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b的不老歌

28 December

剃头二记

在本剃头挑子的唯一顾客流失后(嫌剃的难看、剃的太慢、理发师脾气暴戾服务态度差……),终于发掘并巩固了第二个(并且在可预见的未来唯一的)顾客,那就是鄙人自己。

在做这个战略性的决策之前,也做过长期调研。首先当然是价格,一般剪女式无论长短四百到五百(同人民币);其次是市场供给和性能,除了只会剪金发棕发的本地理发师,也有一个名闻遐迩的越南理发师——他最爱把搔首弄姿的靓照贴到古斯塔夫广场他们店一带,能剪黑发,能达到北京露天剃头挑子水平;再次是需求,我肯定比起一个剃完也不会飞的发型,我更乐意多配几副眼镜,少剃两次配个胶框儿的,少剃四次配个金属框儿的……总之在一次次委琐的心算过后,我终于下定决心抄起剪刀自理。

一开始还给了某同学一个报答我的机会,让他帮我剪后面长的,自己剪刘海。没想到此君公报私仇,一剪子下去,中间的一绺少了半截——梳成马尾掉下来,披着头发则撅出来,花了两个月时间费劲心机掩饰才长回来。下一次铁了心自己上,某同学负责三百六十度观察剪没剪齐,哪儿下手不够重,起立体镜子作用。

我的头发的特点是又多又硬,因此主要的工作84剪短而是打薄,刚好从脖子底下掏着剪。作为一个右撇子,右边的头发顺手就剪好了,乖乖地往下巴弯。要命的是左边的剪出来也乖乖地往同方向弯(谁让你只会一个手势!),变成了一顺子。我对镜子里的自己说,一分钱一分货,认了,开始打扫。这才发现我们付的理发费不只是手艺钱,恐怕一大半是收拾头发的琐屑麻烦,满地头发茬子,又扫又擦又吸尘不算,还一身扎扎痒痒的,抖完又洗,折腾完了三魂去了七魄。剪头发时穿的衣服洗过两次还觉得扎,再也不想穿了。

第二天去上班,迎来意料中的友邦惊诧,没想到竟然间有一片叫好,尤其是高格调的双鱼妹玛丽亚,说我喜欢你的新发型哟。我这才想起来咱们东方有位时装教主玲姐(川久保玲),894靠这儿多出一块那儿缺一片威武西方的么。

昨天去血拼,试衣服的时候头发老遮住脸,搞得跟漫画威龙里的元华似的,回来就下定决定要理发。痛定思痛,不能再搞得象头两次那么狼狈了,尤其不能毁衣服(统共没两件),于是一咬牙一躲脚,做了一个不入流的决定。关在卫生间里,清场,屏蔽闲杂人等,光着剪。记得有个海明威的写作秘诀是写的时候站着,必然写得短而精辟,这剪头果然也是,光着剪效率超高,CdG破口袋式也难不倒我,剪完了当然是非常好收拾,一淋浴一擦地搞定。

不爽的是,为啥人家就能想着 “裸身裹着毯子,在露台听完所有积攒的podcast” 咁香艳咁浪漫,我却只能裸身和头发搏斗咁世俗咁悲壮:cry:

06:53:40 - barb -

22 December

勿念

请担心我的同学都别瞎操心了,尤其是那谁谁和谁谁。我还不认识比我更会照顾自己的人呢。

首先虽然暴雪,但是并不特别冷,还赶不上北京最冷的时候,更别提呼和浩特了。积雪晶莹丰润,我眼睛吃冰淇淋还来不及,正好迎接白色圣诞。并且我身穿两件UNIQLO羽绒服,内套瑞典手编厚毛衣,头戴印度毛线帽,脚蹬防水保暖靴,手戴中国产皮手套……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摩登威虎山look,只怕热不怕冷。

其次工作虽然忙乱,有老大听我倾诉帮我坐镇。昨天和伦敦大佬通过话了,得到画饼一张,留待明年分说,我正巴不得先过节呢。后天起放假,圣诞留在瑞典,间或哥本哈根一游,去罗马过新年,只会暖不会冷。

再次……现在好有节日气氛呀,C同学买了传统星星灯摆在窗台上,兼红烛若干,红花两盆。同事们不遗余力送上过节贴士,诸如平安夜下午三点一定要看传统节目唐老鸭(相当于春晚在中国的收视率)、圣诞节清早七点去圣彼得教堂听音乐、去哥本哈根的Tivoli游乐园外的纪念品店window shopping节日限量版、煮圣诞酒glögg一定要放杏仁和葡萄干……

前天收到两位金发美女同事约瑟芬和特蕾丝及其可爱老公们送的一大篮圣诞食物,计有:
圣诞面包一条
无花果干一包
土产姜汁可乐二樽(手写标签:冷喝)
冻肉圆一袋
红卷心菜一罐(手写标签:配肉圆土豆热吃)
洋葱酱一罐
胡萝卜碎一罐
芥末泥一罐(手写标签:配三明治和白煮蛋冷吃)
花式点心一盒
姜饼干一盒
姜饼屋材料一套(叮嘱:自己搭屋子哦)

今天另收到特蕾丝手造圣诞糖果一盒(拖肥、巧克力球),以及要离职的同事杰西卡的熊抱和眼泪。

此外还差点收到约瑟芬的婆婆一名——她一向和婆婆合不来,但婆婆是寡妇,不接她一起过圣诞实在说不过去,还非得“享用”她做的传统圣诞菜(以难吃的火腿主打),正发愁,热心给我“如何过个地道瑞典圣诞节”建议的其他同事们一拍脑袋,说不如你把婆婆送到巴巴拉家过圣诞……



19:19:04 - barb -

10 December

美得凄凉

这张刘雅丽,究竟是谁借给我的呢?半天才想起来是A小姐。曲名有《死生契阔》、《今天不完美》、《露珠》、《彼岸》、《当你说爱我》、《天堂》、《天荒地老》……串起来象一出戏,后来想起本来就是舞台剧《倾城之恋》(苏玉华演白流苏)的插曲,但是感觉并不张爱玲,而是钟志荣独有的温暖的凄凉,请看:

天荒地老 等不到天荒地老
青衫白发 擋不過峰火亂舞

天荒地老 等不到天荒地老
心中害怕 可將我緊緊擁抱

同事爱玛推荐Spotify给我,果然很好用,把各位介绍的歌都搜罗了一下(还找到了老黄)。顺带把本地硬盘的歌刮出记忆角落,才想起这些刘雅丽。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有一种幽幽的怀旧感,她的脸也有种旧时代况味,穿上歌衫,风尘味十足,我常常一并想起谢君豪……

他们,甫相见就是过去时,注定不会大红。

21:41:14 - barb -

06 December

素描簿(振平)

上午振平写信来——其实他就坐在二十米外,仿佛不如此不足以表达成年人的谢意似的。昨天他带太太七濑到我们家吃饭,一样样大惊小怪赞不绝口,C大厨的虚荣心得到无上满足,宾主尽欢,一口气干掉四瓶啤酒一瓶红酒一瓶CAVA,喝得七濑直吐,Cathayan脑袋疼,实在不怎么成功。

振平是我在瑞典认识的第二个日本同事,第一个是大S先生,我年初刚到瑞典时支持的业务单元的头儿。因常见到他带着个小尾巴似的年轻人,很好奇,问是谁,他特意跟我说,振平是半个中国人,还会说中国话哪。后来发现他的中国话的水平限于管麻团叫“芝麻球”,上饭馆跟服务员说“请给我茶”谁都听不懂。

振平的爹是中国人,其实最早是台湾人,不知怎么跑到上海,又从上海去了日本,娶了日本太太,落地生根。振平说他爹跟姑姑说上海话,他真希望能听懂。不过他的语言天分不怎么样,现在说英文,语法词汇是好的,发音和日文如出一辙,铿铿锵锵。

他今年二十七岁,个子不高,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比他的年纪还要小一截。有一次我和老板J小姐吃饭时他过来打招呼,人一走,J小姐问,这小孩儿是谁?我每次告诉别人这是我们业务单元的Business Controller,别人都大跌眼镜。他其实从不怯场,开会的时候,甭管多少大佬在座,他照样一把抄起挑窗帘的杆子对着他的PPT指点江山,挥舞得象教鞭。

大S君是个大好人,我和振平都喜欢他,因此一个帮他管人,一个帮他管钱,合作无间。瑞典人上班晚下班早,开头只有我们三个坚持不懈起早贪黑,因此格外培养起一种默契和信任。有一次开全员大会,我和大S先生搭振平的车回公司。大S问我对一个日本大佬的演讲有何感想,我胡乱说了几句场面话,大S诡秘一笑,把我心里的真话都说了出来。振平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开车(以前在东京没机会开),我们边说笑边给他指路。

夏天我换部门,搬到新楼,工作上不再有交集。偶尔遇到振平,总不忘交流一下旅行计划,我们都是抓住时机在欧洲流蹿。他目前最喜欢的欧洲国家是克罗地亚,年底度蜜月想去大溪地。

七濑比他大两岁,看上去倒象小两岁,是他在晚插秧大学的同学。因为在阿拉斯加做过一年交换生,又在首尔上过一年学,才撞在一个年级。他们今年才开始谈恋爱,六月订婚,此后振平言必称“my wife...”。七濑是冲绳人,振平又爱得意地说,下次你们来我家,请你们吃冲绳菜——其实七濑还不会烧饭,正跟她妈妈现学。

昨天来吃饭,振平蓄谋已久的小胡子已经长出来,他又得意地摸摸胡子,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以便七濑在他身边小鸟依人。其实呢,我以前拿回来的巧克力拖肥、草莓奶糖全是他送的。这回来吃饭,他严肃奉上的礼物,是一盒子粉红粉白的奶油水果派。

21:26:39 - barb -

04 December

世界第一等

踏雪买了圣诞花环。卖花大伯正收摊儿,我在角落寻得这一个。因为是第一次买,觉得它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花环。从前绿贝壳小姐老说,我只有一只兔子,因此他是世界上最英俊的兔子。



15:44:50 - barb -

02 December

暴雪

我改天气预报得了。这真是没有最坏,只有更坏,雪无休无止,越下越大,一寸一寸往上涨,回家时积雪已经一尺高。

早上fika的时候,我嚷嚷道,去年冬天是谁跟我说那样的暴雪百年不遇,可一不可再的?约瑟芬说,这绝对反常,上回出现这种天儿还是我出生那年(八一年),怎么办,离二零一二只有两年了。

Cathayan跟我说今天上瑞典语课,老师教了一句谚语,直译是,没有坏天气,只有坏衣服——瑞典人的乐观主义。

早上简直有点绝望。今天是大日子,我的头一个欧洲项目,折腾了半年,一路有苦有乐,喜忧参半,今天就要做个了结,开最后一次steering meeting。结果整个一出荒诞剧。

此事从前奏就不妙,上礼拜管西欧分项目的天鹅同学突然跑到迪拜出差,把他那千疮百孔的破烂儿塞给了我。
昨天大佬P又被工会谈判绊住脱不了身。
今早临时接到老大短信,说被雪堵在Ystad,根本上不了路,不能到场挺我(他是项目的sponsor)。
中午没顾上吃饭进了会议室,只见大佬H一个人,吭哧吭哧吃烤饼,说天儿真冷啊,你没弄个热的吃吃?一起等了十五分钟(尴尬,我的电脑连在投影仪上,又不能盯着他吃饼……),大佬D才从慕尼黑打进来,一听就仨人,赶紧找人去了,找了一圈回来说大佬M和孩子一块病了,不在办公室。我赶紧打给大佬A,问他是不是找不着会议室。他说什么会??我差点没昏过去,他这才想起来,说太抱歉了我给忘了还约了另一个会。
我们仨面面相觑,只好三个人先凑合着开了,再把没来的留给我一个一个单挑。我一撸袖子开讲,刚进入角色七情上面,H接到A的电话,说他另外那个会又取消了,现在跑过来。结果只好等到他跑来我又重讲一遍。

如此这般兜兜转转,总算等到了想要的那个字。
人马上软趴趴。

回到座位,革命同志们眼巴巴看着我,我给了手势,她们兴奋地边跑去开会边向我双手举拇指。后来跟我说,看到我的信号,两个人身上都激动得直起鸡皮疙瘩。其中甘苦,我们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晚上下了老板的车,站在十字街心,城市寂寂,街灯明亮,雪片飞速地坠下来,极静里是极动,象此刻心情。

20:07:36 - barb -

01 December

大雪

连着下雪,我被逼得买了双gore-tex靴子,做风雪夜归人——三点半天就黑了,下班可不就象夜归。昨碰见工会主席老好迈克,问我对此地天气感受如何,我说,乐观点看,下雪总比下雨强吧,他挤出一个苦笑,说不乐观真做不了瑞典人。咱们斯科讷省还是瑞典最暖和的地儿呢。

中午出去寄明信片,雪片鹅毛一样。今天在家办公,闭门既然不能读禁书,就边干活边听老黄,“一息间,变幻无定,愿我一息间,失去无形……” 这首《杀手神枪》是一九七七年的电视剧《杀手神枪蝴蝶梦》的主题曲,港剧如火如荼的年代,虽然没见过《小李飞刀》(七八年)、《狂潮》(七六年)的盛况,不过既然连八三年出生的方大同都翻唱当年名曲,不只是区区一首歌的功劳吧。

据说今冬天气恶劣程度堪与去年比肩,去年是二十三年不遇的暴风雪。我一月刚来,海运未到,租不到房,小C撞车,自己部门和业务部门都从零开始,老板和搭档都不得力,天天加班摸着黑和暴风雪搏斗等最后一班车……当时不觉得苦,是因为一天比一天长,一天比一天暖,雪融花开,莺飞草长,细细密密逐日见证,总有希望在前头。夏天最好,只觉得全欧洲也比不过,那种舒爽明媚日光绵长的夜晚。

没想到倒过来这么难,这里四季分明,秋天也不是一天两天,真进到冬天,日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雪越堆越高,还是不能马上适应,好象渐渐走进黑暗里去。C的印尼同学米亚说,到瑞典十几年,每到十一月就抑郁。我们也认真严肃地吃起了钙加D。魔戒那种光明与黑暗的对决,源头不可能不是极昼极夜之地。

19:08:40 - bar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