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在雕刻时光饯别女友Ilmarie，伊人有这么一个奇特的名字，叫人想忘都难。她指定去雕刻时光，说那儿的食物棒透了，大家莫名其妙，后来才想起来，她是英国人。

Ilmarie家住伦敦，于是我问起梦想中的高文花园（Covent Garden）。印象中，偶像曾乘坐欧罗星列车穿梭于巴黎和伦敦，而总有一两次，是到高文花园去看萧菲纪莲（Sylvie Guillem）吧。意外的是，Ilmarie的叔叔竟然曾在高文花园任职布景指导，她幼时常在剧院进进出出。即使她的叔叔现在已转往纽约的剧场工作，她自己也随着公司满世界跑，还是让我羡慕得眼珠子快掉出来。想想吧，被大火烧过两次又重生的高文花园，金顶棚猩红幕布，眼花缭乱的彩排，空无一人的肃穆……还有多少场皇家芭蕾舞团的演出，落在小姑娘眼里，都不稀罕。

这才是我的梦想，把一场演出前后打量，往前看是宛如梦境的舞台，往后看是慌乱杂沓的后台，早几步是忐忑不安的排练，晚些时是有如神助的表演……渐渐人声从鼎沸到荒寂，不要紧，明天又来一轮。不过太美的东西不敢多看，看太多，叫人是绝望好呢，还是麻木好？

Ilmarie和Olimpia上个月一起搭俄航的飞机到北京，根据她们的描述，俄航简直是世界上最差的航空公司，食品奇劣、没有电影，连水都欠奉。所以她请Adore、Ithaca、Chansai诸美女推荐飞机上读的中文小说英译本（她自己读过严歌苓），众口一辞，好不容易统一成Eileen Zhang，在书店里却一无斩获。

她此次回伦敦有投奔爱情的嫌疑，放弃工作，前途未卜，仅有分手又复合的BF一位。传说英国男孩子著名凉薄，不等人，美女毕竟到了三十岁，百般犹豫而终于一博地做了决定，度过了心理上最艰难的日子，大家替她高兴。

轮侯告别时，连农村男青年Cathayan也获得了英伦美女的拥抱，大姑娘上轿头一遭，窘迫之情溢于言表:D
幸好有美女们嘻嘻哈哈，我只能在人多的时候跟人告别，借着匆忙，多余的话不用再说。祝她获得期望中平静安乐的生活。

纳兰先生自称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那真是清高得很。一般听闻的富贵花好象只有牡丹，不知招谁惹谁，可能花瓣肥硕些，尺寸略夸张，色泽又格外丰饶，就被一棒子打入另册，成为梅兰竹菊的反面对照。但是想起来，还是牡丹耐看，层层瓣瓣，多姿多彩，喜津津的蓬勃。

今和美女同事参观朋友新居，一见花枝招展的窗帘，大吃一惊，正是我最喜欢的花色，喧哗热闹，明媚妍丽，偶像笔下的“滴翠飞红香风扑面，醉春色冉冉露笑颜”。不过窗帘的价格惊人，简直立志成全富贵花的衔头:)

昨天看了《一年好时光》（A Good Year）。看到半截儿，疑心是彼得梅尔（Peter Mayle）的书，查了一下果然是，只不过是小说不是随笔。我没看过这位著名的普罗旺斯鼓吹者的作品，不过从其发光发热的威力看，不愧是搞广告的。普罗旺斯这个译名儿也着实不错，一看就像被普罗大众的归隐癖旺起来的风水宝地。

电影儿里的普罗旺斯也太美了，尤其是无数的参天大树，枝繁叶茂，灿灿生辉——从树叶里透出来的强光，竟然照不到什么灰尘。旧房子和树木、黄昏的阳光融合一体的那种黄色，很像什么液体，流光溢彩。还有罗素克劳和美女约会时，那个电影幕墙，虽然很老调地放着黑白接吻、跳舞镜头，可是那么大！够惊心动魄的，而且下面是一池子水，水光里映着乐队，整个儿一目不暇接，真想拍拍男主角Max的肩膀儿：劝君惜取眼前人。

电影里的罗素克劳很不招人待见，每次好好地看着风景，他突然就跳出来叙事一下，真想把他撵出镜头。好好的风光片，不知好莱坞为什么偏要把它拍成做作的剧情片，外加一堆俊男美女饭特稀，以前看的《托斯卡纳艳阳下》（Under the Tuscan Sun）也是这个路数，而据Jun说，原著并不是这样。

好象罗素克劳的作用除了串起剧情+各路美女外，就是插科打诨搞笑。一回是他的小黄车把潇洒地骑自行车的过路美女扫下公路摔成滚地葫芦，一回是他自己站跳水板上拍照片，板子断了掉堆满土的游泳池里爬不上来……我都低级趣味地哈哈大笑。

看到导演雷德利斯考特（Ridley Scott）的作品表里有In Her Shoes大跌眼镜，不相信水准这么参差，揉揉眼睛才意识到他是制片人，正牌导演是亲爱的Curtis Hanson。

昨八人腐败，吃饱商量下个去处，决定上鹿港小镇吃甜品，穿得较清凉的美女们上了小美的车，剩下四个打车去。上车前一堆路盲还绞尽脑汁想怎么和司机说地址，究竟是工体西门还是什么路什么街，众所支吾时我抱着侥幸心理，直接问司机知道鹿港小镇不，司机立刻拉上我们就跑。

等红灯的时候司机以纯正京片子接了个电话，据Ithaca复述，中心思想大致是：他比我晚出来仨小时比我多拉一百块钱！你还给我打电话！你别给我打了！

快到工体的时候，沿途霓虹劲闪，我们努力睁大眼睛怕错过正地儿，一路Pavillion、Cargo、后宫……看过去，司机突然说道：“还有这个唐会——这条道儿上净是这些个玩意儿！”话音未落，看到鹿港小镇就在“这些个玩意儿”的尾巴上。

鹿港小镇需要等座儿，于是换去一个吃蛋糕的地儿，叫Tasty Taste，中文没记住，印象中是四个字音译，什么什么丝什么什么特。

我们七手八脚地落座，七嘴八舌地点餐，又飞快地把七八只蛋糕吃得七零八落，计有蓝莓奶酪、抹茶奶酪、提拉米苏、樱桃奶油布丁、香草苏芙喱……每来一只，就有七把叉伸过去风卷残云。BT DD说女人是一种无论自己的体重多少， 都认为自己需要节食减肥的动物。我要说，才怪！

席间由习习引领潮流，转播了三联生活周刊关于小甜甜的深度八卦及美国热门连续剧若干（不过对于后者基本上形成了自由小组讨论的态势，说罗马的和海军CSI的和豪斯的抻着脖子各找各知音），又夹杂Ithaca对于ABC熊猫泰山的promotion，和众女对一位戴齐小领巾鸭舌帽耳钉项链手表……全套配饰的男性芳邻的密集目光扫射。这里的环境有点诡异，我们坐在一贴墙的角落，墙面斜挂着面足有一米半长的大镜子，我对着墙坐，一不小心略抬头就能从镜子里看到背后几桌。某次仰着脖子喝果汁，乜斜了下眼睛骤然看到背后靠窗一黑衣男正从镜子里打量正口若悬河的美女们，吓一跳。是时不爱正埋头看小说，挖，下回谁把这个现成小说桥段用了去？

1.

中午被人拉到公司附近的朝鲜餐馆吃饭。该菜馆以菜价贵和服务员美（虽然只有男同事这样认为）著称，通常我只吃得起主食，点不起菜。今天到早了，仔细研读了一下菜单，直到约的人到了并表示因为迟到必须由她请客，彻底坚定了我仍然只点主食的念头。

于是在我的坚持下，我点了一个石锅拌饭，她点了一个冷面，以及一小份泡菜。饭上来后，我卖力搅拌一通，美美地吃了起来，边吃边寒暄（初次见面）边见缝插针地夹萝卜块泡菜，直到拌饭快见底儿，我才突然发现，她的冷面几乎原封不动。她说冷面太咸，汤太少，她吃不了。我好心地劝她，还有一下午呢，她不为所动，只是一个劲儿地喝免费赠送的茶。

我像土球人遇到火星人那么诧异。尽管我也有对吃饭极其挑剔的朋友，毕竟还没到不合胃口就甘愿饿肚子一下午的程度，而且那么贵的一碗面！还是说我对待工作还停留在体力劳动的低级阶段？

我前瞻了一下，觉得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的境界。未敢有忧，倒胸无大志地窃喜起来。

2.

大部分的菜对于我，尤其是上了半天班肚子咕噜叫的我，都是玉粒金莼。往好里说是不挑食，往坏里说是没品味。但食物一向是我的精神肉体双重享受。每天吃着公司的三块钱早餐（豆腐脑肉夹馍蛋糕豆浆茶叶蛋……），我就格外感觉到清晨的美好。干活干到眉头紧锁，一抬头，咦，十二点，顿时转愁为笑，和同事们幸福地盘算哪里祭五脏庙去。餐餐是我的安慰剂提神剂兴奋剂。下班回家的清茶淡饭萝卜白菜，周末打野食的大快朵颐，出游的当地小吃……都是额外犒赏，随遇而吃，自由自在。

妹妹好不容易回家省亲，我立志带她吃遍大小餐馆，结果小人家肠胃闹毛病，吃嘛嘛不香，搞得我那叫一个壮志未酬。几乎惆怅到要思考人生的意义。

前几天跟Cathayan闲聊，说到我唯一对他不满意的地儿，就是对吃没有强烈的兴趣。我天花乱坠地描述道，你说大周末的，两个人一起坐个城铁，看看沿途风景，跑到城市另一头儿，吃他一大碗著名的羊肉泡馍，该是多么浪漫！

3.

幸好他还没有学会我妈的杀手锏：我小时候撒着娇说，我想吃焖子（一种用肉汤和淀粉做的香肠，全家只有我姥姥会做）！我妈说：你想吧。

据我妈回忆，我小时候，她读大学，把我托给乡下的姥姥姥爷带。有一次她回乡下看我，发现姥爷正抱着我站在田埂上，我正撒泼，原来是姥爷不知拿什么果子哄我，我不肯吃，喊起了“我不吃苹果，我要吃高级糖！”的著名口号。话说姥爷一见我妈，大松一口气，说：高级糖来了！

《最好的时光》比预想短，三生三世，两小时告罄，结尾时竟没摆一个完的pose，忽的一下就出字幕，看得正走神的我老大纳闷。一直疑心我看的是缺胳膊短腿版，只有第一段一九六六年是囫囵的，能看明首尾，第二段第三段都满脑袋疑云。

第一段，恋爱梦，一九六六年。
第二段，自由梦，一九一一年。
第三段，青春梦，二零零五年。

没看的时候就断定，最喜欢的一定是六六年，果然。侯孝贤说舒淇这段演得最好——天真洋溢的撞球间少女——简直是一定的，这是导演和编剧惟一亲历的时光，披头士、Smoke gets in your eyes、喇叭裤、兵役……访问说，侯导演的确牵了伊人的手，然后第二天返回兵营，再没见过。再没见过决定终生的追忆，万不要有好事之徒把当事人挖出来，推到导演跟前。现代社会就这点追根究底的可能性可怕。

当兵少年一路追寻撞球少女秀美，路竹、台南、嘉义……陌生的地名一路扫过，直到他找到新营她的家中，向她母亲拿到新的地址，终于教人感动。感动的不是少年真挚的情意，而是适时才有的时间、空间的距离，使不知目的仍然执著的寻找成为可能。二零零五年，没有等待和未知，电话、短信、电脑留言无处不在，不得喘息。

看第一段，觉得只有舒淇和张震，这样一对俊男靓女，才能演六六年台湾一个平凡少年不理世事的恋爱梦——私己的记忆经过岁月磨砂美化，岂敢原貌揪出来示众，惟有面貌美好如他们，才广告一般，引发集体幻觉。《海上花》或是一个道理，大美人坐镇，引惆怅唏嘘无限，说穿了，妓院耳。封闭的小空间，情意滋生，是人的本性，才子佳人不是必要条件，面目姣好，是为了观众受落。谁说艺术片导演不贴近群众。

看第二段，更讶异二人的美貌。尤其是张震，穿白袍子，坐在一干诗社仕子中，人人穿着打扮大体相同，才觉得人和人真有分别。现代社会穿着讲究个性和品味，天分不足？不要紧，个性来填，衣料、款式、颜色、搭配……谁敢说不是先敬罗衫。又有一段艺旦替男子披上乌纱外褂，最普通颜色，最妥帖随意，起手落脚，都窝在无肩肥袖的袍褂里，挥洒自如——难怪沈从文要跑去研究中国服饰史，是细枝末节处的无限。

曾有记者问，第二段既然采取默片形式，为什么不干脆搞成黑白算了——被导演骂回去，说搞成黑白我那么多漂亮衣服怎么办。莞尔。一直觉得导演（编剧？）有个最奢侈的享受：公开向个人喜好示爱/致敬。Vanilla Sky里，阿汤哥家里整面墙的大海报，是Jules et Jim，凯瑟琳（Jeanne Moreau）青春洋溢的笑脸，好象特吕弗一直敬礼希区柯克。“恋爱梦”里，是“Rain and Tears”，“自由梦”里，是艺旦的衣裳、南管乐曲、梁公赴台，“青春梦”里是LOMO相机（总觉得这是编剧的趣味，导演不致这么时髦）……

艺旦的几套衣服，紫色的较华丽，红色的诸多细节，领口花纹细细盘着，绞丝细格却像蕾丝。最好看的一套是白色黑滚边——舒淇人长得够亮丽了，素色更显姣好。这一对，竟都是愈朴素衣服愈好看，华衣美服，不过为电影热闹。

第三段看得最莫名其妙，乐声大作——虽然是夜店，做迷幻状，音乐实在不精彩，我外行也听得出来。本来嘴里含着块饼干，场景一变，乐声戛然而止，害地我差点儿噎住，非常无趣地咽下。不得不说这不是导演和编剧的擅场啊。飞车教人想起蔡明亮的《青少年哪吒》，然而蔡导生于1957年，侯导生于1947年。LOMO相片墙和夜店的迷幻音乐，像我们想象当下青年人的生活，然而不过是想象，总觉隔靴搔痒，缺乏一种真切的感受。

那种真，是Almost Famous的真——纵使从没参与过，亦心心相印。

也可能是因为我的碟的确少胳膊短腿。读过朱天文的剧本，发觉只有“恋爱梦”囫囵，除了撞球少女名字从夏荷改成秀美。“自由梦”里，没有男子向艺旦表示辜负、珍重道别。“自由梦”里，没有震陪女友Blue返乡过年，也没有靖死后家人收拾空房……结尾是靖坐在震的摩托车上，二人驶向不知名地方。宣传说这故事是前世今生，看完才知全无关联，扯不上任何程度的迷信。但是，除了“恋爱梦”，又哪段才是“最好的时光”——剧中人未置可否。难怪英文片名是Three Times，没有best，浮生片段矣。

剧本里，感情太多，显见无法一一演出来。像当兵少年和撞球少女一场大斗，“竟像戏曲里的薛丁山阵前遇上了樊梨花，似斗似舞，连打了三场”。像“二次会”里，“艺旦手抱琵琶吟唱曲，哀婉动人，众人皆听得如醉如痴。唯男子明白艺旦之悱恻，而自己之辜负”。像震陪女友坐渡轮过海，“同样的镜位，让人想起一九六六年时候的旗津（第一段）——啊如此山川，如此岁月。”看着都比电影活泼热闹。

——电影对文字，是再造，也是深恩尽负。文字几笔带出的情境，不可能用镜头抵补。难怪影片干脆挣脱出身，自行其是。它的好处在于直接、开放，任人解读。两相对照，故事的前因后果才分明，却又有一丝太过完满的遗憾。

去哥本哈根出差前憧憬两件事，一个是Mads Mikkelsen，《皇家赌场》（Casino Royale）里的坏蛋拉契夫，丹麦人眼里的大英雄——他是丹麦的头号男演员，007之前从没演过反派。《环球银幕》说他性感的要命，和Daniel Craig演对手戏堪相匹敌，火花乱溅。我琢磨着既然瑞典同事能在机场碰见宜家的大佬，我为什么没有可能遇见M帅哥。事实证明哥本哈根机场小则小矣，我的运气却全不是那么回事——来来去去碰见的净是公司同事，背着公司发的包，穿着公司发的衣服，搞得跟公司班车站似的。

另一个是Jun大力推荐的街头热狗。出差前我就问过丹麦同事热狗怎么样，结果他说那是老人们感兴趣的东西！这位同事据说是典型北欧男青年，面貌英俊，体格健硕，连出差都天天往健身房跑，自然对传统食品不感兴趣。这倒更激发我叛逆的胃口。

坐在SAS的飞机上，在一大堆电影儿里发现Mads Mikkelsen主演的据说是惊悚片儿的Exit，看了一会儿实在是没意思放弃了，翻来翻去也没找着节目单上的《皇家赌场》，只好又看了一遍Two Weeks Notice。SAS吃的真不错，十小时的航程里像填鸭一样上了两套正餐、四五次饮料、一份三明治、一次巧克力、一次冰淇淋，我喝了小半瓶葡萄酒后就呼呼睡去。

我们住的是一家叫凤凰的酒店，有点传统风情，价钱贵得要命，房间过道儿里却到处是修葺中的痕迹，扒了墙皮的水管电线什么的。美女同事觉得它无比之破，去到她的房间才知道，房间正中有个大斜梁，下床一不小心就磕脑袋（应该可以算工伤吧）。

半夜被公司电话吵醒后，再也睡不着。电视只有五六个台，除了CNN竟然没一个是英文的，幸好午夜场放的是SATC和24小时，看了半截儿，听说美女同事也没睡着，跑去跟她瞎聊到早晨。打起精神猛喝了一顿咖啡，挣扎到会议室，才发现除了我们仨一个人都没有，敢情传说中的会议从中午开始竟然是真的。非常、非常地感谢瑞典同事们的好整以暇，给了我们一整个上午到处乱逛。

Phoenix酒店所在的街上净是家具店、画廊，走不远看到一个小广场，对面是一家剧院，左侧是运河，零星停了几条船。运河前是我们昨晚去过的酒吧一条街，类似后海。这回我们选了反方向走，一把就溜达到down town。大商场都没开门，倒是参观到街市晨早的繁忙，花店摆上几架子小花盆，十克郎一盆，到处是厢式货车，把本来就窄的街道塞得满满的。等到商店开门，所看到无非是MNG、ZARA、FCUK……天下大同，连款式价格都一样，怪没意思。比较值得逛的是杂货铺，玻璃纸包的糖果、果酱、米、香料……不过我完全不知道买什么。

下午开完会，丹麦同事抻着脖子往窗户外头给我们指吃晚饭的地儿，天阴阴的下起雨来。好不容易跟大部队走到饭店，已经九点多了，美女同事给气乐了：这么老远，从会议室窗户里拿望远镜都看不见，还给我们指！

晚上吃的据说是正宗法国大餐，每上一道菜侍者都煞有介事地用不知道什么口音的英文在桌子旁介绍这道菜的来历。我们本来时差就没倒过来，再白酒红酒地喝上两巡，彻底变成榆木脑袋，叉子上血淋淋的牛肉到底是什么味道，终究没吃出来。

回到房间，倒头就睡。半夜被人声音乐声吵醒，听口音是白天看见那几个铁塔一样的黑人，大概也是时差没倒过来，开起party来了。据说整层楼都被吵醒，我再度失眠，又有点感冒，吃了粒康泰克。白天的workshop，因为吃了药，不敢喝咖啡，整个人有点木然，听见唇枪舌剑在空中乱撞，自己像穿了金钟罩。

再次游逛的时候是下午，天好得不得了，预告中的雨都在昨夜下了，空气湿润温和。我们穿过闹市沿着河走，波光潋滟，水和天一样蓝，连栋房子七彩缤纷，若这城市有什么令人激赏的地方，就在这里。再晚一会儿，夕阳西下，会有千万道金光打下来。

我们的目的地是皇宫对面的国家博物馆。不能置信的是，竟然有那么中国器物展出，主题鲜明，见所未见，比如道士的袍子、符咒、法物，半米高的瓷脸锦袍木偶，色彩绚丽、故事细致复杂到不可思议的瓷器……并且完全免费。我和美女同事边感叹边发愣，觉得好得不行的惆怅、抱怨。

在博物馆的店里买了只贝壳碗，不知怎么拼出来的，背面还雕着明黄花纹。又买了盒子漂亮的小盒糖果——拿回去送给同事，大呼上当，因为据说是茴香味儿的！

回去换了条路走，竟走到较家常的市集——有点儿像电影里的诺丁山街，露天咖啡座、唱片店、针头线脑儿店、纪念品装饰品小商店、廉价服装店、地摊……乱逛中终于还是没能吃成觊觎多时的热狗，因为没有钱，又没时间换，只能多次望狗兴叹。夕阳西下，古旧别致，画着乌贼、鳄鱼和蛇的LV店铺下停了半个街的自行车，快下班了！

在唱片店里犹豫了半天，想买Almost Famous和High Fidelity的原声唱片，终于没舍得。最后一笔钱花在运河前那条酒吧街上的法国餐馆里。本来以为比较适应西方食品的胃在一瓶矿泉水、一盆沙拉、一道冰淇淋之后偃旗息鼓，浪费了满室烛光的浪漫。

去机场的路上老出租车司机一路插科打诨开玩笑，我只是默默注视窗外风景。其实哥本哈根一程最美是到机场的半路。来时是一栋栋玻璃楼，不知是工业园还是大学区，夜色里忽明忽暗，波光掩映。走时是面海的独栋小楼，大窗户里的蜡烛光，地广人稀。不用想生活、市价、劳役，倏忽而至，浮光掠影，心里宽畅得不得了。

回程的飞机上，睡得更香。醒来只剩四十分钟，争分夺秒看《皇家赌场》，《夹心蛋糕》、《慕尼黑》、《毁灭之路》、《声名狼藉》……里千变万化过的零零柒Daniel Craig……对不起啦，M帅哥:)


酒店会议室，苦捱着时差倒不过来的地方，边吃绿皮薄荷糖边眼皮打架。


走向国家博物馆的路上，一回头即是这个样子啦。

看完《2046》，猛然间的印象是bling bling。耳垂上的泪滴珠坠，胸前成片闪啊闪的碎钻，夜色里夸张反着光的丝缎旗袍。女演员个个皮光肉滑，身光颈靓。当然没有人长得失礼，可是集体达到璀璨的境界，不谢导演美化了儿时的记忆，也得谢美指正心诚意的设计。

想起一个传闻说梅兰芳指点《牡丹亭》里杜丽娘的着装，说她二八芳华，佳人绝代，衣服一定要光鲜漂亮，但诗书门第，大家闺秀，颜色千万不能艳，要素雅。

这么曲折高难度的要求，也只有看过张叔平历来的作品，才相信不会被曲解，有人做得到。

另一个感受是，看王家卫的电影好轻松。以前太习惯逻辑严谨的故事，步步为营的结构，传情达意的台词……王的电影多少有点不知所云，什么疏离、孤独、后工业啦，都是别人讲的，做观众不用理会那么多，只消享受近乎华丽的镜头、异国情调的音乐、数十年如一日的内心独白，和一大片熠熠的星光。

魏绍恩在《<2046>，5 years in the making》里说，通往2046的列车里，浪人木村拓哉身上那件有点像百结布拼凑而成的外衣漂亮得不得了……喜欢谁就睇谁的衫喽。我再怎么讨厌那两撇周慕云式的小胡子，也欣赏木村的招牌套式，“皱眉、低回、沉思、浅笑全部落齐”。

十年前很迷过王家卫的电影，对“不知所云”若有所思。又摈弃十年，嫌流行。现在渐渐还俗，又渐渐没时间体力思考，反而能够欣赏这样的拼凑：记忆、憧憬、漂亮的人物事、几句好听话、印象深刻的旋律。除了一段不知所谓的爵士乐，整体音乐都算好听。中间按个暂停，跑几趟洗手间，喝几杯水，处理点公事，都不影响继续观看，胜过MTV电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