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b的不老歌

30 September

登高拜佛记

今天开始拉萨朝圣之旅,第一站哲蚌寺。哲蚌寺在西郊半山腰上,中巴车不到,从德吉北路花二十元打车可以直达寺门。哲蚌寺的门票是五十五元,CY用和售票员讲现在是淡季,所以我们只花了五十元,当地人不用买票。

出发前CY担了半天心,因为今天是藏历八日,藏历八、十五和三十都是吉日,寺中会做法事,也是本地人朝佛最密集的日子,她担心我们挤不进去。大概是我们去得晚了,十一点才到,寺中竟很清净,可能拜佛的人清晨即起,早已离去。

哲蚌寺是拉萨最大的寺庙(似乎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寺庙之一),依山而建,节节攀升。CY说以前陪北京的朋友来,只走到第一个殿,他们就怎么都走不上去了,所以一直担心我和Cathayan有反应,走十步就问一次。幸好我俩比较争气,一直走到了哲蚌寺的最高层,尽管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并不觉得比爬香山累。

在寺门口仰头望去,可以看到山石上彩绘的巨幅彩色佛像,衬着五色经幡,光辉灿烂。顺石径往上爬,左弯右弯,都有庙堂,我们都忘了进出过多少间佛殿,拜过了多少尊菩萨,只顾在CY的引导下一路走去,陶醉在面貌不同的雕塑和壁画中。藏传佛教的彩绘色彩浓烈,绛红、赭黄、松绿、明蓝……都是我顶喜欢的颜色,再加上精工巧绣的衣袂,轮廓分明的眉目,使得那些叫不上名字的佛像,看不懂的藏传佛教故事,都充满了魅力。惟一可惜的是不懂藏语,看不了壁画上的说明文字,听不懂喇嘛和CY开的玩笑——这里的喇嘛特别幽默。

哲蚌寺最重要的大殿是供奉强巴佛(未来佛)的措钦大殿,强巴佛像据说是由宗喀巴亲自开光的,在本地信众心中有极高的地位。我在措钦大殿的外殿跟着次央磕了长头,进入内殿,本想把上山时买好的哈达交给守殿的喇嘛,但大喇嘛被拜佛的人团团围住,无暇理会我们,只好让Cathayan把哈达高高地抛到强巴佛手中,用额头蹭在护栏上以示虔敬。在门口碰到一位年轻喇嘛进来,CY上前讨水,喇嘛端出一只盛满水的白色海螺,滴进我们的掌心,喝下后,把手心的水拍向额头,CY说饮下做完法事的清水,我们也会沾到福气。

我们去时正好赶上法会的尾声,在甘丹颇章(天神宫殿)看到众喇嘛念经的盛况,又看到他们做罢功课午餐的情景。可惜我们没赶上雪顿节,看不到晒大佛的盛况,不过CY引着我们到晒大佛时用的柜子下走了一遭,希望可以沾上刚晒完的大佛的灵佑。还在一座转经堂里跟着CY,伸出后背让喇嘛敲了一铁棒,据说可以保佑腰背强健。敲CY的时候当的一声响,差点儿以为什么断了。轮到我自己,感想是,绝对震撼!

最后走的几间殿相对较小,其中一间还在修整,那里有工作人员的住所,还有两只刚出生的小猫,土色毛绒绒的一团,细声细气地叫着。我上前给它们照相,猫妈妈紧张地跑来把它们领走。这会儿是正午,日照强烈,行人更少,四下静静地只有鸟声。

哲蚌寺旁还有座小寺乃琼寺,去之前先得找点吃的补充一下体力。走出最后一殿有个凉粉摊,每人吃了一碗黄豆凉粉,被尼泊尔辣椒辣得鼻涕直流,算是垫了个底儿。凉粉摊属于寺里的生意,我们在这儿吃也算布施。对于对吃较讲究的,也可以去哲蚌寺的饭馆,内有咖喱牛肉和其他藏餐供应。

走到半路,我们忍不住,又在路边摊吃了藏式包子和藏面。藏式包子样子有点像四川蒸饺,馅是牦牛肉,一块钱两个;藏面好象是麦粉做的,有粗细两种,把预备好的熟面下到热牦牛骨汤里略煮,浇上牦牛肉碎即成,两元一碗,汤味清鲜,都是快速果腹的好东西。吃到半截进来了一家牧民,显然刚从哲蚌寺出来,手里捧着塑料袋盛的油米饭,CY说那是做完法事后向喇嘛讨的,由大米和酥油做成,可惜我们忘了要。看到他们拿完饭的手上油光闪闪,我想即便有乞福的心,我的高原反应的胆也是万万不能了。

前往乃琼寺的小路曲曲弯弯,路上遇到搭石洞的修行者、做石板画的匠人、随地如厕的牧民、乞讨的小孩、晒太阳的牛、拴在树下的猴子……印象最深的是牛粪墙——传统的藏式建筑,外墙要用新鲜牛粪饼扔上去,牛粪干了掉下去,墙上留着“天然”圆印,把干牛粪收集起来,又是天然的燃料。

乃琼寺票价十元,规模不大,却很特别——供奉的是酒神,大殿里酒香扑鼻。殿中的经柜上、壁画上以及酒神的宝座上都装饰着白骨骷髅,在其他地方都没见过。我拿着毛毛钱碰碰额头,供奉上去,替喝酒的老爸祈福。

晚上回到家,保姆白珍的病好了,给我们做了清淡美味的藏式馅饼和胡萝卜粥。吃饱饭,又逛了CY常去的影碟店,CY买了Bad Education,我买了Failure to Launch。

总结一下参观庙宇的心得:
1. 在朝拜重要寺庙前可以在庙门口买好哈达,二元至六元一条不等,但一定要用自己的钱,不能由别人代付,以示诚心。
2. 寺庙里到处可以换一毛两毛的零钱,既可以在佛台前别人供奉的零钱中自行换取,也可以和佛堂里的喇嘛换。如果要走遍拉萨的主要寺庙,至少要换二、三十元的零钱,每到一位菩萨佛祖像前均可奉献,一毛两毛均可(当然更多不限),但不强求全部都给。奉献时用钱碰一下自己的额头,投到佛像前的水盘或容器中。
3. 在佛堂里和转经时,一定要顺时针方向,转的圈数必须是单数,比如一圈、三圈、五圈,藏族视双数为极不吉利的数字。
4. 进佛堂一定要脱帽。在寺庙里万万不能用手指指着佛像,可用手掌平伸、手心向上的手势表示自己所指的佛像。
5. 藏式的桌子很矮,勿误会为凳子随便就坐,我们在哲蚌寺见到喇嘛身边的藏桌上坐了满满一排外国人,感觉很不礼貌。不要嫌弃庙中浓烈的香火味,再呛也不要抱怨——这本来是供奉佛祖的,抱怨会遭到信众的唾弃。
6. 遇到在庙外(比如布达拉宫广场)磕长头的人,勿从人家身前走过,应从身后绕行。本来是很简单的道理,不知为什么总有游客不留意。
10:58:00 - barb -

29 September

鲜花盛开之地

吃完早饭,三人坐在桌边研读攻略,我雄心勃勃地对拉萨周边充满幻想,林芝、日喀则、山南……时间却算来算去,怎么都不够。我最讨厌走马观花游,所以拉萨市内的哲蚌寺、色拉寺、大昭寺、布达拉宫、罗布林卡……一个都不想放过,如此算来,我们只剩下一天时间,就算去离拉萨最近的藏文化发源地山南都不够(去山南先要乘车三小时到泽当镇,如果去山南最出名的桑耶寺,还要转乘车+爬山,再加上安顿住处的时间,怎么也需要两天)。我这个时间上的穷人非常受打击,恨不得一句废话不说马上奔青藏纪念碑的长途汽车站去。Cathayan安慰我说,西藏这么大,哪是十天(坐火车还占了一天)就能逛够的,CY也说布宫的票还没拿到,也不知是哪一天的。我只好打消念头,买飞机票去。

因为民航局售票处装修,我们去了临时售票点民航酒店,一查机票傻眼了,十月五、六、七、八一张直达北京的票都没有(本来听说因为火车开通,机票非常滞销来着)。剩下的选择,要么五号到成都转机,要么乘四号的直航。前者意味着在我们紧张的行程里又减掉半天,还得用一整天泡在机场,费用上两人多出一千多;后者意味着砍掉一整天!别说山南了,那木措能不能去都成问题。我郁闷地把购票单递上去,沉着一张脸、四十余岁、讲的普通话类似北京话的售票员看到我单子上贼心不死填的“五号”,严肃地问我“到底是五号还是四号”,我委屈地解释:当然想要五号直达的,可是查来查去没有,迫不得已地话只好要四号的,但是,有没有可能等到五号的票呢?我眼巴巴地又追问了两遍,黑脸售票员又严肃地说“别说话,等着”。终于票打印出来,我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问,“没有五号的了吗?”黑脸严肃地说,“我给你出了两张。”妈妈咪呀,我这叫一个激动。满脸乌云的Cathayan过来拿交费单,我跟他说,五号的,五号的!他的脸像魔术一样变成一朵花。

该临时售票处在布达拉宫旁边,我们顺时针绕布达拉宫走了一圈以示谢意。

吃过午饭前往离我们住的德吉北路不远的罗布林卡。罗布林卡是达赖的夏宫,树林遍布,鲜花盛开,中有庙宇,有点像座公园。外地游客票价六十元,本地人三元。坐镇中央的建筑是新宫,新是相对布达拉宫而言,往任达赖喇嘛冬季住在布宫,夏天就住在新宫。我们还是按藏传佛教的讲究,没有一下就去新宫,而是顺时针绕行,先走了一段松树林小径。CY说这里的树林养护的不好,十几年前,当地的藏族都到这里来过林卡(野餐),路上能扎起上百个帐篷,后来不允许了,人们改到一小时车程左右的郊区去过林卡,这里的树木却没原来葱郁。里头还有个动物园,有些从内地运来的动物,也因为缺少认真的看护,过着一塌糊涂的生活,比如狮子头顶曝晒的热铁皮,水槽里一滴水都没有(还不知有没有高原反应)。很多当地藏族就常常买食物去喂它们。

我们进的第一座小殿格桑颇章,走进去顺时针绕行,在佛前我也学CY拿出一张钞票在额头上碰一碰,低头放进捐献箱。CY说在大的寺庙里,如果你没有零钱,可以自行在捐献箱中换零钱,没人会管会问。绕回出口,坐在正中的喇嘛正低头对着一本书念念有词,CY碰我一下,悄悄说,“他在学英文”。我仔细一听,原来他念的是“apple, girl……”

一出殿门,看到院墙上卧着一只长脸小狗,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终于走到新宫,一进门我就高兴死了,这么多花!道两旁有各色菊花、粉白两色的倒挂金钟和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草花。走过花径,眼前的新宫完全被鲜花包围,海碗大的粉芍药,金灿灿的绣球,还有无数五颜六色的花,不知是因为强烈的日光,还是空气纯净,几十种颜色混在一起看起来仍然协调。今天罗布林卡游人稀少,鲜花满满地挤在我们的视野里,怒放,怒放。

新宫里有几盏特别漂亮的圆形吊灯,蓝或黄色玻璃罩上是七彩宝石样的凸起,在灯光下爬上楼,一路曲曲弯弯,经过两个天井,绕了好多屋子,发现活佛当年的卫生和文娱设施不错,有浴缸、抽水马桶,还有老式沙发和巨大的留声机,绝对是五十年代的先进水平。有几间屋子有特别细致丰富的壁画,藏式的佛教壁画比以往在内地看的颜色都更加鲜艳饱满,表情也柔和丰富,没那么威武严肃。我们看的两幅画的是藏传佛教的历史,好象一面墙的连环画,有趣的是,竟然是从猴子开始的。其中有一幅是镇妖图。CY说,拉萨的形状很像一只女妖,各大寺庙分别镇在女妖的身体各处。我们看不懂藏文,但经Cathayan指点,看到了达赖出访承德的故事(承德的小布达拉宫好象就是那时修的)。

新宫的外殿,除了建筑,简直不像在西藏。树林里有六七只黑色的鸟飞上跳下,也不怕人。旁边一池清水围绕着两座小楼,围栏上仍然摆满了花,池子里成群的白色鸭子在戏水,不时屁股朝天在水中觅食。这是罗布林卡我最喜欢的地方。

下一站是一座没记住名字的殿,内有一尊千手千眼观音菩萨,旁边有一座锦衣神像。拉萨的菩萨和神像都极美,除了相貌有印度和尼泊尔特色,他们的衣服都是真的绫罗绸缎,并不像内地的很多佛像衣物都是雕刻。在锦衣神像前说了半天话,出来接到CY妈妈的电话才知道那是药王,早知道该多拜几拜。

在门口的小玛尼堆绕行一周,又往夏典拉康前去。拉康即是庙宇,主殿内纵横交错地挂满了一种白色的干花瓣,椭圆形薄如蝉翼,在光线稍暗的殿里闪着莹润的光,我看得张大了嘴巴。

除了罗布林卡,回家休息一下,因为CY家的保姆白珍病了,我们带着CY六岁半的女儿拉姆外出到雪域餐厅晚饭。雪域餐厅在八角街上,好象是尼泊尔人开的,提供西餐、藏餐和尼泊尔餐,顾客多半是外国人,以前的服务生只会讲英文,菜单也只有英文和藏文的。这回我们去倒是有不少藏族的女服务员。餐厅的装修是传统藏式和尼泊尔风格夹杂,挤满老外。我跟着拉姆写藏文玩(她现在正学三十个藏文字母,汉字可以照着菜单写得一笔不差),写的是她最喜欢的“土豆包子”。等到一上菜,我才大吃一惊,CY简直是在喂猪嘛。

我们三个大人一个小孩的晚餐计有:

灌米肠(藏式,黑色,皮脆肉糯)
炸蔬菜饼(尼泊尔菜,外表焦黄,又脆又香,有特殊香料味,蘸辣酱吃)
酸萝卜炒牛肉(藏式,极开胃,我把酸萝卜吃个精光)
法式沙拉(酸的,有香料味,清爽)
馕2个(和在北京吃的新疆馕不一样,比较软而薄,鸭舌形)
蛋炒饭(有点像扬州炒饭,但米色较黑)
什锦炒面(内地?形形色色有差不多七八种蔬菜丝)
土豆包子(当当当当~ 这是压轴大菜,土豆里包着牦牛肉馅,外皮是炸的,蘸番茄碎吃)
酥油茶一壶,因为胆不好怕油,我喝清茶
酸奶酪蛋糕一只
苹果派一块
拉姆还吃了冰淇淋一杯

罗布林卡一日就这样脑满肠肥地结束了。
22:42:00 - barb -

28 September

回到拉萨

现在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刚饱餐了一顿CY家邻居送的尼泊尔风味的手抓饭。拉萨真安静,小鸟啾啾叫,日光透过院里的遮蓬照进来,照在肚子上暖洋洋的。我估计自己现在已经有点晒黑了,但午饭前还是忍不住一直在院子里坐着,看着高天白云,和CY、Cathayan聊天。CY家住的是二层藏式小楼,有一个小院,早餐时在院里的乌纱篷下摆上桌子,就一直没撤下去。围坐在着桌子坐在椅子和旧沙发上,喝了一道又一道茶,别提多惬意了。明明是第一次来拉萨,但是因为亲爱的CY在这儿,却好象是回到惦念已久的地方。有时看着CY说话,有种不真实感。说来拉萨说了近十年,现在才成行,太像梦了。

二十五日最后一天上班,同事还问我激不激动。当时竟然一点没有激动的感觉,按部就班忙完公事赶上班车,吃完晚饭,打车到火车站,直到T27九点半准时离开北京西站,我好象还没什么特殊感觉,一觉睡到陕西,48小时的火车旅途走了四分之一。剩下的36小时就是在对铺两个天津人的喋喋不休中度过的(一个男张大民加一女张大民),下车时我俩说话都带天津口音了。直到住进CY家,Cathayan还在感叹,他俩真能说!真能说!跟他们相比,我俩简直就是沉默的羔羊。火车上的第一个白天,就在天津相声、大平原平整肥沃的田地、六桶方便面和《疯狂的石头》中度过了,以至于第二天一回想,脑袋里就剩下一句彻底栽在重庆人手里的香港杀手那句“我顶你个肺”。

第二天呀,幸福的第二天,才是火车值回票价的地方。头晚到站西宁,青海的景色大部分都在夜里错过了,只剩下格尔木。因为半夜看小说看太晚了,早晨的一路冰山雪原几乎都在睡梦中过去,醒来时已经到了高山草原河滩湖泊,看不尽的美景,过道里挤满了长枪大炮,冲着窗外谋杀胶卷。随着海拔增加,所有液体一开盖都往外直喷,我的润肤露爆了一手,搞得我和Cathayan狼狈地满身乱抹。(插曲:听说这会儿留守的三个同事还议论我来着,地理知识水平跟我差不多的美女同事问帅哥同事,巴巴拉这会儿到黑龙江了吗?一屋子分特。)

途经可可西里,偶尔有藏羚羊的身影,幸运的Cathayan还看到了一头大熊带着两只小熊。有时窗外有牧民开着卡车经过,高兴地和我们互相摆手致意。有段路下起大雨,落了冰雹,远处山头的牦牛一动不动地瑟缩在雨里,半小时后又变成蓝天艳阳,几个小时连过几个季节。到了五千多米的唐古拉山口,天特别低,好象站在山顶踮起脚尖就能摸到,满天都是棉花糖云朵。

大家的嘴唇不约而同变成紫色。我的反应是胸闷,犯困,按BTSB DD传授的方法,猛呼吸几次,又睡过去。睡醒了就呆呆地趴在窗口看无尽的草甸草原和湿地,成群的牦牛和羊群,两侧车窗外的景色竟然不一样,我贪婪地看了左边看右边,脑袋转得忙不过来。幸运的Cathayan又看到了磕长头朝圣的牧民。经过那曲,天近黄昏,落日的金光打上山坡草场,牧民的白帐篷冒出几缕炊烟,美得让人直抽气儿。

过了当雄、羊八井,八点天才黑,人们开始乱激动一把,纷纷穿衣套袜,我史无前例的48小时火车旅途竟然已经快到终点,真不可思议。九点整,拉萨到了!出了车厢,还没站稳,CY叫着我的名字和表姐姐夫迎上来,先熊抱一把,再给我和Cathayan系上哈达。抬眼忘去,新修的拉萨火车站在夜色里特别漂亮,尤其是藏式的椽子,可惜我们走得匆忙,拍下来的照片只剩一道道拖着长尾巴的霓虹灯。

CY家在布达拉宫脚下。表姐夫开车,从西郊经过拉萨河、西藏电视台、大昭寺、布达拉宫广场……他是藏文班毕业,学过西藏历史,偶尔给我们一讲解,特别生动。到了CY家,吃了晚饭,喝过酥油茶,躺在藏式床上,一觉天亮。

今天我们乖乖地听CY全家的劝告,休整一天。据说头几天跑来跑去的外地人,后几天往往体力不支,因为高原反应常常不是一下子就上来。八点多Cathayan开始头疼,抱着脑袋坐在院子里,我倒没什么事,估计他个子较大,对供氧量反应也大,我倒没什么事,洋洋得意。吃完早点,喝了几杯甜茶,Cathayan竟神奇地没事了。甜茶是用尼泊尔产的红茶加奶加糖煮出来的,拉萨有很多甜茶馆。CY说尽管大家都嫌甜茶馆不卫生,还是要去,因为在那儿可以听到各式各样的新闻、八卦,类似老北京的茶馆。游客也有去凑热闹的,但多半是进去看看就走,因为人人说藏语,听不懂。

看了一会儿院子里种的见过没见过的花,CY领我们在学校里逛逛——她家本来就在学校的家属区,一片藏式小楼里。虽然是仅有三千多名学生的中学,可是这所学校比内地的好多大学都大,校园里有好多直径两米不知名的歪脖大树,草坪上还有放生的山羊。走到正门,一抬头就是布达拉宫,依山建得太巧妙,不像是人手修的,倒像是从茸茸绿树里长出来的。正好在这里接到同事们趁老板不在打来的慰问电话,听着熟悉的声音,眼前却是布达拉,有点儿超现实。

拉萨和内地有时差,虽然不用调时间,不过午饭要推后一两个小时,一两点钟才吃。CY先给我们喝了一道藏式的汤,味道有点像罗宋汤,不过蕃茄没那么浓烈,里面加了碎牦牛肉和酥油茶,然后用勺子吃“手抓”饭,也是用牦牛肉、酥油炒的米饭,我好歹也是从少数民族地区来的,倒也罢了,奇怪的是Cathayan作为纯正的中原人士,竟然也能接受,还香喷喷地吃了两盘。CY为了怕我们吃得太油腻,还做了砖茶——淡金色,不像内蒙古的砖茶那么黑浓,还加了盐,喝起来很清爽。这时候日头渐渐大了,显出日光城的威力,我无可奈何地心跳加快,昏昏欲睡。
22:03:22 - barb -

19 September

倒计时

go
星期六,拿到火车票,顿时觉得不安分。

今天中午看看日历,竟然才周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长假的同事们等得天也荒了,地也老了。我比他们还多加一层焦躁。临行临行,总要不安几天,茶不思,饭不香,手忙脚乱,不知该收拾什么,走时必然落下一两样。

连着两天下班,都被某男拉住,表达对隔壁某女的爱慕,掺乎着我两个星期写不出来的方案,和对家里瘟猪的挂念,化成满脑门的官司,越来越深刻,洗都洗不脱。

那天拿完车票去看WTA,走了老远的路,晒得满脸是油,在日光下看了场疲惫的比赛,背景是打仗一样的电子鞭炮声(那天是良辰吉日,新人无数),终于忍耐不住,落荒而逃,为了坐公共汽车,又在同一座天桥上走了五趟。回到家长叹一声,只有在家里才感到自己是个人!Cathayan问,那在外面是什么啊。蝼蚁啊!

到了工作日,还得抖擞精神,摇身一变成工蜂。

本工蜂目前经验值5,体力值4,战斗力3,杀伤力0。拾到的宝物计有女同事提供的红景天一袋,羊皮书一本,介绍信模板一个,男同事提供的《五星饭店》一册,好友百忙中发来的天气预报短信若干。愈伤之叶是WHY,Are You Lonesome Tonight和蔡国权,晚餐后一头钻进书房,扭开唱机。

等待的日子真难过啊。
22:47:35 - barb -

17 September

1/61

下午和例行腐败团体喝咖啡,大家说到其实小时候谭张之争的时候,拥谭的倒多一些。有人记得那时张国荣头发中分,脸上老是油油的,后来因为看了他的电影才喜欢上他。我倒是一开始就拥张,还记得买的第一盒磁带——那时不知道是盗版,那首《与谁共鸣》听出耳油。两年前Cathayan偶然吹起口哨,竟然是这首,问起他,原来并不知道是谁唱的什么歌。还有《倩女幽魂》的主题曲,那种少年游的凄凉,深深地打动了我。但是那时候没有机会看他的电影。

在这个磁带之前,我看过三张照片。一张是《中外电视选刊》杂志的封底,他身着白西装,笑容灿烂,挥着手在墙上写下一个“100”,正是少年得志,青春洋溢。这个杂志上中学时就不见了,之所以留下深刻记忆,除了这张照片,还因为《川岛芳子》、《客途秋恨》、《流金岁月》、《英雄本色》……都是没看电影或原作前,就在这杂志上读到了剧本。第二张是古装剧照,他眉飞入鬓,英姿飒爽,身边倚着甜美可人的张曼玉。后来才知道这是TVB八五年的武侠剧《武林世家》,哥哥演的男主角方浩天在结尾时死去,引来观众多少泪水。第三张,是在八几年的一期《大众电影》里,他武生扮相粉墨登场,我忍不住看了又看……那是《胭脂扣》里的十二少。没看过他的任何演出,就凭着这三张照片成了他的影迷。

那时已看过谭咏麟在台湾演的几部电影。其实谭校长戏演得不错,尤其是搞笑的言情故事,他演来轻松自然,后来的《双城故事》也可以算一部经典。也听过他那些脍炙人口的歌,《难舍难分》、《水中花》、《暴风女神》、《像我这样的朋友》……的确当时从哪方面来讲他都堪与张国荣匹敌,可我就是固执地喜欢哥哥。可能是相见争如不见,想象更增添了吸引力吧,但是从第一次看到他的电影起,他从来没教我失望。

这几天看的灰的《与他共度六十一世》,发现他的电影还有好几部我没看过。他的演唱会,因为经济的原因,我也没听过。我的确不算死忠的粉丝。不过,可能和大多数fans一样,关于他的点点滴滴的事情,总会留意。前几天看白先勇,重读《树犹如此》,想起小思曾经推荐他看过。我反复读的是那句,“我一向相信人定胜天,常常逆数而行,然而人力毕竟不敌天命,人生大限,无人能破”。看明哥的专访,印象最深的片段是他陪他在录音室外抽烟。和别人去卡拉OK,总希望有人点《怪你过分美丽》。看1:99电影短片,零三年金像奖,曾志伟说几天前一个好朋友离开了我们……其实缘分这件事情,无非是你留意什么,生活中就处处是他的身影,你不在乎,穿花乱舞也没有用。

“六十一世”中,的灰对每部电影里的他都是反复描摹。的确不一样的镜头,他会焕发不同的光彩,连歌喉亦可相衬……不过不知为什么,我想到他时,必然是《星月童话》里的达也。在横滨的码头,在细雨里,在雾茫茫天地,他在镜头前边跑边笑,披着雨衣,戴着护镜……不象一向干净利落,甚至几分华丽的巨星形象。我喜欢那份贴近天与地的自在自然,甚至胜过《东邪西毒》里欧阳峰一身白衣长发翻飞的一笑。达也甚至算不上主角——出场没多久就死了,真正的主角是长得和他一模一样,阳刚气有点过剩的香港警察石家宝。我不爱看《星月童话》的后半截,因此对它的记忆是MV式的,甚至不是记忆,是印象。是我自己的六十一分之一。

leslie
22:51:39 - barb -

14 September

旁枝

前几天突然迷上白先勇,因为《孽子》。那本书样貌破旧,八七年出版,那时出这样的书难道不算前卫?还是大家都看不懂?反正我不懂。小时候看“泼残生泼残生”,看《谪仙记》,还觉得很高雅,后来想起来《谪仙记》改编的电影叫“最后的贵族”,根本是我最讨厌的调调儿,还找了个棱角分明的女演员潘虹来演,雪上加霜。长大后看了《玉卿嫂》,那种天生的同情心合我的心意,但也没有特意地找白作来看。这本《孽子》还是几年前在大运村后的旧书市场买的,因为搁在《千江有水千江月》的旁边,就一起买回来。

不知什么原因翻开的,在班车上匆匆地看着,觉得火花四溅。四百年的青春梦,线索不在《牡丹亭》,倒在这里。偶尔和少年时的朋友回忆,我并不觉得往事有多好,历历在目的除了有限欢聚,更多是无聊荒度的岁月。故事也有,都以含糊的面貌存在那里,转了太多手,再传奇也不若自己新起的面庖那么惊心动魄。

《孽子》就是近近地把你揪到青春往事中,微小的细节,也是一板一眼,共同度过。流畅、激烈、紧凑,因此必然是个梦。因为长,读着读着,渐渐有小时候读金庸小说的感觉——不用放什么感情,只是目不转睛地追着故事,想要个结局。其实这结局也不算结局,男孩们的旁观者死了,传奇戛然而止,传奇的男主角嚎啕大哭。这一哭,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我们绷了许久的心终于泄下一口气。王夔龙终于可以成一个普通男人了吧,平庸委顿地老去。

我的确最喜欢龙子和阿凤的故事。凡感情激烈的事,从旁人的口中讲出,愈演愈像传奇。从小看戏,我常喜欢配角胜过主角,或许因为配角戏少,想象的空间大,找出破绽的机会少。一般主叙事线上,突然打横插进段儿别人的故事,我听得最津津有味。因此小时候最爱看《一千零一夜》,因为“故事套故事”。看金庸小说,必然最爱看金蛇郎君、段皇爷与瑛姑、光明左右使。几十分之一的比例,把我心里的秤压得低低的。

我于是常常想着,莲花池畔的石栏杆上,阿凤怎样对着龙子,满面无奈地摇头。龙子叫道,把我的心还给我!阿凤指着自己胸口说,在这里,拿去吧。龙子一刀刺进他的胸膛。阿凤倒在血泊里,眼睛里没有怨,反倒是一股歉意……

我喜欢看平淡无波而圆熟的故事,有情有致,似乎才象真的。但只有大情大性的暴烈,才能激起千里波澜,引起戏剧后的颤栗。读者的幸福,是对照,是参差,是虚假的设身处地。
22:19:05 - barb -

13 September

祖师奶奶

上个月闲极无聊,看张爱玲的《流言》。在第一篇《童言无忌》中突然看到这一句:

“我喜欢钱,因为我没吃过钱的苦——小苦虽然经验到一些,和人家真吃过苦的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不知道钱的坏处,只知道钱的好处。”

——我不是张迷,因而这可能如雷灌耳的句子我竟然第一次看到,状甚亲切,恍然大悟,原来迈克那句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我只吃过殖民地的甜头,没有吃过殖民地的苦头”的祖师奶奶在这里。早该想到的。不过张说就是标新立异加几分有机心的童趣,偶像这句不知教人如何是好,是天真老实糊涂叛逆……我不信他下笔是没有踌躇的,不过踌躇后终于还是忠于自己,跟其他的惊人之语一脉相承。

昨天买了一本热内(Jean Genet)的小说,原名是NOTRE-DAME DES FLEURS,Cathayan拿过来一看,说认得认得,认得FLOWERS,又认得DES。简体中文版译名是《鲜花圣母》,Cathayan说怎么这样难听!哈哈,他哪知道其中机巧。台湾版译名是《繁花圣母》,一副盛世折堕的模样。却是偶像批评译文的文章名字最好,《繁花的名字》,一语N关,不知就里者看完不知会否有误堕风尘的愤懑。

本来想在班车上看,翻了头几页,内容实在同事不宜,赶紧匆匆地掩卷。
23:09:58 - barb -

11 September

小狗奔跑的地方

前几天带同事做美容,出来后同事说遭美容师控诉,说barb以前最乖,一周去一次,结果突然消失了,两个月无影无踪,都以为她失踪了!但是时间去了什么地方呢。我仔细想想,换新工作后的适应期固然奔忙,也不可能全无间隙,匆匆地不留下一点影子,那都消逝在餐桌上、影院里、商场里、书店里、山头上、田野里……了?玩心真的炽盛到了这个地步,真是熊熊地燃烧起来,班车上也要和同事分享新买的CD,下班路上总要在杂志店徘徊,聚餐完逛个商场算散步,周末?当然要烧烤,顺带讨论一下光棍同事的终身大事;卧病?看碟吧!但是什么时间学游泳和搏击操……

最遗憾的是工作没有替补,不能请长假外出跋涉。回头想想年轻的时候在干什么,大三拼命打工,赚的钱统统买衣服穿在身上,永远嫌自己土,大四为考研还是工作彷徨不定,在补习班里惶惶不可终日;读研的时候再度打工……买新衣服……谈恋爱……发愁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我不爱之类……是这样一副蠢脑子,青春怎么老是混着愚蠢呼哧呼哧就过去了?我不可遏制地想现在的贪玩儿难道是奔三张的恐惧心理作祟?

好端端的现在,马不停蹄地在不可测的未来中消逝。如果得到一点儿预告,二十四岁时考G无用,二十六岁时如常嫁人……我还搔首弄姿、悲秋伤春、假装勤奋个什么劲儿,早就背上包五湖四海去了。但是未来哪一天不会变成即定的事实呢,可见还是脑筋有问题。

近日新买牛仔裤三条,球鞋两双,棉袜若干,冲锋衣两件。还不断在BabyG柜台徘徊——十二年前我想买买不起,记得是郭富城做广告,现在老人家早就改做浪琴。少年时读余光中,说道,当日的五陵少年竟自背负摩天大楼的阴影,当你的情人已改名玛丽,你怎能再送她一首菩萨蛮?是这个意思了。

玩儿了几个月,丢丢长大了,姥姥家的房子修好了,说了不去不去,又忍不住,去了又舍不得回来。院里的大桐树还在,土院儿修葺一新,新砌的院墙又圈了棵枣树进来。Cathayan跟我说,前几年枣树只是细细一棵,我不记得了,现在抱着树一晃,枣像雨一样落下来,弯着腰拣,小狗过来抢。树下有把旧藤椅,窝在里面边吃枣边看米娜,也不用洗,姥姥种的东西没农药。不知不觉辰光晚了,走去东院探巴特,我家的草原牧羊犬,走在满是土的柏油路上,村里寂静无人,旁边跟着丢丢……

我有自知之明过不了农村生活,不过这样紧邻城市的比照,叫人好容易取舍。小狗在院子里奔跑,你不追它,它就来追你,追着追着跳进草丛,滚了一身泥。看《阴阳师》,我最喜欢晴明那个院子,草木随意而生,季节往复,此消彼长。晴明也是要喝酒、吃饭的,是肉身凡人。可见不能算是奢望。就这样,一边是返老还童,一边是解甲归田,横批是好逸恶劳。如此,月余年余。不能怪我玩不够呀!
23:09:07 - bar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