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羚在《给我一段仁爱路》中唱“如果心开了，就回忆，如果心灰了，就忘记，陪你完成这一段距离，要哭泣都来不及，只是要求你：给我一段仁爱路的时间，给我一枝花的怀念……”啊，可以有这样的祈求吗？那么，请给我一段霞飞路的时间，或者弥敦道。

怀旧简直成了产业，越是大都市越有捧场客，有人做着遗少般的美梦，就有人借机捞钱，从书到CD到影片，成为世纪末挥之不去的梦魇，当然是夹着惘然的一种。也是顺应这股出版潮，听重出的上海三、四时年代老歌，其中又夹有五十年代香港的“时代曲”，兹哑的黑胶唱片声中传来一把把女声，恍若隔世。重新回味，不知多少曲子是在电影中温习过的，犹如一把珍珠，散在时代影片各个角落，扫去尘灰，突然发现光芒竟也温润。 [Read More!]

第1日

夜到苏州，宿朋友家，夜冷冻醒，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白马酒店》讨论“遥控杀人”，于战战兢兢之中遥想，第二天将是怎么一番光景。万没料到的是，第二日一片艳阳，春日晴好，我与吾友过了个痛痛快快的好日子。 [Read More!]

看了《美丽心灵》（A Beautiful Mind），感触很多。影片拍得很好，尤其是约翰?纳什重返普林斯顿后。在校园里和自己的幻想做斗争的纳什，在围观者眼中就像鬼上身了吧，是在“haunt”，才被叫作“普林斯顿的幽灵”。而这场由遗传带来的斗争很有可能将持续纳什一生，这样看来，他付出的艰辛，和霍金一样多。 [Read More!]

去年底被从北京调至广州，今年2月底又随单位搬来上海，辗转来去，奔波苦，却终于看遍了一直想看的两座城市，窃喜。

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到一处，先跑书店，去了书店，心里才觉得和这城市近了，安定下来。

到广州第2天，先跑去单位见同事（半年来与同事都是电话交流，连照片都没见过，先把声音对上人），立即溜号去了在公车上瞥见的广州书城。去了后，真是大失所望，想买的书多半没有（即便是通俗点的《偶然玫瑰》），买过的书也多半没有，空余一个大场子，最大的收获倒是在楼下觅得一个肯德基，大喜过望（北佬就是北佬，要有面，要大块吃肉）。

饱啖一顿之后，杀进了对面的天河城，本打算买买打折衣裳算数，却不料兜兜转转，还是遛进了5楼的文化用品部的一家书店。这家书店隐藏的深，好书却排得紧密，主要是三联版和艺术类，连在广州街上少见的青年视觉都有（但2月号出得实在不怎么样，在机场买了1月的，悔之笨重）。买了汪曾祺的《晚翠斋杂览》，喜的是，其中大半是写他的师父沈丛文，老实说呢，写得不算中肯，但这么多的情谊，中肯要来何用？

他不但引了沈先生的话，“‘如中毒，如受电，当之者必喑哑萎悴，动弹不得，失其所信所守’。美之所以为美，恰恰如此。”，亦自己描述：沈先生说过：美丽总是使人哀愁的。……沈先生有时是生活在梦里的。……在他的笔下，不但把沈丛文从《边城》《萧萧》中抽离，还把他具体到晚年研究中国服装史，喜人便送描金盒子的大孩子老师。一字一句，都在护师，字字切切，似沈语“如闻叹息，低而分明”。

此后这家书店就常光顾，但没买什么书，只觉得路上重，拿不动。

可艾斯苔尔在另一个论坛评漫画的贴，让我的买书热情一下子又燃起了（这种热情一被点燃，痛哉快也）。

最好的漫画书店当然在天河购物中心三楼，本被一个朋友带着去买CD，没想到CD仅获《德州巴黎》电影原声一张，却意外斩获大批漫画。

此次完全按图索骥——手捧小艾贴子的打印稿，夹在一群小学/初中/高中生中间，瞪大眼睛寻寻觅觅，最心水的是矢泽爱的《NANA——世上的另一个我》，是在柴门文的《东京爱情故事》之后，看到的最好的城市爱情白描，何况有我最珍而重之的友情。还有两本讲同志恋情的，不喜罗川真里茂的《纽约纽约》，因太写实（虽然故事是虚的），喜欢《冰之魔物语》，布拉德（BLOOD）符合每一个女人少时对喜欢男性的想象，虽然他喜欢的是蓝人

这些漫画都是缩小版，每页四幅，看起来极费精神，所以到了都没能一气看完，安达充的《虹色辣椒》、紫堂恭子的《愈伤之叶》，以及《明日的王样》、《KISS一吻定情》等等只能寄回家去。

同时寄回去的是李碧华的杂文集《鸦片粉圆》和《梦之浮桥》。李的杂文写的不好，却特别犀利痛快，不消斟酌，绝对适合打发时间。

在广州，唯一进了门，而没买书的漫画书店，是中华广场地下流行前线的那家漫画书店，他们的书——太、贵、了。虽然全是港版，虽然印制精美，虽然有我最爱漫画作者柴门文的《爱情白皮书》，可我还是舍不得买——一本50元呢，一出又几本。

在这里买书，尚不如去单位附近的“天空之城CAFE”——如它的招牌：漫画、电影、潮流24小时。在那里和蓝蓝玩了一下午，看男人杂志，看《GTO》和《贫穷贵公子》——奈何我这被D版漫画培养出的眼神再受不得精致的港版，只觉每页空空荡荡，故事也变得慢得不得了。

书店之外，以外收获是在广州最后一天，随另一位朋友ddyoung去了广州图书馆——又老又旧，门前有巨大的榕树。广州的2月天已热得汗湿衫袖，但此处四下静谧，立添清凉。进馆去，不巧赶上清点，盘桓片刻就走，只觉得，这短短几分钟，已似回到了多年前，由妈妈骑车载着，到内蒙古大学图书馆借书的时候。

第2日，到上海。

住在汉口路，单位在巨鹿路。坐49路车，刚好途经上海书城。却一直没机会去看，干脆去了汉口路的书城分店，买来买去，也就只买了一张上海交通图——从广州起，身为路盲多年的我，也只好自己看图，自己照顾自己了——粤语与上海话，令人明白此是异乡，常常是问了也听不明白。

第一家真正买书的书店是静安寺地铁口的艺术书店，本来是去找3月的《青年视觉》的——这一本上，有我多年偶像张叔平的专访，有他的照片、何宝荣与黎耀辉的裸照以及慕容的照片，张叔平详解他剪接《重庆森林》、《花样年华》和《蓝宇》时的放任自流……其他图片亦佳，你可看到多年前的BEATLES，多么鲜活的一幕……

这本在广州难找的书，在上海却是大街小巷凡报摊都有，而且卖得快，单位路口的早卖完了。

买杂志时等付钱，突然又发现一本《中国民间俗神》，一看就惊艳——里面的年画真像家猪过年回家买给我的，既有天君，又有灶神，且从福禄寿禧一路详解，直到妓女神。定价40，我站在当地儿咬了半天牙，终于还是掏出了银子。

再此后，是趁着同事往徐家汇电脑城找明基海报，一块儿溜去了思考乐书局。一看之下大喜，买得朱天心的《古都》、《江山入梦》和《方舟上的日子》——当年只记得买她的姐姐天文的书，等回去买她的已卖光了，找了北京好几个书店未果，没想到此处大把大把

朱天文何等斯文深切，她的妹妹和她比起来，倒像个肝胆男儿，两相对照，真是欢喜。

同时还买了本李碧华的《八十八夜》，这下，出一本买一本，誓把她的书买齐了——我本来还不是李碧华的铁杆书迷，自从去年的《烟花三月》，我真是迷上了她。

忍不住再跑一次思考乐，这次看见伍佰的歌词集，也兴奋——当年他名吴俊霖时，做的那首我最爱的《少年也安拉》就收在里面。令人气愤的是这本歌词集原来是配角，主角是伍佰的写真——真是晕倒，他那么丑的人，把内涵翻给人看多好，也学人搞什么写真……为了不想要这本百无是处的写真集，我只好忍痛割爱

这次重游的得意之处是发现了贵州人民出版社新出的阿加莎克里斯蒂全集。可惜没发现《东方快车谋杀案》和《阳光下的罪恶》等等（我喜欢的《黑麦奇案》倒是有），又不能都买了背回家，只好选了《天涯过客》和《白马酒店》，又买了祖师奶奶的自传。

因这几日聊发古文瘾，又添了一本《幽梦影》——本想选《板桥杂记》，觉得《幽梦影》太绵密细碎了，不想翻到这一句一见倾心：

“我又不知在隆万时，曾于旧院中交几名妓，眉公、伯虎、若士、赤水诸君，曾共我谈笑几回，茫茫宇宙，我今当向谁问之耶？”

及至今日，被同事拉去上海图书馆办证，立即动心，抬脚急奔书店。

同事也发现，这里的书，跟北京很不一样，他愈说我愈心动：既然如此，不买些回去怎么对得住自己？

挑的是他手里一本《上海时尚地图》——因为书里写着，此时、此刻，我们踏脚的地方，就在淮海路上——而淮海路，就是1915年的霞飞路啊！——我上网的第一篇贴子，就叫作《给我一段霞飞路?给我一段弥敦道》。妈妈在前几天的MAIL里嘱我多看看上海旧迹，不料巧到这样。

另一本是《神鬼狐妖的世界——聊斋人物论》。书里有释评、有旧图、有原文。聊斋是我小时候的梦啊——姚黄魏紫，连琐婴宁，黄梁梦和聂小倩，还有那令人肝胆俱裂的席方平。

再加一本，是犹豫不决不知买哪个版本的《古文观止》——古文瘾再次作祟。终于还是买了小红本的四川文艺版，因为便宜。

且看看这些：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臣之辛苦，非独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见明知，皇天厚土，实所共鉴。愿陛下矜愍愚诚，听臣微志。庶刘侥幸，卒保余年，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射者中，奕者胜，觥筹交错，坐起而喧哗者，众宾欢也。仓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

读来唏嘘感慨。这些都是我当年答应妈妈背诵的，却至今不能朗朗上口，惭愧。但还是忍不住常常拿来看看——况其中有我最喜欢的《腾王阁序》呢。再念一遍紫电清霜，再念一遍俊彩星驰——里面有星爷的名字呢。写《千帐灯》的蓝莲花JJ的短命才子名单里自然也有王勃一个。

还有好多书，像《摄影简史》，都留着回北京买，沉甸甸的不敢背回去，提醒我此处只是旅程，而落脚处还是北京，自有那些去惯了的书店静静等我。

离京时携来的林怀民《云门舞集与我》，朱天文《花忆前身》一早看完了，还是舍不得收进箱底，摆在桌上，做个还乡的念物。