兴式老宅,合该是这些人的背景。渐渐人群开出一条道来,这堆天上掉下来的古人列着正队从宫里走出来,仪仗队簇拥着唯一不穿古装的老头,听说是托斯卡纳省长,敢情撞上主显节游行了。

于是一队队挥着大旗开过去,锡耶纳的,比萨的,普拉托的……除了乐队和旗手,衣服没有重样儿的,看样子是主打托斯卡纳各镇主要产业,种地的、烤面包的、纺织的、打铁的、做金首饰的、传教的、行医的……最神气的是猎户,男男女女手擎猎鹰(戴着眼罩),高头大马压轴。

衣服远不如威尼斯狂欢节华美,但是很生活气,因为都是普通老百姓穿着,又实用,时光感扑面而来。有人不高兴凄风苦雨,闷闷不乐;有人明显爱热闹,大声吆喝左顾右盼;有个敬业的帅哥扬着下巴,手臂伸得直直地让胖女伴搭着;一个修女包裹在头巾袍子里艳若桃李;游客们最势利,闪光灯齐齐对准穿浅蓝袍子顾盼生姿的美少年……因为没有台上台下,今人古人手踵相接,有种穿越的错觉。

这长队穿街过巷直走到圣母堂去。我们回程为了避开他们抄快道,经过无人空地,突然从天而降三男一女背包客——看不出是哪国人,看见我们,大吼一声,“Photo?!”我们还以为让帮忙照相,谁知道他们冲上来合影一张,旋即告别。平白无故被勾魂摄魄,我俩面面相觑,更疑幻疑真。






21:13:12 - barb -

18 January

求之不得

我对幸福的定义是求仁得仁。譬如hans高调炫耀在伦敦看了马修伯恩(Matthew Bourne)的《灰姑娘》,我边在他的口水里浮想联翩,边产生一种求之不得的苦闷。f 君说了,二零一二,伯恩的全男班天鹅湖杀到北京——十年前辗转反侧,求之不得,这下可算来了,可是我的愿望变成了《灰姑娘》!

人家余光中说了,当你的情人已改名玛丽,你怎能再送她一首菩萨蛮。Timing呀,timing是问题,是求仁得仁的主旋律。如果多拉A梦不能立时三刻拉开任意门送我到伦敦……君不见,蒙特卡罗芭蕾舞团,让克里斯托弗马约(Jean-Christophe Maillot)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新鲜出炉。

最适合翻山倒海颠覆的舞剧就是这两出,《灰姑娘》和《罗密欧与朱丽叶》,伯恩和马约可以PK对捍。伯恩是狂风骤雨黯然销魂,马约是电光石火抵死摩登。伯恩多一出《天鹅湖》,Adam Cooper的背影惊才绝艳(adore语);马约多一出《睡美人》,论春药/穿越/三角关系(fuge语)。我摩拳擦掌只想着,当我的时刻到了,一网打尽。

另一桩心事,是去人家的主场看人,试想在巴黎看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POB),在阿姆斯特丹看荷兰舞蹈剧场(NDT),听他们本地粉丝的呼啸采声。春节计划在这番心事里打了无数转:想去阿姆斯特丹,NDT二团跑到斯图加特客场,一团去海牙却不跳季利安(Jiří Kylián,此时此刻最想看的舞乃他的Gods and Dogs);想去巴黎,《罗马艳史》(Caligula)的票售罄;再返回头打探斯德哥尔摩,瑞典最想看的编舞Mats Ek去了巴黎!悻悻地,只有在哥本哈根守株待兔,等四月的折子舞,等Johan Kobborg……本季主题:痴痴地等。

谁让我放假的时候,人家也放假呢。在罗马,住在歌剧院正对面——虽然比起米兰过于寒酸,毕竟是星光可能闪现的地方,我每天出大门都要想起意大利肉弹Roberto Bolle


gods and dogs

Gods and Dogs
20:06:49 - barb -

14 January

高潮迭起

在罗马一改大吃八方的风格,常常买饼坐在街头吃,吃完匆匆赶往下一个博物馆。博物馆对我来说是治愈系,一进去一切烦恼不翼而飞,乐而忘返。也因此胃口大开,总想吃东西。本次吃在博物馆的体验是,梵蒂冈博物馆的咖啡又平又靓,拿铁咖啡一块二一杯,点心倒是大路货。波盖赛美术馆的咖啡店又小又挤,有一种焦糖面包好吃极了,皮是酥的,底下一层透明脆糖象糖葫芦的外衣,咬下去千万片碎在舌尖,再灌一口不加糖的咖啡乃绝美早餐。

Navona广场的肉夹馍铺子一整头烤猪抬上来卖,现削肉,现夹饼,现烤热,另一头猪扎在油纸里备用。柜台架得高,人手涌涌,接饼、递钱。排在我前头的人老是五个十个那样买,抱着一摞出来分给一家子。柜台边设一只大酒桶,交好钱自己拿着塑料杯拧开龙头接酒。在雨中,大家吃的热情不减。

罗马吃的高潮来得很意外。凭我们酒店的门卡可以去某饭馆免费吃劈叉饼,在穷街陋巷找了半晌,发现该饭馆关门,天冷懒得走,就进了它隔壁的饭馆。服务员分别是一位大肚子大叔和一个昏昏沉沉的老大爷,显然是一家子。比起前两天吃的馆子,这家家常而简朴,味道好极了。一只火腿和咸鱼大饼非常难忘,我连白面包都吃了个精光。他们的house wine四块钱半瓶,拿上来吓一跳,那么大一樽,即所称“半瓶”,喝得我面红耳赤。最后来一份糖霜奶油千层酥,硕大一块,两个人分享正好,不爱吃甜品的Cathayan也赞不绝口。吃完一算帐,比酒店附近的餐馆便宜一半,还不强收百分之十五的服务费,真厚道人。

去到佛罗伦萨,更是高潮迭起。首先酒便宜到不可置信,超市卖的一升装纸盒白葡萄酒一块二(瑞典卖六十多块,还要去烈酒专营店买),比水还便宜,不买简直是和自己过不去。回酒店一喝,非常之清冽,于是咕咚咕咚灌下去,喝了个痛快。Cathayan从达芬奇机场肉痛背回来的红酒,我还觉得不如它呢。

去乌菲兹美术馆的路上发掘了一家小馆子,两个胖大妈,一个笑呵呵,一个怪严肃,轮流招呼客人。最忙时还有一个同样胖的大叔帮忙,或是厨师。店里只有四张椅子,常常满座,人们就挤在门里门外,站着狼吞虎咽。在这里吃到了极美味的佛罗伦萨特产牛肚包,炖在汤里的牛肚,舀一勺子灌进罐子形的硬面包,加热后吃。牛肚软烂,汤汁浓香,最后连面包“碗”也吞吃掉。

在他们家发现了和Navona的肉夹馍差不多的好东西,只不过他们的是真正乳猪,小小一只,皮烤得更脆,夹进面包后再浇一勺子浓汁,真是吃得连舌头也吞下去。因为这香喷喷让人想起猪头肉的味道,并且搞不清店名,我们昵称之为“猪头肉家”,每天都去报道一次。一次和别的食客一起踞案大嚼,胖阿姨问我们都是哪里人,一墨西哥,一美国,一德国,看来广受国际欢迎。

除了三顾猪头肉家,市政广场一家咖啡店也常去,主要是迷上他们家的千层苹果饼,酥皮焦脆,苹果绵软,在吧台上喝着咖啡站着吃,有一种风卷残云的快感,让佛罗伦萨是甜蜜的。



厚道人家的火腿咸鱼大饼


厚道人家的甜品


猪头肉家


乳猪


肉夹馍


牛肚包


整只巧克力蛋糕


苹果饼

22:19:29 - barb -

12 January

怎么老是他之卡拉瓦乔

自从“How old are you”被直译成“怎么老是你”之后,Cathayan就曲不离口地借以指摘讽刺我的追星行为。在罗马常常发生的对话是,“咱们到这个地儿是看什么的?”“卡拉瓦乔。”“咱们去那儿干嘛?”“卡拉瓦乔。”“那下一个去哪儿?”……“怎么老是他!”

如果说去马德里是为了格列柯(El Greco),去罗马就是为了卡拉瓦乔(Caravaggio)。看到的计有:

波各赛美术馆(Galleria Borghese)六幅
San Luigi dei Francesi教堂三幅
巴贝里尼宫(Palazzo Barberini)两幅
多利亚潘菲美术馆(Galleria Doria Pamphilj)两幅
San Agostino教堂一幅
梵蒂冈博物馆(Vaticana)一幅
卡比托奈博物馆(Capitolini)一幅

外加佛罗伦萨的乌菲兹美术馆(Uffizi)一幅。就这样还漏掉不少,罗马波波洛广场(Popolo)的圣玛丽亚教堂有两幅未来得及看,乌菲兹的两幅又被借到皮蒂宫(Pitti)搞临展,C同学忙着看主显节游行的热闹,我又差点被佛罗伦萨的阴风吹得病倒,遂悻悻而归。

前几天看迈克专栏写去马耳他,把看一幅卡拉瓦乔当大节目,似乎迢迢去途的奖赏,我完全能理解。在卢浮宫密密麻麻的宝物里,虽然格列柯印象最深,第一眼认出的画家却是卡拉瓦乔,好象陌生世界突然辨出一个间接的朋友,不熟也有三分亲。

这回看到的虽然不乏美杜莎(Medusa)、果篮少年(boy with a basket of fruit)这样的神作,我却有点偏心巴贝里尼宫的纳希瑟斯(Narcissus)。水仙花少年按说是要很美才到顾影自怜的地步,可是河边这位少年气色不佳,有抬头纹,青春在去留之间——那痴迷的目光,早穿透了皮相,是自己在拥抱自己,一寸寸从里到外掰开来揉碎了地描摹爱慕。卡拉瓦乔哪一幅画没有这个精神?:wink:

格列柯是千人一面,对着哪幅画哪个人物都好象对着他自己,同一副精神面貌。卡拉瓦乔是游荡在他的画里,这里挤一下眉,那里弄一下眼,戏蝶一样。你以为他是游戏风尘,却每个细节禁得起严苛的考究。近看是果皮上的虫子洞,远看是暗黑中的一簇光,远观亵玩两可。

他最为人称道的不是肉身少年、烂熟水果和血溅三尺吗,这次竟觉得他的教堂画也好。印刷品上看稀松平常的,搁在最日常不过实实在在的环境里(而不是供奉于殿堂),在幽微的光线下自有明灭,还有一般宗教画鲜有的活泼的戏剧感,象往世的录像重播。比较好玩的是教堂中午关门,半下午才重开,门前坐满人,我以为是虔诚的本地教徒等着做礼拜,结果一开门就蜂涌到卡拉瓦乔座前——原来都是信徒。

波各赛藏的卡拉瓦乔比起别的美术馆简直是丰饶之海——一幅裸身少年圣约翰(St John the Baptist)、一幅伪托酒神的放荡自画像(Bacchus)、一幅果篮少年、一幅踩蛇的婴儿(Madonna dei Palafrenieri)、一幅老者与骷髅头(St Jerome)、一幅少年大卫王砍掉巨人头(David with the Head of Goliath),基本上集结了卡拉瓦乔全线产品,挂在小房间的两面墙上。正好我走错路,逆流而行先进了这本该最后到的房间,一个人静静看了个饱。

多利亚潘菲美术馆的两幅则象飞来横财。地方冷僻,却一副末世贵族派头,许多名家作品累累赘赘挂在寂寞的镜厅一侧,任你改朝换代我自岿然不动。两幅都不是典型的卡拉瓦乔,不嚣张,不戏剧化,但卡拉瓦乔也不是生下来就这么卡拉瓦乔的嘛(我多想看看不那么博斯的博斯,不那么夏加尔的夏加尔啊)。

最后叨叨一下最大的遗憾——佛罗伦萨的皮蒂宫自存的大婴儿像,Sleeping Cupid。过门而不入,就当是给自己留个借口旧地重游吧。


Narcissus
Narcissus - 巴贝里尼宫

st john the baptist
St John the Baptist - 波各赛

bacchus
Bacchus - 波各赛

Boy with a Basket of Fruit
Boy with A Basket of Fruit - 波各赛

madonna and child with st anne
Madonna dei Palafrenieri - 波各赛

judith beheading holofernes
Judith Beheading Bolofernes - 巴贝里尼宫


San Luigi dei Francesi教堂

Sleeping Cupid
Sleeping Cupid - 皮蒂宫

22:01:59 - barb -

10 January

香水

我对香水没啥研究。

启蒙还是有一回习习在后花园贴了一大堆香水广告,都是男用的,色授魂予之际,完全没联系到日用品上。最先几瓶香水都是Olimpia淘汰下来的,那时她疯狂地收香水巧克力,分给我的计有娇兰的某种金色蜂窝罩子的橙皮味香水、香奈儿的可可和Allure、CK One、兰蔻的奇迹和一种绿色香水、迪奥小姐……自己出差也败过几瓶,都是看瓶子好看,一时半会儿哪闻得出来什么前中后味。总之,没有一瓶用完的,除了转送的,都放过期了。

从前公司有一个放洋回来很绅士风度的男同事,从不忘喷香水,我一度对他的工作能力很佩服,人就敬而远之,这才发现自己并不多么喜欢香味,喜欢上海药皂味倒还多点。这大概就是三十而立,学会理智消费的开端,不需要的不买。

但人是理智之外另有驱动的动物不是吗。话说圣诞节的时候看到小山从NY败回来午夜飞行和Jicky,我立刻跟住心里长草。午夜飞行并不流行,可想而知气味不够大众,但如果买香水都是为了气味,香水厂家早就纷纷倒闭了。不都是为了满足心理渴求和饭特稀嘛。在A小姐和I小姐的友情声援下,圣诞节在马尔默逛了两圈也没找到合适的,瓶子中意的气味太重,尤其香奈儿,甜得发昏,脂粉气甚重,不是我的茶,遂怀疑最后得着落在男用香水里。甚至试了小说里看来的两款,鸦片和Eau Sauvage,前者瓶子绚丽,味道能呛人一跟头,后者的瓶子是我最喜欢那种,朴素有棱,不花巧不张扬,很有种“卫生间感”,但后味似烟草似生姜(到底是什么完全搞不清楚),对于我来说过于辛辣,无福消受。

但是René Gruau当年给Eau Sauvage画的广告画还真是好看啊。

dior1.dior2
dior3.dior4

它另有一套广告是七海游侠Corto Maltese(作者是意大利漫画家Hugo Pratt),我也很爱。

Eau Sauvage corto maltese

扯回到买香水,最后在A小姐介绍的中性香水里看中一只Conolia by Acqua di Parma一见倾心,遍寻不获。结果竟然在罗马匆匆赶往巴贝里尼博物馆的路上一家药店橱窗里看见,气味也非常的合乎期望,兴高采烈地拿下。然后在罗马机场又败了一只淡花香的eau demoiselle by Givenchy,填充一下对Eau Sauvage式古董瓶的渴慕。

这期间大大地被罗马的各种香水瓶子震撼了一下,朴素、典雅、妖异……各种对香水瓶的扭曲愿望基本都可在此得到满足,牌子大多没听说过(当然是我孤陋寡闻),比听说过的都美。元旦商店不开门,我绕着橱窗胡乱拍了几张。

到佛罗伦萨更妙,此地历来产精油,药店和自产小店卖的香皂、药油、淡香水林林总总不知凡几。C同学常嫌大多数香水有化学合成味,问厂家为啥不能老老实实搞点花香来闻闻,答案尽在佛罗伦萨……我不想托运行李,因此才忍住手。

回来试一下香水,擦手背上,想起来就嗅一嗅,也算是自得其乐。可见香水是私人物件,原先不能独沽一味,是没碰见合适的。




揭发一下,小山还悄悄败了高处那只rose absolue by Annick Goutal








givenchycolonia

18:52:37 - barb -

09 January

罗马新年

三十一日抵罗马,元旦清早去梵蒂冈,一时肚饿,在早点摊买面包吃,坐在城门外听到歌声,C说,看,人家有典礼我们在这里吃面包。吃完了进去,广场上一片人,在看大屏幕直播教皇主持的大礼弥撒。我们排在进圣彼得大教堂的长队里,正不耐烦,听到天籁般的歌声,扭头见屏幕上是一位年轻的神父。凝神静听,虽然不懂,但觉歌声明澈,有安定人心的作用,高音比Andréa Bocelli的声音更动人,可惜很快就结束了。在去别处的路上仍然念念不忘,C君说,不如你写信给教皇,说尊敬的阁下,请问一月一日上午十点弥撒里唱歌那位年轻神父是谁……梵蒂冈既然又会宣传(有广播电台)又会理财(在世界各地有大量投资),说不定也乐意打造新一代宗教明星呢。

那天去了西班牙台阶,人山人海,有军乐队演奏贺年。爬上去到许愿池,人只有更多,连水池子周围的石头上也挤满了人。我们刚往高处矮围墙边一站,一个美国女孩子手脚并用猴子一样扒着水池旁的石头爬上来照相。水极清,在所有见过的喷泉里,无疑是最美的一处。

然后到万神殿,在人群中见到两只神气的大狗。

穿街过巷至Navona广场,杂货摊鳞次栉比,不知道是新年集市还是平时就这样。我们挤到一个角落,惊喜地发现一家肉夹馍摊,硬面包夹烤乳猪碎肉,脆皮焦香,抱着啤酒瓶子坐在长椅上吃,天上三不五时滴几滴雨。

穿过人丁寥落的花市广场,不知怎么就溜达到卡比托力欧广场,上山又下山的,就跑到图拉真圆柱到斗兽场中间的一片废墟。一样是废墟,罗马保留下来的比雅典广阔,一眼望不尽。主要的博物馆和教堂都一时半会儿看不完,难怪俗谚说穷尽一生也难以阅尽罗马。

本来罗马可以很物质,讲它纸醉金迷的电影可不少。Mad Men里Draper的老婆(离婚的部分我还没看到)一到罗马就变身妖娆女,罗马有这样的气氛。可是它的宝物太多,时间上不舍得,每次经过购物街都在赶往某间博物馆的路上,一时踌躇,还是舍物质而就精神,不象在巴黎,虽然景物更精致迷人,还是忍不住往春天百货和蒙田大道跑一跑。

在罗马匆匆一瞥的印象:

交通相当混乱,等绿灯过马路的都是外国人。
游客本国人远多于外国人,和北京类似。
到处都是卖伞的,男装店女装店名店各名胜古迹的流动小贩都卖,看来冬季是雨季。我和C一人带了一把伞,还是没禁住诱惑买了把Moschino的三折小伞。也的确赶上了几场雨,不过也就是微雨燕双飞的程度,下得脉脉含情,不象在马尔默老得和狂风争夺雨伞的主控权。

意大利人和北欧人种截然不同。我们常说欧洲人如何如何,大概就象欧洲人把我们和印度人一律称为亚洲人。罗马人比瑞典人个子小很多,肤色深,一般面貌并不如何古罗马,浓眉重目的反而有点象土耳其人。C同学四周望了望,说终于没人穿瘦腿裤了——瑞典男人普遍打扮得很弯在欧洲也是出名的。罗马男人打扮得很好,尤其四五十往上的,大衣鞋子尤其考究。在梵蒂冈看到一位七八十岁的老爷子,穿着绿大衣,戴着墨镜,背着一只古董相机,驼着背怡然自得地走来走去。街上男装店的数量可以和女装店平分秋色。

衣服色彩缤纷,不再象瑞典的冬天,一味的黑蓝灰。
用香水的人很多,身边常有各种浓香腾起。
戴墨镜的人的很多,尤其年轻男女,我完全不理解,大冬天大阴天的,难道纯为拗造型?
老太太喜欢穿皮草,喜欢一群一群行动。
四五岁的小孩子说话就已经象蹦豆了,语速疾音节多,一副伶俐的样子,不象瑞典小孩子说话语音拖长,甜甜糯糯的。

好象南部人更爱说更活泼,在从达芬奇机场到中央车站Termini的火车上遇到一对西西里的年轻人,男孩光头,女孩小圆脸,手势语气夸张得象表演。四人面对面的座位,男孩坐我旁边,女孩坐C旁边,正好奇他俩激烈的交谈,男孩突然扭过来用蹩脚的英语问我这车是到哪儿的,我答完他猛拍脑袋,好象责备女孩上错了车,女孩嘻嘻笑缩肩膀,冲我吐舌头,可爱极了。

人们很热情。第二次去Navona吃“肉夹馍”的时候,一位衣冠楚楚的老大爷靠着柜台边用纸巾抹嘴边跟我说,太好吃了,太好吃了——看我听不懂,又勉力用英文说了一遍。我们酒店的弯男前台只要看见我们,甭管出门进门,就用一种昂扬的语调大喊一声Ciao。入住那天,他非得领着我们去房间,从茶水台展示到浴室的龙头,骄傲地介绍了一下按摩喷头开关和五颜六色的灯,又推开窗展示外面一百来年的老房子,连声赞叹“多美啊!”


















06:05:51 - barb -

08 January

辞旧迎新

年底的时候陷入没日历用的焦虑。倒不是数着日子过,还是因为记性不好,喜欢把休假日期、重要事件什么的写在挂历上,便于来回翻看。因为是每天看的东西,自然想看些赏心悦目喜闻乐见的,去年的三本就很中意,一本是斯图加特芭蕾舞团的黑白图片,记得当时搞了两本,一本给小山一本自用;一本是f 先生给的希腊景色和食谱,一年下来希腊菜除了橄榄油拌沙拉什么都没学会,倒是爱琴海的蓝与白看了个通透;还有一本好象也是从f 先生那儿剥削的GQ附送台历,都是GQ的帅哥美女封面(我专门看中了Daniel Craig那页),可惜日历和图是正反两面,台历搁在窗台上(我们住一楼),帅哥美女都便宜了窗外过路的。

圣诞节休假的时候特地在马尔默书店搜寻一番,除了小动物、斯科讷风景和大公主维多利亚及其健身教练老公丹尼尔外没有别的选择(瑞典显然没有送挂历的文化),回来信誓旦旦地说,去罗马别的不说,好歹得搞两本好挂历!昨天晚上从罗马回来,扔下背包第一件事是把新挂历拿出来挂上,有一种去罗马是为了买挂历的错觉……

罗马和佛罗伦萨的挂历很游客化,不是废墟,就是名画,梵帝冈博物馆就卖西斯廷,波各赛美术馆就卖贝尼尼和卡拉瓦乔,乌菲兹美术馆就卖波提切利,学院美术馆就卖大卫。最后终于在罗马中央车站(Termini)看到teNeues的挂历系列,一见钟情。他们的艺术系列从文艺复兴到当代艺术都有,从席勒(Egon Schiele)到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从凯斯哈灵(Keith Haring)到安藤广重(Ando Hiroshige),略风格化的好象都有了,甚至还有Paul Frank的大嘴猴。我一开始在两本霍珀(Edward Hopper)中间犹豫,又始终觉得他的调子太清冷,不利于防止瑞典的冬季抑郁症,突然看到另一本一个不熟悉的画家Jack Vettriano,比霍珀暧昧,不乏火辣的男女调情场景,却有一种和霍珀相仿的孤寂,也有类似的宣传画(比如Mad Men式的广告)、电影场景和雷蒙钱德勒式孤胆英雄的调调。好吧,就来个陌生人吧,防止审美疲劳。

搜索了一下,Jack Vettriano是个自学成才的苏格兰人,原本是工程师,默默作画十数年,不知怎么突然得到评论认可,大开展览——在知道他是苏格兰人之前,我一看他画里的场景马上先想到苏格兰芭蕾舞团的一场舞Pennies from Heaven,也是同样的时代风格和红男绿女,难道苏格兰人特别喜欢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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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的是这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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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们零六年就出过Vettriano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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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_vettriano_portrait
这估计是Jack Vettriano年轻的时候

10:18:11 - bar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