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b的不老歌

14 September

旁枝

前几天突然迷上白先勇,因为《孽子》。那本书样貌破旧,八七年出版,那时出这样的书难道不算前卫?还是大家都看不懂?反正我不懂。小时候看“泼残生泼残生”,看《谪仙记》,还觉得很高雅,后来想起来《谪仙记》改编的电影叫“最后的贵族”,根本是我最讨厌的调调儿,还找了个棱角分明的女演员潘虹来演,雪上加霜。长大后看了《玉卿嫂》,那种天生的同情心合我的心意,但也没有特意地找白作来看。这本《孽子》还是几年前在大运村后的旧书市场买的,因为搁在《千江有水千江月》的旁边,就一起买回来。

不知什么原因翻开的,在班车上匆匆地看着,觉得火花四溅。四百年的青春梦,线索不在《牡丹亭》,倒在这里。偶尔和少年时的朋友回忆,我并不觉得往事有多好,历历在目的除了有限欢聚,更多是无聊荒度的岁月。故事也有,都以含糊的面貌存在那里,转了太多手,再传奇也不若自己新起的面庖那么惊心动魄。

《孽子》就是近近地把你揪到青春往事中,微小的细节,也是一板一眼,共同度过。流畅、激烈、紧凑,因此必然是个梦。因为长,读着读着,渐渐有小时候读金庸小说的感觉——不用放什么感情,只是目不转睛地追着故事,想要个结局。其实这结局也不算结局,男孩们的旁观者死了,传奇戛然而止,传奇的男主角嚎啕大哭。这一哭,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我们绷了许久的心终于泄下一口气。王夔龙终于可以成一个普通男人了吧,平庸委顿地老去。

我的确最喜欢龙子和阿凤的故事。凡感情激烈的事,从旁人的口中讲出,愈演愈像传奇。从小看戏,我常喜欢配角胜过主角,或许因为配角戏少,想象的空间大,找出破绽的机会少。一般主叙事线上,突然打横插进段儿别人的故事,我听得最津津有味。因此小时候最爱看《一千零一夜》,因为“故事套故事”。看金庸小说,必然最爱看金蛇郎君、段皇爷与瑛姑、光明左右使。几十分之一的比例,把我心里的秤压得低低的。

我于是常常想着,莲花池畔的石栏杆上,阿凤怎样对着龙子,满面无奈地摇头。龙子叫道,把我的心还给我!阿凤指着自己胸口说,在这里,拿去吧。龙子一刀刺进他的胸膛。阿凤倒在血泊里,眼睛里没有怨,反倒是一股歉意……

我喜欢看平淡无波而圆熟的故事,有情有致,似乎才象真的。但只有大情大性的暴烈,才能激起千里波澜,引起戏剧后的颤栗。读者的幸福,是对照,是参差,是虚假的设身处地。
22:19:05 - barb -

13 September

祖师奶奶

上个月闲极无聊,看张爱玲的《流言》。在第一篇《童言无忌》中突然看到这一句:

“我喜欢钱,因为我没吃过钱的苦——小苦虽然经验到一些,和人家真吃过苦的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不知道钱的坏处,只知道钱的好处。”

——我不是张迷,因而这可能如雷灌耳的句子我竟然第一次看到,状甚亲切,恍然大悟,原来迈克那句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我只吃过殖民地的甜头,没有吃过殖民地的苦头”的祖师奶奶在这里。早该想到的。不过张说就是标新立异加几分有机心的童趣,偶像这句不知教人如何是好,是天真老实糊涂叛逆……我不信他下笔是没有踌躇的,不过踌躇后终于还是忠于自己,跟其他的惊人之语一脉相承。

昨天买了一本热内(Jean Genet)的小说,原名是NOTRE-DAME DES FLEURS,Cathayan拿过来一看,说认得认得,认得FLOWERS,又认得DES。简体中文版译名是《鲜花圣母》,Cathayan说怎么这样难听!哈哈,他哪知道其中机巧。台湾版译名是《繁花圣母》,一副盛世折堕的模样。却是偶像批评译文的文章名字最好,《繁花的名字》,一语N关,不知就里者看完不知会否有误堕风尘的愤懑。

本来想在班车上看,翻了头几页,内容实在同事不宜,赶紧匆匆地掩卷。
23:09:58 - bar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