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b的不老歌

20 March

杯中酒


sideways
《杯酒人生》(Sideways)的译名好,我完全由于译名去看它,没想到内容倒是切题的。我对葡萄酒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不过电影行路过生活的调子真吸引人,一直低下去,低到尘埃里那种低。两个男主角都很迷人(不过不是长相),截然相反的生活态度最容易撞出火花,这火花又不暴烈,舒心养胃。

中年危机在American Beauty里有点阴鸷,在这里有种恰到好处的无奈,这叫做生活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只不过,中年即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不再有年轻时的无限耐性,一时暴躁起来,有的人忍过去,忍不过去的只好解决了自己。

演Miles的Paul Giamatti演得真是好,瞧不出来,这么个半秃老头子,前半截一直小觑了他,直到他送Jack回家,在人家的门口坐在自己的车里,那由好笑、嘲讽、自嘲、触景伤情又变得黯然、再一晃只好“便就如此”的眼神,耐人寻味。演Jack的Thomas Haden Church也不错啊,老花花公子光着屁股五里路跑回酒店,把我笑坏了。台词写得平淡又幽默,老让人笑,像Jack安慰Miles,说,书出不了没关系,你还是一个很有潜力的人啊,瞧,你刚才说的那么高深的话,我就说不出来——Miles说,我也说不出来,那是XXX(忘了,某位文学高人)说的。笑完了沮丧更添一层。

Cathayan路过,看见他们喝葡萄酒,大概是嫉妒了,也给我倒了一杯。这个葡萄酒因为酒精度低糖分奇高,Cathayan叫做“糖水”,上次爸爸给的两箱,被他三下五除二就喝得差不多了。我边看电影,边咕嘟咕嘟地喝,要是给Miles看见,一定嘲笑说,跟饮驴似的!

但是有一段台词,大大败坏了这个片子给我的印象:Jack拉着Miles双双去泡妞,于是Miles跟分给他的女侍应Maya边喝酒边谈天,恰好Maya很懂酒,于是说了一番越品酒越发现她前夫的虚伪,并且喜欢从酒中品味人生等等blabla,我一下就畏缩了,这真是拙劣电影的调调儿,一下就掉到《云端漫步》的水平线上。到后来,电影给了Miles一个比较光明的结尾,Maya给他电话留言,他又北上去找她,电影在他伸手敲她家房门的时候结束了。这个,又是好莱坞的惯用手法。片中本来是穿针引线的女性角色,一旦被“扶正”,就立刻破坏了两个男主角绞扭在一起、趣味横生的两条线。不干演员的事儿,真是成也编剧,败也编剧,不知是否给拿到好莱坞的编剧作坊打磨过的。

在片中还意外听到“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真是年月久远的事,那年夏天我们在Cathayan的实验室里成天听某位男生放这曲子,还记得我喜欢的另一首是“阿斯图俄斯”。记忆多奇怪,有那么多不提也就永远忘了,却偏偏没有彻底抹去,好象伺机而动,在不经意时突然跳出来吓你一跳。
08:00:00 - barb -

19 March

看云门①我的乡愁我的歌


看了两段云门舞集。第一段《白蛇传》看不进去,这就是看影碟的坏处——镜头离演员太近,害得人不得不注意演员的长相,而不是像在台下那样,聚精会神只看躯体。跳白蛇的演员实在太丑,脸有棱有角,眼窝深陷,容易令人想起红粉骷髅。当然这样说对舞者太不公平,第一人家不靠脸蛋吃饭,第二化了重妆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也许这化妆丑化了她。但是还是根本进不了状态,尤其是处处京剧步法身段——如果是借鉴,那我们何不干脆去看京戏?青蛇也无云门二示范现场时所感受到的那股灵动,可能还是隔着镜头的关系,快速扭动的时候竟感到有点诡异。

然后就来到《我的乡愁我的歌》,从听到第一首闽南语歌,我就完全看进去了。整支舞没与政治有任何瓜葛,但很容易就教人想起《悲情城市》。林怀民说,“时代是一片压肩的乌云”,台湾这样一个岛屿,又有这样复杂的历史背景,围困在这片角落的老百姓怎能逃脱政治对日常生活的影响。

这段舞的起源是摄于台南的一张布袋戏班在海滨的照片,后来被制作成木刻,舞台的背景,分隔成几块、时上时下的幕板就是这幅木刻。木刻总是面目模糊,但人的肢体语言鲜明,海边吹来的风仿佛凝固了,随意的男人、女人就木然地站在同样被凝固的时间中,但是仍然能感觉到海风吹来的温柔,木然的青年们热腾腾的心。这又不可避免地让人想起《戏梦人生》,布袋戏,或任何草台班,都可算是中国的吉普赛人吧?

在时代的大背景下,青年们流离失所,即便如此,也有欢欣,也有短促的恋爱,也有且歌且舞的集体狂欢。颠沛流离过去,也有歌舞升平的糜烂,红的紫的黄的绿的黑的伞裙,露出大腿,脸上不知是哭是笑,终于转为木然的舞女们。又有女舞者燃起滴滴金,男青年拿出电动的小猴敲鼓玩具,鼓声夹着闽南歌,引入另一段浓烟重雾的岁月。乡愁一直是台湾文学固有的主题,在这舞里,不但是对故乡的,还是对早已远去的某段时空,是对个人的青葱岁月,更是既生在这片土地,便宿命地披上的一袭薄衣。

蔡振南唱起《一只鸟仔叫啾啾》,令人心酸。我直觉得那声音真实无比,怀疑是现场唱的,后来谢幕,果然见到蔡振南走上台去。还一并看到,那么多闽南老歌的老作者们。闽南歌一唱三叹,喜洋洋时,明显受到日本演歌影响的女声极为柔靡,这个靡靡之音入心入骨的厉害绝对超过旧上海的“时代曲”,但更多的是悲情,那比琴弦还柔韧的声音千回百转,直催人伤心断肠。所以一直不敢看蔡振南演的《多桑》,甚至是林强的《无言的山丘》。

最动人的一幕,是开头,女领舞身着灰暗的白袍,在一一走上台来的各色青年们中间不知此身何属,而青年们定格了一下,顷刻离散,记忆中的一岁一年,在时光中不过是这惊心的一秒。我另爱看的一幕是一个身着白衬衫的男青年独舞,他体形高大,在前几幕里夹在众人中间一直觉得笨重,此刻独舞倒体现出隐藏的力量,看了一下舞者表,应该是叫邓桂复。他的这段舞,摄像机追得极好,如影随形,水一样流畅,我心想,从哪里请到这么好的舞台摄像师!后来一看演职员表,原来是杜可风。
08:04:00 - barb -

18 March

有落


得到通知说班车要取消,无限惆怅在心头。当然,除了文艺腔的过于提前的怀念,更多的是实打实的头疼:以后该怎么上班呢?从北城跑到西城?搭了城铁转地铁,坐上环线倒一线?背着电脑包,穿着高跟鞋?在下雪、下雨、刮风、暴晒的时候?更不要提,那每天必拿在手里的一本书。

原来,曾经,偶像那样的痴心妄想竟然也在我心里盘旋过——我难道不是也莫名其妙地以为班车“会像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四七一一的古龙水,伴我到永远永远永远”吗。

坐班车第一天,生怕赶不上,早早走去等,等又等不来,狂打班车师傅手机。班车站,认得一个高高瘦瘦的同事,问:请问你是XX公司的吗?一年半过去,眼见这个同事买房、结婚、升职、变胖……我不参加team building,我参加班车building,哪个team的人都有,每天下班路上,饿着肚子,讨论什么好吃,终于一车人坐到四环吃烤鸭。跑到远处去买碟,同事帮我拎着沉重的电脑包,一齐疯狂购买,我见样学样地买到后来一直喜欢的Sea Biscuit……班车同事给我拷暗恋桃花源……班车上一个多小时,还有彻底睡着的时候,有的同事干脆睡熟打呼噜。

有一段时间迷恋丹纳,天天在班车上看《艺术哲学》,看意大利好勇斗狠的故事,看意大利绘画诞生、发展、繁荣、变化、衰落……又几乎看完牛津出的偶像系列《互吹不如单打》、《我眼中的你是我自己》、《狐狸尾巴》……《性文本》不敢看,藏在家里。

最最怀念的,是第二个班车师傅爱放广播,天天听“空中笑林”,刚开始嫌吵,后来竟开始欣赏起相声这门艺术。有一次,听了一段“窝瓜镖”,听到最后绿林遇劫,男主角拿出师父给的锦囊,掏出一面大旗,上面竟然是“江米小枣”四个大字,笑得差点岔了气。一位班车的同事给车友们发了马志明的原版《大保镖》的录音,带回家边工作边听……

后来不知为什么,老想起在广州乘中巴,下车时大喊一声“有落!”有一次在班车上看碟看得忘了下,停车被同事推了一把才惊醒,跳起来一古脑儿搂起细软,大叫一声“师傅等一下!”蹭车去别处也喊,师傅麻烦XXX停一下,理直气壮。以后……以后乘地铁,不能带书,不能睡着,不能放下电脑包,看好钱银——下车要蜂拥而出,迟者请自便。
09:02:00 - barb -

15 March

激情、热情和傻笑

昨天我从当当网上订的书和碟到货了,其中有一本《CD流浪记》又脏又破,夹在茨威格、福斯特、菲茨杰拉德什么的书之间一点也不显眼,价钱也便宜,打了好几折,再加上是个我没听说过的作者,所以基本没放在心上。

订购这书的时候也有点偶然性,是看到了网上一位购买者的大力推荐,他说这书比同系列的李欧梵什么的写的要好多了。李欧梵那本我看过,觉得写的还可以,所以即便这书只有这么一条孤伶伶的推荐,我还是看在眼里,被牵动了购物神经。

回家时在班车上开始看,先看了第一篇,就是《CD流浪记》,写作者得了意外一笔稿费还是什么的钱,立刻就跑到台北去买CD,从白天买到天黑,逛遍了大小唱片店,在尘埃里把自己早看上的CD搬回家去,回家时风尘仆仆,抗着装满CD的大袋子,既没钱打车又没钱买烟,打电话让老婆骑摩托车接了回去的。我心想,妈妈咪呀,有这么个老公可真够倒霉的。

晚上回到家,因为先试了《费城》的电影原声CD,等着洗衣机洗衣服之余,又看了会努瑞耶夫和玛歌芳婷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就把这本不起眼的书扔在了一边儿。直到今天早晨又拿起来。结果一下被吸引住了,简直着了迷。

我看的时候又翻回头看书的作者吕正惠的名字,以前确实没听说过,看他的描述好象是在大学里任教职的,是台湾人。我真该早点认识他呀,就像他那篇《贝多芬,你在想什么?》,他又崇拜又亲近地和贝多芬对话,称他为“你”。

先被震撼了一下的,是他写他的最爱的那篇,《我喜欢海顿》。就像他的标题一样,他表示对一个偶像的无边敬意时,也是很简洁和朴素的,完全不像我这个感情派,老是在某一分钟狂喜得直跳脚,没头没脑的像个花痴。

说到这儿想起来一小截昨天和Cathayan在MSN上的讨论。话题是从他先做了,后来我又要来做的心理测试上起来的。那个测试的主题是看你的性格有多少男性的成分和多少女性的成分,和一切无聊的性格测试一样,把爱读non-fiction、倾向于倾向而不是发表意见……的特征都归入女性范畴,所以Cathayan和我和大多数人,都得了女性气质的毛病。Cathayan当然一笑置之,我却很懊恼,因为老以为我是有些男性气质的。我跟Cathayan说,我是感情派,我期望我自己70%是感情,30%是理智,Cathayan说,应该是反过来才对啊!我说为什么,你们那么理智的,根本体会不到激情、热情和狂喜,Cathayan说,在理智的基础上一样可以有激情、热情和傻笑,而且可以体会得更深刻(我还问他我目前是怎么样的比例,他说是50%对50%)。

随着近半年对各种乱七八糟东西的心得和体会,我不得不承认,他这话是对的。

而看这本《CD流浪记》,我立刻更深地体会到了这点,而且,我感觉到,这位吕正惠的行文、口吻、表达感情的方式和内在的那种宽阔的包容力,不偏不倚,正是我所追求和期盼看到的那种。

我对古典音乐,别说是欣赏者,连入门都谈不到,而且一直是从Wilde、《魂断威尼斯》、Ferrinelli那些电影里汲取断简残章,直到去年才听了第一场完整的现场音乐会。但是好象随着对舞蹈的喜爱,对音乐的渴求也越来越多,虽然没有刻意地买CD(我买的影碟已经够多的了,实在负担不了),但电视遥控器的常用键除了几个电影和播历史频道节目的频道以外,也常常被按到以古典音乐为主的音乐台。

以前听音乐时,最大的感受莫过于,电影、绘画、小说戏剧和舞蹈这几样,都太倚重于欣赏者个人的经历,搀杂了很多后天的东西,比如所受的教育、知识、价值观……等等,而音乐是直指人心的,更偏重于人先天的性格。我听过一首海顿的交响乐,就完全不喜欢,一点说不上原因。

现在看了吕正惠说海顿的这篇,我才明白,首先音乐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当然仍然要听凭自己从自己内心里去欣赏,而不是去听评论家的),其次,我之所以不喜欢海顿,可能就是太片面化太简单化,或者说太感情化地得出自己的结论了。当然,可能把海顿买齐了,买来各种版本,我也可能仍然不喜欢他,但那时,或者有可能得出建筑在理性之上的感情了。

所以,我觉得吕正惠的这本小书,最让我着迷的就是,他自己有一个宽阔的心胸,并在字里行间使得别人也变得心胸开阔,可以敞开胸襟去看这个音乐的世界,把自己变得很少,美妙的世界就变大了。

另外,对于我,这本书真是最好的入门指南,因为他可以容纳的空间很大,所以他谈论的范围普遍到了几乎所有最著名的作曲家,还有我也越来越感兴趣的歌剧。同时,由于他那成千上万的CD,常常是每晚3数小时的聆听,对音乐家作品的熟悉和对音乐家生活背景的熟悉,和广播的同情心、理解力,常常让我这个阅读者散发同样的感慨。我并不急于马上按着他的指引去买CD,我会慢慢地思考,选择几张我先从书里感兴趣的CD,然后再去感受。即便有和他的感受相悖的地方,我也很高兴,并且会一直让这本书陪伴着我,随时默默地和作者去讨论。

吕正惠说他自己是农家子弟,所以常常欣赏同样出身于农家的音乐家的质朴。这恰恰也是我所欣赏的。他同时挺客观,有一篇写歌剧《卡门》和《曼侬》的《痴情的男人往往害了女人》,既站在男性的立场又隔岸体会女性的情感,还不时有点淡淡的幽默感,我真是喜欢极了。

当然他的老婆挺值得同情——他说他的CD已经把快把家人挤得没有落脚地了,走路都随时踢到,还要被他臭骂,而当他心血来潮干脆把某个阶段最得意的CD都摆在客厅的茶几上时,只好请老婆和儿子吃牛排谢罪。这个在旧社会好象叫玩物丧志,可是我能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尤其是,在四五十岁,也并不打算再充满野心地奋斗到某一地位的时候,尤其是这样一个充满理解力的人。不过,我还是要庆幸,幸好我是在读这样一个人写的书,而不是这样一个人的老婆!

一本书,还没有从头看到尾就大发感想,充满崇拜,本来是我最不喜欢的。没想到我自己也落到这个窠臼,不过看了头几篇,尤其是看到那篇《谁能了解舒伯特》,我自己几乎要掉眼泪的时候,很难想像我会不再喜欢这个作者其他的文章。

那么让我再做一次感情派吧。
11:05:00 - barb -

14 March

爱与哀愁与力量


法国导演Nils Tavernier的纪录片Tout près des étoiles: Les Danseurs de l’Opéra de Paris,是讲巴黎大歌剧院的舞者们怎么从初学者蜕变成舞台上熠熠生光的明星的。期间有访谈,有排舞的片段,也有从后台拍到的间隙,舞者淌着汗,喘着粗气,累得肩卸下来,没力气说连贯的话。完全不是前一秒在台前耀眼的仙子、公主、王子、骑士……

芭蕾是个体力活。体力,然后是技术,然后是艺术的敏感,然后是表演,然后是舞者与角色融为一体。最后是编舞。

有天分没有毅力的做不成最初级的替补舞者,有毅力没有天分的,最多去做天鹅湖里芸芸众鹅中的一只。女孩子的脚到处是水泡,血痕,创可贴包在缎子鞋里。男孩子的腿、腰、背,可能都是伤。有那种年轻得像嫩水仙的女孩子不得不在二十几岁就退出,因为怀孕了,因为不想失去眼前这个恋人,骑摩托车的漂亮的法国男孩子。也有三十岁了还在跳,但是后来受了伤连教练也当不成的。有的人说,能在大歌剧院呆上十年是不太可能的事,这儿的流动性太快,随时有新人顶上来。

但是他们都深深地被芭蕾吸引着,有人舍弃爱情选了芭蕾。其实这种舞有什么好呢,这么非自然,压迫脚趾,强迫筋骨,渐渐走路姿势都不正常。

但是只要看到那一秒就明白了。尼金斯基的一秒,努瑞耶夫的一秒。

我一点不懂法文,但一眼就看到影片第十四节,Rudolf Noureev几个字,先就着了迷。倒回去仔细研究了一下,那一节是一个男舞者在给一群女学员们跳努瑞耶夫的舞,当然跳的也很刚健有力,可是谁会有努瑞耶夫那双腿呢!

芭蕾总是很教人忧伤的,因为所有的注视就存在于那一秒,然后就消逝了,有录像也不管用,录象所能留下的最多是三分之一。但是光看录象,已经领教到小努哥的力量。先是爱,然后是力量,最后是由于极度的美带来的无限哀愁。

Tout près des étoiles里有两段舞蹈特别美,一段是男舞者穿着薄纱衣练习,俯腰,展臂,背上的每一条肌肉都有表情。另一段是女舞者跳水中的天鹅,双臂如水波的轻柔,本来是力量,呈现的却是轻灵和温柔。我反复看了好几遍。他们应该是极负盛名的舞蹈家,可惜我这个睁眼瞎不认识。又有幸看到排练室的一切,穿着朴素的练功服的舞者,没有过分的灯光,羽化前的时刻,投入、沉默,比德加的油画更好。

突然发现,舞蹈比什么都更吸引我,强大的力量压过绘画、书籍、电影。现代芭蕾有那种令身心沉浸下去的震慑的威力。也许是因为别的都来得太容易了,太依赖于片刻的灵感……舞蹈是穷尽一生、穷尽身心的,而你心爱的舞蹈家在现场、在你眼中那一秒,是多么难得的缘分。
09:00:00 - barb -

13 March

跋涉——Angels in America: A Gay Fantasia on National Themes

原来电视可以好看成这样。


1.

其实是迷你影集,全名是Angels in America: A Gay Fantasia on National Themes。影片开头,出字幕的时候,用了一个长长的镜头,从九霄云外穿过遍地摩天楼的纽约城,到了点题的天使雕像面前。当然不是真的长镜头,可是这真奔目标的穿越,本身就像几百年前美国人飘洋过海的迁移。

看到前两幕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明明不是电影,而是一出舞台剧,越看越肯定自己的这个猜测。后来查到,果然是剧作家的原作改编成迷你影集。电影编剧就是原剧作者Tony Kushner。我太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了!

双D9,第一部分是《千禧年降临》(Millenium Approaches),第二部分是《重建》(Perestroika),每部分三个章节,每章1小时。一点没想到全部加起来有6个小时,我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看完了。


2.

Talking,talking,talking,语言像粗壮的喷泉一样从人物嘴里蓬勃迸发。看这个影集得对美国的宗教渊源、历史、政治、大事件……有充分的了解,摩门教的教义、跋山涉水的迁徙、旧金山大地震历劫重生、麦卡锡主义、共和党和民主党在日常生活丁点小事上的见解差异、总统们(肯尼迪、尼克松、里根、老布什……)、司法和正义……感情就塞在这些对话的夹缝里。

出乎意料,对于我,这片子唤起的不光是对狼狈爱情的震惊,还有对这个国家有更深了解的欲望。看了之后,我突然想拿起那套一直没打算看的《光荣与梦想》,而这书大概也不会辜负我,第一本里头那些照片,黑色星期四、大萧条、阿拉巴马的棉农、一战老兵补偿金示威和麦克阿瑟的血腥镇压、珍珠港、肯氏三兄弟合影、越战、登月、黑人运动……是Angels in America隐约闪现的背景,对这个国家的复杂感情是故事的根基。

Prior在天堂里,跟天使长们说,是的,活着可能像你们说的,只是一种习惯,就因为是习惯,不能摈弃。这个习惯,也是对这个国家的,也是对那座容易迷失的巨大城市的。所以跋过山,涉过水,历经几百年十几代艰辛与忍耐,即便是爱人路易斯被肮脏的病痛吓得弃他而去,他还是宁愿回到那张折磨人的病床。

这本来是一个提倡英雄主义和勇气的环境中popular的选择,可是因为之前的故事和黑暗的笑声,不再流于轻浮。


3.

有的故事,立意就是要悲伤沉痛的,背景漆黑一片,可是并不妨碍它的好看。

我拼命在我少得可怜的阅读经验里寻找和Angels in America类似的部分,后来发现,是黄碧云。辗转于病痛,在感情的世界流离失所,拘梏于肉身的欲望,刚开始还薄有微光,到最后黑暗彻底的命运,但是始终活下去。被生活的轮子再碾过几百下也活下去。

《怀乡——一个跳舞女子的尤滋里斯》里的陈玉,“我憎恨生命的重复。极其讨厌,难以摆脱人的软弱与限制。我踢翻了厨房所有的碗碟。我想狠狠地踢她。踢她,毁掉一切物质性的存在。”

这是乔伊。Joe狠狠地揍路易斯,踢他,踢他,直到他头上爆出鲜血。这时他被自己震惊了,被自己的暴戾、蛮横、残忍……如此在挚爱的人面前暴露出来的肮脏的自己。这是干净的、文明的、自制的、才为路易斯献出童贞的Joe。

喜欢同性的男人当然是自恋的,因为对面那个粗壮的、蛮横的、有干净的肥皂气息、有强烈政治观的雄性动物,根本也是他自己的一部分。

陈玉:“命运并没有放过我们。由软弱而生的命运。我怀疑整个世界原来与我无关。”这是Joe的想法。


4.

有时不可避免地陷入暴力,对别人和对自己的,感情上和体力上。

每当这时候,人会痛恨自己,痛恨这个容许自己的卑贱滋长的粗糙的世界。乔伊和路易斯,路易斯和Prior,乔伊和Harper,罗伊……

有时也笑出声来,他们也笑,观众也笑,根本是幽默的。渴了就喝水,疼了就吃药,痛苦时就笑。

我有时哈哈地笑,在夜里真刺耳。想象1991年5月,由Eureka Thretre Company of San Francisco上演,1992年1月起,在伦敦上演一年的这部戏,台下的观众是如何大笑,想不出来。

美国的剧作家果然比电影人优秀得多得多,他们是电影和小说的夹心人,把精髓都吸跑了。如果能够去一次美国,我一定学好英语,为了看一场全是对白的现场戏,这个drive比学校里那些宣讲强劲多了。

让我想起田纳西?威廉斯的戏。《热铁皮屋顶上的猫》是湿热的,低气压下情绪无可逃蹿,碰撞和爆发。《美国天使》是湿冷,人不断压抑自己的情绪,仍有潜力,却终于自己放弃了,为了脆弱,为了渴望。然而和布里克(Paul Newman演的那位)那种不吭一声的痛苦多相似。

5.

看Angels in America时,我把家里的其他人都轰走了。它适合晚上一个人看。窗外的黑让你离他们很近,离编剧的意图很近。当然不是为了漆一笔黑色。夜晚是意志力薄弱的时候,一切铜墙铁壁金钟罩铁布衫化为虚无,可以无心地看别人,不怕赤裸裸。

以前有个电影研究者爱德华?茂莱说,《欲望号街车》改编成电影后,比舞台剧丧失了一些什么,它是过于自然,过于写实了,它使得演员和观众间的距离过近,以至缺乏剧场里那种审美的距离感。

电视把这种缺失补回来。

于是,你、我,也只是一个旁观者,冷冷地看着屏幕上的病与死。

摩门教展览馆里,那驱车的年轻人蜡像和乔是一个模子脱出来的,他充满憧憬地望着通向异乡的路。异乡不错有生活的出路,可是感情要去到哪里找归属?跋山涉水,我找不到你。

始终离不开这个现实的世界。爱离不了恨,喜离不了悲,健康离不了病痛,干净离不了肮脏。即便如此,仍然选择活着,尽一切力量,以生之意志,往好里活。


6.

你一定也曾经有过,汗流浃背狂乱难以睡着的夜晚。如果没有,别看Angels in America,或者你会觉得闷。或者是,它摧毁一些你信奉的,带来一些你没有过的怀疑。为希望带来泡影,为失望带来希望。幸好,压箱底的是希望,上帝保佑亚美利坚,有这些粗壮的、可爱的、成年的孩子们在遍体鳞伤之后仍然不懈努力,为了造一个梦。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些人造的梦,让生活中的某一天变得美好。

有时候却不免不质疑,到底,什么是信念的根基?

我们知道鲜花诗句过眼云烟,如露如雾亦如电。可是这算什么,这样,就可以逃避所遭受的一切痛苦?血淋淋地hurt那些呢?

当然,以上问题皆是哲学或神学或佛学研究的内容,我们可以选择读书或信佛来寻找答案或得到解脱。但是,作为世上一个孤单的个体,不受过去或将来经验的限制,容我或他,或你想一秒。

那些屏幕上的人,当然不是活在真的生活里,当然是编剧用自己的思维泥土捏出的小人儿,是他的值观,是他的道德感,是他的茫茫慨叹。不妨碍唤起你的普通人的一部分。另外,引出你记忆内的似曾相识,领来你所不知道世界上隔壁那个角落所发生的,令你感慨,世界原来如此之大,感情经验的种类原来只有这么少。


7.

他非得让你看,丑陋的一面。还是摩门人的展览馆,马车旁的蜡人儿活了,是一个中年妇人,她跟Joe的妻子Harper说,上帝啊,他把你的肚子剖开,把你的五脏六腑拉出来,痛啊,然后他又给你塞回去,关上你的肚子,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又变成完好的一个人。可是那种痛啊,还在。

后来我想起来从前为什么喜欢看亦舒,因为她是第一个让我去想某种无可奈何的。这个又和宿命论是两码事,这种无可奈何是个客观存在。做过的事情,像时间一样不可逆,艺术家们用技术性的情节夸张和突出了这种不可逆转。所以我一直喜欢那本《开到荼蘼》。

在以前,自以为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曾经觉得黄碧云矫情。吃得饱穿得暖,为什么要痛苦?岂不知人是这样的,躲过了物质上的,又来精神上的,物质与精神都满足?或者,一天,一个月,然后是新的无尽的空虚。上帝还是谁,他们从来不让你觉得饱,不然你怎么饿?怎么活下去?


8.

病与死,最可怕的两件事。

当然路易斯要逃掉,当他看到,Prior便血的时候。生命肆无忌惮地流逝,还带着必然的肮脏与恐惧。Prior恨他,他们同居一年半,他就在把他送到医院后,跑了。当然他恨是因为爱,他跑了也是因为爱,一切无名原因最后都归于爱。先是被恐惧打败了,然后,逃避、挣扎、内疚……借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力的力量,又复原了,又有一点爱和勇气去打败恐惧。这可真像魔由心生,但是自己是扑腾不出这泥沼的,非得好风轻借力。

于是乔伊成了那个可怜的倒霉孩子。

他和Prior一样,是非常能唤起女人的母性那种人。Prior是因为不听话,让人头疼,不珍惜自己,让人惦记。所以在他跟踪路易斯的新恋人,他的“replacement”乔伊,倒在摩门教展览室地上的时候,乔伊的母亲不但送他去医院,并且在未来的岁月里从心灵上照顾他。

乔伊呢,太乖。干净、太自律,他需要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理性的、合理的、有因果有始终。母亲们不用管他,他自己就应该活得好好的。他没有办法倾诉,只有在午夜危险的中央公园逡巡,在陌生人狩猎的眼光中崩溃了,哭泣着打电话,妈妈,我是个homosexual。

他不接受罗伊,大名鼎鼎又或是臭名昭彰的大律师提供的华盛顿的工作,因为那违反他纯净的价值观,有违justice。但是他爱上一个律师行里最卑微的打字员,并且在跟着他走到他家里,费了老大的力气,和自己拔河之后。

后来就像一个初涉人世头脑简单的孩子那样,不问因由地爱上他。


9.

我倾慕像乔伊这样有坚定信念的人,well,他们过得太好了,被他们内心的纯净保护起来,隔离这个世界的尘埃。他没打过字,没在中央公园冶游过,没有一个得艾滋病的男朋友……没在厕所哭过,甚至不裸睡,穿一套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内衣。

于是在路易斯躲在厕所为自己的不负责任而痛哭的时候,别的人吓跑了,只有这个好心的乖宝宝走上前问,怎么了,你还好吧?

路易斯和乔伊同居三星期之后,Prior和路易斯的黑人gay朋友Belize说,嘿,卢,你猜怎么着,你那新欢是老罗伊的破鞋,我在医院看他啦。路易斯又惊又怒,跑去查了一打乔伊办过的案子。哈,这个没人性、冷血无情的共和党!

绿妖把其后他们打架那一幕及其前因后果写得太好了,以下引用她的:

乔伊认为同性恋和酗酒一样,是罪恶并且可以抵制的,只要自己每天都向上帝大声祈祷。他甚至娶了一个妻子,以为形式一样正常,内容也可以正常,但他甚至不能跟她发生关系。在妻子连声质问里,他忽然弯腰呕吐,他崩溃了,不能够再与先天的基因搏斗,就像雅各布在荒野里与天使角力。

第二张,乔伊和路易斯爱的发狂,路易斯是他的同性恋初恋,是他前半生中最好的时光,他像小狗一样跟着路易斯——然后是吵架,竟然是从各自的政治立场开始吵,乔伊忽然勃然大怒,律师的自尊心和共和党人的尊严回到他身上:‘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打字员对我进行评判了?!’他们打架,看到被自己踢得血肉模糊的路易斯,乔伊突然住手——这就是自己的初恋?那个爱到发狂的人?

真可怕,我们到最后总是会被自己的不堪震惊,可是这不妨碍我一遍遍看它的第一张碟,两个在深夜游荡的孤魂野鬼,一个妻子离家出走,一个抛弃快死掉的情人,战战兢兢,满怀罪恶却又无比喜悦地接受彼此。

10.

明明不是一部爱情电影,我却偏要去里面寻找爱情。在寒夜里他们藉以取暖的两个字。

乔伊、路易斯和Prior,在这电影里是小角色,上面有威风凛凛战无不胜的大律师罗伊,有发光发电掀房揭瓦的天使,有摩门教的长老们,有慈祥严肃的母亲……演员也是小配角,像几棵细小的红花,藏在巨大绿叶的夹缝中。他们和阿尔帕西诺、梅丽尔斯特里普、爱玛汤普森比起来太细嫩了。

可是这细嫩显得那么新鲜。希望就是青春、体力、激情……他们的大段台词念得真好,那么戏剧化的大段台词很难不显得生硬,但是念得真好,澎湃着精力的波浪,烧灼的热情。像莎士比亚那个时代,年轻的、好斗的、健壮的勇士。

用热情披荆斩棘,血淋淋地成长。


11.

都是药片惹的祸。

如果你在Angels in America里看见天使、天堂、祖先的鬼魂、奇异的陌生人……别以为它是魔幻现实,事实上,出现幻觉的几个人都吃了药。Prior和罗伊,都得了艾滋病,接受鸡尾酒或whatever疗法,一把一把那样吃药。乔伊的老婆Harper是个家庭主妇,为了逃避一个个没有性的不成眠的夜晚和depression,她吃安眠药镇静剂。他们都大张着嘴,把舌头上的药片暴露给你,好象告诉你,噢,好事都不能信,看见了吗,它们是药片儿!

罗伊看见被自己幕后黑手搞死的XX党妇女,Prior看见天使,并做了春梦,并在梦里上了天堂,在天堂的fuss里边又回到了地狱纽约。Harper呢,有时看见陌生黑人导游,带着她,去巴黎,去南极,那个肯和她生孩子的爱斯基摩人原来是乔伊。

但是以外地,Harper和Prior在对方的幻觉里出现,Prior告诉她,你的老公是gay呀。你不由揉揉眼睛,这难道不是魔幻?

编剧一直变着这种小戏法儿。


12.

说说Prior。

Prior是个漂亮的男孩子,演Prior的Justin Kirk有种奔放的异族人的热情。世界上公平的事不多,疾病是一个,于是一朵漂亮的花惟有枯萎得更快。他的台词比乔和路易斯都长,其中有一段,是他和Harper在幻境中相遇,他穿着女装,化了妆,甚至不叫人厌恶,他念了长长一段台词,那样子几乎是古典的。

路易斯走了,抛弃他和他的苦难。于是是胆战心惊的疼痛,身体开始溃烂,疼得毫无道理。卢?头一天还在身边,躺着床上,读书的卢,同居了四年多,原来是陌生人。

属他的梦最灿烂,属他最孤独。先是祖先们,然后是天使,然后……是宁静平安但荒芜的天堂。天使们拍打着翅膀,坐在各自的席位,像一场大考试。他们,他的护士,他的好朋友Belize,都是天使,他们告诉他天堂是无爱也无痛的。

他始终选择回到痛楚的人间,其实人间已经没什么可期待的,除了那个欠他一笔的卢。

我们中国人说起感情债是上辈子欠了谁的,可不是。

在梦里,Prior化了妆,浓墨重彩但忧伤的脸,不知怎么让我想起《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努瑞耶夫来。

小努哥的脸不漂亮,眼窝深陷,上了妆一点不美,可是有种奇异的忧伤。

Prior老是拖着残躯爬,在地板上,在床上,他的一条腿已经使不了力。那个瘦弱的努力扭动的身躯也老让我想起舞蹈,舞者的伤痛和汗水,愤怒和忧伤。

幸好,老天给了他一个很好很好的梦,他的家变成舞池,空中闪烁着星星,爵士乐呜呜地吹着《月亮河》,他的腿好了,他的手搭在卢的肩上,脸贴着他的脸,和他跳舞,温柔款摆。


13.

再说说卢,Ben Shenkman演的路易斯。卢是犹太人,貌不惊人,喋喋不休,政治观一大堆……实在没什么可爱的,可是Prior和乔伊都爱上他。

刚开始,和Justin Kirk演对手戏,秋天的公园,他甚至不如Prior耀眼。可是之前,犹太教堂里,他和Prior并肩坐,紧握着手,你一定注意到他精明的眼睛。

就是因为知道得太清楚,所以做逃兵。路易斯不是信誓旦旦的勇士,他只是一个清醒的普通人。承诺和牺牲,有时需要一点头脑发热的。路易斯太容易看到灰暗的角落,也许是因为,打字员能呆的地方,本来就是灰暗的,底楼,昏沉的光,廉价的住处,中央公园肮脏隐秘的角落……

他让陌生人惩罚自己,好,感染我吧,来吧。也许是导演心有顾惜,那个让人觉得脏的大胡子也是演Prior的Justin Kirk演的。

路易斯最大的吸引力在于他的坚定,他坚定地知道某些事,常理,规律。海边,乔伊说,我爱你,卢。

路易斯说,算了吧,你那是处男自以为是爱情的爱情。

糟糕的是,我们都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卢最后回到了Prior身边,他和他和Belize和乔伊的妈妈,历劫重生地快乐生活。结尾,Prior说,这段时间,比他们原来的同居时光还多6个月。

总有一个被遗忘的,那个人是Joe。


14.

关于乔伊已经说得太多。是的,他正是我喜欢的那种内心和外表矛盾的乖宝宝,路易斯说他用的Faberge古龙水闻起来就是清新的异性恋高中生味道,瞧,连味道都配得妥帖。

在网上看到有人说演乔的Patrick Wilson像俄罗斯人,我觉得他不像,如果觉得他有古典气质,不如说像英国人。

Joe有三场戏教人印象深刻。一是第一次跟卢去他家,脑子想走,脚挪不动,面对着卢像面对巨大的诱惑,既是他自己的同性恋倾向,又是声音魅惑的卢。他说,不,我觉得不自在,我要走了。卢嘲笑他,去见Mrs.?结了婚的男士以后再游逛时可别忘记摘掉戒指。卢和他的嘲笑和失落,都像一盏巨大的灯,引着他自动扑上去。

二是三星期后,两个人在海边散步,卢说,他要去看看Prior,他记挂他。乔疯了,一下两下把自己衣服扒了个光,卢,你要什么?要什么我都给你。冷风吹透筋骨,不如卢带来的雪和霜。

第三场就是那场打架的戏,两头野兽的原始故事,bitter,两个人都挨了生活的鞭子。


15.

这个戏里,一人分饰N角。梅丽尔斯特里普演乔伊的妈、被罗伊搞死的Ethel Rosenberg和犹太教士。其中最看不出来的是犹太教的那位老头子(她得奖这个角色一定居功甚伟),最可爱的是乔伊的妈。她本来被儿子变成同性恋的消息震惊,却把母性分配给另一个得了艾滋病的男孩子,她儿子的恋人的前男友。可能,路易斯一直不知道这个陌生友善的老太太是谁。

爱玛汤普森演Prior的护士爱米莉、乔伊的妈迷路时遇见的流浪妇女(完全没看出是她来)和美国天使。

还有得到几次男配角奖的Jeffrey Wright,他演罗伊的夜班护士Belize和Harper迷幻中的神秘先生,Mr. Lies。——Justin Kirk、Ben Shenkman和Patrick Wilson都得到了金球和艾美的最佳男配角提名,但最后得奖的是Wright,是无可厚非的。

所有角色里我最不喜欢的Harper的演员Mary-Louise Parker得了最佳女配角奖。我对这个演员没有强烈的喜恶,只是觉得,编剧笔下的女性心理远远没有写男性那么出色,也许因为他自己是gay?也许是因为,我本来就是雾里看花。


16.

最后说Roy Cohn,这个有魅力的恶棍。

阿尔帕西诺老是选那些正邪中间人、魔鬼代言人般的角色,Angeles in America里也是。只不过,这次更talkative。乔伊坐在他跟前,被他一连串接听并串来串去的四五六个电话惊呆了,优雅的他被这种混乱的节奏搞得瞠目结舌。

记得前几天有人说77届奥斯卡上的Pacino像个homeless,把我给笑坏了。其实从《盗火线》起他就老给人和homeless擦边儿的印象,反正不像有温暖家庭的样子,或者说,放浪形骸,根本不在乎了。这次虽然也是一样的暴戾,也是一样的老光棍儿,不过一点也不homeless了,相反,剃个平整精神的平头,穿华丽的缎子睡衣。

Roy Cohn是舌战的巨人,耍手腕的英雄、野心勃勃的政治幕后人,整垮了不少人,也有不少人等待机会修理他。即便是因为艾滋病住进了医院,他也能让医生在病理报告上说他患的是肝炎,并且通过地下渠道弄来不少常人难以企及的艾滋病特效药。他最大的特点是tough,恶行累累却经年不倒。

可是好象没有人天生heartless到干了坏事可以天天睡好觉,他最大的噩梦是那个幽灵,被他幕后操纵而被处以极刑的Ethel Rosenberg。她老看着他,在他的医院里,无处不在。他跟她理论,争辩,在别人看来是一系列对着空气的喃喃自语。

终于有一天她给他骗到,他快昏厥,无助地喊,妈妈啊妈妈,给我唱个歌。那鬼魂,Ethel Rosenberg,真的唱了首摇篮曲,看他没了呼吸,按了唤人纽。护士赶来,Cohn从床上跳起来大叫,哈,哈哈,Ethel Rosenberg也被我骗得唱歌了!Ethel Rosenberg消失了,黑夜唯有空洞,残存无尽的空虚和疼痛,几分钟后,Roy Cohn死了。

是鬼被他骗了吗?还是他骗了自己?

政治很脏,细菌也脏。对于他,政治像细菌,和生命共存的一部分,真空才是灭亡的开端。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过细小的柔软的部分,只是Roy Cohn的,外面筑起了越来越厚的壳,直到某些部分被忘记了,像残存于记忆的演技。


17.

我所知道的天使故事,是加百列、迷迦勒、路西弗、撒旦叶……他们庄严威武灿烂光明,从来没有这么……黑色幽默。爱玛汤普森的美国天使极其可乐,尤其是Perestroika中被Prior抱住了脚飞不上天那段儿,Prior竟然还被乔伊的妈教会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咒语“满足我的愿望,不然我不放你走”。天使被他打败了,放下天梯。

我说让我笑的,就有这一段儿。

天使离人间可真远。


18.

最最后,回到《怀乡——一个跳舞女子的尤滋里斯》,为一片混乱的感想做个结束。


大白正午,我漫无目的地在阿姆斯特丹的路中央走。这儿叫做Muni Plein,还是Rembrandt Plein呢,在阿姆斯特丹,有这许多的Plein,是运河记忆与桥的城市交替着电车轨的地方,好像有这样宽阔的迷惑,阳光充盈,欧洲青年喝一杯咖啡还是什么的——水城何等美丽。我的心静得嚓嚓的烧得出火来。我想我的母亲已经死了:她一切毫无道理的痛楚随而消失。有什么比无边无尽的折磨更长呢。不见得。所有的命运不会比生命更长。

连命运也不过是暂时的事情,纷乱的、错误的一击。我便停下来,蜷伏着,有一点昏热,身体却有无比的力量,任何动作都不能装载,因此只能静止——这就是了,大白正午,强烈的阳光,在世界的角落,一个堕落无由的欧洲城市,我不过是暂时的血肉之身,正如舞台不过是暂时的运动——我的母亲已经死了,我还有无尽的挣扎,因为我活着,而且随着生命的无回,猝然终止。”

我知道千万人的命运,亦不过如此。在这时候,我与我的舞台,及一切暂时的生,从来没有如此接近。在这一条随意的阿姆斯特丹街道上,我的绝望得以完成。这个城市,也完成它要在我生命里要完成的幻灭、启悟——生命如骗局。一切都不重要,我的生命却自此豁然而开。或许我会回去,继续我的舞台事业,而且比以前做得更好,又或许我会继续我的旅程,佛罗伦斯、伦敦、巴萨隆那……。我不再跳舞了。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不过是一个跳舞女子在阿姆斯特丹的随意而又必然的经过。事情的转折,往往落至毫不惊人的地步,在表象世界里,无迹可寻。

因此便记录下来。这是为人所能有的委屈与希望而写。

08:59:00 - barb -

12 March

人间烟火:买买买


以下是庸俗的购物清单,自恋之一种8)

老板秘书MM中午跟我说,春天来了,万物还没复苏,购物欲先复苏了,她这个月已经买了四双鞋。秘书MM比我小七岁,一向是时尚拥趸,每月摇身几变不稀奇,奇怪的是,我老鼻子老脸的,也步上了她的后尘(买了对娇嫩的浅杏色漆皮鞋),只好怪这春光太明媚。

可能是从节日那天开始的,新来的男助手小男孩十分乖巧地给组里每个女同事送上一朵大玫瑰。我坐在班车里,抱着电脑包和大玫瑰,照我往常的姿势后脑勺儿靠着靠背脸儿扭向车窗外,一想到下午放假半天,笑意打从心底里跑到脸上,后来发现别的车上的人看我,吓了一跳,才知道这阵仗不是不诡异的,名符其实的“花痴”。

下午兴高采烈地出门去,和同事乘地铁,她穿了件桔红的滑雪服,像只鲜艳的太阳,应节应景。叽呱了一路,她先下车。我十分庆幸包里背了本偶像的《狐狸尾巴》,正好路上看,结果一翻翻到《节哀》那篇,心情跌入谷底。到了新天地,一心一意要买一个包,把这本书放进去,把偶像那片心意藏起。买到包之前,先买了一小盒明治雪吻巧克力,遇见不如意的事,我从来先安慰自己的胃;又买了一套粉扑,以粉刷自己的老脸(欲善其事,先利其器)。踏破球鞋,终于买到一只粉紫色扣双环皮包,把《狐狸尾巴》收进去。雪吻后来吃掉了,一颗颗小四方粒,沾着一层可可粉,入口微苦突然会化为恐怖的滑腻,像吞了块油脂,凉凉的,果然像它的名字。

接下来几天,Cathayan迷上了跑步机,因说有强迫性,每次跑4000米不止。我这么懒,当然不去。以前被猎头倒卖去过一家体育用品公司,经理问,最喜欢什么体育运动呀?我说,沙壶球。对方说,啊,这么静。我赶紧补一句,当然,很爱看体育电影……。后来得到offer,我一想起他们的team building将是无休无止的体育运动,立刻头痛不已,当然最后没去。现公司有运动卡,过期做废,于是在Cathayan的坚持下我们找到了一家体育馆,玩了半小时沙球壶我就累了,真是……呜呼哀哉,后来Cathayan开始和跑步机较劲,我呢,杀往新天地,买了套运动服,白衣黑裤。

后来又忍不住,买了件米色运动夹克。我几乎从来没穿过这类衣服,Cathayan一看,大为赞赏,说,很有美国棒球员风范嘛。他说,生命在于运动;我说,生命在于运动……服。

以前在读者文摘看到一个美国爸爸的感慨,说,千万别给你的小孩买芭比娃娃,因为她会再求着你给芭比买裙子、外套、夜礼服、跑车……甚至男朋友。我现在就有点像芭比,因为发现自己还缺双运动鞋。

于是秘书MM和我每天的饭后运动就成了寻觅运动鞋之旅,并在本星期的最后一天大功告成。当然,去试那双运动鞋,不妨碍我先拐去试路过的一件薄棉衫。从来是白色最适合我的黄面皮,这回大概是受了春光的影响,咬咬牙买了件砖粉色。慢跑鞋买了大红配明黄,色不惊人死不休。结果回到家,被闪了眼睛的妈妈和Cathayan都对这两样大加赞赏,那样子,像替我感慨,终于开了一次荤。

其实到家之前,还在网上买东西来着。本来只要买一本《尼金斯基手记》的,竟然缺货,恼火之余,随便遛遛的结果是买了十件别的!:twisted: 清单计有:
1.《魔灯》(电影馆,伯格曼自传)
2.《CD流浪记》(倾听流水与森林的声音——西贝柳斯与布鲁克纳的孤独形象、马勒拯救我于炎炎夏日、慢板——莫扎特如何安慰我们、激情之后死亡是最好的安息、假如我能弹钢琴、告别李希特、想起大卫王、北德佬布拉姆斯……)
3.《大亨小传》(了不起盖茨比,买它纯为这名字)
4.《莫瑞斯》(一点不错,就是福斯特那本)
5.《衣我以夜》(游素兰,天使迷梦,嘿嘿,我现在集邮一样集这个系列,纯集邮)
6.《费城》CD(电影原声,有Peter Gabriel的Love Town,Neil Young的Philadelphia。最喜欢的一张电影原声里。)
7.《郎心如铁》(为了克利夫兰蒙哥马利)
8.《马耳他之鹰》(当然,为了鲍嘉,最近开始重看他的旧片)
9.《金玉盟》(哈哈,浪漫的老心作祟)
10.《茨威格小说精选》
以上括号里的,是左思右想,双手互搏,在心里说服自己的理由。

然后呢,继续背着我的电脑包,提着我的薄棉衫,以及给Cathayan买的廉价灰色运动服一套,抱着我的运动鞋,杀往影碟店继续血拼。买到了Before Sunrise & Sunset,美国天使双D9,以及……《达明一派:为人民服务演唱会》,倒抽一口冷气以示欣喜。

回到家,甩脱大小包,播放“为人民服务”,看到聚光灯下美丽无法形容的明哥对着几千人撒娇,笑着唱Kiss Me Goodbye,想到小山可能就在台下,luc也在台下,偶像也许也在,而我差点也在,想到refresh哥哥给我刻的mp3里,那首《禁色》……突然觉得先前疯狂的买买买,都是铺垫,为了我一点不错地来到这个终点站。

bag shoes choc
4 6 9 5 8 7
08:58:00 - barb -

10 March

卡拉华治奥

看港台中文作者的书就是这点不好,一个外国人名依着方言译成颠三倒四的名字,印成白纸黑字更不知道他说的是啥。迈克的一篇文章说专程从法国坐火车到米兰,丢下行李就跑去博物馆,求卖门票小姐“只看卡拉华治奥,只看卡拉华治奥”。我脑子里不成器的搜索引擎急急开动,到底没想出这是谁来。另一篇文章又说,在维也纳的美术馆见到三张卡拉华治奥,馆里那么多张椅子,惟独它们面前一张被坐到坐垫起毛。

这种popular的大师,我这种流行附庸没理由不知道哇,搜肠刮肚的好急。后来,忽然从一句话里寻到蛛丝马迹,说是,“停在那篮我垂涎已久的水果前”,这下就呼之欲出了,还有谁。我所熟悉的那个名字是卡拉瓦乔,Caravage,丹纳的书里,被傅雷译成“卡拉华日”(傅雷翻译人名不知遵循什么方法论,一个个顶不可爱,提香,竟然译成“铁相”,比亦舒的“鲍蒂昔里”更离谱)。

印在纸上的卡拉瓦乔没精打采,颜色暗靡靡,就除了一盘又一盘诱人的水果,葡萄、桃子、李子、石榴……在幽暗的角落闪着烂熟的光。梨有压痕,苹果上有虫洞,娇艳之余,好象有发酵的酒味扑鼻,溃烂前一秒的辉煌。借着偶像的千里眼看出去,叶上滴着露水,扯近了和卡拉瓦乔的距离。他笔下的男孩儿们却仍然爱搭不理,神色木然,什么琴不琴酒不酒的,色色空空。

又忽然想起来,某期《万象》的封面就是卡拉瓦乔,一阵翻箱倒柜,果然,二零零零年四月,《音乐会》。仍然是他,诗琴演奏者,这次坐在另三个赤膊的男孩中间,仍然抱着那把诗琴,水果悄悄地剩下一串葡萄,藏在左下角。白滚滚像没有性别的身体,痴愚的肉身少年,差点为一期同性恋专题做了代言。这是我猜的,因为有恺蒂那篇《“快把电话拿起来,我不是你妈!”》,又有谈瀛洲再谈王尔德,我又怀疑是编辑找不到那么多点题的稿子才终于做罢,后来发现不是,原来有一篇文章写卡拉瓦乔。

那篇文章叫《黄金》,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实在看不明白作者想说什么,古龙一样故弄玄虚,只记住了第一句,说卡拉瓦乔的布局饱满得像黄金。《音乐会》状似堕落,少年们朱唇微启,薄薄蒸着一股风情,可是画家没有是非评判,只用重色小心记录青春走向和水果一样的必然的凋零。卡拉瓦乔脾气暴戾,却用这样的精巧收敛的笔浓缩了爱恨情愁,这真奇妙。

concert

08:56:00 - barb -

09 March

尘土亚当


一条宽阔冰凉的黑色河流,不浑浊,可是幽暗无底,没有湍流,不徐不疾地往前淌,往前淌。这是看完Young Adam以后的惟一感受。事隔三天,仿佛仍然感觉得到手划进水中所触摸到的冰凉,不刺骨,反觉到一抹近似于温和的熟悉,熟悉中又觉到本来一直存在的那些冷。

其实我熟悉祖什么呢?一个在肉体里打滚儿,号称要为写作体验生活,乘趸船漂来荡去日日不知所终的年轻人?我唯一熟悉的不过是这个名字,或者……还有河流的感受。不记得曾经把手伸进哪条河里,只记得水波的绵、厚、无可无不可,漓江、邕江、珠江?我天生被内陆的水吸引,觉得比海更内敛,海反倒让我这种没什么狂野性格可奔放的人感到羞怯。不过我不会游泳,趸船上的生活摇来晃去的恐怕也得晕浪,所以做浪子也需要本钱的。

听说这电影NC-17级是勉强通过的,又听说原著是著名的色情小说,真让人为导演感到惆怅。感觉上,Young Adam和据说是真人真事改编的Billy Elliot一样,都是一个导演借了别人的板子搭自己的桥,别有情怀,恰附着一个躯壳,从此这个故事不得已地脱了形,琵琶别抱。幸好本来也是一个惆怅的电影,惘惘而终。祖打着工,开着船,做着爱,无可避免地被前女友嘉菲找着了,因为她怀了孕。浪子嘛,必然的争执,意外的是他摆脱她的追问时,她一个错手儿跌进河里,淹死了。世上若真有轻如鸿毛的死,这一定是,都还没来得及理论,他在她那儿混吃混喝两年,她照料他……像是掌管死的神仙,阎王也好,判官也罢,轻轻打了个喷嚏,点错了点儿。这时看到导演的好处,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轻。

另一个轻是,一点儿道德判断也无。我真心、窃喜,看到这样的电影。照说人是不能没有道德观的,活着有常情常理管辖。可是祖做的不是滔天的恶,当然勿以恶小而为之,不过那种被动的情形下,又尤其听说有了替罪羊,祖的一系列动作:自私,恶占上分,不伸手救,三分后悔,若无其事,悔之晚矣……自然而然,并且寄托导演的同情。令人纳闷的是,他不救嘉菲,倒理直气壮的很,反倒是知悉另一个男人,嘉菲的现任男友无辜地被控谋杀,心里起了激烈的变化,好象这时候他才还原为一个尘世里的人,而遇见的每一个女人,不过是等他救赎的夏娃,可有可无的肋骨。

也不能说是可有可无的,比较像空气吧,感觉不到,因为成为活着的一部分。说他是行尸走肉,也不是,一、二、三、四……那么多个女人被他吸引首先是眼睛,蕴藏无限可能的眼睛,好象什么都没说的千言万语,又像是空洞。Taining Spotting里年轻,星战里欧比王苍老的眼睛。当然他可能什么都没想,又或者想,今天真TM背,这场已经拍了十二条……所以,再爱慕一下导演David Mackenzie,看上去比McGregor还年轻的小孩儿,原来那年已经36了。

演船主人Les Gault的老头儿Peter Mullan说,别人老问他,谁演亚当呀?他大乐,得意地说,没有亚当!这个亚当叫Joe,不是祖与占的Jules,更简洁明快,便于凡尘行走的名字。耶和华说,“你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直到你归了土,因为你是从土里而出的;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我对圣经一窍不通,所以冯象先生在《万象》的专栏“尘土亚当”一点没看,不过真要想到这四个字上去——这果然是一个土里亚当,尤其是干完活一脸煤黑的时候,又有时是浪里白条——当然,是欲海肉浪。

夏娃们一、二、三、四……要数船老板Gault的老婆Ella最丑陋,最动人,比白白嫩嫩的嘉菲更让人瞩目。动人这玩意儿真难说,果然是和年龄、相貌、身材、谈吐无关的。Ella瘦成了人干儿,旧亚麻色头发,细眼睛,扁平身材,不太说话,说起话来,人粗理不粗,是一个孩子的妈。有亚当在,她就是夏娃,不羞愧地,坦荡荡。她比祖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更像他的夏娃,电影和舞蹈已经颠覆了几百次的罗蜜欧朱丽叶,轮也要轮到英伦伊甸。

说了这么多,其实什么也没说。这个电影的一个特点是,只能看,不能说。它有非常好的美术和音乐,重现了英国电影里,我最喜欢的那抹蓝色,像绿松石,黯然销魂的蓝,掺一抹生机半露的碧,到头来脱不掉冷色,是尘土,也是河流,是偷窥、承担这些故事的天空四野。音乐推波助澜,让那半凝滞的河又向前流去,点滴进入心里,让热辣辣的故事带来意外的平静。几乎是有点伤感的,巨大的平静。
08:55:00 - barb -

06 March

但时过境迁


我得说在清早看Damage,是一个好选择。青空未出太阳,薄风微寒,四下无声,清冷而寂静,有点像电影里的巴黎街头。这一刻的冰凉,令烧在欲望里的两个人忘记还有这个世界,还是儿子的父亲、妻子的丈夫、外交部的长官、人家的未婚妻、未过门的媳妇……

大学的时候读过Damage的小说。那时候法国电影热刚兴起,朱丽叶比诺什在国内fans圈刚出名,于是一下买了两册,一本是Damage,译作《烈焰焚情》,另一本是《屋顶上的轻骑兵》。后一本实在看不下去,翻了翻《烈焰焚情》,基本上当黄色小说看了,部分场景令人看得面红耳赤,看不下去,丢到一边儿。也是那时起,心想,Jeremy Irons这个人怎么老是演这样的电影(“这样”包括《洛丽塔》和《蝴蝶君》),在心里硬生生给他扣了顶帽子。我想有不少观众像我这样武断,当然Jeremy Irons不需要辩解什么,就像Damage里的Dr. Stephen Fleming,不需要辩解。

故事是怎样发生的?那个轻风朝露的清晨,儿子马丁介绍新女友安娜给他认识,他之前已经见过她一次,这个黑眼睛黑头发的女孩子impress他,原谅我用英文词,我老觉得这个词比“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更板上钉钉,像夺宝奇兵里图书馆员盖的戳,砰砰做响:对不起,你逃不掉了。安娜,朱丽叶比诺什,还像《爱比死更冷》里那么吹弹得破,娇嫩欲滴,但眼睛里蕴藏了不一样的东西,布拉格?那是五年前了。也因此她才有资格演安娜吧,一辈子已经被毁了,为了活只能继续毁别人的安娜。马丁死后,Stephen到处找安娜,安娜那个结了四次婚的妈告诉他,咦,她在哪儿你问我?难道她没告诉你吗?上一次这样的时候……我想是这句话把Stephen打垮了,上一次……这样的时候……

故事是这样开始的。外交官Stephen Fleming,官高位显,口才出众,即将入阁,前程似锦。他有一个美丽的老婆英格丽,她聪明、高雅、保养良好,完全看不出他们已有一个二十锒铛岁事业小有成的儿子的样子。他们的儿子马丁(Maurice里演Hugh Grant家的佣人男孩Alec的Rupert Graves演的)像很多教育和聪明才智出色到足以对自己的良好出身进行反思的青年一样,有自己的事业,他是新闻记者,有理想,有抱负,搞政治一辈子的父亲都要开玩笑叫他手下留情。一切都很好,直到安娜来了。马丁热爱这个异国风情的女孩儿,尤其是,她在缄默中透出的那种忧伤,好象来源于他不曾经历过也不可能经历的岁月。他像每一个发现真爱的男孩那样兴高采烈把她带进自己的家庭,英格丽像每一个溺爱自己的儿子并时刻引他为傲的母亲一样,对安娜只言片语的过往充满警惕——她说,她的父亲是外交官,所以她们常搬家,从非州到欧洲,他死了,她的母亲结了四次婚,她有一个哥哥,十六岁上自杀死了。说得很平静,安娜几乎不说什么。黑眼睛像我猜是导演故意给她安排的黑衣服,安静、坚忍、沉默……性感,最后一个词,我猜是Stephen在心里说的。并且我猜,对于Stephen,故事是如何开始的已经不重要了。

清晨、黄昏、黎明、午夜,他的思绪游离于公务之外,后来身体就干脆移驾屈就,他第一次去到她的公寓就什么都不用说,撕扯、拥抱、挣扎、纠缠……介绍Damage的导演Louis Malle的文章说,老头儿年过六旬还能拍出这样激情四溢的电影真不简单,我觉得这样的惊叹有点多余,我相信那激情是深藏在Louis Malle的身体里的,不随着年龄增长而改变,每个人一颗心都有一部分永远留在那儿,到死不会变。我一向是保守派,看《情人》,我说那就是sex嘛,有啥大不了,看《失乐园》,我说,那是一堆sex,我也不爱看《37度2》,我顶讨厌非拿sex说深刻内涵戏剧张力的评论,简直要被打倒为腐朽思想卫道士的,但是看到Damage这无处不在的sex场景,我倒不觉得光是sex。当然,不是sex是什么,我也不想替它辩解,只是所有的性爱场景好象都化成了电影的一部分,主角生命的一部分,就好象,你过去的幸福、伤痛、欢欣、泪水都藏在眼睛里,永远化不掉,你吃的食物、看到的影像、触摸的东西、爱过恨过的人……变成了眼前,这一刻的你。

我一直对Jeremy Irons没什么兴趣,因为他老,不帅,又不像John Malkovich那么特别,是这部电影让我突然对他燃起兴趣,好象煤气炉点火那一刹那,“蓬”地一朵火苗。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演这些戏?他为什么肯?他过怎么样的生活?(蚕,我要惭愧地对你说,我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Louis Malle在拍这部电影的第二年就去世了,有幸看到一截他在生时的访谈,他说,很多演员都喜欢做戏,喜欢pretending,甚至喜欢装一个假鼻子,因为这让他们可以hiding他们自己,但在Damage里,Jeremy Irons无法隐藏,必须暴露他自己——我不是指暴露戏。

有一场戏是,Stephen去布鲁塞尔开会,他知道这时安娜和马丁在巴黎,于是坐火车去了巴黎。Jeremy Irons非常瘦,非常高,细管西裤,长风衣……皮鞋伶仃地敲打石头路,这时的匆匆让他不觉得孤单,而时间掠过,到片尾的时候,还是那双孤零零的瘦腿,不过已经是真的孑然一身,真正天涯孤旅了。他的脸一如以往布满细纹,老让我想起The Piano Teacher里的Isabelle Huppert,一样的瘦,一样的端整,一样青春不再,一样……性感,平静的外表下总有什么呼之欲出,却搔搔后脑勺,一片惘然话不出。

故事是这样结束的。马丁向安娜求婚,安娜大概是平静地说,好,马丁在其乐融融的外公外婆家乐陶陶地告诉父母。英格丽当然是不愿意的,马丁说,反正我娶谁她都不会满意。Stephen呢,震惊、打击、失落,统统掩藏进外交官多年历练处变不惊的外表。他曾经想抢先的,他想离开英格丽,安娜问他,这样你会得到什么?Stephen说,你。安娜冷静地告诉他,你放弃你所拥有的全部,来交换你已经拥有的。安娜比他更精刮利落,比他镇定,比他更像政治家。很难说她不爱他,又不全是爱,她甚至不是不爱马丁,或者是彼得,那个跟她一起长大家境类似的男孩子。她哥哥死的前一晚,彼得亲吻她,那种偷窥后占有欲被破坏的狂乱使得她的哥哥自杀了,我想她的爱已经在这时候终结,像从来没机会接触空气和风的幼芽被扼死在土壤里。她和她哥哥乱伦的爱,是耻辱,是刺激,是飘泊中唯一能用手抓住的依靠……是她被毁掉的一生,剩下的时间里,只要有感情发生,只能是她去毁别人,像她对Stephen说的,受过伤的人最危险,因为他们历险而生。这是电影另一个译名的来历,“爱情重伤”。

Stephen站在马丁报社大楼下的电话亭打电话给安娜,额头碾着玻璃,说,我们算了吧。然后,他在家里又看到她,马丁和英格丽讨论婚礼客人名单去了,安娜对他说,你觉得如果没有你,我会答应嫁给马丁吗?一句话,击溃他好不容易铸起的心中长堤,就像另一句打击他自信的话的分量——安娜的妈说,马丁真是像她的哥哥啊真是像。

她冷静得像冰,却善于在他心头点火,他心底的火山从没被发现过,现在熊熊烧得他忘了自己,他甚至妄想,哦,马丁知道了,不过是恨我,恨上那么a while。他甚至妄想,就这样下去,谁都不发现,问梁鸿何时接了孟光案,从那天她说服他,他就拜了另一个神,没有道德观,没有廉耻感,只是赤条条生在世上生龙活虎的一只动物,啊,熊熊烧着地活着。不,不是自私,他甚至没有了自己。平静的、顺利的、优雅的、富足的、体面的四五十年岁月那个他全如躯壳,就此别过。他要和她纠缠到底,恶狠狠地纠缠、厮杀、舔胝……门哐铛推开,马丁错愕地看着床上赤裸裸两个人,他心爱的女人和……父亲?

马丁在后退时跌下了楼,惨死。装修工人们惊讶地看着那个一丝不挂的男人冲下楼,死死地抱紧地上的年轻人,一秒不放手。其实是,他对他的爱比他所能想象的多。其实是,人世间所能出现的伤害比他能想象的大。其实是,他根本不懂damage,安娜对他说过的那个词,damage。黑衣的安娜,永远比他冷静的安娜悄悄走了,留下事发现场的嘈乱给警察和那个光着身子悲痛欲绝的男人。她此刻一点不差正是那传说中的红颜祸水,没有她风平浪静,生活就是计划好那样子,Stephen进入内阁步步高升,马丁娶一温良贤淑女子,举家度假往外公外婆家,亲密和美天伦之乐。Stephen也不是不爱英格丽,田园静好,岁月无惊。世上真有这样的幸运么?世上大多数人都不必经历那飞蛾扑火的一场么?我想Stephen会微微仰起头,淡定一如做外交部长的时候,说:“恭喜你。”只是如果重来一次,他必定平静地走上既定的路。像他对英格丽说的:我曾以为我能控制自己的命运,后来发现,我错了。

马丁死前,Stephen去过一次他的报社,坐在他的座位上,看一张照片。本来是拍马丁和安娜的合影的,安娜看着镜头,马丁带笑低头看着她,她左侧是Stephen抬头望着不知名地方。马丁走过来,他下意识起来正看的,马丁却笑着说,送给你。这是一个最健康、慷慨充满激情的年轻人,他曾经埋怨他的家庭永远优雅地毫无生气,尤其是他父亲,他又向Stephen道歉,胸襟坦荡,知错必改。难怪英格丽那么为他骄傲。这世界有千千万万人,真正的坏人很少,但是几乎每个人都受过伤害或伤害着人,原因是追求真爱。可是什么是真爱?这好象是一个过于笼统的词,一把罩住了爱可能的成千上万种形态,它偏偏是一个褒义词,好象爱里只有真善美,那所有那些obsession和passion呢?

英格丽嚎啕着,叫着“马丁”,她狠狠地打自己的脸,逃避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她问Stephen:如果不是马丁死了,你就打算这样、一直瞒下去?!Stephen说,是。事到如今,真是,没有什么可辩解,也没有什么可悔恨的。他去抽屉给她拿镇静剂,几十年的相知熟悉了,他看护她上床,睡觉,睡醒了,英格丽说:“这不是梦,对吧?”她痛恨这个她仰慕、相互扶持了半生的男人,但到底几分意难平,她脱掉睡裙,皮肤白皙,胸脯美好,她恶狠狠地说:“这个,这个,还不够?!”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对我最重要的是马丁,对你最重要的是安娜,但是对安娜呢?我愿意相信这电影的真实,是因为,经验上,女性总是最坚强、冷静,甚至冷酷的那个。

如果像英格丽所建议的,Stephen干脆别活了,一刀把自己刺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不过那样他也就不是这两个女人所爱的Stephen了。他作证、辞职,大概是离婚了,电影没交待,Louis Malle把节奏控制得太好,一句废话没有,Stephen走到了他人生的天涯地角。一个人旅行,陌生的城市,不用西装革履了,裤腿卷起来,穿凉鞋,走回家,切面包,四四整整地一条面包边,如同他前半生的做人。然后,坐下,看着墙对面,那祯被扩成巨幅的照片,他一辈子的挚爱,马丁和安娜都带着笑,那年龄恰是意气风发。因为前几天看Justin的书《我的心遗留在爱琴海》,不由想,那观海听涛之人里,不知是否有Stephen的身影,又不知这世界上几千几百个角落藏着Stephen这样的人,埋藏damage和那别人不能理解的爱,直到老,直到死。又还是,这只是说书人的一番杜撰,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阴谋?

Stephen在片尾说,他只见过安娜一次,在机场转机的时候。她没看见他,她身边是彼得,手里抱着孩子,和普通女人并无不同。柴门文的漫画《东京爱情故事》里,永尾完治并没有再次看到赤名莉香,她走入茫茫人海中就和任何一个上班女郎一样。都一样。

只除了那一秒,也许是在Stephen的想象里?她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谁知道到底有了光再熄灭幸福,还是从没见过光幸福。幸福?

在Louis Malle的电影里,在影评人眼里,Damage大概不过平平,毕竟这是好莱坞不是法国。评论说“但时过境迁,马勒并未能取得以往的成绩”。原来世上有很多一句话就能抹煞的,好象一阵风,呼哨一声,不留下一声叹息一粒砂。
14:12:00 - barb -

05 March

浮生白菜记


最近忙得恨不得多长出两只手来,常常是,一只手听座机电话,一只手接手机,两只眼睛在MSN上上海的mgr跟我说什么,身边还站着个同事问问题。最恨的是忙的是琐碎事,忙完了过眼云烟,简直像什么都没干,天下一直太平。上两个周末统统加班,应付人山人海的人群,MSN上想写“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又怕被误会又追星去了。偶尔有一点点空的时候,见缝插针地生病,大病没有,低烧不断,而且一上班就精神,不敢诉苦,不然人家会说天生劳碌命。

唯一有一天没加班,和妈妈对付我成筐成箩的脏衣服之余看了些着三不着四的碟,例如,二十一世纪灰姑娘,A Cinderella Story,最大的遗憾是王子不帅,高中生未长成的身子骨不能养眼。我不承认我老了,我只承认我对男演员的欣赏品味跨入店堂级——十五世纪后二十年,十六世纪先四十年,文艺复兴的意大利,标志是好身材不着寸缕。例如说,《情定温布尔登》(Wimbledon)的男主角,Paul Bettany;又比如说,《情归阿拉巴马》(Sweethome Alabama)里的男主角Jack(不知姓甚名谁,慢慢挖掘);再比如说,《甜蜜的十一月》(Sweet November)里的Keannu Reeves。可惜Reeves谈情说爱的本领太差,有点像爱板着脸的Jet Lee同学,面对浪漫戏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的样子,幸好戏中人本来就不解风情。

看到好的爱情轻喜剧,简直要幸福地叹一口气的。三年前,在广州,熬夜看AFI罗曼蒂克Top100,有:《卿何薄命》、《风月无边》、《花都艳影》、《鸳梦重温》、《断鸿零雁》、《月满抱佳人》、《万花嬉春》、《魂归离恨天》、《梦断城西》、《风月俏佳人》、《窈窕淑女》、《北非谍影》、《缘分的天空》、《桃色公寓》、《当哈里遇见莎莉》……比《天堂电影院》的结尾更赏心悦目,因为跨入彩色的世界,旖旎春光抱满怀。我最大的理想是把影碟架上爱情电影的位置无限扩大,放眼望去,无尽的love,sweet,kiss……啊,这是多么大的幸福啊。现在叹气的机会仍然有,不过越来越多是糟得叹气,千帆过尽,能好到符合期望值的不多,只好两张三张送作堆,以量变把情绪推上质变的高潮。

我甚至买了Meet Joe Black,最可乐的是影碟店的老板是浪漫派的忠实拥趸,我问他这个电影好不好,他连连点头,并热烈向我推荐好莱坞版的Shall We Dance,天哪,理查基尔是Cathayan最讨厌的男影星,洛佩兹不巧是我最讨厌的女影星之一,再抵死缠绵也只好敬而远之。Closer不知算不算爱情文艺片,两对夫妻互相红杏出墙?我猜大抵只能算家庭伦理剧,因此一直没看。今天本来打算去看法国电影回顾展的,今天放号称“新浪潮之母”的阿涅斯?瓦尔达(LaMérede la Nouvelle Vague)的三部戏:《南特的雅各》《穆府的歌剧》《飞逝的狮子》,后来一想,累成这样去看黑白电影简直是跟自己过不去,不如留在家里娱乐,于是一口气看了三张碟。

非常幸运地,看到了Bridget Jones's Diary 2。我爱这名大龄女青年和她的灰姑娘的故事,事实是,我爱一切灰姑娘故事,比如上面说的Cinderella Story,比如流星花园,我还买了个Ella Enchanted(“魔法灰姑娘”)……比如和长袜子皮皮八卦矢泽爱的漫画《Nana——世上的另一个我》时,我一定拥护花花公子拓实,当皮皮问我“如果拓实离开奈奈,转而爱上蕾拉,你还喜不喜欢他?”我就愣住了,真的,如果是这样,我就不喜欢他了,因为他背弃了灰姑娘奈奈,灰姑娘没有王子,就一败涂地,成了……Jennifer Aniston的The Good Girl。

回到大龄女青年Bridget的故事,让这个不会穿衣服、不会说话、爱抽烟的自卑胖女孩被两位帅哥夹击并连续两集为她大打出手,不是幻想是什么。可是退一步看,她有一份体面的职业,收入大概不错,父母恩爱,有三个铁杆朋友,生活很不错呀,可是在城市女性看来,没有男朋友,这就够自己把自己打入地狱了。这个,在有理智的人看来大概是很可笑的,并且可以有一套理论与实例来说服当事人,NO, You're definitly not a loser! 可是我觉得很真实,因为社会和经济的压力,一般的年轻单身女孩儿大概都做不到跳出五行中,雄赳赳气昂昂地“我有我天地”。No,至少我不行,而且在决定终身大事前一定比没找到Mark Darcy的Jones更苦恼,那感觉简直是苦海无边,够不着岸。直嫁给Cathayan,我、我的父母亲戚朋友才算喘了口大气,最大的感受当然不是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而是感谢上帝,我终于自由了!这种自由在于,我终于可以不和甫认识的未婚男性互相打量揣测某些不可告人的可能性了,我终于可以在大街上地铁上肆无忌惮地打量帅哥就像打量一瓶花了,我终于可以省听亲朋好友的热心肠询问和介绍和叨叨了(当然,对于已婚者他们的殷切关怀一定就会转到孩子上,一样磨出耳茧,这是后话)……嗯,说我喜欢的吧,Diary 2里两位帅哥变得更加的帅,Colin Firth酷得一塌糊涂,虽然他号称出色的演技这么多片子我一直没看出来,Hugh Grant依然风度翩翩,一幅“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走,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走”(这话最早从我们大学语文老师嘴里听到,一直以为是他自个儿发明的,后来才发现这个段子的出处)的架势。当然我拥护新一代达西Colin Firth,但我也一直拥护Grant,不光为了Maurice里他的漂亮,还为了嫖妓事件后多年此人莫可奈何的样子,就像是BJ日记里的丹尼尔,摆明了说,是,我低级,我下流,你说的没错,我以后可能还会犯一样的错误,但我从没否认过,也不打算否认。我喜欢《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的Bonus Material里,他简单回忆当年拍摄时的情景,这时候的Grant的脸已经差不多称得上是“备受摧残的容颜”了。不知有没有影迷替他希望时间停顿在《四个婚礼一个葬礼》的时代,是时英国的清风刚拂过北美大陆,Hugh小生面前一派光风霁月,锦绣前程。到如今沦落到电影也安排他嫖妓(还是一位人妖),还是在佳人在抱刚看完星星的时候,有点为他难过。因为明星们离得远,干脆把道德界限扔到一样远的天边,说到底干卿底事。影迷们迷恋的是明星在银幕上的假像,苛求的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这不公平,但掏钱买票的是大爷,得了便宜不能卖乖是铁律,这很公平。

亲爱的男花瓶们表现良好,更衬托出Briget的优秀。Renee Zellweger在奥斯卡现身的时候又老又瘦,仍然是谦恭却拒人千里的笑,天知道她干嘛非得增那么重,我看不出多二十磅少二十磅对灰姑娘的打造效果——观众接受的是灰姑娘的穷,而不是灰姑娘的丑,变本加厉容易适得其反,但我喜欢Zellweger的……我得说她有时候非常有爆发力,难以形容,而且确实演出了吸引两位帅哥的“特别”劲儿。

第2张碟就是Meet Joe Black,布拉德皮特在这里太傻了,当然,静止看勉强可以说帅,但完全失去了A River Runs Through It里那种四射的金光。这个戏里的爱情戏莫名其妙,一点也不感人,最感人的反倒是两场亲情戏,都是和Parrish和他的大女儿(Marcia Gay Harden),一场是全家聚餐,大女儿Allison订了出名蛋糕师傅的蛋糕,父亲Parrish(Anthony Hopkins)说他最不爱吃蛋糕了,Allison一下受了打击,觉得自己处处精心设计父亲生日晚宴的辛苦根本不被在乎,种种委屈浮上心头,不由得哭了起来,另一场是在晚宴开始时,裴瑞许已知死神即将带走自己,有点告别性质地走到正在忙碌的Allison身边,她说,我知道你偏心,从妹妹苏珊出生那一刻你的眼睛就亮了,你更喜欢她,但是没关系,我一样爱你,因为你尽量满足我们的愿望,你是一个好父亲,我感觉到了被爱……我很喜欢Marcia Gay Harden的戏,她细细碎碎的表演悄悄地累积,在某些场景让人一下子记起,有点随风潜入夜的意思。

第3张碟选错了,选的是Ladder 49,以为是歌颂英雄主义的惊悚动作片,看了才知道会错意,英雄主义是当然的,不过一反好莱坞的常态,片尾让男主角死掉,怀疑会因此少一些观众,但有助于在影评人那里上升一等。故事很平实,救火归救火,也没有惊心动魄地营造气氛,Travolta也不耍酷,Joaquin Phoenix极力贴近平实,让人想起Curtis Hanson的8 Mile。Joaquin没有他的哥哥River漂亮,但是作为一个普通消防员也足够赏心悦目的,只是导演和演员们显然怀抱着更大的雄心壮志,想的不仅仅是娱乐,更象是记录,或是纪念,这样看来,Joaquin又有点太漂亮了,而这片子虽然不至于悲壮,但确实不能算是娱乐。不过我实在消化不了第四部,只好用耳朵醒醒神,以上这些废话,就是边听Bon Jove边写嗒。


08:54:00 - bar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